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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均海拔問題

平均海拔問題

阿姆斯特朗由路易斯為嚮導,在山區他走慣了的路線上旅行了幾個星期。他收集到二十五、六磅貴金屬,賺了將近五千元之後,減輕了負擔的騾子就掉頭下山。在瓜里科河源頭從山邊一個大裂罅湧出的地點,路易斯喝停了騾隊。
歌劇團在馬庫托呆了兩星期。每次演出,劇院里總是擠得水泄不通。屋子裡擠滿之後,那些如醉如痴的音樂愛好者便爭奪門口和窗口的空隙,摩肩接踵地簇擁在外面。這群觀眾膚色駁雜,各各不同,從純種西班牙人的淺橄欖色到混血兒的黃褐色,以至加勒比和牙買加黑人的煤炭色。夾雜在中間的還有小批的印第安人——面孔象石雕偶像,身上披著炫麗的纖維織的毯子——他們是從薩莫拉、洛斯安第斯和米蘭達山區各州到濱海城鎮來出售金沙的。
這些內地荒僻地區的居民的入魔程度真叫人吃驚。他們心醉神迷,紋絲不動,在激動的馬庫託人中間顯得格外突出。馬庫託人拚命用嘴巴和手勢來表達他們的快樂,土著們只有一次才流露出他們含蓄的狂喜。演出《浮士德》時,古斯曼·布蘭科非常讚賞《珠寶之歌》,把一袋金幣扔到舞台上。有身份的公民們競相仿效,把帶著的現錢全扔了上去,有幾位高貴的時髦太太不甘後人,把一兩隻珠寶戒指扔到瑪格麗特腳下——照節目單上說,扮演瑪格麗特的是尼娜·吉勞德小姐。於是屋子裡各個角落站起了各式各樣的楞頭楞腦的山地居民,向台上扔著褐色的和焦茶色的小袋,那些袋子噗噗的落到台上,也不彈跳。吉勞德小姐在化裝室里解開這些鹿皮小口袋,發現裏面全是純凈的金沙時,眼睛不由得一亮。毫無疑問,使她眼睛發亮的,當然是由於她的藝術受到讚賞而引起的歡欣。果真如此,她也完全有理由歡欣;因為她的演唱字正腔圓,高亢有力,充滿敏感的藝術家的激|情;在讚賞面前她是當之無愧的。
吉勞德小姐坐在屋子中央一張桌子上,擺出高人一等的架子。一件配著櫻桃色緞帶的白細麻布衣服代替了她旅行時的服裝。隱約可以看到襯裙的花邊和褶邊,以及部分露在外面的手工繡的粉紅色襪子。她膝上擱著一隻吉他,臉上是復甦的光彩和受苦受難之後達到至樂福地的安逸。她正在活潑的伴奏下唱著一支小調:
他走到外面的街上,看到拉克正從領事館里出來。
在委內瑞拉海岸的馬庫托,歌劇團的演出盛況空前。你把馬庫托設想為南美洲的康奈島,就知道馬庫托的模樣了。每年的旺季是從十一月到次年三月。度假的人們從拉瓜伊拉、加拉加斯、瓦倫西亞和其它內地城鎮蜂擁而來。有海水浴、宴會、鬥牛和流言蜚語。人們都酷愛音樂,但是在廣場和海濱演出的樂隊只能激起他們對音樂的熱情,卻不能滿足他們。城堡歌劇團的蒞臨,在尋歡作樂的人中間激起了莫大的興奮和熱誠。
經理只得暫時對吉勞德小姐放棄希望九_九_藏_書。合唱隊的一個女演員,多年來一直夢想著這種難得的寶貴機會,迅速裝扮成卡門,歌劇繼續演出。
