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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竊的信

失竊的信

倫羅特下定了決心。不依靠關係人的證言和物證,而是從純理論的觀點,找出隱藏在兩把掛鎖和鐵制信匣里的真正玄機。那天晚上開始,他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廢寢忘食地埋頭思索這個問題。第二天時過午夜,一道意想不到的光芒,照射進了他的大腦。他想到自己將這個案件,比作聯立方程式,把人的因素代入各項,卻忽視了事物的側面。現在,他意外地發現自己似乎解開了這個謎。而且,由兩把掛鎖和鐵制信匣組成的多項式,完成了他那突然浮現出的靈感。倫羅特暗自竊喜,不顧深夜,給G將軍的私邸打電話,與阿伽爾瑪夫人交談。
赫爾巴·希奧·門迪內·哥羅博士是位紳士。他的相貌充滿浪漫之感,嘴邊蓄著鬍子,通過運動鍛鍊出來的高挑身軀,被優雅的打扮——一身潔白的絲綢襯衫、珍珠裝襯的衣領,以及帶有純金鏡框和鏡鏈的單片眼鏡——所包圍。博士那時正在撰寫當地的見聞——由於被禁止外出,所以描述的內容,大半是不確定的傳聞和庸俗的想象,他停下筆,起身迎接倫羅特。
倫羅特無語地聳了聳肩。他向夫人借過諾姆德老人製作的、精妙絕倫的掛鎖,和唯一的鑰匙——不存在備用鑰匙——之後,向將軍夫人道了別,然後,直接趕往市區拘留所〈他是為了去見拘留所里關押的犯人〉。
幾聲槍響過後,天花板的燈被打得粉碎。混雜著槍聲,倫羅特的皮膚,感覺到了保鏢揮舞匕首,劃破空氣的陰風。倫羅特握住槍,趴在地上,臉頰頓時被玻璃碎片划傷。
「我知道諾姆德老人,並沒有偷阿伽爾瑪夫人的珠寶盒啊。」署長說,「但那麼說的話,信件失竊不也是事實嗎?」
「我是埃里克·倫羅特。現在有一件非常緊急的事情,必須立即確認,所以冒昧地給您打了電話。您曾經非常肯定地說,那隻信匪從『北方旅館』回到您手中的那天,匣子沒有被掉包是吧。那時您還記得,匣子底下一角,那道魚形的刮痕嗎?」
他剛一到家,便收到一個寄信人不明的信封。在他拆開信封時,一封信和一枚鉛制子彈,一起掉在地上。
警察小組開了槍,罪犯們也舉槍迎戰。店內一片漆黑,黑暗中,敵我雙方混雜在一起,槍聲和憤恨的叫罵聲不絕於耳,還充斥著火藥的氣味。倫羅特被不知面相的對手,踢中身體和胳膊,在地上四處打滾。就在這時,通向賭場後門的門前,閃現出了槍口|射出的火光。橘黃色火光的殘影中,浮現出了雷德·夏拉赫的臉。
在剛剛從拘留所釋放出來的老人面前,倫羅特一語不發地,拿出了門迪內·哥羅的掛鎖。老人定睛凝視著這把(鎖上的)掛鎖,然後拖著老邁的雙腿,走進了狹小的工作間。三小時后,這個國家最厲害的鎖匠,終於成功地打開了這把鎖。
一個狂風呼嘯的秋夜,天色剛剛暗下來,首都警察佛朗茨·特萊維拉·努斯署長,拜訪了倫羅特的公寓。當時佛朗茨雖然剛剛就任這個重要職位,但那天晚上他的樣子,好像失去了往日的自信。
第二天早上,倫羅特向泥濘不堪的河口邊走去。
對以純粹的理論家自居的埃里克·倫羅特來說,解開這個關鍵的不解之謎,意味著在智力上,取得足以與西·奧古斯特·杜賓的偉業相媲美的輝煌勝利,自不必說,更何況施此奸計的罪魁禍首,是與倫羅特不共戴天的仇敵——外號「花|花|公|子」、在南部首屈一指的神槍手雷德·夏拉赫。下面講述的這個故事,發生在倫羅特在桉樹飄香的「特里斯勒羅伊」別墅,死於宿敵槍下的三年前。
「是嗎?」倫羅特說著,便從上衣的內兜掏出了手槍。幾乎與此同時,夏拉赫也用手槍指住了他的鼻尖。兩位宿敵把手指放在扳機上,彷彿自己映在黑暗鏡中的身影般,沉默地交換著視線。
倫羅特把兩位客人讓進房間,和特萊維拉·努斯談論了調查的進展情況。二人的談話,向悲觀的方向傾去(負責跟蹤的警察的報告,印證了諾姆德老人的清白〉,倫羅特也直言不諱地坦白說,自己的調査也陷入了僵局。
