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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密室——因為不合理,所以相信

第六章 密室——因為不合理,所以相信

「——這不可能。」我努力地想反駁,但也只能像喃喃自語般地低聲說著。
「我不會做那種蠢事!我是真的去過三浦住的地方。關於這一點,剛才我就說明得很清楚了。」
「就是這個綁架事件的真相。」法月冷冷地說。他伸直腰部,又說,「接著我想調查一下文書處理機。」
「盒子里還剩下幾根煙嗎?——兩根左右。」
「還有呢?」
就這樣,我把我想得到的細節仔細地說了一遍。但是平田卻不懷好意地說:「現場的情形和你說的相當一致,你沒有說錯。可是,山倉先生,你羅羅唆唆地說了這麼多,還是不能證明你確實去過那裡。」
我本來覺得這是我的錯覺,但是岳父好像也覺得自己失態了,表情馬上一轉,變得冷漠而僵硬,讓人讀不出他的真心。岳父這種突然的反應,讓我感到很疑惑。
「你這惡棍,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來。」
「耽擱你這麼長的時間,非常抱歉。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對真兇而言,殺死三浦也是計劃中的行為嗎?」岳父問我。他好像看穿我的想法了。
我把書合起來,看著書的封面。封面上有充滿幻想風格的插畫,書名叫做《火星時流》,作者的名字是菲利普·K·狄克
「第二通威脅電話的時間是下午一點二十分,是我和他外出吃午飯的時間。三浦在吃飯時,曾經因為要上廁所而中途離席。上廁所是借口,一定是利用那個時間借了店家的電話,打電話去你家。因為這關係到隱私的問題,所以我不能調閱店家的通聯紀錄。不過,只有我家的紀錄就足以證明他是綁架犯了。」
我感覺到內心深處的愧疚感。
岳父的話在空中回蕩,我的愧疚早已超過岳父的指責。我雙腳併攏,對著岳父深深一鞠躬。
「果然如此。」他轉頭對著我,眼睛發亮,低聲地說。接著他蹲下來,隨手收拾地板上的矮桌子桌面,然後從懷裡拿出之前的那份原稿,放在矮桌上。他的手裡拿著那本書,並且用手指夾著剛才翻開的那一頁。
法月雖然這麼說,但他的語氣里卻沒有指責的意味。他突然出現在這裏,應該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吧?不過,他的出現讓我心中生出一縷希望。我問他:「那你呢?你覺得三浦是我殺死的嗎?」
「但是,你極力表示命案現場處於一種密室的狀態,這明顯地和別的供詞有矛盾之處。你認為那個命案的現場里除了你之外,沒有第三者,這不是很矛盾嗎?還有,你說命案的現場是密室,可是這點是出自你之口,事實並沒有其他的證據可以證明命案現場處於密室的狀態。也就是說,你說命案現場是密室的供詞,基本上欠缺一貫性,而且,沒有事實的證據,對你來說,只會突顯你的漏洞。」
久能開始問了,我會強勢地回答他的問題。不僅我已經厭倦自己的回答,提問的他們也一樣厭煩自己提出來的問題吧!
「做那些事還要花很多時間。」
我恍然大悟。原來我只在意要把發生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卻沒有好好思考我的說法犯了自相矛盾的問題。
「當然可以。」只要閉上眼睛,三浦死時的模樣就會立刻浮上我的眼前,「三浦死的時候,他的背靠著玄關的門,面對著我,以坐著的姿態斷氣。兇器是一把黑色刀柄的刀子,刀子從毛衣上刺進左側腹部。」
雖然內心感到安心不少,但是我不動聲色,故意裝出譏諷的態度說:「為什麼?」
「如果你膽敢說謊,下場會更慘。」
「是。」
「既然如此,為什麼事後還是自己來報案了?」
「同樣的事情到底要我說幾次?我說的全是實話。」
「我也很清楚C-WORD的存檔系統。但是如你所看到的,三浦的這個原稿完全是抄襲狄克的作品。如果用稿紙來計算的話,那些內容的文字將近五張四百字的稿紙。可是用文書處理機來輸入,只要按照狄克的原文輸入,再替換單字即可,是一個小時就能完成的事,不必事後再大費周章去修潤文字。那種文章的性質是一經輸入就可以列印出來的東西,所以重寫最後一段的可能性,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最危險的事情就是,本來只是當作暖身的抄寫動作,會像吃了毒品般得到快|感,此時如果不趕快懸崖勒馬,就會越陷越深而不可自拔。當讀的行為和寫的行為之間的界線變得曖昧不明時,就會經常把讀到東西引用到自己的創作里,最後就會把不知道從哪裡拷貝而來的文章,毫不在意地展現在別人的面前。作家一旦到了這個地步,就完蛋了。」
「檢查指紋的話,一定可以在上面發現三浦的指紋。也可以對照他使用的文書處理機,看看字體是否一致。只要能證明我帶出來的稿件確實是從三浦的房子里拿出的,就可以知道我真的去過三浦住的地方。」
「我來說明給你聽吧!我覺得昨天你好像一點也沒有想去搜索三浦的住處,但今天卻突然跑去三浦家。我認為這和你昨天晚上遇到富澤路子有關。當然了,這隻是我個人的猜測。問題是,知道你要去三浦住處的人,只有你本人和夫人。」
「是我太輕率了,我沒有想到會變成那樣。」
「你在石階上滑倒的事情,真的是偶然的意外嗎?」岳父的手指搔著眉頭,低聲說著。
岳父嘴角往下撇,說:「現在道歉也沒有用了。現在我以和美父親的身分,清楚地問你,殺死三浦靖史的人不是你吧?」
「原來如此。」岳父摸摸下巴,表示了解。
「所以我說,三浦只看過這篇文章一次。換言之,『PKD1』這個文件檔案在十一月二日首次被儲存之後,就沒有再被變更過。也就是說『你這惡棍,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來』這段話,是發生綁架事件之前的十一月二日就已經寫好的文字。」
「不是。」我老實說出來,「是一個叫做法月綸太郎的人推理出來的看法。他的看法雖然還屬於假設的階段,但是方向是正確的。」
「目前還沒有可以當作證據的東西。」我立刻回答。
法月的眼睛眯得更細了。我懷疑他是在套我的話。
將近十一點的時候,久能的臉上已經浮現疲倦的神色,我正要說完自己的供述時,偵訊室的門突然開了。岡崎刑警站在門口對著久能招手。
法月接著說:「不過,說不定你正是想用『自相矛盾』的方法,故意讓別人看到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再利用我剛剛說的那番理論,讓別人相信自己的說詞。而你昨天又湊巧地聽到我提到『密室』的定義,便利用了這個定義。然而,是這樣的嗎?」
「絕對不是無意義的想法。」他一邊輕輕地搖頭,一邊說,「為了改變久能警部和中野署搜查本部先入為主的看法,讓他們相信我的這個假設,是有必要的。」
「山倉先生,你聽我說。如果你是殺死三浦的兇手,又非洗刷夫人的嫌疑不可,那就一定要做出假供詞,而且,你的供詞表面上一定要有起碼的一貫性才行。因為前後不通的供詞,只會啟人疑竇,那就會更加令人懷疑了。」
「我不會殺他,但我會想別的方法來報復。」
「不盡然。」法月交互看著我和原稿,說,「我會在意這份原稿是有原因的。如果我的假設正確的話,這篇文章——」
「那只是一般的情況。如果要拿這一點來證明三浦沒有在事後修改那個檔案,證據太薄弱了。」