她被解救出來以後,始終沒有露過笑容。她衣服外面仍舊披著那件豹皮袍子,因為山地的空氣很冷。她的模樣象是那些蠻荒的、威嚴的高地上一位儀態萬方的公主。這個地區的氛圍同她的情調很協和。她的眼睛老是望著陰沉的巉岩、藍色的峽谷和覆雪的山峰,蘊含著它們的雄偉與憂鬱。有時,她在路上唱著動人心弦的感恩讚美詩和亞薩的詩,同山嶺的氣氛非常切合,使他們顯得象是在大教堂的通道中嚴肅地行進。被解救的人難得開口,周圍大自然的靜寂感染了她的情緒。阿姆斯特朗把她看作天使。他怎麼也不敢褻瀆神聖,象追求別的女人那樣去追求她。
黑小子跳跳蹦蹦,
「滾圓的大月亮
吉勞德小姐脫掉了豹皮袍子。這種袍子在山區倒很合適、很自然,現在卻有點兒不合時宜了。假如阿姆斯特朗沒有看錯的話,她在脫去袍子的同時也擺脫了態度中的某些威嚴。由於人煙漸密,生活條件比較舒適,他很高興地看到安第斯山的高貴公主和祭司逐漸變成了一個女人——一個塵世的女人,但她的魅力並沒有減少。她那大理石般的臉頰上有了一點血色。她脫去長袍后,出於對別人的觀感的考慮,把裏面世俗的衣服整理了一番,對先前不加註意的飄拂的頭髮也作了梳理。在寒冷艱苦的山區期間隱沒已久的塵世的興趣重新出現在她的眼神里。
約翰·阿姆斯特朗和吉勞德小姐在安第斯山嶺中行進,沉浸在它們偉大崇高的氣氛之中。自然大家庭中最強有力而脫離得最遠的成員,重新感到了他們同自然的聯繫。在那些龐大的史前地殼隆起地帶,在那些嚴峻肅穆,一望無際的地方,人的渺小自然而然地顯露了出來,正如一種化學物使另一種化學物產生沉澱一樣。他們象是在廟宇里一般敬畏地行動著。他們的靈魂被提升到同壯麗的山地相等的高度。他們在莊嚴寧謐的地帶旅行。
輪船回程中在馬庫托靠岸,經理急切地去打聽,卻仍舊沒有發現那位小姐的蹤跡。城堡歌劇團無能為力了。小姐的個人衣物給寄存在旅館里,讓她日後萬一出現時領取;歌劇團繼續回歸新奧爾良。
象汽球似地升騰,
路易斯跨下騾鞍。「這裏本來應該有一座橋。」他說著便沿懸崖蹚了一段。「在這裏啦。」他嚷道,重新上騾帶路。沒多久,阿姆斯特朗在黑暗裡聽到一片擂鼓似的聲響。原來懸崖上面搭了一條用木棍繃著堅韌皮革的便橋,騾蹄踩在皮革上便發出了雷鳴般的轟響。再往前走半英里就到了塔庫薩瑪。這個村子是由一些座落在隱蔽的樹林深處的石屋和泥舍組成的read.99csw•com。他們進村時,只聽得一種與孤寂的氣氛毫不相稱的聲音。一個珠圓玉潤的女聲從他們正在接近的一座矮長的泥屋裡升起。歌詞是英語,調子在阿姆斯特朗的記憶中是很熟悉的;雖然憑他的音樂知識,還不能肯定歌曲的名字。
「同你打一盤彈子吧。」阿姆斯特朗說。「我要找些消遣,解解嘴裏的海水味兒。」
現在他們從一個小高地上望到了在綠色低地的邊緣閃爍的海水。吉勞德小姐楚楚動人地嘆了口氣。
吉勞德小姐眼睛里歡樂的光芒在重嶺疊嶂的籠罩下是絕不可能出現的。各種各樣的精靈都在向她呼喚——桔樹林中的寧芙,喋喋不休的海浪中的妖精,聲色犬馬所產生的小鬼。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爽朗地高聲笑了起來。
但是城堡歌劇團的成功並不是這篇小說的主題;只是它據以發展的引子。馬庫托發生了一件悲慘的事情,一個神秘難解的謎,使歡樂的季節清靜了一個時期。
日落時分,他們來到棕櫚和檸檬樹掩映的海岸地帶,置身於暖和區域的鮮艷的綠色、紅色和赭色之間。他們進入馬庫托,看到一群活潑的洗海水浴的人在浪中嬉戲。山嶺已經隔得很遠了。
