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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殺

雙殺

二十九號,星期二。牧子的忌日。解放紀念日。
「是你的心理作用吧。要不然就是夫人懷疑你有情人,雇偵探調查你來了吧?」
「因為我本打算自己動手解決,所以預先進行了調查。為了謹慎起見,你能不能把我剛才說的步驟,再從頭複述一遍。」
「不能說是全部,不過因為一半是口頭上承諾的,在法律上多少還有空可鑽。所以我舅舅他才會十分焦急,緊逼著我還錢。」
「毫無關係。但是,正因為毫無關係,所以咱倆才適合互相搭檔呀。」
獨自躲在二樓自己的房間后,省平麻利地開始了行動。他打開衣櫥,換上在夜裡不易被發現的黑色衣服。換完衣服后,他抽出白天準備好的球棒包,確認了一下裏面的東西,然後拿上錢包和鑰匙,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走出了房間。
省平在自動售貨機前,買了一罐運動飲料,在前廳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他拉開易拉罐的金屬環,咕咚咕咚地把飲料一飲而盡。頭部還是感到熱烘烘的,有些麻木。他抱住膝蓋垂下頭,閉上眼睛等待著心跳平緩下來。
木島省平頓時呆住了,他剛要問對方為何知道,便突然想起了什麼。自己上周揮棒的時候,不是罵過牧子嗎。當時自己只顧把球打回,對此完全沒有意識。可若是這個人,從隔壁的房間,偷聽到了自己這番話的話……
「不過,目前總是謹慎些好。咱倆暫時別見面子。」
「上周我在隔壁的房間,一直觀察著你的擊球動作,你沒有注意到我嗎?」
兩名刑警走後,牧子給娘家打電話,通知了這個消息。她並沒有裝出那種痛不欲生的樣子,只是顯出面對丈夫突然死去時的無助。畢竟他們夫妻的不和,已經是鄰近皆知的事實了。
牧子慢慢親吻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一個人偷偷笑了。
等他沖了熱水澡、洗凈身體,躺在床上時,時間已經過了兩點。省平馬上就睡著了,雖然做了夢,但並不是噩夢,而是恰恰相反,是牧子葬禮的夢。
木島省平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不由得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了肉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打開衣櫥,換上輕便的衣服。自己和牧子幾年前就已經分居。互相全都不想和好。換完衣服后,他從衣櫥里抽出球棒包,把手套塞進褲子后兜。他把球棒包扛在肩上,一把抓起了錢包和車鑰匙,離開房間走下了樓梯。
木島省平終於抬起頭,和身穿T恤衫、牛仔褲、頭戴棒球帽的男人對視。對方三十多歲,雖然省平發現,他是剛才在七號房間里擊球的那個人,卻不記得以前曾見過他。那個人手持從中心租借的球棒,搖晃著身體。他的體格雖然健壯,但和土生土長的運動員相比,他的身形只是在健身俱樂部練出來的,晒黑的膚色也充滿了人造感。
「我方不方便,就要取決於木島先生你了。我不是說了,還款期限就在這個月嗎。要是期限一過,我還不知道自己會被怎麼處置呢。我舅舅的威脅,可不是嘴上說說的,他可是說到做到的啊。今天剛二號,不過木島先生你,最遲也得在二十號左右,把我舅舅給收拾掉。」
「計劃安排得真周密啊。」
雖然自己投宿的旅館,被人說成是簡陋旅館,但省平也沒有辦法。只能先將就一下了。明明當天就能回去,卻偏要特意住上一宿,這都是為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調查總部懷疑A氏有共犯,便仔細詢問了關係人,卻沒有得到有力的信息。本雜誌採訪得知,A氏周圍,對警方辦案不力的抗議聲日漸高漲。
木島省平引出話頭后,堀田盯著棒球帽的帽檐,恨恨不平地說道:「他叫山崎赳夫,是與我有血緣關係的舅舅。」
「我沒見過你,你經常來這兒嗎?」
「不、不好意思。宮澤剛剛出去了,嗯,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第四話

「你到底借了多少錢?」木島省平驚訝地問。
「話雖如此,可我只是今天剛和你見面,並不能保證你不會背叛我啊。」堀田聳了聳肩。
「這個我知道。等事情過去之後,我會把這張名片處理掉的。還是先跟我說說你要殺的那個人吧。」
木島省平回到家裡,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玄關的大門還是緊鎖著。自從結婚以來,省平還是第一次對牧子不等丈夫,自己先睡的做法表示感謝。他從汽車後備箱里拿出球棒包,小心不吵醒牧子地,悄悄回到自己房間。用作兇器的球棒,是和自己本來的球棒一起,放在包里拿回來的。不用說,為了不讓被害人粘在球棒表面的血跡,弄髒球棒包,他在把球棒從作案現場帶出來的時候,已經事先用黑塑料袋包好了。他沒想再確認包里的東西,直接把碰回了衣櫥。
「雖然這麼說,可能要遭報應,可是,省平那小子遇到了那樣的事,對你來說也許絕不是件壞事吧。」
第二天早上,木島省平在和以往相同的時刻醒來。牧子帶著宿醉般的神情,沒怎麼說話,也沒有重提昨晚爭吵的事情。省平若無其事地離開家,準時到達了公司。
聽到木島省平在找碴,牧子便像往常一樣,還以辛辣的言語。二人在客廳里相互睨視了片刻,然後省平又像往常一樣,沉默著背對妻子。不過,和往常不同的是,省平離開客廳時,在門后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一個人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省平睜開眼,看到一個腳穿運動鞋的男人腳尖。省平垂著頭,用夾雜著呼氣聲的聲音,沒好氣地回答:「我高中時候是棒球部的。」
「我月底預定要去名古屋出差。準確的時日還沒有定,不過,應該會在那邊住上一晚吧。」
牧子回來得很晚,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以後。她喝了點兒酒。這對於木島省平而言,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時機。
木島省平突然有了一個主意。那是能死死揪住堀田的小辮子、讓他遵守殺人約定的強力武器。當然,堀田並未注意到他的思緒。不過,省平需要為此,先下手殺掉山崎。
省平掛斷了電話。看來堀田是真的被舅舅逼債,連辦公室都不去,每天東躲西藏。他把用完的名片,在衣兜里撕得粉碎,扔進了站內的垃圾箱。他拿定了主意,決定遵守和堀田的約定。
