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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搜查Ⅱ-京都- 第十五章

第三部 搜查Ⅱ-京都-

第十五章

「是的,是我接的電話。還沒有接電話前,我就有預感那是百合子打回來的。」

綸太郎想著,葛見義隆想要暫時留在京都,並且對奈津美的日記感到興趣的原因,或許就在此吧!綸太郎再度轉頭看奧田。奧田應該明白百合子父親證詞的重要性,所以臉上的表情很沉悶。久能對綸太郎使了個眼色后,像要拉攏奧田般地說:
「兩位會在這裏待到什麼時候呢?」
「沒有,一個字也沒有。」
「或許是那樣。但是,星期一說不會自殺,並不表示星期二就一定不會自殺吧!啊,我不是在強詞奪理,只是你們一直在說的日記、日記呢?在找到那麼重要的日記之前,我們仍然一點辦法也沒有,不是嗎?」
「好像找到日記的影印本了。」綸太郎告訴站在旁邊正豎著耳朵聽的久能。然後又問父親:「在東京嗎?」綸太郎一臉詫異地繼續問道:「在哪裡找到的?」
在聽到水原的回答之前,綸太郎就覺得應該不可能發生那種事。久能好像是在自責似的,低聲說著:「只要百合子不說,兇手應該就不知道還有影本的存在。」他一臉泄氣地看著綸太郎,好像在問綸太郎要怎麼辦。綸太郎問水原:
這樣的反駁之詞連奧田本身也覺得牽強吧?因為他說到最後時,聲音顯得有點含糊不清。久能聳聳肩,不再說什麼。綸太郎再度問葛見義隆:
「真的嗎?」
「——那是三木的孩子嗎?」葛見義隆的視線回到綸太郎的身上,如此問道。他好像是努力壓抑住心中的痛苦,才好不容易地擠出這句話。
「不是。我剛才不是說過有你很想聽到的消息嗎?」警視故意若無其事地說著。「找到清原奈津美的日記了。」
奧田聳聳肩,好像在強調水原的回答。綸太郎不理會奧田的舉動,他對久能點頭示意后,才對客房部主管說道:
「我不能理解。」葛見義隆突然抬起頭來,彷彿怎麼樣也想不通地說。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表情十分嚴肅。「我的女兒——百合子,真的是自殺的嗎?不會搞錯嗎?我無法相信她是自殺的,她絕對不會自殺。」
「怎麼說?」
好像要避開無法挽回的悲慘現實一樣,當話聊到眼前的現實時,百合子的母親滔滔不絕的敘述突然中斷,空氣變得沉默了。她說話的時候,就像作著甜美的夢一般,臉上一直掛著微笑。
「星期一的晚上,百合子有說到日記的事情嗎?」
「關於奈津美的日記或日記的影本,您知道些什麼嗎?」
「三木中午前因為外出不在公司,等回到公司時已經超過中午了。他看到寄件人的姓名時嚇了一大跳,完全沒有檢查內容,就立刻向北澤署通報。他不敢拆封查看的理由,大概是不願被誤以為是共犯吧!不過,如果他先看過內容,就有可能不把快遞送來的物件送交警方了。被北澤署扣留下來的那個物件,是一個方形的五號信封,信封上印著百合子工作的公司名,裏面裝著一疊對摺的A4影印紙。那是被百合子殺死的清原奈津美從三月十日開始,斷斷續續所寫的日記。開頭三月十日的部分敘述,與在北洋社找到的印壞的——被裁碎后再黏合起來的那張日記影本一樣,筆跡也一致。你看過那張影本了嗎?」
葛見義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像在暗示自己一樣地,一邊慢慢把吸進去的氣吐出來,一邊鬆開緊握的拳頭。綸太郎不再提起三木的事情,換了一個話題問:
「我知道那件事情。」當綸太郎說出解剖葛見百合子的遺體后所發現的情形時,警視滿不在乎地說。「她墮胎所拿掉的孩子確實是三木的孩子。那傢伙灑淚訴苦,想博取大家的原諒,結果只是更加表現出他沒出息的一面。沒有比他更無恥的人了。和他身為同樣的男性,我真沒有臉見已經死去的那兩個女人。」
「星期二他打過電話了。」葛見義隆說。他沒有馬上接著說下去,只見他脖子里的喉結上上下下動了幾次,好像正在努力控制自己想說話的情緒。過了一會兒,葛見義隆握緊拳頭,抖動肩膀說:「因為過錯在我女兒的身上,所以不管他說什麼,我們也只有接受的分。事情都變成這樣了,我們也沒有理由抱怨他。」
綸太郎以前曾遇過一位女性聽故事者,她只想聽自己要聽的故事結局,那個人就是西村海繪。她選擇了緊閉著嘴巴,不對任何人說話的反諷方法(《為了賴子》書中的情節),來為自己無可改變的故事劃下句點。但是,那種作法,就是把自己變成從高處往下看故事連接點的超級說故事者。她那樣做的目的,無非是要保住自己的優勢。正因為她是宣告故事終結的超級聽故事者,所以她要一直保持沉默,不輕易發出令人側目的言論;她最後展現的唯一休止符,就是一個共犯。而綸太郎就在出乎意料的情況下,硬被推上台,扮演了那個休止符的角色。自從被不能說的故事里滲出來的毒素感染了之後,給太郎從此動也不能動。事情就是那樣。
「哪件事?」奧田反問。不過,他好像馬上想起是什麼事,便摸摸下巴說:「啊!請問、請問。全部都交給你們了。」
「承蒙您這麼講,我們更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葛見義隆好像咬著嘴唇似的說著。
