他拿過一張紙看了看，「我們還缺一個報幕員，你可以嗎？」

「等我指到你的時候，你就走到麥克風跟前，開始表演。你要說：『晚上好，女士們、先生們。歡迎收聽保羅·阿什業餘愛好者競賽。我是報幕員西德尼·謝爾頓。我們將為大家呈現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千萬別走開！』明白？」

我感覺有人把我的心掏了出來，而且還在用力地擠壓。我太需要這份工作了呀。他可不知道，他解僱的不是區區的一名男裝部職員，而是全公司未來的總裁啊。

我壓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明白。」

「你沒做錯事。所有部門都得到了上頭的裁員通知。你是最後一個進公司的，所以你就得第一個走人。」

我叫什麼？謝契特爾這個名字可不適合娛樂圈，總是被人拼錯念錯。我需要一個能讓別人記得住的名字。一些備選名字飛快地閃過我的腦際：蓋博、庫帕、格蘭特、斯圖爾特、鮑威爾……

「嗯，謝契特爾這個名字不適合娛樂圈。從現在開始，我改名叫西德尼·謝爾頓了。」

他把這個名字寫了下來。「那好吧。下周六到這兒來，謝爾頓。六點。WGN電台會實況轉播的。」

「很好。你叫什麼？」

我感覺到些微的戰慄。這是第一次有人叫我的新名字，「到，先生？」

我聽說，我的前任每天給短單車間的訂單不會超過六張。其他的訂單他就扣下了，這樣工人們有半天的時間就只能無所事事地閑坐著。我覺得這是一種浪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就把產量提高了百分之五十。聖誕節時，我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奧托·卡普遞給reaｄ.99ｃｓｗ.com我一張十四美元的支票，「給你，這是你應得的。你的工資漲了一美元。」

一位矮矮壯壯的男士正在那裡等我。他叫奧托·卡普，說話帶有濃重的德國口音。

「亞當斯先生，有一個好消息通知您。我是布朗，吉姆·布朗。我知道您投資股票，現在有一支新發股，六周內會有一百倍的漲幅。知道這消息的人可不多，不過如果您想要賺上一筆……」

「我不得不解僱你。」

「我想參加業餘愛好者競賽。」我說。

曼德爾兄弟公司的工作乏味又輕鬆，但是我追求的不是輕鬆。我想要的是挑戰，想要能為自己提供發展機會的工作。我知道，如果在這兒幹得好，我就有提升的機會。有一天我會成為所在部門的頭。曼德爾兄弟公司在全國都有分店，假以時日，我會成為一名區域經理，沒準兒還能爬上總裁的位子。

我們在巨大的廠房中穿行。所有的機器都在全速運轉。當我們走到一台機器旁邊時，卡普說：「這台機器生產的是速度計的驅動齒輪和從動齒輪，帶動速度計的軟軸，明白嗎？」

我詫異不已，這些推銷員嘴裏吹的那些天上掉的餡餅，有幾個人會買單呢。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醫生似乎是最容易上當的一群，幾乎什麼東西都會照單全收。這些人推銷的大多數東西要麼是殘次品、要麼貴得離譜、要麼壓根就不存在。

他帶我去了我要去的短單部。他剛才帶我看過的那些機器都是些龐然大物，一次能生產五十萬隻甚至更多的齒輪，針對的是汽車廠的大額訂單。短單部里則是三台比較小的機ｒｅａｄ•99cｓw•ｃｏｍ器。

他又領著我往前走，「這台機器是更換舊輪的。傳動裝置有一個由來已久的標準，那就是前輪傳動，它的一個好處是輪軸比可以隨意更改，就是說後輪軸的比率更改后不會影響速度計的精確度，明白嗎？」

我盯著他，心裏在想：他說的究竟是中文，還是斯瓦希里語呢？

上班地點是一間空蕩蕩的大屋子，裏面有十來個人，一人捧一部電話，滔滔不絕地向潛在的主顧推銷油井、熱門股票以及其他種種聽起來很是誘人的投資項目。這個工作壓力很大。專門有人將潛在主顧的名錄及電話號碼出售給電話交易所。成交的話，推銷員就可以提取傭金。

隨便怎麼著吧。「好的。」

奧托思索片刻，然後看著我說道：「我會跟他說的。」

「什麼意思？」

「首先，會有人把訂單遞交給你，也許是一個，也許是一打的驅動或從動齒輪。然後，你把訂單交給操作工，齒輪做好之後，你再把齒輪送到退火車間加固。然後再送去質檢部，最後是包裝車間。」

他似乎有些失望，「跟我來吧。」

奧托仍在四處闖蕩，納塔莉每周六天去一家服裝店上班，理查德要上中學了。我則日復一日地在斯圖爾特·華納工廠那單調沉悶的廠房裡與那些超現實主義風格的機器為伍，我的腦子日益麻木。晚上的時間也是同樣糟糕：坐輕軌去大環，走到我工作的酒店，然後在接下來幾個小時里重複做兩件事情：接過客人的外套和歸還客人的外套。我的生活又回到了令人生厭的灰暗之九*九*藏*書中，看不到任何出路。