省平催促堀田趕快下車。堀田的身體變得僵硬,眼睛突然換成乞求的眼神,看著省平。
這次出差的目的,是出席業界團體主辦的「消費者問題研討會」。總公司接到名古屋分公司,派遣觀察員的申請,決定讓省平參加會議。不過,這個工作和跑去在名冊上,簽到的跑腿差事毫無二致,所以,出差費被卡得很緊。然而,這正是自己離開東京,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明的絕好機會。
「我是用外面的公共電話給你打的,沒關係。」
「沒錯。上周你一直對著球,嘴裏反覆念叨著『牧子,快死,去死吧』。從表情上看,你一定是非常認真的。我當時就明白了,你正是與我搭檔的合適人選……之後我先一步來到停車場,等你出來,然後為了査明你的住址,尾隨了你的車。我已經通過信箱,確認過你的姓名了。你叫木島省平,妻子叫牧子,沒有孩子。你在位於日本橋的大型食品製造總公司工作。」
建在同一地段的卡拉OK廳,也是生意蕭條,即便在平日晚上打折優惠,也絲毫顯示不出正在營業的樣子。可能是生意不佳,影響到了人工費,工作人員好像都不懂得服務,不過,這裏看不到髒兮兮的年輕人聚在一起、旁若無人大吵大鬧的情景,省平對此還是很感欣慰的。
「你知道NTT的留言撥號嗎?」
「沒有的事兒啊。宮澤是我工作時的外號。因為別人總是叫我宮澤,很少叫我的真名,所以我就叫這個名兒了。」
開始時為了讓自己的眼睛適應,他把球速設為一百一十千米/小時,開始讓機器投球。隨著「咔」的一聲,投球機的馬達開始運轉。省平調整呼吸,把球棒舉到右肩位置,緊緊地盯著球……
十二號,星期六,作案當天——和牧子結婚整整十年零十天了。當然,木島省平沒有任何感慨。這天牧子說,要和學生時代的朋友出去,所以,家裡從早上就沒人了。她還說,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堀田以宮澤映輝的名義,委託省平殺掉舅舅,並許諾作為交換條件,自己會殺掉牧子。不用說,堀田告訴省平的那些話,全都是他從宮澤那裡聽到的。若說牧子的計劃中,有何危險之處,那就是省平是否會把掘田的話當真,以及他是否會同意,先行殺掉山崎赳夫這兩點了。
「你居然說誠意,真讓我驚訝。很遺憾,看來咱們的談判,就要破裂了。」省平冷冷地說。
在擊球中心待了大約三十分鐘后,省平開車,沿八環路南行。握住方向盤的雙手,還能感覺到擊中球時的快|感。道路車流比較順暢,到達富士見丘的時間,比自己預想得早了一些。
「什麼時候動手?」
堀田讓省平把車停在離井之頭線,富士見丘站不遠的住宅地一隅。夜已深了,沒有人前來盤查,路上的可疑車輛。透過車窗,堀田把他舅舅家的位置,悄悄告訴了省平。那雖然是一棟帶有庭院的獨宅,但房屋結構十分簡陋,面積也不大。省平還以為,他舅舅家會是高級公寓或是豪宅,結果卻大失所望。堀田彷彿立即看穿了省平的心思,說道:「我舅舅也曾住過酒店那樣的髙級公寓,可三年前舅媽去世后,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突然搬進了自己https://read.99csw•com生意騰飛以前,所居住的這所房子。他出嫁的女兒,也幾乎不怎麼來,除了每周四天,有保姆過來以外,一直是獨自生活。」
木道省平聽著堀田的解釋,並未收回狐疑的目光,繼續說道:「自由攝影師的話,應該隨身帶著名片吧。把名片也給我看看。」
他一定是為了哄騙女人,才假稱自己是攝影師的。特意先說自己工作中的名字,也顯示出他那孩子氣的虛榮和虛張聲勢。真是個永遠成熟不起來的男人。懷著對自己第一印象的正確肯定,木島省平只把駕駛執照還給了他,名片則自己留了下來。
眼看著這筆錢無法還上,堀田只能每天以籌錢為由,東躲西藏。堀田又說,自己泡在位於離自家背道而馳方向的,那家無人問津的擊球中心,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提前熟悉一下犯罪現場。我這就帶你去想讓你殺死的那個男人家裡。」
看到省平不想回答,堀田有些焦躁地咋著舌頭。
木島省平發現堀田的手,因為過於緊張而在顫抖。然而,省平一直無動於衷。他從一開始,就看出了堀田的膽量,打算給他一個回擊。堀田敗下陣來,就在他移開視線時,省平打破了沉默。
木島省平思考著那個人的話。沒過多久他就明白了,這和電視里播出的兩小時推理劇的梗概是一樣的。
「他是假裝不在吧?」
省平把球棒包放到坐椅上,開車離開車庫。時間已經是十點半。後視鏡里的眼睛,閃著殺氣森森的寒光。他把之後要做的事拋之腦後,一心一意地開著車。行駛了十五分鐘后,汽車駛進了擊球中心的停車場。
被害人山崎赳夫,六十二歲,家住杉並區高井戶西二丁目,在世田谷經營房地產和貸款公司,因為貸款的還貸問題,與借款人之間衝突不斷。
聽到省平隨便拒絕了自己,堀田的表情,馬上變得兇惡起來,惡狠狠地瞪著省平說:「把這當成郊遊的人是你才對吧。殺人可不是鬧著玩的,是不可以重來的。你明白嗎,木島先生?要由你來殺我舅舅啊。」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不過,最初提出交換殺人計劃的可是你啊。按道理你應該先做個示範呀。你在實行階段,在我之後動手,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雖然堀田千方百計地還上了利息,但去年母親病逝后,興許是因為沒有了姐姐這層顧慮,舅舅開始對堀田變本加厲。從今年春天開始,堀田就接連接到騷擾電話,不僅是自己家和工作室,最近連自己的所在之處,都會有自稱是舅舅代理人的黑道人士出沒,生意上更是如此。他們威脅說,這個月如果堀田,不連本帶利還錢的話,自身的安全可就難保了。
「那你為什麼不和她一刀兩斷呢?」
「我不能說是同情你,不過,和這個人有金錢上的糾葛,或對他懷恨在心的,不是大有人在嗎?」
堀田豎起小指,用下流的口吻說道:「你是不是看上了年輕情人的新鮮肉體,可是夫人不答應離婚呀?」
由於室內有翻動的痕迹,所以,起初警方懷疑,這是一起盜竊殺人案,但因為現場的狀況存在諸多疑點,故警方將調查方針,轉移到了被害人因金錢糾紛,而遭人怨恨這一線索上。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好像是助手。省平用壓低的假聲,自稱是山崎的代理人,以此來試探對方的反應。那個女人的聲音,果然變得緊張起來。
「當然了。你們要是懷疑的話,可以去附近問問。」
「說是取決於我,關鍵就是要我先幹掉你舅舅是嗎?」木島省平問道。
但是,A氏在聽了警察說明的情況,競說:「案發當日我去橫濱參加了朋友的婚禮。」強調了不在場證明。經查,從山崎被害的十二日深夜,到翌日的拂曉,A氏確實一直都和朋友,在橫濱市內的酒吧裏面。
「你安排得夠妥當的啊。」木島省平苦笑道。