葛見義隆輕輕搖了一下頭,說:
奧田轉頭詢問客房部主管,主管很確定地搖了搖頭。基於治安與安全的考量,房客以外的人在深夜出入飯店時,都會被特別留意,所以只要一發現有房客以外的人在飯店內走動時,一定要馬上通知飯店的負責人員。十五日那天晚上,飯店並沒有接到這樣的通報。
「當然可以。可是,今天早上打掃過那個房間了。」水原好像在解釋什麼似的,接著說道:「不過,打掃之前當然向警方報備過了。」
「會不會是兇手先來過這裏,拿走了影本?」
百合子的父親名叫葛見義隆,聽說在福井市開了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人們常說上了年紀之後,持續工作能讓人變年輕。大概是情緒控制得很好的關係吧!這位葛見義隆先生更讓人產生那種感覺。或許生來就是不易發胖的體質,所以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全身上下看不到多餘的贅肉。由於前廳實在不是方便說話的地方,機靈的水原馬上空出飯店員工開會用的會議室,讓他們使用。
「她九*九*藏*書沒有說自己在哪裡,只是向我們道歉,說讓我們擔心了,並且老實承認殺死奈津美的事情。我勸她去自首,她說她會去自首,她也早就有贖罪的心理準備了。可是,她說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去自首。我問她為什麼,她就說,在去警察局自首前,一定要先去見一個人。」
「可能吧!」
綸太郎看了奧田一眼。會議室里只有他一個人站著,他的背靠著格子窗,雙手抱胸,擺出旁觀者的姿態。
「站在他們的立場,我們受到那樣的對待是理所當然的事,被他們痛恨也無可奈何。因為兩個女孩子的交情很好,我們和清原小姐的父母早就認識了,所以當初以為他們會接受我們的道歉,是我們想得太天真了。儘管我的女兒殺死了清原小姐,但是那時我和我太太都還不是很了解女兒做的事情到底帶給他們多大的傷害。直到昨天面對百合子的屍體時,我們的立場變得和清原小姐的父母一樣了,才終於了解到那是怎麼樣的痛苦。那該怎麼說呢?只能說是報應吧!當然,雖然同樣失去了女兒,可是我們和清原夫婦的情況是不一樣的。百合子雖然死了,可是,她犯下的罪並不會因為她的死而消失。而且,清原夫婦失去的是獨生女,我們除了百合子外還有一個兒子,不管怎麼說,我們的痛苦都不及他們的一半。」
他又看了妻子一眼,然後眼光突然落在桌面上,並且表情僵硬地搖了搖頭。看得出來他們當時不僅遭到了閉門羹,還受到了更冷酷的打擊。
「我認為百合子一開始就想讓三木達也看到奈津美的日記,所以才會拿著奈津美的日記去公司影印。」警視說。「我稍微看了日記影本的最後一個部分。三木如果看了奈津美寫的那一部分,大概會羞愧得無地自容吧!日記里不僅寫了百合子為了三木墮胎的事情,也把三木在公司的茶水間對她表自的事情,用相當嚴厲的語氣作了批評。而百合子對於背叛自己的男人所做的報復行動,就是把日記的影本寄給他。我能感受到死者的遺願,真想叫他在我眼前把日記的內容念出來。」
和葛見義隆的談話絕對不是毫無收穫,只是仍然無法消除對這個案子的棘手感。綸太郎和久能帶著焦急的心情回到川端署,立刻就得到警視廳打電話來的消息。川端署的署員拿了一張留言紙條給他們,紙條上寫著:回來后請馬上與法月警視聯絡。緊急!「緊急」的字還被圓圓地圈起來。
「非常抱歉。」久能說:「不應該讓您太太也一起來的。」
奧田回頭,對著綸太郎和久能抬抬下巴,好像在問:這樣可以嗎?綸太郎越過奧田的肩膀,直接問客房部主管:
「他從百合子的屍體上拿到飯店的房間鑰匙,找到這家飯店后,假裝是房客,悄悄地進入312號房,然後拿走日記的影本,之後再回到蹴上,把房間鑰匙放回去屍體的身上,這樣不就可以了嗎?」
百合子的母親一直安靜地坐在旁邊,但她的心好像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一副完全沒有聽到眼前丈夫與警察對話的樣子。
當話題觸及已不知去向的清原奈津美的日記時,葛見義隆的眼神出現了些微的變化,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但是,接著說到龍膽直巳被毆打的事件時,他並沒有什麼反應。因為這些事情都還只是在假設性的階段,所以除了負責搜查的人員外,消息還沒有流出去,葛見義隆當然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情。最後,綸太郎直率地說到了那件事——根據川端署的解剖報告,百合子最近曾經做過墮胎手術。
「今天早上茹貝兒化妝品的出版文化事業部收到了一份快遞,收件人的名字是三木達也,寄件人的名字是葛見百合子。」
「聽說她的父母也住在這裏。他們退房了嗎?」
「還沒有,他們預定再住一晚。」
「又在追查三木了嗎?」綸太郎覺得奇怪地問。
