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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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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友好會的會場上,我見到了那位T先生的身影。我一個勁地向他低頭道歉,哪知他竟然十分喜悅:『我看了你寫的追悼詞。你能夠寫成那樣,真是作家的福氣啊。我真希望那篇稿件,現在就送到印刷所去。』
對我說了這番話的人,是前幾天過世的土方勇三先生。我接到先生訃聞那天,是X月X日,距離聽說「評議會」的事情,尚且不滿一月。
「我接受了這個邀請。可能是我年輕氣盛的緣故,想讓『評議會』的那些作家前輩們大吃一驚。我決定為對自己影響最大、引以為榜樣的作家T先生,寫一篇非常的悼詞。雖然T先生當時,已經年逾花甲了,但還在筆耕不輟地進行創作。在距離交稿日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里,我放下其他工作,把全部精力,傾九*九*藏*書注在了這篇追悼T先生的悼詞上。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篇三十頁稿紙的悼詞寫得很棒,S先生也對我大加稱讚。而且,經過『評議會』的預選投票,我寫的悼詞,成為了『最優秀作品』的候選之一。
「你聽說過『評議會』的傳言嗎?……不,我並不知道它是否還存在,但就算存在的話,可能也改成別的名字了吧。
土方先生給T先生寫的那篇悼詞,是真實存在的,但我無法相信「評議會」等事情,也是真實的存在。這毋寧說是土方先生風格的「奇妙味道」的創作更合適些,而他的那番話呢,可能也是他自知死期將至,所以才對我說的。
「友好會舉行的當天,我和S先生在會場附近的咖啡館里見了面。就在我們等待友好會開始九九藏書的時候,評委G先生突然打來了電話,說我的悼詞被評為最優秀作品。我們的腳下飄飄然地,向會場走去。雖然相識的作家們,一個勁地向我道賀,年長作家臉上的表情卻十分複雜。
「我反問:『是健在的作家嗎?』S先生微笑著點了點頭:『這可是宴會的餘興節目呀。你也可以把它當成,生前葬禮的同人志的版本。與會者提交未來的悼詞,從中決出第一。不過,這雖是失禮冒昧的餘興節目,可也不能小覷啊。畢竟,只有洒脫,才能檢驗出真正的文才。』
不過,我現在還無法實際感受到先生的去世,更無法接https://read•99csw•com受,對自己影響最大、引以為榜樣之人的離去。所以,我決定把先生這番無法發表的話語,如實寫下來,代替悼詞,以為土方先生祈求冥福。
「有關『評議會』的傳言,我之前已經是略有耳聞。那好像是個秘密結社性質的、文壇內部的協會,只有才能和實力獲得認可的作家,才會被准許加盟。但具體是個怎樣的組織,我就一無所知了。就在我惶恐不安的時候,S先生對我說:『用不著那麼害怕,那隻一年一度的作家友好會面而已。』不過,要想成為『評議會』會員的話,需要有一個條件——寫一篇健在作家的悼詞,哪位作家都可以。
我看了你寫的追悼詞。你能夠寫成那樣,真是作家的福氣啊。我真希望那篇稿件,現在就送到印刷所去。
九九藏書「大約半個月以後,T先生去世了,竟然是在自家洗澡時,突發心臟病。我動搖了,內心充滿了自責。雖然我以前就聽說過,T先生心臟不好,可是他去世得實在太突然了。而S先生則平靜地告訴我說,我寫的那篇悼詞,要在文藝雜誌上登載,還說這是『評議會』的決定,也是T先生生前所願。只要稍稍做些修改,我寫的悼詞就能實際發表了。
「第二年和第三年,迫於S先生的壓力,我又寫了兩回虛構的悼詞。不過,在最初的痛苦經歷以後,我故意變得鬆懈下來,還以事情繁忙為由,不再出席友好會了。從那個時候時開始,我的文風開始轉向娛樂性,接觸的作家成員也變了。我和S先生漸漸疏遠,『評議會』不久便不再邀請我了。
「不過,我一天也沒有忘記『評議會』,而https://read.99csw.com且,漸漸染上了每當著名作家過世,就要一字不漏地,閱讀文藝雜誌追悼號的毛病。那上面雖然都是作家去世后,才寫的悼詞,但是幾年裡,總能撞見一次這樣的文章。根據我自己的經驗,可以看出那篇文章,是在那位作家生前時寫的。不過,T先生的去世,到底是病死還是自殺,我至今仍然無法明白……」
「當時也有人十分看好我,覺得我很有前途。他就是S先生,是一位編輯,從我出道時起,就一聯照著我,就是他邀請我,參加『詳議會』的。
「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個初入文壇的毛頭小子,年方三十,幹勁十足,一邊在文壇的角落裡徘徊,一邊和同時代的朋友,豪言壯語地聲稱,要顛覆日本文學。如今回想起來,雖然很是羞愧,那時卻覺得自己,正在攀爬著一條險峻的陡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