「真是膽大妄為啊!……」倫羅特心中咒罵道。
「夫人把情書寄給的那個外國人是誰?」
「在這一點上也沒有差錯。」阿伽爾瑪夫人一再強調著,「在領到特別定製的掛鎖后沒多久,那位老人就因涉嫌從我的珠寶盒裡盜竊戒指項鏈,而被逮捕了(當然,他是被阿伽爾瑪夫人設計栽贓陷害的〉。諾姆德·佩爾從那天起,就一直被關在拘留所里,因此,他不可能將掛鎖的秘密泄露出去。」
倫羅特放下了聽筒。他等到天亮,去了警察總部,和剛剛上班的特萊維拉·努斯署長,開了個策略會議。碰巧這天是犯罪集團的收款日,有消息稱,花|花|公|子夏拉赫會前往他弟弟托尼,在托隆街經營的賭場。這正是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最好時機。
第二天,倫羅特前往位於市中心的G將軍私邸。雖然將軍因公務在身不在家,可阿徹爾瑪夫人在。倫羅特表明自己的來意后,一臉憂鬱的夫人,眼神里彷彿找到救星似的,盯著倫羅特看去。
「一切都已在D長官的掌握之中了。」特萊維拉·努斯臨走時,在倫羅特耳邊悄悄說道,「這樣等於將軍的政治生命,已經就此終結了。愛妻被政敵操縱,使得我們這位將軍大左右為難。夏拉赫棋高一籌,所以,倫羅特,這次是你完全失敗了啊。至於我還能否,留在警察署長這個位子上,也read.99csw.com很難說了。」
聽到老相識的名字,倫羅特的眉宇間,頓時顯出了幾道深深的維紋。夫人的話說得並不誇張。如果這把掛鎖,是生於瑞士的著名鎖匠諾姆德老人,傾注心血打造出來的話,即使是夏拉赫的手下,也會束手無策、無從下手吧……當然,若是諾姆德老人本身,就被夏拉赫收買了的話,則要另當別論了。
「這是我在第一次收到這個匣子那天,偸偷刻上去的。」門迪內·哥羅得意揚揚地說出了實情,「你也知道,擔任外交官這個要職的人,在保密問題上,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所以,我就做了這個極其細微的記號,萬一這個匣子要是被第三者掉了包,我也能立刻看出來。」
這並非謊話。門迪內·哥羅博士發揮出超乎想象的雄辯之才,立刻就讓倫羅特敗下陣來。他的話語里,頻繁出現自相矛盾的語法,和出處不明的引用句,還有深入到每一個句子中的喜怒無常,和啰啰唆唆的註釋。門迪內·哥羅若是說上一小時,他的速記筆記,一定夠得上修辭學講義一年的量。
當倫羅特把話題引到博士與將軍嬌妻萌生的「柏拉圖式交流」時,自詡頭腦精明的門迪內·哥羅的話,卻與阿伽爾瑪夫人的證詞有了些細微差別。他說利用兩把掛鎖保密的辦法,是他想出來后教給夫人的。但是,在對此抱有懷疑的倫羅特,一再追問之下,博士不僅把自己之前的話全盤推翻,還反問倫羅特說:「女人膚淺的智慧,為何如此危險。」倫羅特沒有理會這問題,向這位阿根廷人請求,把阿伽爾瑪夫人送來的鐵制信匣,和(第二把)掛鎖給自己看看。
諾姆德老人的證言毋庸置疑。可是,慎之又慎是倫羅特的金科信條。他從拘留所那裡,給特萊維拉·努斯的辦公室,打去了一個電話,請求將這位可憐的鎖匠立即釋放。
「掛鎖的鑰匙呢?是另行寄到『北方旅館』嗎?」
「沒有任何異常啊。」鎖匠保證道,「這把掛鎖,是我為阿伽爾瑪夫人特別製作的。鑰匙孔沒有被動過手腳的痕迹。總之,除了持有鑰匙的夫人,和我這個製造者,沒有誰能打開如此複雜的鎖。」
諾姆德老人的話,讓倫羅特不知所措。是夜,特萊維拉·努斯署長和一位沉默寡言的同伴——一個帽子戴得很低、臉藏在外套衣領下的小個子男人——一起在公寓門口,等著倫羅特回來。從署長恭順的態度上看,另一個人一定是位擔任政府要職的高官。
倫羅特對阿伽爾瑪夫人展示的機智才華,感到咋舌——她以前一定也用過同樣的辦法,掩人耳目地傳遞信件。雖然裝有情書的匣子,會經過中央郵局三次,但無論是哪一次郵遞,匣子都會鎖有一把以上的掛鎖。而且,寄信人阿伽爾瑪夫人,和收信人門迪內·哥羅博士,都不必為麻煩的鑰匙郵遞問題感到頭痛。可是,既然匣中的情書,落入了D長官之手,就說明這個計劃,一定在某處存在致命的盲點。倫羅特快速運轉頭腦。
