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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古老神聖三重奏 第06章 跨國追查

第二部 古老神聖三重奏

第06章 跨國追查

「啊哈!這也許這能作為確認依據。那麼,他是頭部受創致死的?」
「是的,這就是他的,這些衣服是我自己親手補的。我知道,他死了。」
「看來是這樣,大人。鎮上的醫生去看了,可醫生也只能說出他似乎是大腦嚴重受損,建議採用保守療法。那醫生當時還很年輕,沒多少經驗,因為身體不好,才沒有去服兵役,現在他已經過世了。」
農婦又猶豫了一下,說:「不,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確實曾在證件上見過他的真名,但證件都已經燒了,我現在實在記不得了。我只記得第一個字母是『C』。如果再見到這個名字,我想我能認出來。」
「專員先生,我不知道——我無法想象——我每天都跟自己說:『明天他就會寫信回來的。』我一直在等,最後——」
「最後——最後你什麼也沒等到。好吧,那你又怎麼知道你丈夫在英國?」
「老天!那會不會是中風呢?」
——特羅伊特《敲奏編鐘》
「啊,這麼大筆錢可夠花上一陣了。不過你說過讓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如果竊賊是那個人的話,讓是怎麼卷進這件事來的呢?」
布倫德爾先生看起來有點垂頭喪氣。隨他一同前來的彼得·溫西勛爵輕咳了幾聲。彼得名義上是來幫助翻譯法國警方的來信,但其實他是不想被排除在案情外。
「看起來,至少他讓你相信是這樣的。」羅齊爾專員說。
「他現在在哪兒?」
「那他的死因究竟是什麼呢?」
「蘇珊娜說,撤退部隊經過村子后的第二天晚上,她在一間外屋發現這個人躺在地上,渾身燒得很燙,身上只穿著內衣,頭上胡亂纏了些繃帶。他滿身都是血污,衣服上沾滿泥漿和雜草,就像剛從河裡爬出來的一樣。於是她叫來爺爺幫忙,想辦法把他抬回家,給他清洗傷口,儘力照顧他。他們的農場離村子有好幾公里遠,她也找不到別人幫忙。她說剛開始這個人還能語無倫次地用法語說些打仗的事,後來就陷入深度昏迷,怎麼也弄不醒。當牧師和警察長見到他時,他正不省人事地躺著,呼吸急促。
「不,先生,他沒給我看就把它燒掉了。這位朋友向他要個東西——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是類似擔保物之類的。讓把自己關在屋裡,一待就是好幾個鐘頭。第二天他回了信,也沒有給我看回信的內容。之後那個朋友回信答應幫忙,不過讓不能用他的名字——既不能用他的真名,也不能用利格羅絲這個名字。於是他取了一個化名叫保羅·泰勒。他想到這個名字時大笑不止。然後那個朋友給他寄來了以保羅·泰勒這個名字偽造的英國公民證件,這些我都看見了。其中有本護照,上面的照片跟我丈夫不太像,但他說人們不會太注意的,因為照片上那個人的鬍子和他很像。」
「她把他身上的衣服拿給眾人看——背心、內褲、襪子和軍用襯衫,破爛不堪而且滿是血污。不過他沒有軍裝、沒有軍靴、沒有身份牌,也沒有任何證件。看起來,情況很明顯:他是撤退下來的軍人,在從前線撤退下來的途中被迫在這裏游過河——這就很好地解釋了他為什麼會脫掉軍裝、軍靴和武器。他的年齡看上去是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當警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臉上的黑色鬍子估計已有一個星期沒有颳了。」
剩下的鍾……不做別的,只做簡單的無規則振蕩,因此被稱為「隨高音振蕩」。
「我也不知道,但我們相信這筆神秘財產和一條價值數千英鎊的寶石項鏈有關。」