我很生氣,很想立刻衝出這間偵訊室。但是轉念一想,還是克制了一時的衝動。如果現在控制不住自己,那就真的稱了他們的意了。
「是死者的左邊,所以從我的方向看的話是右邊。」
我站起來。法月一臉「與我無關」的表情,依舊坐著看了我一眼。我走過開著門的久能身邊,來到走廊上。
不知道平田又說了什麼,總之我就是充耳不聞,把自己當作一塊大石頭。
「根據你的供述,夫人在你的指使下,把三浦叫離住處。但是,三浦很快就發現其中有詐,立刻回到住處后,發現你在他的屋子裡搜索證物,於是將你打昏。到這裏都沒有問題。但是,偏偏後來來了一個對三浦懷有殺意的人,那個人趁你昏迷的時候殺死了三浦,然後逃走了,這是在三十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如果說這是偶然發生的,你不覺得太湊巧了嗎?這就是我所說的時間上的吻合。我很在意這一點,並且認為你的行動與兇手的行動,應該有著密切的關聯。」
「那是怎樣?」
「你的假設?」我反問。
「噢。」岳父一臉漠不關心的表情,他把話題拉回來,說,「你稍微整理一下。你只說法月綸太郎被利用,但是發生綁架案那天,他為三浦做的不在場證明,要怎麼解釋呢?」
要冷靜地想想對策才行。既然他們的目標是我,那麼至少和美就是安全的,所以沒有必要再回答他們的愚蠢問題。我決定改變態度,緊閉著嘴巴,不再回答他們的問題。
「這種回答太籠統了吧?」
我們回到書桌前,將可折式鍵盤放回桌面,接著插上電源。磁碟機里的磁碟並沒有被取出來。隨著像劇烈咳嗽般的機械起動聲音,顯示器上出現畫面了。法月的手指熟練地敲打著鍵盤。我站在他的背後,看著顯示器上的畫面。為了讓我看得更清楚,法月刻意偏著身體。
法月叫出處理文件的畫面,畫面上出現保存在磁碟里的文字檔案。從左邊開始,依序是檔案名稱、日期、備忘欄與行數。
法月張大眼睛看著我,然後聳聳肩,這是糅合了不可思議的心情所表現出來的動read•99csw•com作。我發現我竟在不知不覺中,對這個滿口奇妙理論的年輕人產生了信賴感。
「可是你的說詞真的很難讓人相信。」平田像蛇一樣冷靜沉著地說:「未免太過荒唐無稽了吧!什麼昏倒醒來后,就看到屍體了,而且還是在像密室般的狀況下發生的。你所說的情節非常像兩個小時的特別推理劇劇情。就算我想相信,也很難完全接受。」
這次的休息時間相當長。大概是偵訊室外有什麼新的進展吧!不管是什麼新進展,我部祈禱那是對我有利的事情。
法月點點頭,接著說:「同樣地,她當然也可以尾隨你到中野新屋的三O五號室。像剛才說的那樣,昨天晚上她離開自己的家后,就沒有再回去,並且今天一整天都不知去向。也就是說,她很可能做了和昨天一樣的事情,一早就埋伏在你家前面。不是嗎?」
我覺得我不能被法月的說法牽著鼻子走。首先,他認為路子臨時起意,殺死了三浦,這種想法不會太牽強了嗎?此外,我的腦子裡有另外一種想法,我認為三浦是被綁架小孩的共犯殺死的。我寧可相信自己的想法。
「他們有這方面的專門人員。」法月解釋道。
「對。她是富澤路子。」雖然不願意,但我的呼吸還是變快了,「你後來有和她說話嗎?」
我搖搖,說:「我認為三浦是綁架孩子的人,所以確實非常痛恨他,但是並沒有想殺死他的想法,只覺得他應該得到一些處罰和報應。」
「順道去一個地方?」
「三浦打了第三通威脅電話。他用汽車行動電話,指使我開車兜圈子,叫我把贖金送到狹山公園。結果,我在公園裡的石階上跌倒了。當我因為跌倒而失去意識時,他便將錯就錯,開著他的GOLF到青梅市,把裝著孩子遺體的塑膠袋丟棄在建材放置處。最後一通電話就是通知我們人質已經死了。至此,三浦在這個事件中所擔任的工作,也全部結束了。」
「你的說明太兜圈子了吧?」我說,「你只要一開始說『正因為不合理,所以相信』,不就好了嗎?」
「山倉先生。」
「為什麼你能這麼說?」岳父明明在問我,眼睛卻看著半空中,「三浦有不在場證明。因為他是隆史的親生父親,真兇早就預料警方會調查三浦,所以事先要三浦準備不在場證明。如果真兇想要馬上殺人滅口,就不需要做這個準備了。三浦要為自己的死負責。被人看到他的GOLF在狹山公園出入,是他最大的敗筆。做為一個共犯,他的行為太不謹慎、太粗心了。真兇想必很擔心三浦這種一再出錯的情形。再加上真兇知道三浦被我盯上了,因為不安,他便開始秘密監視三浦。」
「沒錯。確實不是什麼重要的錯誤。」平田聳聳肩膀說,「繼續說。」
結果,三浦反而因此葬送了性命。如果不是因為切身地感受到屈辱,我不會這麼拚命地想找出這個綁架事件的真相;如果我沒有這麼固執地追求線索,三浦應該不至於死於非命。他沒有發現自己設下的陷阱,最後竟然害了他。
「因為我覺得在那種情況下,我會被懷疑是兇手。」
西裝上全是煙味。
「但是這樣的話,不就變成你自己會被懷疑嗎?你不在乎自己被懷疑嗎?」
「是吧!然後呢?」
我翻開封面,讀了後面的內容介紹。但是,內容介紹里的什麼火星殖民地、異形的惡夢世界,對我來說都是莫名其妙的東西。我沒有辦法閱讀這類小說,所以決定放棄這本書,直接問法月比較快。
「如我所想的。」法月說。
他們嘔吐,不停嘔吐。他以雙手掩耳,但嘔吐的東西卻不斷進入鼻孔里。他環顧四周,這是他將枯萎死去的地方。他們把他丟在這裏,嘔吐物高高堆到腰部,到處都是嘔吐物。
「只是因為這個理由。」
「用錄音帶。」法月以小心謹慎的口氣說,「只要使用小型錄音機,就有可能辦到。事先錄下孩子的聲音,到時再把錄音機放在話筒上,把聲音放出來就可以了。」

3

「你剛才稱呼三浦時是直呼他的姓氏,對吧?我記得昨天晚上你稱呼他時,一直都有加『先生』兩個字。是因為知道他已經死了,所以改變了對他的稱呼嗎?」
「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你去過。」
「慢著,慢著。茂被綁架的時候,三浦應該在你的家裡。既然這樣,他怎麼能事先錄下茂的聲音呢?」
我聳聳肩。老實說,我現在所說的話完全受到法月的影響,就好像把他的話重複說一次一樣。
岳父皺著眉頭,說:「你的意思是,實際上綁架孩子、並且殺害了那個孩子的人不是三浦,而是真正的兇手?」
「為什麼?」
「表面上是很矛盾。但是,我認為那個人有一個方法可以知道你的行動。」
因為想到還沒有向法月道謝,我便在大廳里等他。過了一會兒后,他也出來了。我正想低頭謝謝他時,他不好意思地搖搖手,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可以順道去一個地方嗎?」
整整兩天,我躺在床上的水灘中。屋主的大嬸發現我,叫了救護車,把我帶到這裏。我沿路呻|吟,因此清醒了。他們拿葡萄柚果汁給我,但我只能動單手。他們拿葡萄柚果汁給我,但我只能動單手。另一隻手再也不會動了。我想跟以前一樣,做塑膠兵團。那個工作很好玩,也能打發時間。有時我會把那些東西賣給周末來找我的人們。
「你不會是為了替你夫人脫罪而蓄意說謊,來混淆我們辦案吧?」
我打電話回家,先告訴妻子自己目前的情形,讓她安心,然後再告訴她因為要順道去別的地方,所以晚點才會回去,叫她先睡。但是,她說她會等我回家再睡。
岳父一聽到我這麼說,便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是美國科幻小說界的鬼才。一九八二年去世的,生前寫下很多精彩的、可以說是數位龐克科幻小說的始祖,最近他的作品經常被討論。有一部很有名的電影『銀翼殺手』,而這部電影的原著小說的作者,就是菲利普·K·狄克。這本書也是狄克的代表作之一。」