一年冬天,新奧爾良的城堡歌劇團在墨西哥、中美洲和南美洲沿海城鎮作了一次試探性的巡迴演出。這次冒險的結果十分成功。愛好音樂的、敏感的用西班牙語的美洲人把金錢和喝彩聲紛紛投向歌劇團。經理變得心廣體胖,和藹可親了。假如不是氣候條件不許可的話,他早就穿出那件表示興旺的衣服——那件華麗的、有鑲邊和盤花鈕扣的皮大衣。他幾乎動了心,打算給他的職工加些薪水,但終於以極大的努力克制了這種在頭腦發熱時產生的不利的衝動。
阿姆斯特朗同意了。他們又上山向塔庫薩瑪進發。陡峭險峻的山路在一片濃密的森林中通過。黑暗陰沉的夜晚降臨了,路易斯再次停下來。他們腳下是一道黑魆魆的深淵,把山路齊頭切斷,一眼望不到前面是什麼。
那女人沒有辜負他的大胆。她蒼白的臉一紅的當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她說話了,嘴唇幾乎沒有動。
「最好試試奎寧。」拉克叼著煙斗,粗聲粗氣地說。「每晚吃兩粒。這次別去得太久,約翰尼,因為我們需要你。梅爾維爾那傢伙玩牌玩得可真糟,又找不到別人替代。再見吧,你騎騾走在懸崖絕壁上的時候,眼睛要盯著騾子兩耳中間。」
在阿姆斯特朗眼裡,這個女人彷彿是神聖的。她仍然帶著這段苦難時期所造成的蒼白和凜然的沉靜,以至她的美貌顯得超凡脫俗,並且似乎散發著艷麗的光輝;在他們相處的最初時刻,他對她的感情一半是人類的愛慕,另一半是對下凡仙女的崇敬。
「從這裏走半天的路程,先生,」他說,「就到塔庫薩瑪村,那地方我們從來沒去過。我認為在那裡可以換到許多金子。值得試試。」
委內瑞拉https://read•99csw•com的總統和獨裁者,顯赫的古斯曼·布蘭科,帶著官員和扈從也在馬庫托小作逗留。那個有權有勢的統治者——他本人每年付四萬比索津貼給加拉加斯的歌劇團——下令把一座國營倉庫騰出來,改作臨時劇院。很快就搭起了舞台,安排了給觀眾坐的粗糙的長條凳,又布置了招待總統和軍政要人的包廂。
路易斯的騾子的鈴鐺響了起來,騾隊便隨著鈴聲魚貫而去。阿姆斯特朗揮手告別,在騾隊後面殿後。他們拐彎走上狹窄的街道,經過兩層樓,木頭建築的英國旅館;艾夫斯、道森、理查茲和其餘的夥伴們正在寬敞的游廊上閑混,看一星期前的舊報紙。他們一齊擁到欄杆前面,紛紛親切地向他告別,喊著說了許多聰明的和愚蠢的話。穿過廣場時,騾隊在古斯曼·布蘭科的銅像前小步跑過,銅像四周圍著從革命黨那裡繳獲的上了刺刀的步槍。騾隊從兩排擠滿了赤身露體的馬庫托孩子的茅屋中間出了城,進入潮濕陰涼的香蕉林,來到一條波光瀲灧的河邊。衣不蔽體的棕色女人正在石頭上搗洗衣服。騾隊蹚過河,到了突然陡峭的上坡路,便和海岸所能提供的文明告別了。
堂·約翰尼·阿姆斯特朗先生的兩頭鞍騾和四頭馱騾停在海灘邊的公路上,耐心地等待騾伕路易斯的鞭子聲。那將是去山區的另一次長途旅行的信號。馱騾背上裝載著各式各樣的五金器皿。堂·約翰尼用這些物品同內地的印第安人交換金沙。他們在安第斯山溪里把金沙淘洗出來,藏在翎管和袋子里,等他來做買賣。這種買賣能賺大錢,阿姆斯特朗先生指望不久以後就可以買下他嚮往已久的咖啡種植園了。
「我遭到這些印第安人的禁閉。我迫切需要幫助。兩小時后,到二十碼外山邊的那座小屋去。窗里有燈火和紅窗帘。門口一直有人看守,你得把他制服。看在老天面上,千萬要來。」