專員接著說:「在大撤退之後大概十天,有人報告說在蘇珊娜·利格羅絲和她爺爺的農場里有一個陌生人。鄉鄰們開始議論此事,現已過世的阿貝·拉圖什牧師覺得自己有責任向當局報告此事。那時我還不在這裏,而在軍隊里服役。我的前任杜布瓦先生開始調查此事。他發現農場收留了一個傷員。傷員的頭部受了重傷,身上還有些其他傷口。蘇珊娜·利格羅絲和她爺爺在接受訊問調查的過程中講述了一個離奇的故事。」接下來專員開始講訴這個故事。
「不,先生。他是在回英國時才用的這個名字。」
「你說你不知道你丈夫的真名,你覺得https://read.99csw.com我們信嗎?」
「正是本人,女士。這位先生是溫西勛爵大人,他專程從英國過來,想了解一些情況。我們可以進來嗎?」
「也許是某位刑期較短的獄友。」
專員猶豫了一下,他看了看溫西,溫西說:「女士,我們認為你丈夫很可能已經死了。」
「是啊。話雖然這麼說,人們還是希望他能好起來。可時間慢慢過去,他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他們又把他送回我們這裏。勛爵,你也知道,不明國籍的人是無法遣返的。除了蘇珊娜和她爺爺,誰都不願意收留這個可憐人,他們的農場正好缺一個壯年男人。這個人雖然喪失了記憶,但身體恢復得不錯。更何況蘇珊娜對他很有好感。你應該了解,女人在照顧男人的時候,會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老皮埃爾·利格羅絲想認這個人做養子,這事有些難度——但沒有別的法子,早晚都得給他找個歸宿,況且他很老實,從不惹禍,因此皮埃爾的要求得到了批准。他重新領了身份證,名字叫讓·利格羅絲,鄰居們也逐漸和他熟悉起來。除了一個人——他一直在追求蘇珊娜——非常敵視他,管他叫『無恥的德國佬』。直到有一次讓·利格羅絲在小酒館揍了他一頓后,就再沒人這麼叫過了。幾年後,蘇珊娜打算嫁給他,但老牧師不同意——他說不知道這個人是否結過婚。不過老牧師死後,新牧師對這些情況並不了解,而且,再三考慮的蘇珊娜也下定了決心,婚事也就順理成章了。現在他們的大兒子都已經九歲了。除了讓·利格羅絲依然想不起過去的事以外,那以後就一直相安無事。」
「女士,」他說,「我們不知道穿這些衣服的人是不是你丈夫,但我以名譽保證,穿這些衣服的人已經死了,這些衣服就是從屍體上取來的。」
「啊!那他是怎麼走的?坐火車?」
「是在英國,女士。你給他寫過信,用的是保羅·泰勒的名字,難道不是嗎?地址是在林肯郡的威爾比奇鎮。」
「你在信里說,」溫西說,「讓·利格羅絲現在失蹤了?」
「去年十二月,專員先生。」
「是的,先生,我們倆都這麼想。於是我們想了個辦法,讓他假裝失憶。由於他的法國口音不太地道,就讓他裝作因為受傷而講不清楚話。我把他的軍裝和證件放在銅盆里燒掉了。」
警察局長沉思起來。他其實並不真想讓蘇格蘭場接手此事,他覺得那邊的人反而會是個麻煩,於是他做出了讓步。兩天之後,溫西抵達巴黎,受到了羅齊爾先生的熱情接待。一位和巴黎保安局有著「密切關係」又操著地道法語的紳士,自然會受到鄉下警方專員的熱情款待。羅齊爾開了一瓶上好的紅酒,請客人不要客氣,然後就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不,我想不是,但我說不出應該是什麼。他剛能開口說話,就讓我把證件給他,那時我問過他叫什麼名字,因為我不會發那個音——那是英文而且很難拼——他拒絕告訴我,說我願意怎麼叫他就怎麼叫他。所以我就叫他讓,讓是我死去的未婚夫的名字。」
「現在,」溫西說,「我們還是沒什麼進展。」
「是的,先生。」
「對極了,你說得對極了。那我們現在就去讓·利格羅絲的農場看看。」
「啊哈!案情有點清楚了。那個僕人——他是怎麼死的?嗯?」
「我可以以私人身份來一趟昔日戰地之旅,這可誰都管不著。」溫西說,「當然,如果在那裡恰巧碰到蘇格蘭場的老夥計們在忙得不可開交的話,我可以和他們一起調查。不過我的確認為,在這樣困難的時期,我們還是為政府節約開支的好,你說呢,局長?」
