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的廣播事業就此終結。
介意？「不介意，」我說，「這樣——這樣真是太好了。」
我決定把我寫的歌拿去給他看看。那天晚上，在他經過衣帽存放處時，我說：「打擾了，李凡特先生。我寫了一首歌，不知道您是否願意過目。」
我的心在往下沉，「警官，我必須去參加這次會面。如果您給我開張罰單，我很樂意——」
「您跟布倫特先生談了嗎？」我問道。
「別擔心。我會努力的。」
接下來那幾周，我想辦法收聽到了賀拉斯的廣播節目，他所言不虛。《寂靜的自我》確實經常播出，在他的廣播演出和「賀拉斯·黑特及音樂騎士」節目中都有出現。他用了我的歌，但是沒有將它出版。
我問衣帽存放處的女服務生，「菲爾·李凡特在哪裡？」
我一下跳出浴缸，抓過一條浴巾，衝出去接電話。
「談了。我們達成協議了。」
我屏氣凝神，「嗯？」
當天夜裡，我們開了個家庭會議。奧托最後勉強同意我去紐約。在我的作品找到買家之前，我可以先在那裡找份工作。
我開到下一個彎道的時候，黃燈剛好變成紅燈。警察已經過去了，我卻只能停車等候綠燈。等我再發動車子時，警察的摩托車已經不見蹤影。我慢慢往前開，以免他誤以為我妄圖擺脫他。越往前開，我的心情就越發地開朗。他已經走了，他已經把我忘了。他去找別的人好送進監獄。我加快速度，直奔俾斯麥酒店而去。
「當然可以。」他遞給我鑰匙。「小心點。」
某個周日的下午，家裡人都外出了。我坐在我家那架小小的立式鋼琴前，構思出了一段旋律。我覺得這段旋律還不算壞，於是又給填了詞。我把它命名為「寂靜的自我」。我看著歌譜，心想，然後呢？我可以讓它安靜地躺在琴凳上，也可以試著去做點什麼。
我手裡的聽筒差點掉到地上。
「黑特要求預付五千美元，我們的新歌從來沒有過這麼高的預付款。」
我把車子停到車庫，趕到衣帽存放處。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位警察就在裡頭等著我。他怒不可遏，「你以為你能從我手底下開溜嗎？呃？」
是奧托接的電話，「你好。」九_九_藏_書
「親愛的，這可是你的大好機會呀。你損失不起呀。」
保羅·阿什沒有邀請我隨他巡遊全國，可他發起的這次比賽產生了一個有趣的結果，奧托、納塔莉、理查德、西摩、埃迪、霍華德、史蒂夫都把自己的姓改成了「謝爾頓」，只有哈里叔叔還保留著「謝契特爾」的姓。
我飛奔下樓，鑽進轎車，駛入外環路，直奔俾斯麥酒店而去。我的第一首歌就要出版了，我的大腦興奮不已，然後我就聽到後面傳來了警報聲，看到紅燈閃爍不止。我只好把車停到路邊，一名警察下了摩托車，走到我的車前。
婚禮很簡單，到場的都是自家親戚。婚禮之後，我向西摩表示祝賀，「她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姑娘，祝你們白頭偕老。」
「什麼事？」奧托問道。
他仔細地研究著歌譜，似乎腦子裡已經聽到了歌聲，「是首好歌。」
我孤注一擲，「讓我給父親打個電話吧。」
西摩只有十九歲，不過在我看來，他早就已經長大成人了。
我搖了搖頭，「納塔莉，我不能去紐約。我在這裡有三份工作，要是我……」
我困惑不已，「我沒有想要溜走。我駕照都交給您了，而且我告訴過您，我要到這裏來……」
「我要去警局了。」我跟他說明了情況。
我目送他離去。
「好啦好啦，」他說，「你也沒跑掉。現在我們去警局吧。」
我正懶洋洋地泡在水裡，奧托衝進了浴室，「你的電話。」
我的內心開始歡唱。
他們的談話聽得我是目瞪口呆。警察放下聽筒，把駕照遞還給我，說：「不要再讓我逮著你超速。」
「你可否馬上趕過來？他正在等你。」
給他百分之百我都樂意，「太好了！」我把布倫特給我的名片交給了他。
他遲疑了一下，「只有一個問題。」
他遲疑地接過話筒，「嗯……不，我沒有時間聽。我要帶你兒子去警局……什麼？……哦，真的嗎？……這倒挺有趣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事實上，我有……我有個妹夫正在找工作……當真？我把它記下來。」他拿出筆和便箋本，寫了起來。「您真是太熱心了，謝爾頓先生九*九*藏*書。我明早把他送過來。」他瞟了我一眼。「您的兒子就不用擔心了。」