「百合子和奈津美小姐進入同一所高中后,第一年就因為座號相連,啊,這個剛才好像說過了。總之,因為桌子前後排在一起的關係,說話的機會自然就比較多,而且好像彼此都覺得對方是可以談得來的人。最重要的是,百合子一直很喜歡看書——我想這一點是遺傳到我的,而奈津美小姐也因為雙親都是學校的老師,所以看過的書比百合子還多,她們經常交換書看,也會毫無芥蒂地討論喜歡的書;每次共同討論過一本書後,感情好像就變得更好了。她們讀的高中有讀書社,百合子就邀奈津美小姐一起加入那個社團,說是加入那個社團以後,就可以幫學校的圖書館選購書籍,這好像就是她們加入讀書社的最大原因。除了這個原因外,還可以編輯圖書館的館刊和學校的校刊。因為文藝社長期招生不足,所以已經廢社好幾年了,而文藝社的活動,便由圖書社來填補,就是因為這樣,才剛升上高中的一年級生就可以參与校刊的編輯。她們非常賣力,奈津美小姐還把自己寫的小說刊載在校刊上,高二時製作的校刊還得到全國編輯比賽的特別獎。那真的是令人高興的事情。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她們覺得能夠做書是很不錯的一件事,所以希望將來可以進入出版社工作,當一個編輯。為了實現這個夢想,她們非常努力。
「什麼也不知道。」他想幫忙,但是卻使不上力氣似的搖搖頭。
「奈津美小姐從讀高中開始,就一直是百合子最要好的朋友。她很純樸,也很實在,是一個可愛的小姐。剛認識她的時候,雖然覺得她是非常內向、害羞的人,可是卻和百合子很談得來。或許她們兩個人特別投緣吧!她的父母把她教養得非常好,那時她雖然和父母鬧意見,跑來我家住,但是住在我們家的那一個星期里,老實說,我覺得她比自己的女兒更懂事。雖然那不是值得誇獎的行為,但就是要在這種情況下,才能看出一個人教養的好壞,不是嗎?至少我是這麼想的。當然,百合子的行為舉止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只是一和奈津美小姐相比,總是覺得人家比較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可是話說回來,因為我是百合子的母親,就算百合子沒有奈津美小姐那麼乖巧,但是我的女兒如果出去外面的話,也不會比別人差吧!但這可不是什麼自滿的話喔!
於是水原從櫃檯打內線九*九*藏*書電話到葛見夫婦的房間,所幸夫婦兩人都在房間里。的確,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不可能去哪裡。奧田從水原的手中接過電話,傳達了想和他們聊聊的希望,接著很快就掛斷電話。
「這種事能說謊嗎?不過,不是日記本,而是葛見百合子去公司影印的影本。」
「十五日的晚上,也就是百合子死亡的晚上。」綸太郎說。那也是久保寺容子為綸太郎慶生的晚上。「一定是她從投宿的飯店前往蹴上現場的途中時,順路在附近的便利商店寄那份日記影本的。店家給她的單據大概被她隨手丟掉了。當然了,只要發貨單上有寫寄件人的姓名,就可以從收貨的地方知道她出現的地點了。所以,反過來想,她那個時候已經沒有想要逃亡的念頭了。寄了日記的影本后,百合子便立刻前往蹴上和某個人見面 那個人應該就是奈津美在京都的男朋友吧百合子殺死奈律美之後藏匿起來的原因,並不是害怕被警察逮捕,而是想在還沒有被逮捕之前,找出那個人,並且和那個人見面吧剛才百合子的父親已經證實這件事情了。因為和那個人見面的目的即將達成,所以她會把手邊的日記影本寄給三木達也。如果太早把日記的影印本寄給三木的話,那麼警察很快就會找到她的藏身之處,她也就見不到那個人了。」
「她確實是那麼說的沒錯,可是並沒有說那個人是誰,我也完全猜不出那個人是誰。但是,我從她的聲音里聽得出來,她非常認真。我想她一定有她的理由,所以也沒有多問那個人是誰。我告訴她: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爸爸都希望你平安地回來,不要再做出讓爸爸和媽媽傷心的事了。我要求她不可以做傻事,她也很明確地答應了。我相信她答應我的事情。然後,她也要求我不可以告訴警方她打電話回家的事情。說完這句話,她就掛斷電話了。」
「剛剛提到的電話這件事,不是正好補充了他的說法嗎?星期一的晚上,百合子並沒有自殺的念頭,而且還考慮要自首。而星期二的晚上,她去蹴上的目的,就是要去見那個一定要見的人,並且讓那個人看清原奈津美的日記。這已經不是沒有根據的猜測了,百合子親口透露了那個人物的存在。也就是說,當天晚上在蹴上的人,除了百合子之外,還有別人。現在我們可以明白地講:認為她是他個人到那裡自殺的,是無視現實的粗魯論調。」
「我們曾經為了請求他們的原諒,而到她家拜訪過,但是她的父母不肯見我們。」
「嗯,就是啊!」
葛見義隆微微張開嘴巴,好像想說什麼,但是卻突然輕輕搖了一下頭,壓低聲音喃喃地說:「沒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剛剛還說不管什麼事情都會回答的,看來事實顯然不是那樣,或許是需要什麼引子,才能讓他說出來吧!