「別這麼較真嘛。不過希望你不要忘了,事先布置好一切的人,可是我啊。木島先生不顯示一下誠意的話,咱們至今的努力,可就化為泡影了啊。」
「少來了。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
在死亡恐懼的驅逐下,在頭部四處亂晃的一瞬間,那個想要殺死自己的男人的臉龐,突然掠過了木島省平視野的一端。
省平把球棒包放到坐椅上,開車離開車庫。現在是星期三的晚上九點半。後視鏡里的眼睛,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他把和妻子爭吵的事情拋之腦後,一心一意地開著車。行駛了大約十五分鐘后,汽車駛進了國道沿邊,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擊球中心的停車場。
「是的。死者西裝的口袋裡,有一把投宿旅館的鑰匙,之後我們就查到了您丈夫的名字。與他同期進入公司的同事黑部先生,已經確認過遺體的身份了。黑部先生還說,就在死者死亡之前,他們曾一起喝過酒。您丈夫和黑部先生告別之後,在走回旅館的路上遇害了。」
「那就好。不過,最好還是長話短說。愛知縣警察署的刑警晚上來過,問了我昨晚的不在場證明。雖然我覺得,沒被他們懷疑,但我丈夫在名古屋分公司的同事,可能會多嘴。」
「那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吧?反正你的不在場證明,是完美無缺的,根本用不著擔心。」
今晚也連續擊打了一百多個球,之後全身已經大汗淋漓。他氣喘吁吁地拿毛巾擦著臉和頭。被自己殘酷驅使的肌肉,正向其訴說著疲勞和休息。然而,雖然最近自己幾乎能次次擊中球,卻沒有了以前的快|感。即使把自已衝動的怒火,隨著汗水一起蒸發,也無法宣洩體內積重難返的怨恨。
第二天星期天,木島省平一大早便把球棒包,放到汽車後備廂,驅車前往擊球中心。他來到櫃檯,提出申請想要簽訂一份租借保管箱的合同。滿臉粉刺的工作人員,一臉不耐煩地紿他辦理了手續。省平預付了一個月的使用費,領到了帶有號碼牌的柜子鑰匙。
可是,牧子聽了堀田的話后,更加堅定了殺掉丈夫的決心,於是她制訂出了更為巧妙的犯罪計劃——牧子假裝偶然地接近宮澤,與他建立信賴關係后,將這個交換殺人的計劃告訴了他。牧子殺掉宮澤的舅舅,宮澤殺掉牧子的丈夫。走投無路的宮澤,便被牧子的計劃,輕易地吸引住了。
「哼,真是遠明近暗的傢伙。那就請你把球棒,交給我來處理吧。我為此還擔心得徹夜難眠,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
正如堀田所言,枕邊放著一台德國產的血壓計。可是,省平對它不看一眼,而是放下手電筒,打開球棒包,抽出了那根中心租借的,包著保鮮膜的球棒。他計算著不會被飛濺的血液,沾到衣服上的揮棒角度,在榻榻米上擺好了姿勢。雙手隔著保鮮膜,握緊球棒后,省平毫不猶豫地,向山崎的頭部掄了下去。雖然他覺得只一擊,就已經將其頭蓋骨擊碎,但還是追打了兩、三下。老人就在睡夢中,一聲不響地喪了命。
「你要幹什麼?」
「不不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很抱歉冒昧前來打攪,請您節哀順變。」
「昨天夜裡我一直待在家裡。」牧子並沒有說謊。
木島省平只覺得一陣膽寒:「真有你的啊,居然干出這麼大胆的事來。你就不怕身份暴露?」
「外場手候補。只在三年級夏天的地區預選賽時,當過一次代擊球手。雖然由於內場手的失誤進壘,但下一個擊球手,漂亮地來了一個『雙殺』。我們隊與獎牌失之交臂。」
「我已經把自己的情況,毫無隱瞞地全都告訴了你,木島你卻緘口不語,是不是有失公平啊。難道你要我來猜嗎?」
「這麼晚了,你都去哪兒轉悠了?……該不會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了吧?」
說完這番話,堀田猛地一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木島省平也一直盯著對方的眼睛,車裡頓時陷入了沉寂……
牧子單方面結束了對話。
而省平臨死時頭腦里最後意識到的,是那張被自己撕得粉碎后,扔進垃圾箱的名片上印著的名字——這個陌生的男人,一定是真正的宮澤映輝……
「什麼呀。到頭來,你不也是為了錢嗎?」堀田輕蔑地努了努下巴。省平剛要爭辯說「不是的,金錢只是額外因素」,卻閉口不語了。他感到有些羞愧,自己總是在說得忘我的時候,講出一些多餘的話。
「我說過不要往家裡打電話。要是警方調查電話記錄怎麼辦?」
研討會正如自己預料的那樣無聊。雖然五點就已經結束了,但之後又說要開聯誼會,給每人發了一罐啤酒,和一份便當外賣。啤酒不夠味,便當也很難吃。席間,其他公司的人,談論起那個讓木島省平的地位一落千丈的項目計劃時,幾次讓省平內心不悅。
「沒想到我居然會被當成同性戀。不過,我確實是在尋找搭檔。第一次在這裏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立刻明白了,你和我屬於同一類人。」
牧子聽到后沒有回應。這雖然早已經是二人交替反覆、司空見慣的場景了,但今晚省平不這樣想。

第二話

他先是雙手戴上買來作案的手套,然後從衣櫥里,拿出球棒包,拉開拉鎖,從中抽出從擊球中心偷來的球棒,把保鮮膜纏裹在球棒的棒柄。之後他把干布,泡在揮髮油中,開始九*九*藏*書用力擦拭球棒表面,想要擦掉用油性記號,筆寫在上面的擊球中心的名字。雖然記號筆的字跡很難擦除,但在木島省平不懈的努力下,還是成功地徹底擦去了。
二人暫時在前廳分開了。木島省平回到房間,又擊中了三十多個球,但都是夠不上擦棒球的地滾球。他適時停下手,離開房間,不動聲色地向前廳的球棒租借處走去。
木島省平用胳膊遮住鼓出許多的球棒包,跑出前廳,來到停車場。把球棒包放到汽車後備廂后,坐上了自己的車。這時,從背陰處,突然露出一個棒球帽的帽檐,然後那個戴著棒球帽的人,走向副駕駛的位置。省平一言不發地打開車門,等那個男人坐上車后,便發動車子離開了。
「是我不好。我照你說的做。」省平被對方的怒氣壓倒,不情願地讓步了。
「代擊球手轉告下一位擊球手:上位擊球手擊球入壘。因為不放心使用血壓計軟管,故使用了在擊球中心回收的球棒。那根球棒是你用過的。下場比賽的日程,是二十九號的星期二。當然,是夜場比賽。如若放棄比賽,我就把沾有你舅舅的血跡,和你的指紋的球棒,送到該送到的地方去。望多加小心,不要大意得被對方雙殺。」
「不是的。您也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吧。這個時候,他一定是四處籌錢去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啊。要是聯繫上了他,我會轉告他您打過電話的,您要是有什麼話,想讓我轉告的話……」