我點了點頭。

「怎麼樣一個流程呢？」

保羅·阿什是一支聞名全美的樂隊中的領軍人物，當時正在芝加哥劇院演出。這則廣告一下就把我吸引住了。這場業餘愛好者競賽到底是比什麼我並不清楚，不過有一點我很清楚：我很想去參加。

我聽明白了，他說的是斯瓦希里語。「明白。」

他又帶我走向旁邊那台機器，「你看，從這裏出來的是球形傳動齒輪，要壓入變速器的從動軸。長的那個是從動齒輪，要將它通過一個合適的角度插入，跟驅動齒輪相配合。」

那個人盯著我，「你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嗎？」

「現在我帶你去看看你的部門。」

十五分鐘之後，導播抬頭看看牆上的時鐘，舉起了胳膊。「大家安靜。」他開始倒計時，隨後用手指了指我，我就要進軍娛樂圈了。有生以來我從未如此平靜過，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個精彩職業的開端。我要用我新取的藝名開始這個新的職業。

我很清楚，自己必須儘快再找一份工作。我們的債務越積越多，蔬果店的賬沒付，房東整天催著交房租，家裡的水電被掐斷過好幾次，很快又會被掐的。

「這麼說，你打算上這兒來工作啰。」他說。

「……柯林斯先生，很高興能打通您的電話。我是傑森·理查德，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您全家贏得了百慕大免費貴賓游的機會，你只需要給我寄張支票……」

我想到有一個人也許幫得上忙。

我父親有個老朋友查利·凡恩，現在是一家大型製造企業的主管。我問奧托如果我讓查利幫忙找份工作是否合適。

「明白，先生read.99csw.com。」

我們又走向一旁那台機器，「這邊生產的是前輪轂的驅動齒輪。從動齒輪裝在剎車支承板上跟驅動齒輪對應。明白嗎？」

「道爾夫人，我是查理·蔡斯。恭喜您。您和您的丈夫、還有小阿曼達和彼得獲得了一次免費旅遊的機會……」

接下來的幾個晚上我都難以入眠。我知道，自己終於等來了一個全新的開始。我會贏得比賽，保羅·阿什會跟我簽約，然後帶著我跑遍全國。西德尼·謝爾頓要跟著他遊歷全國了。

奧托·卡普向我解釋道：「如果有人只要五個十個的齒輪，這麼小的訂單開動大機器不值得。不過，這邊的機器就是用來生產一個兩個齒輪的。小訂單進來的時候，你就處理一下，馬上滿足客戶的要求。」

在電話交易所待了一個周日我就受夠了，以後再也沒有回去。

聽起來真是簡單得可以。

「當然知道。」我趕忙說道。「我叫西德尼·謝——謝爾頓，西德尼·謝爾頓。」

某個周一的上午，我的老闆楊先生走過來跟我說：「謝爾頓，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晚上回家以後，奧托會興緻勃勃地跟我們聊交易所的事情。交易所一周七天都上班，所以我打算順道過去看看，也許能利用周日的時間再賺點外快。奧托幫我安排了一次試用，接下來那個周日，我就跟著他一起上班去了。我站在那間沉悶的大屋子裡，聽著推銷員們的花言巧語：

導演沖我說道：「謝爾頓——」

「可以，先生。」

我鎮定自若地走到麥克風跟前，深吸一口氣，隨後用最最甜美的聲音說道：「晚上好，女士們、九*九*藏*書先生們，歡迎收聽保羅·阿什業餘愛好者競賽。我是報幕員——西德尼·謝契特爾。」

我盯著他，「什麼消息？」

第二天早上，我走進了斯圖爾特·華納工廠那扇雄偉的大門。這家工廠是世界上最大的汽車排擋生產商，位於迪福西大街，是一棟五層的建築，佔據了整整一個街區。警衛帶著我穿過廠區，廠區內全是史前怪獸般龐大而神秘的機器，轟鳴聲震耳欲聾。

讓人等得心焦的周六終於來臨了，我再次來到芝加哥劇院，有人把我帶進了一間小小的演播室，裏面還有幾個前來參賽的年輕人：一位喜劇演員、一位歌手、一位女鋼琴家和一位手風琴手。

周六去葯雜店上班之前，我去了芝加哥劇院，要求見一見保羅·阿什。他的經紀人走出辦公室，「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嗎？」

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我做錯什麼了嗎？」

我趕緊回家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父母和弟弟理查德，他們都很興奮。還有一件事也得讓他們知道，「我用的是別的名字。」

有天深夜，坐輕軌回家的路上，《芝加哥論壇報》上的一則廣告吸引了我的視線：

他們面面相覷，隨後聳了聳肩，「無所謂了。」

「是，先生。」

諸如此類，沒完沒了。

我每周在曼德爾兄弟公司男裝部上六天班，在商業中心賓館衣帽存放處干七個晚上，周六還要去阿富勒莫葯雜店，這樣拚命苦幹，錢還是不夠用。奧托在南區一個電話交易所找到一份兼職，這種工作類似於現在的電話營銷，任務就是通過電話向陌生人推銷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