葛見義隆很謹慎地控制自己想問「是什麼事」的好奇心,只是揚了揚眉梢。於是綸太郎接手久能的工作,開始扼要地說明搜查的進度與狀況。他從百合子父親的反應中,發現自己在下意識當中,表現出自己十分同情百合子的態度。百合子父親對案情的了解程度似乎只限於媒體報導過的事情。作為兇手的父親,他沒有權利去詢問別人,也不能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痛失女兒的感情,甚至不能對自以為正義化身的談話性節目主持人的中傷,表達反駁的意見,只能靜靜地等待議論的聲音漸漸平息,等待人們對這個事件的記憶逐漸淡薄。可是,綸太郎把身為一位兇手的父親開不了口的問題,一一地提出來解說,並且讓人覺得他完全沒有加油添醋,只是很客觀地陳述了事實。故事的真正解說人還沒有出現之前,只能耐心地坐在台前等待。這大概就是葛見義隆在此之前的心情吧!
「那時她說了什麼嗎?」
「您還要回來這裏的理由是什麼?」
「我自己說。」
和前廳給人的感覺一樣,這是一間樸實無華的單人房。起毛球的床罩、孤獨冷清的單人床、被煙蒂燒出疤痕的小桌子、櫥柜上的小電視、恆溫熱水瓶、吊著空衣架的衣櫥、特別明亮的一體成形浴室……這是任何一家商務飯店都會有的標準配備,看起來有點冷清,讓人覺得寂寞。久能問水原一個晚上的房價是多少,得到的是一個毫不意外的標準數字,所以馬上點頭表示了解。百合子選擇這家飯店的理由是想控制支出嗎?還是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浪費金錢?或者只是單純覺得這裏方便她接下來的行動?水原說百合子並沒有事先預約,而是直接打電話來問當天有沒有房間,然後就進房的。或許是別的飯店都沒有空房了,所以她才來住在這裏。
「好,我等一下再打給您。」綸太郎對久能眨眨眼,然後把聽筒交給他,接著便不客氣地以嚴厲的口氣對奧田說:「警視廳那裡應該傳了很多張的文件來吧?」
葛見義隆咬著牙,視線像刺人的尖錐一樣直直盯著綸太郎背後的牆壁,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這或許是綸太郎把在銀座「梅西」的交談內容一五一十地說出來的關係吧!葛見義隆好像突然警覺到自己的失態一般,眼光飄向百合子的母親。百合子的母親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仍然兩眼無神,茫然地看著半空中。不知道她對剛才綸太郎講的話了解多少?綸太郎覺得她大概是只聽到聲音,卻沒有接收到聲音的內容。想必她的丈夫也不希望讓她了解事實真相吧!或許不應該讓她同席的。
「不必管三木了。重點是奈津美的男朋友。日記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還有,龍膽直巳和這個事件的關係是什麼?」
「是什麼理由讓您這麼肯定?」
但是在現實里,任何人都無法置身於故事之外。現實的意義就在於此。就算宣告故事已經結束了,但那其實只是一種自以為是的錯覺。她注意到這一點了吧?故事的終結,經常要藉著下一個說故事者的出現,才能跨過結束的那條線。不,那不是像文字描述的那樣可以輕易「跨過」的,人和人相遇的過程,就像手裡的念珠,是永遠也說不完的故事。即使讓自己變成像繭一樣的沉默者,然而當扮演唯一休止符的共犯不由分說地牽動了下一個連接點時,那個在自己心中已經完結了的、不能說的故事,又會變成別的故事里不得不打開read•99csw•com的一環。她能了解這樣的事情嗎?