博士搖了搖頭:「信匣正如我和夫人說好的那樣,是兩天後回到我手裡的。可是裏面裝的不是情書,而是信件的存單!上面簽著花|花|公|子夏拉赫的名字,字跡潦草得像是沒教養的人寫的。請你看看這個〈門迪內·哥羅博士讓倫羅特看了那張存單。夏拉赫的簽名,和昨晚送到倫羅特公寓的,那封恐嚇信上的筆跡完全相同〉。這個以破壞別人戀情為樂的卑鄙傢伙,他要是花|花|公|子,那這個世界,豈不是要完蛋了嗎?」
在與博士道別前,倫羅特提出了一個小小的願望:「門迪內·哥羅博士,聽說您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是一位著名的私家偵探。關於本次這起不可思議的失竊案,您如果有什麼專業的建議,可否提出來讓我聽聽呢?」
「如果這上面的內容屬實,」倫羅特想,「那麼關於信件的偷盜手法,博士也許會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倫羅特壓低聲音,繼續說:「阿伽爾瑪夫人把情書放入信匣X中,鎖上掛鎖A后,寄給門迪內·哥羅博士。在中央郵局候命的你弟弟,把寫有『北方旅館』的送信狀,從信匣AX上撕下,貼到裝著有你簽名的存單的偽造信匣Y上,並在上面鎖上掛鎖α后,送到了門迪內·哥羅博士的房間。第二天,門迪內·哥羅依照夫人所言,在上鎖的偽造信匣αY鎖上掛上鎖B,送回將軍府邸。中央郵局的托尼。將由『北方旅館』寄回來的偽造信匣(α+B)Y,換成之前得到的真信匣AX,並在真信匣上鎖上掛鎖β后,再度寄給了夫人。夫人從鎖有兩道鎖的真信匣(A+β)X上,打開掛鎖A后,再次將其寄到門迪內·哥羅博士那裡。在真信匣經過中央郵局時,裝有信件的信匣X上,雖然只剩下了掛鎖β,但是不用說也能明白,β一定是你讓人準備的,因此其鑰匙最初就在托尼手中。托尼輕而易舉地解開掛鎖β,打開信匣,成功偷出了夫人的情書。
「就是把掉包的任務,交給了你的弟弟。托尼留下一個小小的疏漏。細緻入微的門迪內·哥羅,在你準備的偽造信匣上,刻了一個毫不起眼的魚形痕迹。如果沒有那個痕迹,信件的偷盜手法,一定會成為千古之謎。」
「首先,你複製出一個浮刻有公牛和百合徽章的鐵制信里,得到兩把現成的掛鎖后,讓你弟弟托尼裝成臨時郵遞員,混入中央郵局。為了讓後面的話便於理解,我將裝有阿伽爾瑪夫人信件的真信匣設為X,你準備的假信匣設為Y。然後把夫人向鎖匠特別定製的(第一把)掛鎖設為A,門迪內·哥羅博士從祖國帶來的(第二把〉掛鎖設為B。與此相對,把夏拉赫你準備的(第三和第四把)兩把read.99csw.com掛鎖分別設為α和β。」
「他一定是將軍忠實的部下。」倫羅特頓時恍然,「門迪內·哥羅博士在被命令離開本國前,其實一直被軟禁在這房間里。」
「混蛋,我犯了什麼錯誤?」
夏拉赫突然表情大變:「我的確冒了很大的風險。不過,面臨著更大險境的人,不是你嗎?」
倫羅特從門迪內·哥羅那裡借過(第二把)掛鎖后,便離開了「北方旅館」。他要去的下一個地方,是首都西部地區,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諾姆德老人的作坊,就佇立在那裡。
想到G將軍從德高望重的祖先那裡,繼承的公牛和百合的徽章,倫羅特便覺得諷刺。如今的將軍,已經上了年紀,配不上「勇猛公牛」的稱謂了。因此,將軍向年輕而見異思遷的阿伽爾瑪夫人——G將軍前兩任妻子過世后,她就成為了他的第三任妻子——索求百合的純潔,本來就是強人所難吧。然而,即使她輕率的行為,傷及了G將軍的名譽,也不能解釋今晚特萊維拉·努斯態度不知所措的原因(倫羅特對此十分不解〉。
「我現在必須回去了。」G將軍急忙起身,穿上了外套,「倫羅特先生,我十分感謝你,能夠儘力幫助我。但是,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的結果。」