「作案日期太接近的話,我很難採取行動,被懷疑的危險性也會變大。你能否在十二號晚上動手?因為我會在那天,去橫濱參加朋友的婚禮,是製造不在場證明的最佳時機。」
「……你小子怎麼了?」黑部滿臉堆笑問道。
也許是因為經營不善,這裏客人稀少,門可羅雀。場內設置的十台投球機中,只有兩台在運作。連擊球聲都顯得有些冷寂,好像竹筒敲石一般。
穿過空蕩蕩的前廳,省平走進左邊第三個房間。因為他和那裡的機器,配合得十分協調,所以那裡就成了省平的專席。他把硬幣碼放在操作盤上,從包里拿出球棒,站在右擊球席上。他戴上手套,確認著球棒柄的手感,反覆輕輕揮動了幾次。省平站穩腳底,擺好擊球姿勢后,塞入了一枚硬幣。
木島省平舉起手,止住了男人的話,環顧了一下前廳。沒有人在聽他們二人的談話。雖然內心在激烈地動搖,但自己還能控制住情緒。不,對妻子的殺意,竟然被第三者指出,反而讓省平的內心,有了一種奇妙的平靜感。
「不用我再複述了嗎?」
「要是忘記號碼,麻煩的可是你呀。」堀田一陣冷笑,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話是這麼說,可如果舅舅被殺,我的名字肯定會列在嫌疑人名單的頭一個啊……喂,在下一個紅綠燈處左轉。馬上就到我舅舅家了。」
木島省平也知道「代替行為」這個詞。即使心無雜念地揮舞球棒,有時候也會把飛來的球,看做是牧子的臉。自己不止一次地無意識地,張口說出危險的怨言,然後慌慌張張地環視四周,看看是否有人聽到。和毒品一樣,起初效果顯著,可隨著次數的增加,效果會越來越弱。他對牧子的憤恨,已然到了無法以這種欺騙小孩的方式,強行抑制的程度,開始迫切希望,看到具體的結果。
「那傢伙沒準就是人們常說的『跟蹤狂』吧。」省平用帶有警惕性的口吻,肅容問道,「你是不是在物色業餘棒球隊員呀?還是在尋求同性戀性|伴|侶?……要是這樣的話,你還是另覓他人吧。」
牧子默然低下了頭。年輕刑警小聲說著,與自己職業不相稱的弔唁詞,然後開始向她說明,領回遺體的手續。牧子大致聽完后抬起頭,說自己要乘明早的新幹線,趕往名古屋。
「也許吧。只要工作能夠順利,我怎麼忍受,都是值得的。四年前,我被提拔為一個大型項目的負責人。如果項目成功的話,將來成為董事,也就不是夢想了。懷著這樣的想法,我努力奮鬥著,可公司里總有人拖我的後腿。而且在長期經濟蕭條的衝擊下,這個項目也直接變成了一團廢紙。雖然在岳父的斡旋下,我被免於辭退,但在公司里,已經是飽受冷遇。牧子也藉此對我冷眼相待。雖然我也想到過離婚,但那樣做,我會立刻被辭退。房貸還沒有還清,也不能指望退休金。經濟如此不景氣,想換工作也無處可去啊。」
整個上午,木島省平都在埋頭于科室工作。雖然自己被殺雞儆猴般地降職、遭人冷眼,但只要公司還在給自己發工資,就要不停地工作。再說,自己也用不著再忍耐多久了。
牧子想著從擊球中心取回的球棒,嘴角泛起了笑意。這根球棒上,沾有山崎赳夫的血跡,和堀田秀雄的指紋——雖然自己答應,要把它交給堀田處理,但她其實並不想這麼做。雖然自己在不久以前,就開始厭惡堀田了,但堀田一定會以此為機,逐步獨佔牧子。他可能還會要求,把丈夫的保險金分他一份。雖然這並非以金錢為目的的犯案,但牧子不想讓他得逞。
「你是怎麼知道的?想要敲詐的話,你找錯門路了。光是嘴上說要殺妻,是構不成犯罪的。」
「這番話應該由我來說,而不是你!……」省平真想這麼說。可是,他把到了嗓子里的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如此自製,是因為他明白牧子的醉酒,只是演戲而已。
「你可不要記恨我啊。雖然我和你無冤無仇,但有人要我殺你啊。是你夫人讓我這麼做的。」
他打開手電筒,躡手攝腳地來到一樓的走廊。在他按照印在頭腦中的計劃,直接走到卧室時,聽到了鼾聲。他悄悄拉開拉門,溜進房間,小心翼翼地壓低手電筒的光亮。他看見蓋著被褥的地方,露出一個男人的腦袋,正是山埼赳夫。只見他在酣然熟睡,即使用手捏住他的鼻子,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這是怎麼回事?這裏寫的是堀田秀雄啊。你想編一個迅速就能暴露的假名,用來糊弄我嗎?」
「下周六嗎?知道了。那我出差的日程,要是定下來的話,該如何通知你呢?」
雖然省平覺得,腳下有些輕飄飄的,但因為離旅館沒有多遠,所以他決定走著回去。秋天的夜風,吹拂在自己醉得通紅的臉上,感覺十分清爽。
「常常來。即使心情不佳,揮舞球棒之後,也會變得心情舒暢。這裏總是冷冷清清的,不用等待就能立刻打球吧?」
那個男人又聳了聳肩,絲毫沒有露出膽怯的模樣。他順勢把球棒靠在腿肚子上,這個舉動可以說是,在尋找與省平談話的時機。
「那個人要是死了,這筆錢就能一筆勾銷嗎?」
牧子從堀田口中得知,宮澤映輝這個人,想要殺掉借給他錢的舅舅。堀田和宮澤,是在同一家健身俱樂部認識的,經常在一起閑聊,因此,堀田知道了宮澤的私密事情。
星期三晚上,木島牧子從前來拜訪的愛知縣刑警口中,得知了丈夫的死訊。昨天深夜,他在出差地名古屋市內,一條偏離繁華街的小路上,被人勒死了。
可是,從那以後,過了大約兩個月的一天晚上,他又和牧子無謂地吵起來,就在血液將要衝上他的頭頂時,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這家擊球中心。省平頓時覺得,和這個地方相見恨晚,便不能自已地直接去了那裡。因為在那裡,他體驗到了盡情揮舞球棒、把家裡的鬱悶,統統趕走時的快|感。
「這杯酒是為哀悼我過去的年華而喝,是為哀悼因為你這個做丈夫的錯誤,而荒廢的這十年而喝的。」
那個人棒球帽槍下的眼睛,閃現出奇異的光亮。他一本正經地,打量著木島省平的臉,語氣充滿熱情地說:「我想讓你做我的『代擊球手』。當然,這是不公平的,所以,作為交換,我也當你的『代擊球手』。咱們兩個互相作為對方的『代擊球手』,就能確保萬無一失的不在場證明,消滅礙事者了。」
然而,無論是哪一點,牧子都沒有擔心。因為她知道,計劃已經布置妥當,省平對牧子的憎惡越深,計劃就越隱蔽,就越能擾亂他正常的判斷。堀田之所以暴露自己的真名,就是為了故意露出破綻,讓木島省平麻痹大意。強調交換殺人的理論,堀田和省平的接觸,僅限定在一次,其真正的目的,也是讓堀田和宮澤的關係不被發現。假如省平要找宮澤,由於真正的宮澤,正為躲債而東躲西藏,因此省平絕不可能與官澤直接碰面,替身計謀就會很難暴露。
「我就不說再見了,因為我和你沒見過面,也不知道對方姓名,完全就是陌生人。」
「你領悟得真快啊。雖然沒有木島先生你的水平,但我對自己的擊球水平,還是很有自信的。我還沒笨到被對方雙殺的程度。」
二人膝下無子,關係越發冷淡。冷凍食品的話,只要放入微波爐里,稍微加熱一下即可,而省平和牧子的家庭生活,已然糟糕到了無法解凍的程度。他們的關係經過長時間的凍結期,已變得和愛情似是而非了。