「打掃房間的時候,有沒有發現書籍或整疊紙張之類的東西?」
「我可以和他們說話嗎?」
「非常大的事,而且是會讓你跳起來、你絕對想知道的事情。不過,我要先聽聽你那邊的情形。」
離開312號房時,久能因為期待落空而顯得非常泄氣。在蹴上時,他曾經指責奧田,所以此刻更加懊惱。綸太郎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抱著什麼希望,所以並不像久能那麼泄氣,可是想不出日記還會放在哪裡,這點讓他覺得很頭痛。擠在窄小的電梯里時,久能好像為了打破難耐的沉默般開口說:
「內人想搭今天傍晚的車回福井,我因為還要處理女兒的喪事,明天才會回去。不過,我會馬上再回來這裏看看情況。就算我四、五天不去事務所,應該也可以正常運作,不會有什麼業務上的問題,更何況現在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他知道這件事嗎?」
綸太郎像反芻似的問道。葛見義隆點點頭,然後說:
「對不起。」葛見義隆以更加沉痛的表情安慰著妻子,並且說道:「她從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在反覆這些話。一下子講起女兒小時候的事情,一下子又痛哭失聲。她還無法接受百合子已經死了的事實。」
「當然,我也正有這個意思。」奧田說。因為看到綸太郎他們的期待落空,奧田的態度不再像剛才那麼冷淡,變得寬容起來。
綸太郎借了電話,打了搜查一課的直撥電話,電話立刻接到父親的辦公室。
「根據發貨單上的紀錄,百合子把文件送到快遞公司的時間是十五日的晚上,收貨地點是京都市岡崎的便利商店。但是,因為趕不上當天發送貨品的時間,所以業者附上的簽收單日期是翌日的日期。意思就是那個物品到達收件地點的時間是十六日,也就是今天中午以前。時間上是吻合的。當你在京都找日記的時候,日記卻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這裏,這實在是很諷刺的事情。」
現在——就像現在這樣面對著葛見百合子的父母,敘述與事件相關的種種時,說故事者就是聽故事者,聽故事者也是說故事者,角色不斷地在轉換,無法固定下來。在這個時候,在時間的流逝過程中,不管是一句交談的言語或一個交會的眼神,還是一個說不出口的芥蒂或一聲令人著急的嘆息,任何一個偶然的行為都會成為故事里的血與肉,產生了讓故事因此能夠繼續下去的力量。偶發性的一件事情,也會成為無法重新來過的重要關鍵,成為故事的原動力,讓故事像網目一樣地無限展開。所謂的偵探,或許就是不管故事進行至哪裡,都得把自己置身於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之中,將沒有結局的故事連接起來的連接點。所以說,「偵探」這個字眼,不過是「連接點」的通俗別稱。當然,誰也沒有理由一定要把自己當成連接點,因為偵探的身份是沒有依據的。認知與實踐是不同的兩件事,也是無法避免的;想要否定那種矛盾,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即使如此,故事還是要繼續下去;而偵探這種身份的無依據性,和故事沒有終點的特質,擁有相同的意思。那就是現實。
「請問吧!不必擔心我們。小女的所作所為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真的很不好意思。不管你們問什麼,即使關係到我女兒的顏面,我們也會照實回答的。」
再度坐進MARKⅡ,沿著來時路往回走,在到達岡崎的京都旅人飯店前,奧田賭氣似的一路上都不說話。以商務飯店來講,旅人飯店的地理條件並不是很好,建築物本身也差強人意,沒有什麼特色。三人走過樸素而整潔的前廳時,一個戴著銀框眼鏡、看起來像是管理階級的飯店人員,立刻和稍微有點矮胖、眯著眼睛的櫃檯年輕女性|交換位置,迎上前來。他是飯店的客房部主管,胸前掛著「水原」的名牌。奧田之前好像已經和他見過面了,所以沒有亮出警察手冊,直接以公式化的語氣半命令地說:「十分抱歉,又來打擾了。可以再看看葛見百合子住過的房間嗎?」