「沒有那樣的刮痕是吧。」倫羅特的聲音,不由得變了,「謝謝您,您讓我解開了這個謎。人們對您的種種不光彩的懷疑,應該馬上就能澄清了。」
「這麼說你對數學挺在行啊。」夏拉赫露出憎惡的表情,哺喃地說,「這些我記住了,然後呢?」
D長官命令夏拉赫集團竊取夫人信件一事如果屬實,那麼,以非法拆閱他人信件罪,將這一干人等全部拘留,不就行了嗎?倫羅特可以舉出幾個至今仍在服刑之人的名字,而這些人的罪名,遠比這輕很多。
「當然是為了把阿伽爾瑪夫人誣陷為共犯,打擊將軍。如果把這樁偷盜,偽裝成不可能實施的話,夫人說的『匣子里放著信件』的證言,也會變成謊言。你們真正的目的,就在於此。甘願冒險留下姓名,讓門迪內·哥羅發現簽名的存單,也是出於相同理由。」
「關燈!……」在警察小組沖人前,夏拉赫怒吼道。
「這不是埃里克·倫羅特嗎,真是稀客啊。」雷德·夏拉赫說道。這句話彷彿暗號,兩個壯漢立刻從左右兩邊,死死抓住倫羅特的胳膊。倫羅特被攔住去路,目不轉睛地瞪著雷德·夏拉赫。
「突然這麼粗暴地對我,可有損你花|花|公|子的大名啊。」
「不是的。如果僅僅寄送的是鑰匙,郵遞員可能會把鑰匙偷走,打開鎖在裝有情書的鐵匣上的掛鎖。可是,再把鑰匙放入另一個匣子,鎖上第二把掛鎖后,送到博士那裡也不行。如果沒有第二把掛鎖的鑰匙,就無法打開第二個匣子,所以,博士還是無法拿到打開第一個匣子的鑰匙。」
這時候,之前一直頑固地保持沉畎的第二位客人,終於摘掉帽子,脫掉外套,露出了苦惱的表情。他就是G將軍。他的臉頰由於失眠和擔心,變得很是消瘦,原本像老鷹般銳利的目光,如今竟然也不見了蹤影。
倫羅特發出一陣冷笑,在夏拉赫對面坐下:「正如你說的那樣,我差點就變成了整條街的笑柄——不為別的,就因為我掉進了『花|花|公|子』夏拉赫你設下的陷阱。可是,這是今天早上之前的事。你從G將軍夫人手中,偷竊信件所使用的骯髒手段,我已經全部査清楚了。」
阿伽爾瑪夫人避開這個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做一把備用鑰匙,預先交給門迪內·哥羅博士(要想讓那把鎖,只能被博士打開,夫人理所當然,要將那把鑰匙交給博士)。可是,晚宴那晚之後,夫人連見博士一次的機會都沒有。把送交鑰匙的任務交給第三者,從保密的觀點看,只能增加秘密泄露的危險。
「那結論正是我所害怕的啊!」老將軍低聲嘟囔著,用瘦骨嶙峋的手指蒙住了臉,「總之就是說,我深愛的阿伽爾瑪,從一開始就沒有把那封情書,放到鐵制信匣里嗎?」
如果必須將鑰匙交給第三者,才能完成秘密通信,那就會成為「安全」這道鎖中,最薄弱的環節。
「這個國家郵遞員的品德,根本不值得信賴,您應該也很清楚吧。」阿徹爾瑪夫人嘆息道(倫羅特也表示同意),「沒有經過保密處理的信件,很容易被間諜一樣的郵遞員,給一覽無餘的。要是考慮到這件事,會鬧得滿城風雨,一開始就應該派使者,把信直接交給博士,那樣就不會出事了。所以我決定,把信放到盛放將軍徽章的鐵制信匣中后,再用掛鎖鎖好,然後附上一份暗示寄往『北方旅館』的送信狀,送到博士手中。」
倫羅特掛上了電話。這一天就這樣結束了,雖然在這一天里,自己接觸到了幾個意味深長的事實,但收穫甚少。不,這一天尚未結束。
「雖然這把鎖是能工巧匠打造的,不過,這是把外國鎖吧?」
之後,安靜的店裡,響起了倫羅特的聲音。
被囚禁的諾姆德老人,雖然對降臨在自己身上的災禍,哀嘆不已,但他的表情,並不像倫羅特想象的那樣,顯得僬悴不堪。因為了解情況的特萊維拉·努斯署長下達過指示,要厚待這位不幸的鎖匠。倫羅特說明完至今為止,他所了解事情經過後,把掛鎖和鑰匙,通過鐵欄杆交給了老人。
當阿伽爾瑪夫人決定,以信件的方式傳達心意時,便一邊避開眾人的目光,一邊在這個剛剛相遇的戀人耳邊,悄悄地把自己的秘密,郵遞方法告訴了他。