「可是……」
六個月後，他們痛苦地分手了。
「非常樂意。」他說。
「你開那麼快乾嗎？」
「黑特先生，我不在乎什麼預付款，」我說，「我只想我的第一首歌能夠出版。」
我把駕照拿給他看。他把駕照放進了口袋。
他搖了搖頭，「我已經浪費了夠多的……」
導播走了過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他沖我咆哮起來，「你超時了十五秒。」
「事情都談妥了嗎？」我問道。
第二天晚上，我正在往牆上掛那些帽子和外套時，聽到拐角那間大舞廳里傳來了《寂靜的自我》的樂聲，我一下子驚呆了。因為音樂會是向全國廣播的，那麼全國的人都能聽到我寫的歌了。真是令人心醉神迷。
我別無選擇。
我走了進去。他說：「那麼說，你就是那位神奇男孩了。我是布倫特，替TB哈姆斯公司工作。」
「我很喜歡，很有創意。我想它會引起轟動的。我把它改成管弦樂演出，你介意嗎？」
那天晚上，我和理查德躺在床上聊天，他說：「你真的會成為歐文·柏林那樣偉大的歌曲作家嗎？」
「沒有，她原諒了我。」
「好，跟我來吧。」
「抱歉，」他說，「我沒有時間……」
第二天晚上，我再次來到德雷克酒店，聽到了賀拉斯·黑特和他的樂隊正在演奏我那首歌，比菲爾·李凡特改編的曲子還要好聽。我坐下來等著黑特。演奏結束之後，他走到我的座位邊上。
第二天晚上，布倫特到俾斯麥酒店的衣帽存放處來找我。
「她逮著我又跟別的人在一起，然後才提出了離婚。」
當時是1936年，全美各大酒店的舞廳里都設有管弦樂隊，他們的音樂會面向全國轉播。俾斯麥酒店樂隊的指揮是一位待人親切的年輕音樂家，名叫菲爾·李凡特。我沒有跟他說過話，不過我們經常會相互點頭致意，因為他去舞廳時會從衣帽存放處經過。
「去打吧，長話短說。」
「恐怕沒有。」
他給了我一張他的名片，「請他給我來個電話。」
這個時候？「誰呀？」
「好的。九_九_藏_書」
「但是哈姆斯公司打算……」
我跟廣播的短暫接觸勾起了我對這個行當的興趣，我興奮地憧憬著能夠進入廣播業。廣播很可能就是我一直在尋求的職業方向。所有的空閑時間，我都去WBBM和芝加哥其他電台晃悠，想找一份播音員的工作。一句話，一點機會也沒有。我只能直面這樣的現實：我又回到了無望的困境之中，未來一片渺茫。
我們決定，下周六我就走。納塔莉送我的告別禮物是一張去紐約的灰狗巴士車票。
住在丹佛的時候，我見過他的準新娘希德妮·辛格。希德妮是一位迷人的姑娘，在哈里的經紀人事務所做秘書，西摩就是在那裡與她相遇的。我發現她待人真誠，很有智慧，而且非常幽默。
「不是的，我是來找黑特先生的。」
「就一會兒工夫。」
我的心開始往下沉。我可不認識什麼更大牌的人。
「謝爾頓，我這邊有一位哈姆斯音樂公司的出版商。他在紐約通過廣播聽到了你的歌。他們想要出版這首歌。」
他發動摩托車，開到了我的前面。我只好跟了過去。我沒能跟我的出版商見上面，卻進了警察局。
「我有一首曲子要編。明天來見我吧。」
我走回到麥克風旁邊，「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生來都是業餘選手，只是在前進的過程中，我們才逐步成長為了專業人士。」我完全沉迷於自己的講話之中，說起來就滔滔不絕，最後還是導播的手勢才讓我閉上了嘴。
我等了十五分鐘。賀拉斯·黑特走下演奏台時，我迎上前去，「黑特先生，我叫西德尼·謝爾頓。我這裡有一首歌……」
他抬起頭，「有，我要百分之五十的版權。」
「你必須得去。」她的口氣很堅決。「郵寄過去的歌他們連聽都不會聽的。你必須得去，親自跑一趟。」
5月上旬，堂兄西摩宣布了一個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消息：他要結婚了。
「他說他是菲爾·李凡特。」
納塔莉聆聽我創作的歌曲，她興奮不已。
我並沒有泄氣。令大出版社心動的歌既然我能寫出一首，那也可以再寫它個一打出來。我確實也這麼去做了。我把所有的空閑時間都花在了鋼琴旁邊，創作歌曲。我想九-九-藏-書湊夠了十二首再寄到紐約，這是個好數字。我沒法親自跑一趟紐約，因為我不能丟了現在這些工作，我得掙錢貼補家用。