「百合子和奈津美小姐進入同一所高中后,第一年就因為座號相連,所以兩個人的座位正好一前一後排在一起。後來再加上一點機緣,讓當時十五、六歲的她們變成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遇到一個心靈相通、可以持續交往十年的好朋友,當然是一件幸運的事情,她們也把對方當成一生難得的好友。和男孩子不一樣的是,那個年紀的女孩常會出現一種情形,那就是外表雖然是好朋友,內心裡其實很敵視對方,把對方當成競爭的對手。這應該是女性之間常見的情形吧?但是她們兩個人或許跟別人有點不一樣,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根本就像一對姊妹。我是百合子的媽媽,一眼就可以看出和百合子在一起的人是不是百合子放心交往的朋友。百合子是一個藏不住情緒的人,如果不是真正放心的朋友,她的精神就會不知不覺地緊繃著。忘記是什麼時候了,有一次百合子很認真地對我說:『在奈津美的面前,我總是可以非常自然地表現出自己。』我聽到她那麼說的時候,覺得非常欣慰,心想:啊!真的太好了。因為百合子在讀中學以前,幾乎不提學校朋友的事情。她從小就很好勝,不善於表達感情。我想這一點並不像我,而是像她的爸爸。因為這個關係,她也一直是一個怕生的孩子。到了讀中學的時候,班上的氣氛好像也不太好,她非常討厭女同學們組小團體的行為,也不願意加入社團,假日的時候,也只願意在家裡和自己的弟弟玩。那個時期的她根本沒有朋友。雖然她自己不說,但我知道那時她其實很寂寞。
「如果只是百合子一個人的話,不知道會變成怎麼樣?真的,我真的這樣擔心過。我是百合子的媽媽,不會瞧不起自己的女兒,可是說真的,如果百合子少了奈津美這個獨一無二的好朋友,就不是現在的百合子了。以前的百合子不管做什麼事,都會借故拖別人一起做,好像自己一個人就什麼也做不了,是一個非常膽小的孩子。不過後來她當姊姊了,下面多了一個弟弟要照顧,所以漸漸養成了被依賴的習慣,遇到知心的朋友把她當成姊姊般依賴時,就會鼓起勇氣,發揮不服輸的個性,克服困難。從學生時代開始,除了大學里九_九_藏_書的課程外,她也積极參加出版研討會,尋找編輯助理的打工工作。她這麼勤快學習的目的,就是為了多方面嘗試各種經驗,而且和高中的時候一樣,總是帶著奈津美一起行動。她們剛到東京時,因為不習慣東京的步調,確實經歷了許多失敗,但是不管是百子還是奈津美,都是一旦決定了之後就會努力勇往直前的女孩,所以當她們累積了相當多的經驗后,便開始對自己產生信心。從百合子的行為愈來愈成熟這件事,就可以證明這一點。不是做媽媽的我在袒護自己的孩子。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多虧了奈津美小姐,百合子才能成長。我女兒每次回老家,經常都會說:『我不努力一點是不行的,因為奈津美靠不住,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什麼事情也做不來。』奈津美小姐的父母對這樣的說法一定不以為然吧!可是與其計較字面上的意思,還不如說百合子藉著鼓勵奈津美小姐的舉動,也實實在在地鼓勵了自己。百合子自己很明白這一點,奈津美小姐應該也很清楚才對。去了東京后以要,她們將不再有任何後盾;兩個柔弱的女孩子離開父母與生長的地方,去東京過生活,心裏一定會感到很害怕,而度過這個困境最好的方法就是扮演好各自的角色,互相幫助、互相扶持。百合子一定有很多感到受挫、絕望的時候吧!所幸那種時候她的身邊有人告訴她:你不是孤獨的,並且陪著她哭、陪著她笑。她們互相鼓勵,一起成長,成為彼此的支柱,再共同越過困難,逐漸長大了。所以,我和我先生衷心地感謝奈津美小姐,也希望她能一直陪伴著百合子,即使將來結婚了,有各自的家庭了,她也是百合子一輩子不變的朋友。」
「與其聽我在這裏講,你還不如自己看日記的內窖比較快!現在正在傳真奈津美的日記去你那裡。因為張數相當多,你或許要花一點時間才能全部收到。不過,傳真過去的文字應該都很清楚才對。你看完日記后再打電話和我聯絡,那時我們再來討論。我有事要找久能警部商量,叫他來聽電話。」
「打掃過了也沒有關係。請給我那個房間的鑰匙。」
「什麼時候?」
「奈津美小姐的親人有說什麼嗎?」
「沒有。」
「他們會來飯店前廳。」奧田一邊放下電話,一邊說著。「不過,葛見先生請我們稍微等一下。」
「當百合子對我說想學習媒體或編輯方面的知識,而想考東京的大學時,我一開始也非常擔心。畢竟我也是一個媽媽,當然會擔心女兒的生活。可是,當我聽她說奈津美小姐也會一起去的時候,就覺得那就沒有問題了!和我的先生商量之後,便決定支持她的夢想。可是,奈津美小姐的父母並不同意。他們覺得如果是關西或名古屋那邊的大學的話,他們還可以接受,但如果去了東京,並且在東京找到了編輯的工作,那麼女兒就絕對不會再回來故鄉,而且也很可能錯過結婚的年齡,所以堅決反對奈津美小姐去東京。奈津美小姐因此還離家出走。可是,老實說,看到孩子們那麼強烈的決心,我反而放心了,而且還很羡慕她們。因為有了那樣的決心,到了東京后一定會努力,也會互相鼓勵,應該可以做得很好。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那時她們真的如我所想的,一直表現得讓人很放心,我也覺得這樣真的太好了。