阿伽爾瑪夫人的回答很迅速:「沒有。我仔仔細細地檢査過,收到的匣子沒有問題,和最開始寄出的,的確是同一個匣子。(第一把)掛鎖也是一樣的。否則我手裡https://read•99csw.com的鑰匙,就不會把鎖打開。」
前台告訴倫羅特,阿根廷外交官住在R樓二三七號房間。他發現有一群舉止像個軍人、目光銳利的男人,不停地在大廳和走廊來回走動。其中一人在二三七號房間門口,把他叫住,要求他出示身份證件。
倫羅特語氣殷勤地,向夫人詢問她和來自異國的情人是如何相戀的。她和門迪內·哥羅博士,是在將軍舉辦的歡迎宴上相識的。博士把自己即興創作的抒情詩獻給夫人,詩中的一字一句,都奪去了她的靈魂。(倫羅特發現,門迪內·哥羅所謂的「即興詩」,其實是從十四世紀波斯的吟遊詩人那裡剽竊來的。)夫人發現,自己當時就愛上了他,雖然她想向博士傾訴自己的心意,但在丈夫舉辦的晚宴上,是絕不容許自己這種辱沒門風的行為的。
「匣子回到你手裡時,會不會被掉包了?」
「我並沒說他是完全無辜的。把他釋放以後,請您派警察跟著他。讓他自由行動一段時間的話,就能確定,他是否和那個花|花|公|子有勾結了?」
阿伽爾瑪夫人淚流滿面,這樣傾訴道:「我知道由於自己的輕率,使我丈夫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可那只是我一時糊塗啊(懇請您不要責怪我)。請您趕快把將軍從D長官,卑劣的陷阱里救出來吧。」
倫羅特詳細檢査了一遍,這個浮刻有公牛和百合徽章的鐵制信匣。它的做工十分精細,蓋上蓋子的話,連一根頭髮通過的縫隙都沒有。他把匣子倒轉過來,在底部一個不起眼的角上,發現了一個由兩個細小圓弧組成的魚形刮痕。
倫羅特回答說,這是阿根廷的鎖之後,諾姆德老人便顯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我費了這麼大勁,才打開了它呢,原來是因為它的製作技術,與我的技法截然不同啊。倫羅特先生,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的回答和昨天一樣,夏拉赫集團里,沒有人能夠打開如此精緻的鎖。」
「這把融入了巨匠超絕技術的傑作,怎麼可能會被在荒涼之地打劫的強盜,用粗暴的方式打開呢?」門迪內·哥羅揮舞著拳頭爭辯說,「不,我敢斷言,即使天崩地裂,也不可能發生那樣的奇迹。」
「可以進去了。」負責監視的男人說。倫羅特打開了房門。
「很遺憾,正如將軍閣下所言。」倫羅特垂頭答道,「為了解開偷竊信件的方法,我使用了含有多個未知數的、聯立方程式的解法。通過對關係人的訊問,我把兩組可疑的項(鎖匠諾姆德·佩爾和外交官赫爾巴·希奧·門迪內·哥羅博士)消去后,得出的卻是『第三者不可能把信件,從帶有閣下勳章的鐵制信匣里偷出來』這樣一個嚴肅的事實——方程式里剩下的兩項,阿伽爾瑪夫人和詭計多端的雷德·夏拉赫秘密串通的驚人結論。」
「放開他。」夏拉赫向保鏢命令道,「向你問個好,倫羅特。你這麼說話,才正好說明你那引以為傲的智慧,巳經枯竭了啊。」
「事情始於G將軍找到犯罪集團的庇護者D長官貪污瀆職的證據。你奉D長官之命,開始尋找向將軍施壓的材料。沒過多久,你就從混進將軍舉辦的、關於阿根廷外交官的歡迎宴會的手下口中,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你得知阿伽爾瑪夫人在晚宴上,對門迪內·哥羅博士一見鍾情,要用精細煩瑣的方法,將秘密情書送往『北方旅館』!你決意要把那封情書,從被兩把掛鎖鎖住的鐵制信匣里偷出來,便絞盡腦汁,最後想出了一個對抗夫人機智的妙計。你想出的計劃是這樣的……
倫羅特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特萊維拉·努斯一再叮囑要保守秘密、詳細講述的內容,大致如下:以戰功累累、廉潔愛國而聞名的G將軍,很早就對貪污流言不止的D長官,如粳在喉般地感到厭惡了。G將軍在幾年前,就開始秘密探查D長官的身邊,但直到最近,才終於從密探那裡,得知已經掌握其受賄證據的報告。