看到堀田的臉上露出安心的表情,省平努力不讓對方,看出自己的內心,因為他並沒想碰運氣賭上一把,也沒有相信堀田。可是,「交換殺人」的構想,實在太有魅力了。說實話,如果堀read.99csw.com田真能完成「交換殺人」的約定,殺人的順序並不重要。后動手的話,自己就會被警察鎖定為,殺害妻子的嫌疑人,從而寸步難行。考慮到這一點,只要能確定共犯,一定可以幹掉牧子,自己先下手倒也無妨。
木島省平是否會先行動手,這取決於堀田能否說服他。雖然說服他用的材料,只有省平月底的出差安排(當然,牧子事先就知道了),但牧子確信,丈夫一定不會錯過殺死自己的絕好機會。丈夫利用擊球中心租借的球棒,威脅堀田的企圖,則是牧子完全沒有想到的,但這絲毫沒能影響牧子的計劃。省平誤以為自己掌握了主動權,卻正中牧子的下懷。不僅如此,對牧子而言,這反而是丈夫在這個世界上,留給她的意想不到的禮物……
「這一點用不著擔心。他堅持不把貴重物品放在手邊,全都存到了事務所,和銀行租借的保險箱里。他還自詡是個合氣道高手,對自家的門鎖也不甚關心。」
那裡並沒有工作人員看著。他看到了那個男人,剛才直接放回的那根球棒,暗自竊笑,一邊小心不讓球棒柄部的指紋被擦掉,一邊把那根球棒,收到了自己的球棒包中。
省平自認為有些基礎,但自己終歸十年沒有握過球棒了,所以動作僵硬,時機也把握不好。平日的缺乏運動開始作祟,連球都沒有碰到,已經是氣喘吁吁。第二天早上身體異常疼痛,他只能自責:自己都這個歲數了,還這樣胡鬧。

第三話

二人久別重逢,聊得十分起勁,不知不覺地變換了兩、三家酒館,等到省平目送黑部,乘坐的計程車遠去,已經是將近凌晨一點了。
「可以。不過很不巧,我明天一早要去名古屋。我已經很累了,該休息了。」
為了掩人耳目,他一邊開車,在附近的公路上行駛,一邊從頭複述堀田的詳細指示,重新確定模糊之處。可能是重掌了主動權,坐在副駕駛席的堀田,表情顯得十分得意,可當省平問到,關鍵的作案時間時,他卻閃爍其詞地,答稱最後再定。
木島省平聽到了那個男人,在自己耳邊嘀咕的話。這是他殘留的倒數第二個意識。
「我穿著西服,戴著銀邊眼鏡,是不會被認出來的。話說了還不到一分鐘,你夫人掛著門鏈,不讓我進去,態度極其冷淡,連我的臉都不想看到。不過,夫人雖然給人的感覺有些冷淡,卻也是個美女啊,為什麼還要殺她呢?」
木島省平大吃一驚。進入擊球席的時候,因為把精神全都集中在了球上,所以,即便隔壁房間有人進出,自己也沒有一一看見他們的臉。省平只是覺得,被這素不相識的人給糾纏住了,一時頗為不悅。
「我明白……」
他叫官澤映輝,職業是自由攝影師。當省平提出要看他的駕駛執照時,那個男人雖然一瞬間露出不情願的表情,但還是照辦了。省平接過他的駕駛執照,斜眼檢查起來。當省平發現,上面的照片確是他的臉,名字卻不同時,露出了怒容。
木島省平迎來了出差日的早晨,但絲毫沒有神清氣爽的感覺和罪惡感。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到妻子,但還是和往常一樣,態度敷衍地對待妻子。因為對省平來說,從殺害山崎赳夫的那晚開始,牧子便和已死之人毫無二致了。之後只是時間的問題了。妻子之死這個具體的結果,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而這個結果,今晚就會由堀田秀雄,來具體實現了。省平只需靜候那時的到來即可。
「沿著八環路走,向高井戶的方向開。」
把球棒包放回衣櫥、沖了個熱水澡后,省平躺到了床上。或許是太累了,他很快就睡著了,連夢都沒有做。
「要是我的跟蹤,讓你感到了不快,我向你道歉。可是,我並不是要敲詐你啊。木島先生,我只是想和你聯手。我應該已經說過了呀,咱們是同一類人——我和你一樣,也有恨不得想殺掉的人。」
他拿著球棒包和鑰匙,進入了無人的儲物室。這裏瀰漫著沉悶的空氣,一看就不怎麼使用。儲物櫃排成細長的縱列,數量不到二十個。省平來到印著與自己鑰匙上,相同號碼的柜子前,把鑰匙插|進了鎖孔。打開薄薄的鐵皮櫃門,一股霉味撲鼻而來。省平把整個球棒包,都塞進柜子里之後,關上門並上了鎖。因為堀田知道自己的住處,所以不能把用作兇器的球棒,放在家裡。他沒有練習擊球,把鑰匙隨便放進了兜里,便空著手回家了。
自己的想法,好像突然直接地顯示在了臉上。那個人微笑著,把手從省平的肩上移開,無禮地盯著木島省平的臉。
調整好座位的角度后,省平立刻翻開在車站小賣部買的周刊雜誌,想看看關於山崎被殺一案的報道。
「連本帶息,一共八百萬左右。」
「那等你日程定下之後,就用這個通知我吧。我每天都會査看的。不過,千萬不要在自家和公司使用,手機也不行。為了不留下記錄,必須用公共電話。」
「牧子是我們公司,大型客戶董事的女兒。上司讓我去相親的時候,我二話沒說就趕去了。當然,我是為了升職加薪。見面的時候,我看她姿色不錯,還是個淑女大學的畢業生,那時真是個沒得挑的對象。可是,我想錯了。」
「這個地方也不過如此了!……」木島省平一邊這樣想,一邊把毛巾搭在頭上,將球棒收到包里之後,走了出去。
「當然知道了。宮澤吩咐過我,說他不想給舅舅添麻煩,所以希望我不要插手。」
謹慎起見,他又看了一眼「攝影師」那頁。宮澤映輝的名字下面,果然記錄著相同的電話號碼。省平合上電話本,放回架子上。雖然自己也曾懷疑過,這張名片是不是利用製作大頭貼的那種機器,臨時拼湊出來的,但至少這個疑慮已經消散了。
在開始工作前,他順便來到資料室,查看電話本,在城市那一頁上,查找「攝影〈商業攝影〉」一欄,找到了「工作室」的號碼。這個號碼和堀田給他的名片上的號碼一樣。
飯桌上只擺著冷凍食品,顯得乏味不堪。牧子隔著飯桌,把今天是結婚紀念日的事,悄悄告訴了省平,語氣中只有對丈夫深深的厭惡,省平也絲毫沒有隱瞞他忘記的事。
堀田好像感到鼻頭有些癢,皺著臉說:「因為我要是最先在月底殺掉你夫人,就會因為還不上錢,而被弄得半死,那樣可就血本無歸了啊。」
木島省乎有了個主意。那是能夠死死地揪住堀田的小辦子、讓他遵中殺人約定的強力武器。
「請留言……」
和丈夫幾次重複的事情一樣,牧子也有好幾個情人,堀田秀雄便是其中之一。因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能讓牧子稍稍感覺到,那個與自己私奔、比自己年紀大的男人的面容。可是,他們只是玩玩而已。他是個永遠成熟不起來、無聊乏味的男人。如果沒有這次的事情,他們應該早就分手了。
「您一個人嗎?」
這天晚上,牧子比往常更加難纏,更加煩人。她拔掉高價葡萄酒的木塞,獨自把酒一飲而光,然後藉著酒勁招惹丈夫。省平責備她喝多了,她便透過染成紅色的玻璃杯,瞪著省平,眼神里充滿怨氣,還讓他不要管。
「算了吧。這又不是小學生郊遊。」
「放債的老人,會單獨生活嗎?安全怎麼保證啊?」