久能沒有回答,只是聳聳肩,然後拿起筆錄,一頁頁翻動著,不久,他停下動作,視線離開筆錄,看著我說:「輪到我問你了。」
「如你所說的,這個『PKD1』檔案的最初存檔時間應該是十一月二日沒錯。但是,並不能因此斷言三浦沒有在兩天以後,在C-WORD這個機種的文書處理機上修改這個檔案。目前市面上的文書處理機,只要在相同的文件上做修改,存檔時隱藏在檔案內的時間紀錄就會自動更新。也就是說,只要修改過相同的文件,就會自動更新日期。如果C-WORD這個系統的文書處理機也是這樣的話,那麼你的說法就成立了。」
「那樣嗎?」我鬆了一口氣。路子似乎還沒有自暴自棄到胡亂對人暴露我和她的關係。
「還不知道。不過可以了解的是,那個人的目的不是贖金,而是富澤茂的性命。三浦被利用了,他是那個人殺害富澤茂計劃中的一枚棋子。」
法月重新坐好,輕咳了一聲,才開始說:「在你的供詞裏面,有一點是有違常理的地方。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應該知道吧?那就是你恢復意識,發現三浦靖史的屍體時,命案的現場處於密室的狀態。」
「原來如此,這有道理。」岳父又摸摸下巴,然後說,「所有的威脅電話都是三浦打的嗎?」
平田稍微偏偏頭,說:「不,假使結果如你所說的,那也不能算是證物。」
「只是因為這個理由嗎?」
把車子停在中野新屋前面的停車場后,我們爬上熟悉的樓梯。原本我們應該先向管理員說一聲,但是現在已經相當晚了,再加上上一次我來的時候沒有通報就偷偷闖入,所以現在當然更沒有引對方注意的道理。
雖說我也有我的想法,但對於他這種反覆的說明,我覺得非常沒有意思。法月是局外人,對他而言,尋找這個命案的兇手或許只是一個推理遊戲,可是,我卻深陷在這個案子里,搞不好就會被冤枉。我的火氣上來了。
「確實。不過,雖然打的是別人的文章,但是確確實實把字打出來所帶來的實在感,比一行也寫不出來的狀態輕鬆很多,更何況打的還是一段優秀的文章。當然,如果只求輕鬆,自己就永遠也不會進步。因為面對截稿日期時,特別會有失去靈感的狀態。不正視這種寫不出來的現實狀態,就什麼也無法開始。」
「不。」法月若無其事地回答,「我相信你說的供詞。」
我發現我上當了。真愚蠢!警方以和美為餌,要我認罪!他們一開始就認為我是兇手。
「因為我有看人的眼光。」
「你看這一頁就知道了。」
「有別的證據。」法月的聲音充滿說服人的自信,「我剛才就說過了,原稿的文字有出現重複的部分,這和儲存在磁碟片里的『PKD1』檔案中重複的部分完全一樣。」
翌日我一到辦公室,岳父就把我叫進他的房間。我一見到岳父,就知道事情不妙。他以責備的眼神瞪著我,用冷淡的語氣說:「我應該對你說過了,三浦的事情交給警察處理就好了。我並沒有叫你做那種輕率的事情驚動警察的注意。現在好了,連和美也牽連進來了。」
「為什麼?難道我和我太太https://read•99csw.com的供詞里,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必要繼續往下看。這段文字的內容和三浦原稿上的文字十分酷似,只有幾個人稱代名詞和專有名詞不一樣,其他的完全相同,連文意不通的地方都一樣。
「不過,她失蹤和三浦被殺有什麼關係嗎?」
「不過,真兇好像考慮過只利用單純的綁架事件,並不能完全掩飾他要殺人的意圖。因為富澤家並不是什麼有錢的人家,只是一般中產階級,以要求贖金為目的的綁架行為,恐怕會招來懷疑。而且在兒童被綁架的案例里,有很多綁架犯都是與受害者家族有關的人,搞不好的話,說不定馬上就會成為追查的目標。真兇為了讓自己能夠逍遙法外,於是利用『綁錯人』誤導警方辦案。黑澤明的電影里出現過這種情節,所以利用『綁錯人』的方法,並不是什麼新奇的事情。不過,真兇會利用這一點,表示他的腦袋很聰明。假裝殺錯人的點子在推理小說里屢見不鮮,或許稱不上什麼獨創的點子,但在現實里確實讓人意想不到。」
「我認為不可能。因為只有顛覆價值觀的推理小說狂熱者,才會有那種想法。山倉先生,你不是會有那種想法的人。我不認為一個對推理小說的密室詭計不感興趣的人,會在危急時利用密室詭計的說法來為自己脫罪。昨天你說你不熟悉推理小說,而我跟你聊過天後,也確實發現你真的不懂推理小說。推理小說的賣點在於破解不可能的犯罪,喜歡看這種小說的人,不會說出『用針線從外面鎖門』之類的話。我說我有看人的眼光,就是這個意思。不管怎麼說,知道怎麼看一個人,對我的工作有幫助。」
讓法月坐在前座的助手席上后,我便發動了車子。車子在青梅街道右轉,通過堀越學園,然後繼續往北走。因為已經很晚了,沒有遇到任何堵車的情況。
我點頭。岳父以眼神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這是一種逃避現實的行為。」法月帶著苦澀的語氣說,「以我為例,我偶爾也會獨自在文書處理機前坐上老半天,瞪著文書處理機的黑色畫面,腦子裡卻一行宇也浮不出來。那時候,手會很自然地伸到書架上。為了鼓勵自己,我會把自己喜歡的書中的某個場面,打進文書處理機里,像中世紀修道院的繕寫生那樣。三浦的『盜用』,應該可以視為模仿自己尊敬的作家文風的行為。」
打開三O五號室的門鎖后,法月默默地走進室內。我站在玄關想要感受命案現場的特殊氛圍,但是,完全無法得到任何感應。為了不驚動鄰居,我輕輕地關上門,進入房間里。
後面的車按喇叭了,燈號已經轉綠。我把通聯紀錄還給法月,踩了油門。
「抱歉,還不能讓她回家。」
「實話嗎?」平田像在演戲一樣嘆了一口氣,才接著說,「兇手從上了鎖的房子里像煙一樣消失了!你說這是實話嗎?」
「太奇怪了,和美說她確實聽到茂的聲音。既然茂是當天被誤認為是隆史才很不巧地被綁架的,那麼三浦事先錄下茂的聲音,不是一點意義也沒有嗎?」
「沒有。你們的供詞連細節部分都很一致。」
「這不是三浦的鑰匙圈嗎?」
我覺得岳父說的話和話中的語氣,有種讓我無法理解的矛盾感。或許是我太多心了,聽他的語氣,他好像很欣慰三浦的死讓尋找真兇的線索斷線了。
我閉上雙眼,雙手抱胸。
「但是,C-WORD文書處理機與現在市面上的機種不同,它的存檔方式有兩種,一種是最初儲存文件時的『儲存新檔』,另一種是沒有更改檔名的同樣文件,在第二次以後的存檔叫『再存檔』。要注意的是,執行『再存檔』時,只要不特別更動存檔的日期,那麼這個檔案的存檔日期就不會變更,仍然保留著『儲存新檔』時的日期。所以說,就算三浦日後再把『PKD1』這個檔案叫出來,修改了文件中的內容,只要不變更檔名,存檔的時候,顯示在檔案后的日期仍然會和『儲存新檔』時一樣。也就是說,『PKD1』這個檔案的存檔日期仍舊是十一月二日。因為我的公司用的就是C-WORD機種的升級版,我不會弄錯的。」
岳父搓搓鼻頭又甩甩頭,我覺得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陰沉。岳父說:「剛才你說的那些話,可有證據證明?」
「贖金原本就不是兇手的重點,贖金只是殺人的借口。兇手不過是利用綁架勒索這個戲碼來完成殺人的目的。」
「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來。」法月重複念了這一句,「也就是說,三浦靖史在十一月二日寫這篇文章時,就已經決定進行綁架當天,要讓人覺得他抓錯孩子了。」
「其他的呢?」平田對死者的姿勢如何並不關心。這是為什麼呢?