倫羅特從容地問道:「您發現了什麼異常嗎?」
「要是聽了我後面的話,估計你就不會這麼鎮定了。」特萊維拉·努斯嘆了口氣說,「稍有不慎,政府內部的權力均衡就會瓦解。這件事關係到G將軍的去留問題啊。」
「原來是這樣。那樣的話,盜取信件的手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不管是第二把掛鎖還是什麼,在途中把匣子撬開。夏拉赫的手下,有比工匠還要高超的能人,在他們那樣熟練的技巧面前,無論鎖製作得多麼精巧,都能打開吧。」
「我一直盼望著,能有你這樣的客人來訪啊,倫羅特先生。這個國家裡,也儘是些不通人情的軍人啊。那個不分晝夜,站在房門前監視我的人也一樣,即使我覺得無聊,要和他說兩句話,他也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在這幾天里,我一直渴望著,能有一個和自己說話的人,我都恨不得要厭世自殺了。」
「可是,更加棘手的問題,是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盜竊信件的手法。」特萊維拉·努斯繼續說,「我們掌握了被稱為夏拉赫的弟弟的人,假裝臨時郵遞員,混入郵局的事實。可是,我們只知道這些。經過暗中調查,最後我們得出的結論是:第三者從物理角度,不可能獲得夫人的情書——就算郵局裡所有的工作人員,全都受了夏拉赫的指使也一樣!因為有著『細心周到』一面的阿伽爾瑪夫人,害怕情書被出於好奇心的郵遞員看到,所以,為了保守信中的秘密,便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她把那封信,裝在一個堅固的鐵制信匣中,還上了兩道掛鎖。雖然實際步驟十分煩瑣,但從保密的觀點來看,只能說這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妙法〈具體的郵遞方法,還是直接去問夫人本人吧〉。可是,夏拉赫邪惡的智慧,好像強過夫人的九_九_藏_書機智。只要查不出偷盜手法,D長官的地位就會穩如泰山。」
總之,除了持有鑰匙的夫人,和我這個製造者,再也沒有誰能夠打開,如此複雜的鎖了。
「雖然我想提的建議有很多,但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形同籠中之鳥啊。要是我沒被囚禁的話,應該就能幫助你了啊。啊!……最讓我感到遺憾的,就是我獨一無二的摯友——偉大的唐·伊希德羅不在這裏。在他敏銳的頭腦面前,不管事情如何撲朔迷離,都會如朝露般消散!」
就在這時,踢開店門的鞋聲,突然打破了沉寂。伴隨著尖銳的警笛聲,特萊維拉·努斯署長站在門口,大聲喊道:「托尼·夏拉赫,我現在以非法拆閱他人信件罪逮捕你!……拒捕者一律視為共犯,當場擊斃。」
佛朗茨·特萊維拉·努斯警察署長剛剛在客人的椅子上落座,便抽著自己喜歡的煙捲,語氣唐突地問道:「你聽說過花|花|公|子夏拉赫的傳言嗎?」
「是赫爾巴·希奧·門迪內·哥羅博士。他是阿根廷外交官,上個月來到本市,準備出席關於巴塔哥尼亞油田勘探權的會議。他是阿根廷文學協會的權威,在婦女之間,好像也頗具影響力。」
「有什麼不對嗎?我在檢査的時候,匣子上哪兒都?」
「關於你的解釋,有個地方我不太明白。」夏拉赫毫不退讓地說,「我根本用不著做得這麼複雜,把那個鐵制信匣搶過來,然後送到鐵匠鋪里,撬開不就行了嗎?我究竟要為什麼,制訂如此精密的計劃呢?」
把署長送到深夜的街頭后,倫羅特仔細比對起各個報紙的社交欄。各大報紙對赫爾巴·希奧·門迪內·哥羅博士的經歷,報道眾說紛紜。某份揭露性報紙寫道:博士以舞台演員起家,四處巡迴演出,後來被一位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開妓院的貴婦所包養。最讓倫羅特感興趣的,是《殉教者》報紙的欄目文章中的一行話:「……門迪內·哥羅博士,對犯罪調査很感興趣,在故國是位非常著名的私家偵探。」