「我出去一下……」走過客廳時,他連自己去哪兒都沒說地打了聲招呼。牧子聽到后卻沒有回應,她並非喝醉酒睡著了。這早巳是二人交替反覆、司空見慣的場景了。
「這樣啊。雖然我自己沒有用過,不過知道怎麼用。」
「這樣不太好吧。萬一別人要是發現,你拿著我的名片,你我之間的聯繫,可就全都暴露了啊。那樣,咱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計劃,就全泡湯了啊。咱們應該是一次面也沒見過,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啊。」
「只能等你夫人深夜獨自在家的時候動手了。那樣一來,木島先生你就可以利用工作,製造不在場證明,十分保險。公司沒有預定讓你加班,或者是外出出差,在外地過夜的任務嗎?」
「剛才我看電視新聞了。事情很順利嘛,牧子小姐。」
看到自己義正詞嚴,對方的語氣便有所收斂了。木島省平好像沒把他的話聽進去,搖了搖頭說:「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不是說過了嗎?即使心情不佳,揮舞球棒之後,也會變得心情舒暢。你不也和我一樣,在這裏把球當成自己恨不得要殺了的那個人來打嗎?」
那人聳了聳肩膀繼續道道:「之後呢?」
這天晚上,宮澤映輝沒有給牧子打電話。可能他明天、後天,都不會再出現了吧。這是正常的。和堀田不同,宮澤親自動了手。雖然,他是和她定下「交換殺人」約定的搭檔,但他十分清楚,在作案后馬上就聯繫牧子,是很危險的行動。對牧子來說也是一樣,雖然她也是通過留言撥號,把丈夫的出差日程和投宿地通知的他,但宮澤並不知道真正的計劃,甚至連自己被牧子欺騙了,都沒有意識到。雖然宮澤一直相信,是牧子下手殺的山崎赳夫,實際上,卻是牧子的丈夫省平乾的。
從受到被害人嚴厲追債、對其懷恨在心的幾個客戶中,調查本部將嫌疑,鎖定在了山崎的外甥、攝影師A氏(三十一歲)的身上。A氏在創辦自己的工作室時,曾向被害人借取大量資金,今年他受到了被害人的強硬追債。
這件事,讓牧子對一直憎恨的丈夫,內心充滿了感激,她本人卻沒有因https://read.99csw.com此覺得奇怪。十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感激省平。
「果然啊。位置呢?」
「你的球擊得真不錯啊。球棒揮得很快,身體重心也沒有偏離。你是個老手吧?」
最初想出交換殺人計劃的是堀田。牧子在與他同床共枕時,聽他提起了這件事。堀田想,如果把省平幹掉的話,自己就能獨佔牧子了。堀田殺掉宮澤的舅舅,宮澤殺掉牧子的丈夫……然而,堀田考慮得很膚淺。他和宮澤是同去一家健身中心的相識,他們的共犯關係馬上就能暴露。
對丈夫的殺意究竟何時萌生,牧子已經記不清楚了。唯一能說清楚的,就是丈夫眼中,無數次閃現出的對牧子的殺意,導致牧子有了對丈夫的殺意。即使二人間只有憎惡的關係,省平和牧子也只是類似夫妻中的一對。或許連二人間的憎惡,都只是兩面鏡子,對映的虛像罷了。
木島省平來到公司,處理完雜事後,乘計程車前往東京站,坐上十點五十六分發車的「希望11號」去了名古屋。
汽車行駛在通往目的地的路上,那個男人終於亮明了身份。
然而,就算被刑警監視,堀田也必須完成殺死牧子的計劃。只要沾有他指紋的兇器——球棒還在省平手中,不管何等堅固的不在場證明,都會在那樣的鐵證面前,不堪一擊。堀田自己當然是最明白這一點的。
「偶爾和業餘愛好者打打棒球,結婚以後就幾乎不打了。已經十多年沒打過別人投過來的球了。」
「不去査探一下我家的情況嗎?」
「同一類人?我和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呀?」
「順便問您一下,夫人。能不能跟我們說說,昨天夜裡您在什麼地方?」剛才一直沉畎不語的老刑警,慢條斯理地問道。
這天是木島省平和牧子的結婚十周年紀念日。然而,省平忘記了。若他還記得,可能要比平常更晚回家。
那個男人不容省平抗議,把臉貼近他,棒球帽幾乎碰到了省平的耳根,壓低聲音說道:「那個牧子,是你夫人的名字吧?」
開始的幾個球,他完全把握不住時機,球棒總是揮空。雖然自己力圖冷靜下來,但精神上的平衡十分紊亂,擊球的動作完全走了樣。省平目送著剩下的球,一時離開擊球席。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重複著揮棒動作,提高自己的注意力。不久他感到全身充滿了活力,便把第二枚硬幣,塞入了操作盤。
十四號,星期一。
木島省平瞥了一眼晨報上的案件報道,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家。一到公司,他去名古屋出差的日程已經定下,是二十九號的星期二。和自己預料的一樣,當天晚上要在名古屋住一晚。
把球速設為一百三十五千米/小時后,機器再度開始投球。隨著「咔」的一聲,投球機的馬達開始運轉。木島省平調整呼吸,把球棒舉到右肩位置,緊盯著球……
木島省平離開公司,來到了地鐵站,站在與之前使用過的相同的公共電話前。他拿起話筒,插入了電話卡,撥了「0170」這付碼。這是留言撥號服務的號碼。按照錄好音的操作提示,他又輸入了十位數的聯繫號碼,和四位數的密碼。
那是在電腦和手機普及以前,開設的「聲音留言板」服務。事先設好聯繫號碼和密碼,就可以在任何地方登陸,還可以保障使用者的隱私。因為錄音信息,會在一天內刪除,所以不會留下線索。
省平光顧這家擊球中心,已有一年多了。剛來的時候,也是在像今晚一樣,和牧子吵完架后,不過當時爭吵的原因,省平已經不記得了。因為在家裡也感到煩悶,所以,他為了排解心中的鬱悶,便開車漫無目的地飛馳。就在他漫不經心地,瀏覽著街上的夜景時,經過的擊球中心的招牌,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想,揮灑一下汗水、解解悶也不錯,便懷著半分不在意的心情,走了進去,沒想到從那以後,竟成了這裏的常客。
「工作室μ宮澤映輝」的圖案下面,印著辦公地點和電話號碼。僅從設計上看,這張名片著實讓人懷疑,攝影師的眼光。
牧子到底是何等冷漠的女人啊?……自己竟然和這樣一個腦子裡只有自尊、極端自我的女人,一起生活了十年,又受盡了怎樣的屈辱?自己付出了多少無謂的努力,來壓制對牧子的滾滾憎恨?把這些話說給堀田這種人聽,是不會得到對方理解的;就算對方理解,也於事無補。讓對方把這當成常見的、為獲取保險金的殺妻行為,反而會使相互間的行動變得容易。省平克制著,避開了堀田輕蔑的視線。