「但是他應該沒有去碰贖金。」
「你的意思是,你那樣說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早點被釋放,又可以儘快找到富澤太太,算是一石兩鳥的方法?」
我點頭。沒錯,他們兩個人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我確實對她提過三浦這個人。
「你觀察到了?」他的聲音里含有敬意,「我覺得我被他背叛了。上次和山倉先生談過話后,我試著做了一些查證的動作,證實了我的某些不愉快預感。如你所說的,我被他利用,成為他『不在場證明』的證人。不管是多麼親近的人,只要對方是一位綁架犯,我就無法對他使用敬稱。」
「不是她。」我的聲音緊繃了,「殺死三浦的人和殺死茂的是同一個人。」
法月發現我在注意他,吐了一口氣,放鬆肩膀的力氣,眼中的感傷也消退了。他的視線投向靠在窗戶旁邊的書桌,然後走到書桌旁,開始翻閱起堆得像小山般的書堆。看他的動作,好像是在找某一本特定的書。找到了!他抽出一本淺藍色書背的書,快速翻動書頁。當他停止翻動的時候,視線固定在打開的那一頁上。
「我明白三浦的寫作遇到瓶頸,以至於陷入抄襲的困境當中。但是這個和這次的事件有什麼關係呢?我覺得我們討論這個問題似乎是在浪費時間。」
「你把夫人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因為我們對你說的話有些疑問。」平田直截了當地說,「夫人所說的話的可信度,與你的供詞息息相關,所以還不能讓她回家。如果你擔心她,那就請好好地回答我的問題。」
「自己打自己的頭,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如果你是兇手的話,沒有必要故意做出這樣的供詞。在警察找上你以前,你有足夠的時間去運用你的頭腦,應該能夠想出可以讓自己脫罪的說詞,而不會說出這種讓人無法相信、還讓自己被人懷疑的供詞。不管怎麼說,儘管你的態度沉著,但是供詞卻充滿了矛盾。」
「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一直設定我的太太是兇手?」我火大了,忍不住厲聲反問平田。
「綁架案只是幌子。」我繼續說,「那個人利用這個幌子,讓我們——包括警方深信那是一個綁架事件。實際上,綁架隆史、要求贖金的事根本不重要,那只是為了殺害茂而放的煙霧彈。」
岳父默默地點頭表示同意。他雙手抱胸,眼睛看著下面,偶爾發出嘶啞的、像呻|吟般的聲音。他在思索剛才和我的對話。
我在認同法月的看法的同時,還是覺得有點疑問。
我忍不住瞠目結舌。
「是三根。」平田說。
岳父沒有改變坐姿,只是眉頭往上揚,問:「這怎麼說?」
「你的意思是,她跟蹤我們到三浦家?」
「三浦一整天都待在等等力,等於有了最有力的不在場證明,不過他在上午和下午時,分兩次打威脅電話到我家。」我重複我在開奧迪時,法月對我做的說明。「三浦在晚上九點和法月分手后,到最近的車站,開停在那裡的GOLF車去秘密處所,將剛死不久的茂和書包放入汽車後面的行李箱。那個秘密處所應該不是中野新屋三O五號室,而是兇手事先就準備好的地點。」
「我已經沒有嫌疑了嗎?」
平田露出意外的表情,口氣一變,以諂媚般的聲音說:「我們沒有這個意思,因為兇手一個人就夠了。」
「玄關穿鞋處的地上有一根香煙,我想那應該是三浦死之前還含在口中的香煙。還有,他的膝蓋中間有一個壓扁的香煙盒。」
「你們利用了我太太吧?」
「對。那個兇手的唯一目的,就是殺害茂,而三浦只是他執行這個目的的工具而已。既然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當靠山,那麼綁架、監禁、殺人等一連串的犯罪行為,就應該和三浦無關了。但是這個不在場證明之所以顯得不自然的原因,正因為三浦和那些犯罪行為實在無法完全撇清。」
我不耐煩起來了。這個平田刑警的智商一定有問題,他的腦子裡一定缺乏想象力這種東西。不知道基於什麼理由,一味地設定兇手就是和美,因此所有的問題都指向和美就是兇手的方向。他一開始就戴著有色的眼鏡來看問題,所以無法認真聽取我的回答。
「我有確實的證據。」法月從夾克的口袋裡拿出某個東西,說,「請你看這個。」
「確實是那樣。」
「怎麼說呢?」
法月翻動放在膝蓋上的原稿,但是並不是在閱讀原稿的內容。趁這個時候,我問他從剛才我就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坐在椅子上的岳父挪動身體往前傾,說:「有共犯?那個人是誰?」
「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想到他盜用了哪本書里的文字,只確定他盜用的是狄克的東西。以前我和他談論書的時候,我記得他說過狄克寫的科幻小說是最好的,是除了雷蒙·錢德勒外,他最喜歡的作家。寫作的人不會盜用不喜歡的作家的作品,而這段文字不是錢德勒的東西。我的問題是這段文字到底來自狄克的哪一本著作。因為一時想不起來,所以不敢立刻確定這是一段盜用的文字。幸好這本書就在https://read.99csw•com桌子上,省了我不少時間。」

2

「做那樣的事不是很浪費時間和體力嗎?」
「為什麼?」
岳父嘆了口氣,點點頭,說:「我明白了。但是,為什麼真兇要把三浦納入他的計劃里?」
那是我在三浦的房間里看到的文書處理機原稿。
連這麼細的問題都問了。我努力讓自己回想。
我驚訝地向前傾說:「你在懷疑我的太太?」
「我聽你說這些話的時候,總覺得你會滑倒好像也是兇手安排的。」
「原來如此。但是第二通威脅電話呢?沒有在這張通聯紀錄上呀!」
「你真的相信兇手是她嗎?」
「不可能知道吧!」
「不。」法月又搖搖頭,說,「你以為這段文字是很偶然地被打出來的嗎?當然不是。因為三浦那時就已經知道自己要綁架錯誤的對象了,他是在下意識的情況下,把這句話寫進這篇文章里的。我覺得這樣想比較貼近實際的情況。從一個星期以前,他就知道自己會綁錯孩子。毫無疑問地,這原本就是綁架計劃中的一部分。」
法月急著下結論,那是他搞錯了,我必須把他錯誤的判斷指出來。
我突然想到了。我看到三浦的屍體時,屍體靠著門,所以體重完全落在門上。但是那扇門是外開式的,所以門一旦被打開,屍體就會往外傾倒在通道上。也就是說,警方並不知道三浦死時的姿勢。
久能花了很長的時間,不厭其煩地問著問題。
四十分鐘后,法月綸太郎進入了偵訊室。
「原來如此。」
「你被盯上了。」他以不符合現在情況的輕鬆語氣說。
法月默默地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他穿著黑色的馬球衫和格子紋夾克,頻頻看著我的臉。