「我明天會去『北方旅館』,向門迪內·哥羅博士了解情況。」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阿伽爾瑪夫人斬釘截鐵地說,「至少我準備的這把掛鎖,是除了有鑰匙的人以外,誰也無法打開的。因為這把掛鎖,我是找的這個國家裡最厲害的鎖匠諾姆德·佩爾先生,為我特別定做的。」
「這個刮痕之前就有嗎?」
——西蒙·辛格《密碼故事》
在倫羅特以敏銳頭腦,挑戰的眾多案件中,沒有比浮刻著公牛和百合徽章的鐵制信匣,以及從中失竊的信件一案,更具醜聞性和匪夷所思了。案件醜聞性的一面——兇手以私密情書作為要挾,進行老一套的恐嚇——是由於大人物間的地下交易,引發了政治上的對決。但令所有關係人最為頭痛的,則是有關兇手偷竊方法的智力謎題。這起令他們困惑得徹夜難眠的、不可思議的案件,可以簡要概括為以下命題:
「可事情沒這麼簡單。」警察署長表情認真地說,「問題有兩個。第一,阿伽爾瑪夫人為防萬一,把能夠從信中確定收信人身份的固有名詞,全部省略掉了。因此,即使D長官手裡有夫人寫的這封情書,也不能認定他,非法獲取寄給特定他人的信件。長官可以慌稱,自己就是這封信的合法收信人。」
「好吧。」倫羅特說,「不過,在那之前,你得讓店裡的客人離開。我之後要說的話是秘密。」夏拉赫哼哼一笑,沖弟弟托尼努了努下巴。托尼通知客人店裡打烊,留下幾名忠實的手下后,其餘的人,則在深夜的大街上四散而歸。
倫羅特雖是不為女人眼淚動心的男人,但還是自知難以抵抗,這位夫人如花似玉的美貌的魅力,也難怪身經百戰的G將軍,會為阿伽爾瑪夫人所俘——雖然將軍明白,自己難以滿足,處世尚淺的阿伽爾瑪夫人那無盡的情慾。
聽到倫羅特在引自己的話,諾姆德老人憤然地搖了搖頭:「你太小瞧我了。雖然夏拉赫曾經拉攏過我,為他打開保險柜,但我對此根本不屑一顧。我這十根手指,是神靈為了讓我保衛秘密,和安全而授予我的。我怎麼可能以鎖匠守護神聖旦斯坦的名義,對那些流氓無賴唯命是從呢!」
兩位客人離開后,倫羅特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案子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難道自己漏掉了至關重要的地方,所以中了夏拉赫的圈套嗎?必須把案件從頭到尾,重新理清一遍……
「你可要小心對待它啊。」諾姆德老人提醒道,「如果沒有鑰匙的人,要強行把它撬開的話,會從裏面飛出毒針啊。」
「他是掌控河對岸工廠地帶的無賴呀。」倫羅特回答道,「他在南方長大,是非常有名的神槍手。從他懂事時候起,就沒少惹事,攪得血雨腥風。每當幹掉一個對手,他的勢力就壯大一分,如今已經是統治這個城市的犯罪集團首領。雖然我努力至今,可就是無法將他送進監獄。原因您也知道,是因為巴塞羅那出身的政界巨頭D長官,為了中飽私囊,而庇護著那個犯罪集團。現在就算聽說夏拉赫又幹了什麼新的壞事,我也不會驚訝。」
「不過,我還有個應急秘策。」夫人會心一笑,開始說明這個驚人的辦法,「博士在『北方旅館』收到裝有信件的匣子后,不立即打開匣子,而是把他手裡的(第二把)掛鎖鎖在上面,把匣子送回來(晚宴之夜,夫人就是這麼在博士九_九_藏_書耳邊說的),等匣子回到我的手上時,上面就會鎖上兩把掛鎖。這時,如果我把自己鎖上的(第一把)掛鎖打開,那麼,保護這個匣子的,就只剩下博士的(第二把)掛鎖了。然後,我再這樣把匣子送回『北方旅館』,門迪內·哥羅博士就會用他的鑰匙,順利地打開(第二把〉掛鎖,從而就能打開匣子了。」
「花|花|公|子夏拉赫,沒委託過您干這種工作嗎?」
將軍的政敵(更準確地說,應該是下屬)是如何將那封信,從兩個掛鎖保護的嚴密鐵制信匣中偷走的?