就在省平想著牧子和堀田的事情,要抄近道走上人跡稀少的黑暗小路后,被人叫住了。那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堀田搖了搖頭,開始畫起房間布局,和潛入逃跑的路線圖。卧室在一樓的後面。山崎習慣每晚睡前飲杯酒,夜裡十一點就寢。省平應在十二點到一點之間,用放在枕邊的德國產的血壓計軟管,勒住他的脖子。因為山崎會馬上入睡,所以,不用擔心他會反抗。殺死山崎后,要把室內翻亂,偽裝成入室盜竊的現場。連逃跑用車的停車位置都確定好了,省平對堀田佩服得無話可說。
嘗到甜頭后,省平又去了兩、三次,等到他重新領悟揮動球棒的技巧,體會到球棒擊中球心的觸感時,頻度已經由每月一次,縮短到了半月一次。半年前,他已經不滿足租用二手球棒,想要自己花錢買新的了。現在他幾乎每周都來,在同一房間面,對同一台投球機,獨自默默地將白色的球擊回。
他同時感到喉嚨痛苦、呼吸困難,終於恢復了意識。自己的脖子,被繩子一樣的東西緊緊勒住。木島省平想要拚命反抗,但由於自己喝醉了酒,以及腦袋挨了一擊的緣故,半個腦袋一片恍惚,身體也不聽使喚了。勒進脖子的繩子,越收越緊,省平的氣管,就要被堵住了。
「明白的話就得認真對待。成嗎,木島先生?……咱們見面的時間,僅限於今晚。咱們是陌生人,彼此不認識對方的臉,也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不能再見第二次面。接觸的次數越多,交換殺人敗露的危險性就越高。打電話和寫信,可能會留下記錄,所以也不行。因此,今晚必須把能做的事全部做完,否則以後後悔,可就來不及了。任何一個細微的疏忽,都會導致致命的後果,失敗的話咱倆都得完蛋。為了避免這樣的事發生,咱們要確保計劃萬無一失。」
從他那穿得走了形的T恤衫衣領上,可以看到他戴著一條銀鏈。那個人留給省平的印象,好像是一個沒有完全成年的人一樣。
堀田還說,這邊的商談告一段落,該返回擊球中心了。
不久,道路旁那家擊球中心的招牌,便映入了他們的眼帘。堀田坐在副駕駛席上,抱著胳膊,繃著臉一言不發。省平當然也沒有說話,他打開轉向燈,轉動方向盤,把車駛入了停車場。
「請等一下。要是說錯了話,我向你道歉。可是,這個計劃一定可以順利實施啊,絕對不可以放棄啊。請相信我,再考慮考慮可以嗎?」
「你是木島省平先生吧?」
雖然他覺得,只是一下敲擊,就已經將對方的頭蓋骨擊碎了,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反覆又打了兩、三下。老人就在睡夢之中,一聲不響地喪了命。

第一話

「知道了,我還會再打過來的。」
「什麼意思?」木島省平滿腹疑惑。
雖然今晚是周末之夜,場內卻空空如也。木島省平走進左邊第三個房間,從球棒包里拿出自己的球棒。重複了以往的動作后,塞入了一枚硬幣。
「我要是有了情人,就不會每晚到擊球中心,搞得自己汗流浹背了。當然了,說自己一次也沒有過,那是騙人的果話。在我們結婚的第二年,我和公司下屬的事情敗露,我們就吵過一次。牧子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開始厭惡我的,但說到底,我們倆彼此之間,都沒有了愛情。牧子並不是因為曾經信任我,而和我生氣的;而是自尊心受到了傷害。雖然在那以後,我還有過幾次婚外情,但牧子對此,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這段婚外情結束之後,她才舊事重提地責備我。她對我的這種態度,比生生折磨我還要殘忍。如今,再讓那個傢伙活著,只能讓我感到痛苦。」
剩下的短暫時間里,二人在路上,商量殺死牧子的具體方案。省平說出了自家準確的情況,和牧子的生活習慣,連夫妻分居而睡、玄關的備用鑰匙,藏在庭院花盆的土裡,他都一併告訴了堀田。堀田雖然按照自己的安排,事先制訂了作案計劃,但計劃中有一些地方需要弄清。堀田指出,由於附近耳目眾多,白天作案過於危險。
「救命啊!……」他擠出聲音想要叫喊。可是,嘴裏冒出的,只是咕嚕咕嚕的聲音,根本連不成話。腦子開始麻木,漸漸失去知覺。在死亡恐懼的驅逐下,在頭部四處亂晃的一瞬間,那個想要殺死自己的男人的臉,突然掠過了省平視野一端。
「那家旅館唯一的亮點,就是離繁華街很近。旁邊不遠有家酒館,八點咱們大廳里見吧。」
雖然木島省平的腦子裡,冒出尾隨堀田的車的想法,但省平否決了,他選擇了回家。時間很晚了,牧子那個傢伙,一定已經睡著了吧。
簡單吃過晚飯,牧子開始了明天行程的準備。準備妥當時,已經是十一點以後了。電話又響了,她拿起聽筒,裏面傳來了堀田秀雄的聲音。
「你是說要『交換殺人』嗎?」
九-九-藏-書這麼說來,在名古屋車站的時候,就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是刑警在跟蹤嗎?不,不可能。只要堀田不招認,警察絕對不會把殺害山崎的嫌疑,安到自己的頭上。省平一邊安慰著自己多慮了,一邊穿過了黑部,把自己領到的那家酒館的門帘。
咱們兩個互相做對方的代擊球手,就能夠確保擁有萬無一失地「不在場證明」,並順利消滅礙事的傢伙了。
說罷,那人再度微微一笑。
從白天開始,木島省平就在家裡發獃。虛脫感遍布全身,什麼也不想干,可能是因為昨晚的反作用吧。在當晚的電視新聞里,省平第一次看到了那個,被自己殺害的男人的臉,但內心沒有湧現出任何感慨。就在新聞播音員還在念稿時,省平按下遙控器的按鈕,換了台。
「知道了。我就碰碰運氣賭一把,我相信你,我先動手,你后動手。」
「光打棒球,真是糟踐你了!……」那人說道。
「那些話我已經習慣了。」木島省平說道。
列車到達名古屋,是在十二點三十二分。木島省平在車站前,攔下一輛計程車,直奔會場。在大廳的接待處,他遇到了與自己同期,進入公司里的黑部。黑部兩年前從總公司調到名古屋,是省平能夠與之推心置腹,說話的少數幾個朋友之一。聽說省平要在今晚住一宿,黑部便邀請木島省平,在會議結束后,一起喝酒。省平答應了下來。
「那你豈不是四面楚歌了嗎?」堀田語帶諷刺地嘲笑著。
「牧子在學生時代,就和一個三十歲的有婦之夫,有著深厚的關係,肚子里甚至還懷了孩子。二人私奔的時候,被家人強行拉了回來,她的家人讓那男人支付一筆分手費后,總算與牧子分了手。而且因為那時候,牧子被強行做了人流手術,導致她再也不能懷孕了。在我和她結婚旅行的酒店裡,她第一次告訴了我這一切。要是只有這些也沒什麼,可那個傢伙對我說,她現在腦子裡,依然無法忘記那個已經分手的男人!……那天晚上,無論我在床上如何愛撫她,牧子都毫無反應啊……明白了吧,我被扣上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啊。」
下次必須設法順利操縱這兩個人,讓他們同歸於盡。為了不讓警察懷疑的火星,濺到自己身上,就要封住二人的口,到那時,丈夫留下的那根球棒,或許就能派上用場了。如果把殺害山崎的罪名,悄悄嫁禍給堀田,那堀田和宮澤之間的交換殺人計劃。就能夠暴露出來了……
「沒什麼,我總覺得被人跟蹤了。」