我不知道，她已經代我做出了決定。
我把聽筒遞給警察，「我父親想跟您談談。」
「駕照呢？」
「那怎麼還——」
我趕緊恢復鎮定，開始介紹其他的參賽者。演出進行得很順利。手風琴手演奏了一段頓足爵士舞曲，在他之後是那位喜劇演員，他的表現就像一位老練的職業演員。那位歌手的歌喉也非常之優美。一切都很順利。輪到最後一位參賽者——那名女鋼琴手上場了。我宣布該她上場之後，她就慌做一團，還哭了起來，然後就倉皇逃出了屋子。我們的節目還有三分鐘呢。我知道自己不能讓這三分鐘冷場掉。我可是報幕員啊。
「怎麼樣了？」
「好的。」我答道。
「然後就提出離婚？」
「賀拉斯·黑特正在德雷克酒店演出，」布倫特說，「也許你可以去找找他，把你的歌給他看看。」賀拉斯·黑特是全美國最有名的一位樂隊指揮。
我把歌譜遞給他，他瞟了一眼，走開了。我心想，這事不會有下文了。
當天夜裡，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開始泡熱水澡。
看他臉上的表情，我可以斷定經常有人向他提出這樣的請求。不過，他的表現還是非常地溫和。
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我可以借用一下車子嗎？」
我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我看了看表，十一點三刻，賀拉斯·黑特應該還在演出當中。我鑽進奧托的車，慢慢地開到德雷克酒店。到了之後，我來到舞廳，賀拉斯正在裏面指揮樂隊演出。
「我們去不起，」我說，「要是……」
我高興地笑了起來。我的處|女作就要出版了。
我把歌譜遞給他。
我實事求是地答道：「會的。」
「他正在指揮樂隊演奏，」她說，「不過有人在經理辦公室等你。」
「我說了跟我來。」
「您在那邊等吧。」他指了指角落裡靠牆的一張空桌子。
我緊盯著他，「跟您去哪裡？您就給我開張罰單吧，我有重要的——」
「他們認為由菲爾·李凡特推薦你這首歌不合適，他的名頭還不夠響。
read.99csw.com他們希望有二位更大牌的人來搞一次真正有分量的引薦。」「親愛的，比歐文·柏林的歌還要好聽，好聽多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紐約呢？」
除了每晚的廣播演出，黑特還是「賀拉斯·黑特及音樂騎士」節目的主持，這檔節目深受大家歡迎，每周播出。
「我不知道自己超速了，警官。我要去俾斯麥酒店見一位音樂出版商。我在酒店上班，在衣帽存放處。有人想要出版我寫的歌，我——」
「怎麼回事？」我問西摩。
「奧托——」
直播結束。我想是我救了這次節目，他們應當為此而感激我。也許他們會給我一份工作，讓我做……
「沒有，她對我恨之入骨，還說再也不要見到我。她去了好萊塢。她有個哥哥在那裡，她在米高梅找了份工作，給一個女導演當秘書，那個導演叫多蘿西·阿茲內爾。」
「我們會想辦法出版的。」他向我保證，「別擔心。我打算自己來出版。下周我要去紐約。這首歌會在電台有很多播出機會的。」
《寂靜的自我》會在紐約通過電波傳遍全國。
我決定要試著去做點什麼。
他開始往前走了。
他停下腳步，走了回來，「拿來我看看。」
到了經理辦公室，我看到裏面有一位五十多歲、衣冠楚楚的男士。
我走進酒店，經理問我：「您有預訂嗎？」
TB哈姆斯是全球最大的音樂出版社之一。「他們在紐約聽到了你的歌，」他說，「他們打算出版這首歌。」
「哈姆斯公司打算出版這首歌，」我在他身後叫道，「不過他們希望能有一位像您這樣的人來推薦。」
「什麼問題？」
我想等我賺了大錢，納塔莉就再也不用出去工作了。
我驚呆了。下班后，我又開車到德雷克酒店去見賀拉斯·黑特。
奧托說：「讓我跟警察說。」
「你後來又見她了嗎？」
「現在都照新程序來了，」他說，「我們不再開罰單了。違規者直接帶去警局。」
「馬上來。」我飛快地擦乾身子，穿上衣服，抓過一份歌譜。
「你的那首歌……」他說。
一小時后，菲爾·李凡特又回來了。
他喜歡我的歌。
「您有興趣推薦嗎？」我問道。
「她發現我有外遇。」
「李凡特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