「如果像你說的,三浦在十一月二日以後曾經修改了這個稿件,那麼他為什麼沒有在修改稿件的時候,把重複的部分刪除呢?就算他只是多加了最後一段對話,可是重複的部分就出現在對話的前面而已,他應該很容易發現,也會刪除才是,然而重複的部分並沒有被刪除。不管是原稿,還是儲存在磁碟片里的檔案,重複的部分都保留著。」
「或許你說的這些都是夫人告訴你的,因為你們有不少時間可以串供。你也可以聽了她的敘述后,再假裝自己去過三浦的住處。不是嗎?」
「唔,是的。」他咬牙切齒似的說。
「那個不在場證明是真的。但是,由於三浦的背後還有一個共犯,所以那個不在場證明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法月從懷裡拿出一個鑰匙圈給我看。我記得這個鑰匙圈。
「所以,你不是湊巧出現在殺人現場,而是你去三浦的住處這件事,直接和兇手殺人的行動有關聯。兇手為了殺人,就必須跟蹤你的行動。也就是說,兇手對你要潛入三浦住處這件事了如指掌。」
岳父驚訝地看著我,說:「那麼,那些全都是你自己想的嗎?」
「時間上的吻合?」
他突然這麼說,我有點不敢相信。
「正因為這樣,我才會認為原稿中的最後這一段是星期一以後,或至少是發現綁錯人了以後,才加上去的。」
「因為屍體越晚被發現,就越難判斷出正確的死亡時間。如果推定死亡的時間範圍太大,甚至超過了九點,那麼特地為三浦安排的不在場證明恐怕就變成做白工了。所以他才告訴我們棄屍地點,讓我們早點發現屍體。」
我也坐在矮桌子前。
「死者穿著鞋子嗎?」
「什麼事?」
「這有什麼問題嗎?」
「這點我無法否認。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的情緒確實有點失控。不過,我確實沒有殺人的想法,只想要他老實承認殺害孩子的事情。」
「簡單的說就是如此。」他的臉上露出好像有點難為情的表情,說,「很遺憾,我沒有憑一句話就可以命令警方辦事的能力,再加上我父親正在為別的案子忙碌,無法給我任何支持,所以現在的我只是一個人微言輕的私家偵探,迫不得已只好使用一點奸巧的方法。我想讓你明白這一點。不過,一旦案情更加清楚以後,就不能這麼做了。有腳步聲,我想是久能警部回來了。」
法月沒有回答。看他的樣子,並不是因為沒有答案所以不回答,而是他在想別的事情,我們的談話就這樣沒頭沒尾地結束了。不過,我們的目的地已經出現在眼前了。
「他真的是綁架犯嗎?」
「我向久能警部借的。」他再度把手伸進懷裡,然後拿出一疊折起來的紙「還有這個。」
我沒有告訴岳父,我認為石階的陷阱並不是真兇的計劃,而是三浦個人的作為。三浦對我的怨恨非常明顯,他會為了羞辱我、讓我感到屈辱而使用那樣的手段。
「撥出這通電話的時間,和接到孩子被綁架的第一通電話的時間吻合。我太疏忽了,竟然讓三浦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在我的家裡打威脅電話。」
法月打開房間的電燈,藉著燈光慢慢環視室內的情形。他的瞳孔好像變大了,並且雙唇緊閉。那樣的表情讓人很難開口對他說話。雖然他的態度看起來冷漠,但是三浦的死一定也帶給他不同於我的感慨。三浦的死,帶給我的是驚恐和突兀感。
「她在談話室里,沒有什麼特別的問題。」
「請問吧!」
「不對。」我反駁道,「星期一我在這裏打三浦時,對他說過同樣的話,所以這段話大概是後來才加上去的吧!我想他應該不是事先就故意要抓錯孩子。」
「我覺得茂的聲音是在被綁架之前就已經錄好了。」法月的聲音很冷漠,這個回答也欠缺說服力。

1

「富澤太太經過一番思考後,很快就明白了你的目的。也就是說,你的行動讓她認為殺死孩子的兇手是三浦。於是,她的腦子裡瞬間出現了殺人的想法,而三浦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她跟著三浦進入三O五號室。想必當時的三浦一心在想如何對付你,沒有注意到有人跟著他進入屋內,所以她才能夠躲在屋子裡,並且在暗處目睹三浦把你打昏、抬進浴室的情形。三浦太大意了,以至於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沒能躲過她突如其來的攻擊。對了,殺死三浦的兇器就是三浦家廚房裡的菜刀。這表示兇手不是預謀行兇,而是臨時起意的殺人行為。不過,兇器上好像沒有指紋。我好像說得太多了。總之,我認為這個命案的情況就是以上我說的那樣。」
「不。照磁碟片上的日期所顯示的,這份原稿是十一月二日,也就是進行綁架前一個星期寫的文章。」
我抬起頭來搖搖頭。
「讓她先回去了。雖然她堅持沒有和你一起,她就不回去,不過我們也不能那樣一直乾耗,所以還是讓她先回去了。」
「休息一下吧!」久能說著,離開座位,走出偵訊室。
「因為即使你沒有去過三浦住的地方,也可以有那個稿件,例如是夫人去拿了那個稿件,事後才交給你的。」
「——我說的事,全部都是實際上發生過的事情。」
「死者身上的衣服呢?」
「你看到重複的句子了吧?」法月說,「我看不出這裏重複有何特殊的意義,所以應該是某種疏忽造成的。運用自己的想法寫出來的文章,不會發生這樣的疏忽。但是,如果把別人的書放在旁邊,一邊看著文書處理機的畫面,一邊照打文章的話,就很容易忽略這樣的錯誤。所以我一看到三浦的原稿,就猜想到他可能盜用了別人的文章。」
「可是,她應該不會知道我的行動呀!知道我要去三浦家搜索的人,除了我自己之外,就是我太太了。你說的話很矛盾。」
「可是你曾經差點打死他。星期一那一天,看到你痛毆三浦的人就是久能警部。我聽說當時你下手很重,如果不是及時被阻止,說不定三浦那天就被你打死了。」
「我寧可自己受苦,也不能讓她受苦。」
法月稍微眯了一下眼睛,說:「富澤路子有殺死三浦靖史的動機。」
「怎麼會?」
「當然。這是因為我自己太輕率所造成的後果。我太太只是幫我把三浦引誘出門而已,和殺人的事情一點關係也沒有。」
「為了讓虛假的綁架案更逼真,所以計劃中的每個細節都要謹慎進行。因為是假的餌,所以必須相當逼真才行。對真兇而言,假的犯罪行為如果被識破,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中產階級的子女為了零用錢而自導自演的綁架事件,往往就是因為缺乏真實感,所以被視破。既然偽裝要求龐大的贖金,在收取贖金的動作上,就不能敷衍了事,必須和人質的家屬進行多次的交涉。可是,多次交涉的結果很容易暴露真實的身分,這是真兇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所以必須找一個人來代替自己。真兇在設定這個計劃以前,一定詳細調查過我家的情形,甚至知道隆史的親生父親是誰。當他知道隆史的親生父親也在東京時,成為他替身的人選等於自動出現了。為了讓綁錯人的情節更加逼真,三浦靖史是最恰當的人物。」