「一定要先去見一個人?」
「——那個時候真的是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像是接續丈夫的話似的,一直沒有開口的百合子母親突然開口了。她繼續說道:「我和我先生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兩個女孩卻像在參加畢業旅行一樣,互相穿對方的睡衣,每天晚上興奮地聊個不停。我幾乎每天都聽到她們在百合子的房裡聊天的聲音,有時還聊到快天亮,然而隔天一早仍然背著書包,若無其事地上學去。百合子還對我說:『媽媽,不可以告訴清原老師這件事喔!老師知道的話,事情就更糟糕了。』清原先生生氣的樣子很嚇人,雖然事情後來圓滿解決了,可是當時真的擔心了很久。」
「清原夫婦兩個人都是學校的老師,當唯一的女兒想去東京時,他們相當反對。去東京是兩個女孩子自己商量后決定的事。那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不知道這個主意是誰先提出來的,總之她們突然說要一起去東京讀私立大學,畢業以後兩個人都進入出版社,做了編輯的工作。關於百合子未來的出路,我和內人基本上沒有什麼特別意見。但是,這個決定對奈津美小姐的父母而言,根本是青天霹靂的大事,他們不允許女兒離開他們的身邊,認為去東京是不知世間險惡的鄉下女孩才會有的夢想,所以強力勸阻女兒。可是,女孩們堅持自己的決定,一步也不肯退讓。平日非常溫順的奈津美為了這件事,當時還跑來我家裡住了一個星期左右。那可以說是離家出走吧!事情鬧到那個地步,我和內人只好出面去找奈津美小姐的父母,努力說服他們,並以她們兩個人同住為條件,好不容易才讓他們點頭同意。或許清原先生認為我的女兒因為有我們當靠山,所以想拐走他們的寶貝女兒;或者認為百合子為了實踐自己的想法,所以想盡辦法煽動他們的女兒。無論如何,我們都尊重孩子們自己思考過的決定,而且,實際上她們到了東京后,也確實努力地實現了成為編輯的希望,過著相當充實的生活。所以我有時會對內人說:『清原先生的擔心根本是杞人憂天!』然而,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呢?一下子兩個孩子都不在了。原來那時清原先生的擔心並沒有錯!原本是為了孩子好的決定,結果卻演變成災難的種子。想到這裏,我們就更加覺得對不起清原夫婦和已經過世的奈津美小姐了。」
他以自虐的口氣說著,企圖藉此擺脫壓抑的痛苦感覺,但其實說的話並不是內心真正的感受。葛見夫婦的立場確實和清原奈津美的父母不一樣。兇手和兇手的家人直接面對被害人的遺族,就某種意義來說,或許可以藉此感到少許的心安,可是被害人的遺族卻有無處發泄的情緒。不能公開的痛苦像難以治愈的傷痕,只被允許隱藏在他們的內心深處。這也是一個不能說的故事。總歸一句話,他們與足以超越終點的意志是無緣的——
「沒有。我們非常仔read•99csw.com細地打掃過了!並沒有看到任何特別的東西。」
然而,說故事者和聽故事者的立場隨時都可能轉變,這種例子尤其容易出現在扮演偵探的這個角色上。那就像鎖鏈、網眼一樣,會不斷串連出沒有止境的故事,一個一個傳下去,不會回頭。這個意思就是說:有特權的說故事者,或最後的說故事者,事實上是不存在的。所有的故事都得攤開在聽故事者的面前。所謂故事的結束,不過是因為場次的限定而不得不劃下的暫時休止符,因為下一場故事的說故事人,已經在拉下來的幕後等待了。To be continued……故事的結尾總是不斷在更新——
葛見義隆輕輕地把手放在妻子的手上,他臉上的表情好像已經一腳跨過現在,並且在未來的時間點上回想過去般,附和妻子說的話。此時,她嘴角的線條慢慢放鬆了,那種表情與其說是破涕為笑,還不如說是把內在的放心,表現到外在的表情上。綸太郎覺得她的眼神還是很朦朧,就像在做夢般,說話的口氣也很飄忽,好像從她嘴巴里說出來的話,下一瞬間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般。
葛見義隆前所未有地強烈提出自己的想法。奧田刑警嘆了一口氣,離開了格子窗,他歪著頭,臉上很明顯地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並且好像在揣測綸太郎的反應般,看著綸太郎。綸太郎衡量著提出問題的時間,慢慢將視線移回葛見義隆身上,問說:
於是他便把中午以後發生的新事證,重點式地快速說給父親聽。但警視一一提出疑問,不讓綸太郎的報告有偷工減料的情況,彷彿警視早就知道這邊的一舉一動了。綸太郎更加心急了。
綸太郎想起來了,百合子在京都的旅人飯店裡時,曾經打過一通市外的電話。