阿姆斯特朗一向善於當機立斷地捕捉機會。他趁這個嘈雜的時候,用壓低而清晰的聲音招呼那個女人說:「別回頭,但是聽著。我是美國人。如果你需要幫助,告訴我該怎麼辦。儘可能說得簡單明了。」
「多謝,」阿姆斯特朗說,「我想現在不必了。我還有一些事要辦。」
他在她以前下榻的那家小小的佳憩旅館門口同她分了手。過了兩小時,他再回到旅館,在小客廳兼茶座的敞開的門口往裡面一望。
「先生,但願聖徒保佑你一路平安。」佩拉爾托說。
為了使故事不超出實事求是的範圍,不妨簡單交代一下:約翰·阿姆斯特朗到了小屋那裡,悶住了印第安看守,救出了吉勞德小姐。除了她以外,還帶出好幾磅金沙,那是她在塔庫薩瑪被迫演出的六個月里收集到的。那些卡拉博博印第安人是赤道和新奧爾良的法蘭西歌劇院之間最熱中於音樂的人。其中有幾個在馬庫托看到了城堡歌劇團的表演,認為吉勞德小姐的格調和技巧很令人滿九-九-藏-書意。他們要她,於是一天晚上不費什麼手腳便突然把她劫走了。他們對她相當體貼,只要求她每天表演一場。阿姆斯特朗救了她,使她很快活。關於神秘和冒險已經談得夠多了。現在再回頭來談談原生質的理論。
跑去吻他的黑情人。」
唱歌的人看到了阿姆斯特朗。
他從騾背上滑下來,悄悄掩到屋子一端的窄窗跟前。他謹慎地向裏面窺探一下,看到一個絕色美人,離他不到三英尺,身上披著一件寬大而華麗的豹皮袍子。屋子裡擠滿了蹲著的印第安人,只留下她所站的一小塊地方。
阿姆斯特朗站在狹窄的人行道上,正同老佩拉爾托講著被任意竄改的西班牙語,同拉克講著被刪節的英語。老佩拉爾托是當地的一個富商,剛以四倍的高價賣了六打鑄鐵斧頭給阿姆斯特朗;拉克是德國人,五短身材,擔任美國領事的職務。
過了半小時,仍舊找不到她的下落。獨裁者不習慣於名角的任性,等得不耐煩了。他派包廂里的一個副官傳話給經理,限他立即開場,否則把歌劇團全部成員馬上關進監獄,儘管他被迫出此下策會感到遺憾。馬庫托的鳥兒在他的命令之下也得歌唱。
「那豈不要成為轟動的新聞?」她對阿姆斯特朗嚷道。「這會兒我真希望有一個演出合同!新聞記者們可要熱鬧一番了!『歌喉迷人,印第安蠻人劫美』——那豈不是一條驚人的標題?不過我認為我已經名利雙收了——他們要求加演時扔給我的金沙足值一兩千元,你說呢?」
之後,失蹤的女歌手音訊杳然,劇團便向當局請求協助。總統下令軍隊、警察和全體市民進行搜尋。但是找不到任何有關吉勞德小姐的線索。城堡歌劇團離開了馬庫托,到海岸上別的地點去履行演出合同。
屋裡有五六位馬庫托社交界和官場的頭面人物。富有的橡膠種植園主維利亞布蘭卡先生,大腹便便地坐在兩張椅子上,巧克力色的臉上露出軟綿綿的微笑。法國採礦工程師吉爾勃從金光鋥亮的夾鼻眼鏡後面擠眉弄眼。正規軍的門德斯上校穿著綉金飾帶的制服,滿臉傻笑,正忙著開香檳酒。還有幾個馬庫托的時髦人物也都在裝模作樣,神氣活現。空中香煙霧氣瀰漫,酒水淌在地上。
阿姆斯特朗根據自己改變了的心情作了回答。他甚至把手擱在她那隻放在鞍頭的手上。路易斯在騾隊前頭,看不見他們。她讓他的手擱在那裡,眼睛含著坦率的微笑。