「十一月二日。」我出聲念出那個日期。
「可是現在就可以看到結果了呀!只要調查就能知道的事情,我說謊也沒有用吧?」
岳父慢慢抬起頭,我注意到他眉間的皺紋更深刻了。
「所以,要尋找有殺死茂的強烈動機的人,就要從他周圍的人去尋找。可是那樣的人一定不多,畢竟小學一年級的生活範圍很狹窄。以計劃殺人的案件來說,警方靠著分析殺人動機而找到兇手的破案機率相當高。不過,兇手為了完全脫罪,一定會思考一個能夠掩飾自己弱點的方法。最聰明的方法就是把自己摒除在外,利用與自己無關的局外人,再加上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動機——絕對不會讓人懷疑到自己的強力動機。因為受害者是孩子,所以容易讓人聯想綁架撕票案,這一點與歹九*九*藏*書徒是否能夠順利地拿到贖金無關。很多被綁架的人質到最後都慘遭殺害,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岳父的雙手放在辦公桌上,磨得發亮的木紋上浮現白色的水氣。那是手心冒汗的關係。我不知道岳父是從何時起變得如此緊張。
「你的意思是他盜用了這本書?」
不管他們說什麼,我都完全保持沉默。就這樣過了一個小時后,兩個刑警終於束手無策,站起來離開偵訊室。過了一會兒,好像又有人進來偵訊室了。
「我記錯了,可是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富澤先生報的案,他說富澤路子從昨天晚上起就不見了。昨天晚上在住友大樓一樓大廳里,有一個穿全身黑衣的女人。那個女人就是富澤路子吧?」
我打斷他的話,說:「請你在發問前先告訴我,我太太現在怎麼樣了?」
「我會回答的。」我粗暴地說。
岳父沒有立即回應,他好像無法馬上理解我所說的話。這也難怪,因為這些原本就不是我會說的話。昨天晚上在三浦家裡聽到法月這麼說時,我也是一時頭腦混亂,說不出話來。
這個月的九號上午十一點十分的地方,有一條用熒光筆劃出來的線。我的手指沿著那條線,指到印著撥出電話的地方。那裡有一組我非常熟悉的號碼——我家的電話號碼。
那是NTT玉川局列印的通聯紀錄。不過,那不是寄給顧客的正式通知書,而是用一般辦公室的印表紙列印出來的臨時紀錄。電話所有人是「NORIZUKISADAO」(法月貞夫)。
偵訊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除了三浦以外,這個綁架案還有其他共犯。而且,實際上綁架了孩子、並且奪去孩子性命的人,都是那個共犯。三浦只是被那個人操控,充其量只能說是那個人的手下,到了最後還被那個人殺人滅口。」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無法信賴警察。
「山倉先生,我的看法和別人有些不同,我是有理論基礎的。」
看著顯現在畫面上的文章,法月笑了。文章的開頭和列印出來的原稿一樣。法月繼續看著畫面,比較畫面上的文章與原稿的異同。包含重複出現的部分,兩者也一樣。
「我也是聽法月說的。我就重複他的說明吧!真兇在久我山綁架富澤茂,把他監禁在秘密場所,然後在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殺死他。可是,為什麼一定要在那個時間殺人呢?這讓人難以理解。兇手既然早就計劃不管是否能夠拿到贖金,都要殺死人質,為什麼還讓人質活到晚上呢?還是兇手並沒有延緩殺害人質的時間,而是本來就要等到知道交付贖金的結果后才動手?這個我不知道,不過,兇手選擇在那個時間動手殺人,是有理由的。」
太卑鄙了!這種手段實在太卑鄙了。
「這不過是一種假設。」法月說,「可是,山倉先生,你不覺得她失蹤的時間,和三浦死亡的時間是吻合的嗎?」
「這是我家的電話。」法月說,「我去NTT的服務單位,特別請他們查的。請你看下面劃線的地方。」
另外,這兩個孩子的父親還是同一個人。不過,我當然不能在岳父面前說出這句話。這件事不只不能對岳父說,也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事情。希望這一點只是單純的巧合,而不是兇手殺人的動機。我隱而不提這件事,繼續往下說:「在岳父您面前,我沒有資格說大話,但是,好歹我也是優良企業的局長,年收入比一般薪水階級高出許多,位於久我山的房子,也算得上是豪宅,因此我成為綁架犯要求贖金的對象,並不奇怪,而我確實也能在一天內籌到綁架犯要求的六千萬元。因為我擁有如此齊全的條件,完全符合歹徒計劃中的需要,所以歹徒自然而然會利用隆史。」
平田一臉不相信的表情。不過,我不清楚他是真的不相信,還是故意表現出不相信的樣子。
「不知道」
雖然猜不透他的用意,但我還是拿起原稿,念出最後一段:
我把書拿過來,看他翻開的那一頁:
大久保路的信號燈正好變成紅燈,所以我把那個東西接過來看。我將額頭貼近擋風玻璃,費勁地看著。
岳父坐在椅子上,放鬆肩膀的力量,抬眼看著我,好像在想接下來要問我什麼似的。他的表情很奇怪。輕咳了一聲后,他挺直背脊,說:「那個孩子被殺死的母親好像失蹤了。三浦會不會是她殺的?」
「因此,我們對九日發生的綁架事件所作的判斷,基本上是錯誤的。一開始就沒有綁錯對象,他是利用綁錯對象的假象來引開大家的注意。剛才我沒有回答你的問題,那是因為我現在才能說明,為什麼我認為三浦事先就錄了茂的聲音。綁架犯的真正目標,原本就是後來被殺死的茂。」
「原來如此。那麼,三浦盜用這段文字,一定有什麼目的吧?」
「不管原文是什麼,盜用他人的文章,是很容易被發現的。你知道為什麼嗎?請注意原文的這個地方。」
「不。」他很乾脆地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說法。「在我剛才的說明裡,其實有很多漏洞。例如三浦死亡的現場為什麼會變成密室?關於這一點,我就完全無法解釋。雖然我無法斷定她是不是兇手,可是,我認為她是兇手的可能性並不高。」
「既然如此,就不要羅羅唆唆地說那些無意義的想法給我聽。」
「如果她沒有什麼問題的話,請讓她先回家吧!」
「對不起,全是我的錯。」
我仍然處在一個奇怪的立場上。因為三浦死亡的現場是一種密室狀態,這種情形對我非常不利,只要我越努力地提供正確的描述,就越把自己推進自己是兇手的困境里。
「MERIT。」
我說的正是我在三浦的房間里看到的那篇奇怪文章。回到家裡換過衣服后,我仍然記得要帶著這個東西。來這個房間和久能說話時,我把那個稿件和備用鑰匙當作證物,一起交給了久能。
「哪一個牌子的香煙?」