「北方旅館」是一座俯瞰河流的三棱形的塔,讓人聯想到療養院的單調白牆、掛著牢房號碼的房間,以及像妓院般的刺眼裝飾混雜其中。(倫羅特事後一想,這座旅館與赫爾巴·希奧·門迪內·哥羅博士這種來歷不明的怪人倒挺相配。)
「這樣不就四面受阻了嗎!」倫羅特叫道。
代表阿根廷政府的赫爾巴·希奧·門迪內·哥羅博士,在此次出國旅行時,政府的高官,交給他一份關係到祖國利益的機密文件。當然,他必須將保管那份機密文件的行李箱(為了使那份文件,遠離國際間諜的魔爪〉,嚴密地鎖好。謹慎周到的博士,雖然每天都要替換行李箱上的掛鎖,來確保文件的安全,但把信匣送還給阿伽爾瑪夫人的時候,鎖在信匣上的(第二把)掛鎖,卻是當初自己為保證文件安全,而準備的一把鎖。那把鎖雖然是自己準備的,但它是由在南美以最高技術著稱的鎖匠,賭上祖國的威信和民族的驕傲、夜以繼日打造出的藝術品,極其精密,這一點毋庸置疑。
「年輕人,你不用這麼多禮。」G將軍伸出青筋暴露的手,阻止倫羅特敬禮,「脫掉這身勳章點綴的軍服,我和睡在公園長椅上的頹廢老者,沒什麼區別。埃里克·倫羅特,你的活躍事迹,我很早就有耳聞。可是,對於這次,我妻子干出來的這件醜事,難道連以聰明著稱的你,都毫無辦法了嗎?」
剛才一直沉迷輪盤和紙牌的常客,一看到他的臉,都大吃一驚。店內頓時一片死寂,流氓無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倫羅特的身上(其中就有托尼·夏拉赫那雙惡棍般的小眼睛)。倫羅特面不改色地走到坐在賭桌最上座、身材最為高大的男人面前。那人便是雷德·夏拉赫。
「知道了。那麼,那段時間你怎麼辦?」
那天深夜,倫羅特出現在托隆街——一條位於海岸邊、以骯髒而聞名的大街。在白天也會顯得陰暗的街道兩旁,蠟像館、牛奶店、妓院和出售《聖經》的書店等建築,雜亂地排列著。倫羅特在寫著「托尼的店」的招牌前停下腳步,打開(偽裝成酒館的)賭場的門,快步走了進去。
匣子的同一性得到了確鑿的證明!在這個事實面前,倫羅特並未膽怯,他又向博士追問了(第二把准鎖)的安全性。然而,門迪內·哥羅自信滿滿地回答說:「自己那把掛鎖,絲毫不比阿伽爾瑪夫人的遜色。」
「你究竟在說什麼啊?我從可愛的阿伽爾瑪夫人手中偷竊信件?」雖然夏拉赫裝作毫不知情,但他的眼睛閃現出了自負與好奇,「真有趣,作為餘興節目之一,能不能把所謂我設下的陷阱,對我說來聽聽呢?」
倫羅特生硬地點了點頭:「是的,而是夫人預先將夏拉赫交給她的存單放入匣中,然後佯裝不知地,送到了『北方旅館』。這樣做的目的,是讓人以為那封(不在匣中的)信件,是在郵寄途中失竊的。我認為,阿伽爾瑪夫人可能在和閣下結婚以前,被夏拉赫握住了什麼把柄。夏拉赫的幕後主使D長官,早在幾年前,就秘密掌握了置閣下於死地的卑劣王牌。」
不過,最喜歡簡單明了的倫羅特,在把豪言壯語和華麗辭藻這類詞語,從博士的長篇大論中剔除后,卻發現剩下的東西微乎其微。不愧是阿根廷文學協會的權威,嘴上雖然像上下鑲滿金牙的演說家一樣利落,可內在不過像個異常空虛的人〈倫羅特如此判斷〉。換言之,門迪內·哥羅是位能力出眾的外交官。
「夏拉赫!……」倫羅特聲嘶力竭地大叫著,把槍口對準對手沉入黑暗的臉,扣動了扳機,直到彈夾里變得空空如也。
「可是事情到此,還並沒有結束,因為托尼還剩下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把保管在手裡的偽造信匣〈α+B〉Y上的掛鎖α打開(和β一樣,其鑰匙也在托尼手中),將上面的送信狀,換成新的之後,第三次將其寄送到『北方旅館』。門迪內·哥羅用自己的鑰匙,打開掛鎖B,滿懷激動之情地,打開了偽造信匣Y,結果看到的卻是之前放入的信件存單!夏拉赫,你制訂的計劃,巧妙得足以和諾姆德老人最髙超的技術相匹敵,充滿了創意。不過,你卻犯了唯一一個無法挽救的錯誤。」
那是封恐嚇信,字跡十分僚草:「趕緊從這個案子里收手,否則要你的命。」
可是(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老奸巨猾的陰謀家D,也不能坐以待斃。就在將軍為檢舉他而作準備時,長官迫於自保,便指使夏拉赫集團,企圖掌握政敵隱秘的弱點。夏拉赫的行動十分迅速,不到半個月,便利用安插在中央郵局的姦細,成功獲取了G將軍美貌的嬌妻——「她為人很輕浮!」特萊維拉·努斯小聲地補充了一句——寄給住在「北方旅館」的外國人的情書,內容情意綿綿。D長官以銷毀那封情書為交換條件,逼迫將軍放棄對自己瀆職的檢舉。
倫羅特微微一笑,把恐嚇信撕碎扔掉了。夏拉赫並非真的要讓自己收手。他是在向埃里克·倫羅特的頭腦發出挑戰;能解開這個謎的話,你就儘管試試吧!
倫羅特檢査著門迪內·哥羅交給他的證據,繼續問道:「你打開掛鎖掀開匣子的時候,裏面是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