牧子嘆了一口氣說:「你要調查我的不在場證明嗎?可你們之前不是說過,我丈夫遭流竄劫匪襲擊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嗎……」
「死者確實是我丈夫嗎?」牧子問道。
另一方面,牧子把堀田當做棋子操縱,讓他接近省平。牧子知道,丈夫常去的那家擊球中心,而她在結婚紀念日那天,故意招惹丈夫,讓省平與堀田相遇,也是計劃中的一步。
「把門鎖好啊!……」省平出門時突然想了起來,便對妻子說了這句話。牧子只是站在門對面,沒好氣地回應了一句,連句送別的話也沒有說。
「公司太樞,捨不得給住宿費,所以沒辦法啊。」
木島省平回到家裡,看到玄關的大門緊閉。屋子裡也是一片漆黑,他沒有查看牧子的卧室。情況一直都是這樣。
木島省平又從頭看了一遍報道后,合上了雜誌。雖然他看到「共犯」這個詞時,心裏不禁一慌,但從文章後半部分的意思上看,堀田好像在躲避著警察的嚴厲追查。雖然他並非完全清白,但警察對他的追查,一定會鬆懈下來的。
「這時候也沒辦法啊……對了,球棒的事辦得如何?」
突然被對方說中心事,木島省平心中頓時一緊。就算對方是素不相識的人,自己也絕不能這樣輕易承認。省平佯裝不知地想避開這個話題。
雖然已經決定,要和這個男人聯手,但自己也不能有絲毫的大意。木島省平心裏想著。
他把球棒包放回衣櫥,打開房間窗戶通風換氣。為了不讓牧子發現,他把保鮮膜和揮髮油瓶,悄悄地放回原處,把布藏到了車庫。下午剩下的時間,他主要用來檢查汽車了。
堀田從牛仔褲兜里掏出名片,小心翼翼地遞給了木島省平。
「你是信不過我嗎?你以為我企圖借刀殺人,讓你先把我舅舅殺掉,然後獨享好處嗎?」
黑部說,自己還有些後續工作要處理,所以先暫時告別,一小時後來旅館接他。省平把自己投宿的商業旅館的名字告訴了他,黑部則大吃一驚:「真簡陋啊。」
「月底嗎?」
木島省平把車停在指定地點后,立即開始行兇的準備。他戴上作案手套,戴上太陽鏡遮掩自己的臉,拿上手電筒和球棒包,之後快步接近山崎赳夫的家。球棒包里還裝著一個黑色塑料袋。他從後門進入院中,由浴室的窗戶進到屋裡。和堀田寫的內容一樣,窗戶沒有上鎖。
木島省平過了中午才起床,午飯吃了些剩飯,順手從廚房的櫥櫃里,拿出一張保鮮膜,又從儲物間,翻出一個裝揮髮油的瓶子和一塊干布。他拿著這些東西,回到房間,自此閉門不出。
就在二人又要開始無謂的爭吵時,省平忍無可忍,一語不發地轉過身,在牧子充滿輕蔑的眼神中,迅速離開了客廳。雖然倒在杯中的葡萄酒,自己一滴也沒有喝,但他覺得身體一下子熱了起來,彷彿被嚴重燒傷似的,火辣辣地痛。
電話鈴聲好像打錯了似的響了起來。牧子拿起聽筒,對方是名古屋分公司的黑部。黑部說木島的死都是自己的責任,還說好要幫助牧子。牧子告訴黑部,自己明天要去名古屋,和他說好了在車站見面的時間。丈夫生前的朋友黑部,不可能知道牧子和省平之間,產生了深深的裂痕,二人誰也沒有談及過此事。
「你太無禮了。不要找些奇怪的借口了!……」省平踢開長椅,想要離開,那個人卻按住他的肩膀,攔住了他。
「我不是說過在上周,我開車去過你家嗎。不會出差錯的。我已經掌握了你家大體的布局,和附近的情況……說實話,白天我甚至還裝成健康食品的推銷員,到你家玄關去查探過呢。」堀田哧哧地笑著,說得滿不在乎。
木島省平搖了搖頭。雖然平時省平是個不和別人搭訕、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類型的人,但當他因牧子的事,而悶悶不樂時,就會只想和陌生人聊天解悶了。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是個與自己素昧平生的男人。為什麼?……
「我出去一下!……」走過客廳的時候,省平連自己去哪兒都沒說地打了聲招呼。
「你應該也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吧。」
「是啊。可是,如果牧子死了的話,就能峰迴路轉了。我們結婚後沒多久,就互將對方作為受益人,購買了高額的人壽保險。殺了她的話,我就能得到一筆錢。只要有了那筆錢,從今往後我的狀況,就能有所改觀了。」
「不不不,這隻是例行公事而已,請夫人不要誤會。」老刑警急忙辯解道。
堀田叮囑完,把十位數的聯繫號碼,和四位數的密碼告訴了省平。
堀田的話是這樣的:山崎是堀田母親的弟弟,在世田谷經營著一家房地產公司,但據說他的主業是四處放債。泡沫經濟時期,舅舅的生意十分興旺,經常帶著當時還在上學的堀田一起玩樂,還投錢為堀田,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說等以後堀田賺了大錢,再把錢還給他,並大方地為堀田的攝影室投入資金。可是,隨著泡沫經濟的崩潰,土地價格開始崩盤,經濟的蕭條,令舅舅的生意開始走下坡路,他開始翻臉不認人,催促堀田趕快還錢。
省平點了點頭,表示肯定。這時,那個人突然露出諂媚的笑容,承認說,今晚並不是第一次在這裏看到省平。還說因為省平經常將平直球擊飛,所以以前就注意他了。
「怎麼回事?」
「真是個怪人啊。沒養條狗嗎?」
得知消息的娘家父親,只說了這一句話。牧子裝作沒聽見,說自己還會再打電話給父親,便掛斷了電話。
「因為死者的財物被搶,所以調查總部認為,他被流竄劫匪襲擊的可能性很大。」
「找到了。昨天我在丈夫離開家后,檢查他的房間,找到了一把擊球中心儲物櫃的鑰匙。我馬上趕去一看,球棒果真藏在那裡。」
堀田撇著嘴,搖了搖頭:「你博取同情,只會浪費時間。既然要換取升職加薪,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啊。」
「有什麼不方便嗎?」
快到中午了,省平停下工作,來到外面,擠進吃午飯的人群,走到了附近的車站。他用站內的公共電話,撥打了剛才確認的「工作室科」的號碼。當然,這樣做的目的,是證實堀田說的話。
七點會議解散。黑部表示慰勞般地,拍了拍木島省平的肩膀:「你真是可憐啊。」
來者是經驗豐富的老到刑警,和像是剛從警校畢業的新人,是典型的二人搭檔。負責和牧子交談的,主要是那個年輕的刑警。
案發後兩周內,隨著調查總部,重新對借款人的逐一清查,警方發現被害人從以前開始,就和暴力團的人有來往。雖然警方討論過,案件的調查,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但並不能否認,調查陷入僵局的現點。
省平剛要回頭,頭部卻突然挨了一擊,眼前頓時金星四散,意識驀然遠去,身體倒在了路上。
雖然木島省平嘴上輕鬆地搪塞了過去,但內心忐忑不安。
黑部八點準時到來,二人一同離開旅館,向黑部常去的酒館走去。途中省平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回頭看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