「冒著被櫃檯人員發現的危險嗎?」奧田有些不以為然地問著。此時電梯門剛好打開,一樓到了。「就算是深夜,飯店櫃檯仍然有值班的工作人員。值班的櫃檯人員看到他時,一定會問他話的。十五日那天晚上,貴飯店有員工看到房客以外的可疑人物嗎?」

「不知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還沒有問過他本人,所以不曉得他知不知道。畢竟這算是比較私人的問題。聽說發生命案之後,他已經單方面地提出退婚的要求了,是嗎?」
「嗯,在新幹線上看過了。」
葛見義隆眨眨眼,繼續說下去。
「爸爸,您這樣說分明就是要讓我著急嘛!請不要這樣對我。」
「是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在三木達也那裡。」
「怎麼會在那裡呢?」
「讓人著急不正好是你的小說里常用的手法嗎?而且,我也非常想知道京都的案情進展,心裏急得不得了。如果你嫌麻煩的話,就請久能來跟我說吧!」
「是星期一的深夜嗎?」
「我能了解。」久能說。
沒錯,結果確實是如此。房間里沒有日記本,也沒有日記的影本。
「唔。」葛見義隆的鼻子發出哼哼的聲音,好像為剛才自己失去控制的表現感到難為情似的,以更加不一樣的口氣回答:「這件事本來是秘密,不想說的——事情發生后,我女兒曾經打過一次電話回家。」
「是你呀!」法月警視說:「我剛剛才打電話去你那裡。」
「令嬡發生了那樣不幸的事情,真的讓人很遺憾。」看到葛見夫婦坐定后,久能開口說話了。「非常抱歉,雖然這是讓人難過的事情,但還是要在此向兩位報告我們的搜查情況,同時也要請兩位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除了書以外,在那個死掉的女人的遺物里,有沒有什麼比較引人注意的東西?」
「——或許吧!」久能喃喃說道,綸太郎也默默點了點頭。
「我看到留言了。您說有『緊急』的事,東京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嗎?」
當水原去拿掛著卡片的房間鑰匙時,對那位矮胖的年輕女子講了幾句話,才從櫃檯里走出來。看樣子他是要親自帶他們三個人去百合子住過的房間。綸太郎突然想起將自己牽連進這個案件的小小鑰匙。電梯很小,塞進他們四個人就客滿了。電梯在三樓停下來,一行人從電梯里出來后,水原便帶著他們走到走廊盡頭的房間前,房號「312」。水原打開房間的門。
可是,就在她的話語中斷時,彷彿短暫的火花熄滅了,岌岌可危的平衡也崩潰了,她的臉色就像燃燒殆盡的灰燼一樣蒼白。下一瞬間,大顆的眼淚撲簌簌地從她的眼中滾下來。
果然如水原所說,房間已經打掃乾淨,完全看不到百合子生前的痕迹了。這個房間就像剛換上的白色床單一樣,回歸為最原始的樣子,完全看不出百合子生前在這裏住過的任何記號。水原閑閑地環視著房間。綸太郎搖搖頭后,開始和久能分開尋找可能藏有日記影本的地方。奧田背靠浴室門站著,不僅不加入搜索的行動,還冷眼看著他們兩個人的舉動,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再怎麼找都是白費力氣。
「可以問那件事情嗎?」
「不。像這樣對別人談論百合子的事情,對我太太而言反而是好事。」
葛見夫婦現身後,綸太郎很快就明白為什麼要他們稍微等一下的理由——葛見太太因為受到太大的打擊而面容憔悴,不方便馬上見人。夫婦倆來到前廳的時候,葛見太太緊緊依附著丈夫,好像沒有別人的攙扶就會跌倒的夢遊者似的。她的頭髮看起來有些凌亂,眼睛哭腫的部位雖然用化妝品掩飾了,但因為顏色不均,反而更凸顯了雙眼的紅腫。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難想像她是一個開朗、聰明而體貼的女人,並且過著雖然平凡,卻值得感謝的幸福家庭主婦生活。很顯然地,那樣的家庭主婦的臉,絕對比現在這張臉更讓人有真實感。綸太郎因此覺得有些慚愧。這個女人被從天而降的莫名不幸壓垮了,她除了在不幸的陰影下發抖之外,連詛咒降臨到女兒身上的噩運都不曾有過。
「原來如此,利用快遞——」
「別這麼說。雖說殺人確實是重罪,但是經過我們這幾天的調查,也了解到令嬡其實有值得同情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更希望百合子小姐能夠親自回答我們的問題,很遺憾地,現在她已經無法回答我們任何問題了。」
葛見義隆先是垂著頭,然後又搖搖頭說:
綸太郎想像父親拿著聽筒,得意地露出微笑的模樣,忍不住「嘖」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