「當然不是。」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讓她回家呢?」
岳父搖搖頭。
「對真正的殺人兇手而言,殺人的動機是最重要的。這次事件的真正兇手,當然是在三浦背後操縱的連續殺人者。這個人為什麼要殺害茂,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茂只是一個小學一年級的孩子,一般來說不會成為計劃殺人的目標,除非兇手是一個變態或殺人狂。」
射|精、射|精——
「你的意思是歹徒沒有抓錯人嗎?」岳父終於開口說話了,「一切都在歹徒的計劃之內,歹徒按照原本的計劃殺死了孩子?可是,這到底為什麼?歹徒為什麼要刻意做這種事?」
「有那種可能。但是開始時她應該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事,只是看到你們坐車出去,便叫了計程車,單純地尾隨你們。然後,她又看到夫人把三浦叫到外面,你則偷偷地溜進三浦的家裡。你在供述中提到,你從三浦的信箱里,拿到了備份鑰匙。你的一舉一動,完全落入躲在暗處的富澤太太眼中。等你上了樓梯后,她應該會去確認那到底是誰的信箱吧!富澤太太或許從以前就知道隆史的親生父親叫什麼名字吧?」
平田聳聳肩,說:「但是你反覆說的都是一些瑣碎的事,不能證明你去過三浦的家。這樣吧!你能說說死者當時的情形嗎?」
「因為他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利用了。」我從法月和三浦的關係說起,一直說到我和他一起回到三浦的屋子搜查的大概情況,「他不像一般年輕人,是一個非常敏銳的人。所謂的名偵探,就是像他那樣的人吧!」
「整理你所說的供詞,確實可以發現其中有無法說明的理論性破綻。但是,我認為那樣的理論性破綻絕對不是你有意製造出來的。正因為有那樣的破綻,我才能夠相信你所說的話。」
「不是。我們正在談論的人是富澤路子。」
「她是被殺死的孩子的媽媽,怨恨綁架小孩的兇嫌的心情,應該比你更加強烈。從這點看來,在所有的關係人當中,她應該是最有殺人動機的人,不是嗎?」
「比綁架那一天早一個星期。」這次他轉動整個上半身,正面對著我。好像碰到冷空氣般,他的臉部緊繃著,「山倉先生,請你念一下原稿最後的地方好嗎?」
「看過原稿后,發現了什麼嗎?」
「你可以簡單地詳細說明嗎?」岳父插嘴說道,「我還是不明白你想說什麼。」
「隆史被拿來當作捏造的人質目標的原因很容易理解。首先,他和茂是同班同學,也是好朋友,家又住得近,兩位母親之間也有不錯的交情,兩個人每天又有一起去上學的習慣,歹徒如果因此抓錯對象,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首先,你看到三浦靖史的屍體時,為什麼沒有立刻撥打110通報警方呢?」
「我太太說接到第一通電話時,有聽到茂的聲音。如果確實如你說的那樣,他是怎麼讓我太太聽到小孩聲音的?」
「——大概就是這個吧?」
我忍不住火冒三丈,用拳頭敲打桌面,說:「不要開玩笑了!」
「你覺得我的想法如何?有道理嗎?」法月急著想知道我的反應。
「這怎麼說?」岳父反覆問了剛才問過的話。
法月稍微扭動肩膀,回頭瞥了我一眼,然後手指落在鍵盤上,再一次把畫面回到之前的文字檔案。
「你說的左側腹部,是哪一邊的左側腹部?是死者的左邊?還是從你的方向看過去的左邊?」
我因為這個叫喚聲而張開雙眼。出現在我眼前的人是久能,他一臉為難地說:「你這個人也很難纏呢!」
「用圖示解說的話,就是這樣。例如X兇手很想殺死A,但是直接殺死A的話,X很容易就被懷疑是殺人兇手。於是,X便在A的周圍尋找與自己完全無關的B當對象,在殺害A之前寄威脅https://read.99csw.com信給B,讓大家先入為主地認為B有性命之危,然後讓大家認為A被殺手誤認為是B而慘遭殺害。於是大家在認為A很倒霉地代替B被殺害的同時,全力搜索有殺害B動機的人物,結果便忽略了X對A的殺人動機,X因此被排除在兇嫌的嫌疑犯之外。這次的偽裝綁架殺人事件,正好可以應用到這個圖示。A就是真正被殺害的富澤茂,隆史則是捏造的人質目標。」
「法月也有相同的想法。」我內心暗自稱讚岳父的敏銳。「關於這一點雖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但是,一定是三浦在我到達狹山公園以前先去了那裡,並且在石階的地方拉了細線或撒了珠子之類的東西。因為預設了陷阱,所以之前給我的指示才會那麼亂。他早就知道我一定會心急如焚地跑下石階。那時四周一片黑暗,石階又陡,跌倒的話一定會受傷,也有可能會昏倒。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吧!或許事後他又開車回到現場,收走了布置在石階上的陷阱,那樣就不會留下線索了。」
真受不了!我用力甩甩頭,說:「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呢?有什麼必要嗎?」
岳父眯起眼睛,說:「我不是不能明白你因為三浦的事情,心情產生了何種變化。只是,我希望你要更加清楚自己的立場,今後你要更謹慎才行。」
「我不是已經去醫務室做過檢查了嗎?我的頭部被三浦打過的傷痕,應該可以證明我確實去過三浦家。」
「這是什麼書?」
我繼續說。因為我查看過三浦的皮夾,便把皮夾里的金額說出來。還從門上的窺視洞看到當時來訪的本間萬穗,所以能詳細說明她的穿著。另外,當時房間里散亂的情形,我也儘可能地一一說明清楚。
「有證據。」我反駁地說,「我從三浦住的地方,拿了一份用文書處理機打出來的稿子。」
「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我也是這麼想的。」
「警方接受這種說法了嗎?」
法月重新坐正,注視著我說:「昨天晚上富澤路子出現在住友大樓的大廳時,你曾經低聲說了『你怎麼會來這裏——』的話,很明顯地,你沒有想到她會出現在那個地方。也就是說,你沒有叫她去那裡;當然,你更沒有告訴她要去那裡和我見面。可是,她是怎麼去那裡的呢?合理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跟蹤你。」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你想幫夫人脫罪。」平田毫不猶豫地說。
「不過,你不必煩惱。」岳父故意以安慰的口吻對我說,「不管怎麼說,三浦的死都是自作自受,一定還有別的線索可以讓我們找到真兇。」
「盒子里還有香煙嗎?」
法月閉上嘴巴的同時,偵訊室的門開了。久能警部略顯不悅地走了進來。