第三天,他們抵達氣候溫和的台地和山麓地帶。山嶺給拋在後面了;但是依然露出巍峨而令人肅然起敬的峰巔。他們在這裏見到了人煙。他們見到咖啡種植場的房屋在林中空地遠處閃閃發白。他們來到大路上,遇見了旅人和馱騾。牲口在山坡上吃草。他們經過一個小村落,圓眼睛的小孩望到他們便叫嚷起來,招呼他們。
一天傍晚,短促的黃昏已經過去,照說這時尼娜·吉勞德小姐應該穿著熱情的卡門的紅黑兩色的衣服在https://read.99csw.com舞台上載歌載舞,但她沒有在馬庫托六千對眼睛和六千顆心上出現。隨即是一片不可避免的混亂,大家急忙去找她。使者飛快地跑到她下榻的,法國人開的小旅館去;歌劇團的人分頭去尋找,以為她可能逗留在哪一家商店裡,或是過分延遲了她的海水浴。搜尋毫無結果。小姐不見了。
「哎,看哪,阿姆斯特朗先生,那不是海嗎!多麼可愛啊!山區實在叫我厭倦了。」她厭惡地聳聳可愛的肩膀。「那些可怕的印第安人!想想我經歷的苦難!儘管我可以說已經達到了成為頭牌角色的希望,我卻不願意再作這樣的演出。你救我出來實在太好啦。告訴我,阿姆斯特朗先生——說老實話——我的模樣是不是非常、非常糟糕?你知道,我好幾個月沒有照過鏡子了。」
阿姆斯特朗奉為神明的人的轉變,使他的心跳加快了。北極探險者初次發現綠地和融成流體的水時,驚喜的程度也不過如此。如今他們處在世界和生活的海拔較低的地方,正在它奇異而微妙的影響下逐漸屈服。他們呼吸的不再是嚴肅的山區的稀薄空氣了。他們周圍是果實、穀物和房屋的芬芳,炊煙和溫暖土地的愉快的氣息,以及人加在他自己和他所來自的塵土之間的慰藉。在嚴肅的山區行進時,吉勞德小姐彷彿融合在它們虔誠的緘默中。現在她活潑、熱情和急切,洋溢著活力和嫵媚,充滿著女性特點——這是不是同一個女人呢?阿姆斯特朗考慮這個問題時,不禁產生了疑惑。他希望能同這個轉變中的人兒留在此地,不再下山了。在這個海拔高度和環境中,她的心情彷彿最是可人。他害怕往下走到人力控制的地方。到了他們所去的,背離自然的地方之後,她的心情是否會作出更大的讓步呢?
「嗨,約翰尼,」她喊道,「我等了你一個鐘頭啦。什麼事絆住了你?嘻!不過這些煙熏的傢伙性子最慢了。他們根本還沒有開始呢。來吧,來吧,我吩咐這個戴金肩章的咖啡色的傢伙替你開一瓶冰鎮的香檳。」
那女人唱完后便挨著小窗子坐下,彷彿特別喜愛從窗口飄進來的沒有污染的空氣。這時,聽眾中間有幾個人站了起來,把落地發出沉悶聲的小口袋扔到她腳邊。這批面目可怖的聽眾發出一陣粗啞的喃喃聲——顯然是化外人的喝彩和讚揚。
這篇小說似乎迴避了冒險、拯救和神秘的情節。小說的主題太微妙了,決不是勇敢生動的氣氛所能烘托的。然而它又象時間那麼古老。它被稱作「環境」,其實這兩個字貧乏得不足以說明人與自然的難以言宣的血緣關係,不足以解釋那種使木石雲海激起我們情感的古怪的眷戀。為什麼山區會使我們變得老成持重,嚴肅超脫;為什麼高樹參天的森林會使我們變得莊重而沉思;為什麼海岸的沙灘又會使我們落到輕率多變的地步?是不是由於原生質——但是且慢,化學家們正在研究這種物質,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把整個生命用符號公式排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