「是科幻小說。你不知道菲利普·K·狄克嗎?」
「山倉先生——你怎麼了?」
「三浦已經陷到這種狀況了嗎?」
「恐怕是的。從他故弄玄虛地在原文上加以修改的行為看來,可以得知他想在將來做某種形態的利用。不過,推測這個文章將來會以什麼樣的形式出現,根本是徒勞無功。」
「沒錯。山倉先生,你以為我是來這裏玩的嗎?或者以為我是來這裏吹噓複雜的推理技巧,好把你搞迷糊的嗎?一點也不是,我是來幫助你的。為了讓你獲得自由,就一定要先說服他們。因為久能警部他們無法接受『因為不合理,所以相信』的想法,所以為了讓他們能夠快點放人,只好選擇其他的方案,拿富澤太太來當煙霧彈,因此我才會做剛才那樣的說明。雖然覺得對富澤太太很抱歉,不過,搜查本部已經認真地開始尋找富澤太太了!如果只是一般失蹤人口的報案,他們不會馬上行動的。」
不過,聽到和美被放回去了,我就變得比較有精神了。不管他們怎麼套我,我相信自己都能應付,因為現在只有我被限制在這裏。無論面對再怎麼頑固的問題,我都要殺出一條活路。我不會讓自己被關進拘留所里。
「你等一下。」岳父抗議說,「你的說明速度太快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表面上假裝殺錯人,其實真正要殺死的就是這個人?」
「白色的毛衣和牛仔褲。襪子的顏色是——唔,是綠色的。」
一走出玄關,馬上就覺得一陣涼意,畢竟夜已經深了。來到停車場后,赫然發現我的奧迪車就在這個停車場里。看來是警方的人員把我的車子移到這裏來的,真要感謝他們的體貼。但是,我不記得有任何警方的人員來跟我借鑰匙。
故意表現出懷疑和美的目的,就是鬆懈我的心防,讓我因為一時大意而出現漏洞。反覆追根究底地問一些枝枝節節的小問題,無非是要逼我承認我就是兇手。
「富澤先生的太太嗎?她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岡崎回來了。他的手上除了剛才那份筆錄外,還拿著一份影印的東西,那應該是和美那邊的筆錄吧!岡崎又在平田的耳朵旁邊嘰哩咕嚕了一番,平田點點頭,然後兩個人各自回到原先的位置。平田以客氣的語氣說:「關於你剛才的供詞,我有兩、三個問題想請問你。」
「因為一開始的時候沒有想到我太太會被懷疑。不來把事情說明清楚的話,就沒有辦法證明我太太是無辜的。這種話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吧!」
「不是你說的那樣。」如我所預期的,法月很冷靜地反對我的說法。
「沒有,只穿著襪子。」
「為了滅口,真兇遲早都會把三浦殺死。可是,真兇原本的計劃應該不是像星期三那樣,在那麼突然的情況下殺死三浦。應該會等這個事件漸漸落幕,再找適當的時機,以意外的形式讓三浦死亡,讓人看不出三浦的死與綁架事件有關。」
我得意地嘴角微微上揚,說:「彼此彼此吧!我太太現在怎麼樣了?」
「沒有,我錯失和她說話的機會了。當我想到她就是被殺害的小孩的媽媽時,她已經走遠了。」
岳父突然打斷我的敘述,說:「所以他發現你利用和美為餌,把三浦誘離家后,潛入三浦的家中。可是三浦很快就趕回家了,因為發生了緊急的情況,真兇只好讓三浦從人間消失。哎呀!如果你行動謹慎一點的話,或許就可以從三浦口中問出真兇手的名字了。到手的線索,卻被自己切斷了。」
「什麼理由?」
「不可能。」我反駁說,「富澤太太應該並不知道三浦有綁架小孩的嫌疑。警方不是還沒有公布這項調查嗎?更重要的是,她怎麼會知道三浦住在哪裡?」
我點頭同意。因為在此同時我也注意到了,圍繞著三浦的原稿內容討論,是沒有意義的。
「不管怎麼說,你打人的行為已經影響了警部的心證。你有殺人的動機,他又親眼看到你動手毆打三浦,難怪他會把你當成殺死三浦的嫌疑犯。」
「說話謹慎一點。」岳父說,「老實說,我也不認為你會殺死三浦,但是,我不能原諒你竟然把和美也牽連進去的做法。和美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警方的盤問一定相當嚴厲。就算警方的態度沒有很嚴厲,和美是那麼纖細的人,不該讓她受到警方的查問。這一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才對,不是嗎?你竟然讓和美受到那樣的待遇。」
「就算你說得有道理吧!但是,兇手是怎麼逃出那個房子的呢?法月先生,關於這一點,你有什麼看法?」
「死者的上半身往左傾倒,也就是說,從我的方向看過去的話是往右邊傾倒。他側著臉,閉著眼睛,兩腳呈『八』字形張開,手放在膝蓋上。因為他的屁股坐在我的鞋子上,所以我要逃出他的房子前,稍微動了他的身體。」
「久能警部好像認為三浦靖史是被我殺死的。」
「那個時間我正好在玄關和保險公司的營業員說話。」法月眯著眼睛,側著臉繼續說明。
「很遺憾。關於剛才我說的事情,我想搜查本部還沒有一個統一的見解。」
「——法月綸太郎……」岳父喃喃念著,視線移到書桌的邊緣,好像正在腦海里搜尋這個名字的記憶。「不就是證明三浦不在場的那個人嗎?他為什麼會對你說那些話?」
我無法理解法月真正的意思。不管怎麼想,我都認為他的想法是沒有意義的。
「沒有馬上殺死人質的原因,應該是因為太急著殺害人質的話,反而讓人懷疑兇手的真正動機。另一方面,不能在九點以後才殺死人質的原因,是為了確保三浦的不在場證明。您認為三浦為什麼要在最後一通電話中特地說出棄屍地點呢?」
「你看看日期。」
「改變先入為主的想法?」

4

「我是有幾個想法,但是現階段還不適合把我的想法說出來。不過,我覺得以這個案子來說,與其把重點放在『如何形成密室』上,還不如注意『為什麼會是密室』上。」然後,法月突然改變話題說,「對了,你知道富澤路子被列為失蹤人口的事情嗎?」
法月把游標移動到「PKD1」這個檔案上:「這是菲利普,K·狄克名字的字母。」他一邊對我說明,一邊將檔案打開。
我雙手捂住臉。結果,射|精停了。
「這又如何?」
「我記得那個營業員很難纏,一直趕不走他。我根本不記得我有叫他去我家,可是他卻說是我叫他去的,所以堅持不肯退讓。最後我只好認輸,接受了他的推銷。因為在門口有保險營業員的關係,所以我完全沒有發現三浦使用了客廳的電話。那時就應該覺得可疑的。現在回想起來,三浦一定是在前一天以我的名義打電話給保險公司的營業員,約定了時間和地點,請保險公司的人拿合約之類的文件來。難怪我和那個營業員老是說不通。」
我也把自己沿著陽台欄杆離開三浦的房子的順序,仔細地說了一遍。我認為沒有實際做過那些動作的人,是不可能說得那麼詳細的。當然了,警方應該做過現場檢查,說不定有警官也做了和我相同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