蘇珊娜·利格羅絲拿起衣服翻來覆去地看,用粗糙的手指慢慢摸索著每個補丁。
「警方也沒有查過嗎?你沒報警?」
「也是他。」
「在比利時的什麼地方?」
她猶豫了一下,說:「他的證件都給燒了,他也從沒跟我說過他的事。」
「你們倆誰編的這個故事?」
「不,大人,這不是我丈夫,一點都不像。」她突然臉色一變,「你們騙我,他根本沒死,我出賣了他。」
「如果你告訴我們關於你丈夫的真相,也許我們就能確認他的身份。」
「這九*九*藏*書就怪了,他去迪克斯梅德幹嗎呢?」
「恐怕這不合規定。」警察局長表示不同意,但從其神色看,似乎只需要再加把勁兒,就能說服他。
專員繼續追問,說出許多英國鄉下地名:「你給林肯郡威爾比奇鎮的保羅·泰勒寄過信,這是他的化名——想起來沒,女士。現在你又說你以為他一直都在比利時。我想你不會否認自己的筆跡吧?或者否認你在信里提到的兩個孩子的名字?或者你家紅色奶牛死了這件事?你不會以為你能讓牛復活吧?」
「啊,老天啊!我就知道,如果他還活著,他會給我寫信的。」
「你第一次見到你丈夫時,他是這樣的嗎?」
「他死了。」溫西說,「還活著的是這個人。」
「為了向你清楚說明此事,時間還得回到一九一八年的夏天。你當時是在英國軍隊服役嗎?啊!那大人你一定還記得七月份的馬恩河大撤退。那真是一場慘烈的戰役!當時,部隊被追趕著,要渡過馬恩河撤退,狼狽不堪地經過了位於河左岸的名字結尾是字母『y』的小村。你知道,大人,這個村子正位於前線戰壕後方,因此躲過了狂轟濫炸。年邁的皮埃爾·利格羅絲和他的孫女蘇珊娜住在這個村裡。這位老人當時已經八十歲了,不願意離開家鄉。他孫女年方二十七,是一位勤勞活潑的姑娘。在那戰火紛飛的年代,她一個人把農場打理得井井有條。她的父親、兄弟和未婚夫都已去世。」
「得知要調查蘇珊娜·利格羅絲的丈夫,我一點都不驚訝,大人。我明顯感覺這裏面有個大秘密。在過去十年中,我一直跟自己說:『阿里斯泰德·羅齊爾,總有一天,你對那個讓·利格羅絲的懷疑會得到證實。』現在,我知道,這一天終於來了,我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感到高興。」
「我對此一無所知,先生。我問過讓很多次,但他從沒跟我說過。」
五月中旬左右,與之前收到的信息不同,法國警方寄來了一份令人鼓舞的報告。報告是馬恩區蒂埃爾城堡的羅齊爾專員從保安局發來的。
「這麼說,你不知道他在英國的財產究竟是些什麼?」
「這倒有可能。他沒給你留任何地址嗎?」
「不,不是,」警察局長說,「不過,儘管如此,」他繼續說道,「儘管如此——我想我可以破一次例,而且我想——」他瞪著溫西說,「不管怎樣你都會去的。」
見到這些東西,她的心理防線似乎一下就瓦解了。她跌坐在椅子上,把頭埋進那件打著補丁的背心裏,嚎啕大哭起來。
這是個看上去很不景氣的小農場。籬笆破損,外屋荒廢,地里長滿荒草,一眼就看出這家人窮困潦倒,缺少勞動力。農場女主人接待了他們,她是個身材壯碩的婦人,看上去大概四十來歲,懷裡抱著一個九個月大的孩子。一看見專員和憲兵,她的眼中明顯流露出警惕的神色,但下一刻又立即換上了一種法國農民特有的倔強。
「勛爵,通常遇到這種事我們必須向軍方部門上報。當時來過好幾位軍官,但沒人認識他。帶有他肖像和體態特徵的協查通報也發過很多份,不過都沒有結果。起初人們以為他是個英國人——甚至有人懷疑他是德國佬——不過這些猜測後來都被否定了。事實上,蘇珊娜最初發現他的時候,他在昏迷中嘴裏嘟囔的都是法語,他穿的衣服也是法國產的。後來,他的資料也被送到了英國軍方,但依然沒有結果。停戰協議簽署之後,當局也向德國方面詢問過,那邊的人也不知道他是誰。當然,這些事費了不少周折,你也知道,那時候德國正好爆發了革命,到處都陷入混亂無序的狀態。可不管怎樣,人總要有個歸宿,於是人們把他送往醫院——輾轉去過好幾家醫院——讓心理專家對他進行檢查,不過一無所獲。他們嘗試過——知道嗎,勛爵——給他下套,比如突然地用英語、法語和德語喊軍隊口令,期待他會有某些條件反射,但一樣沒有結果,他似乎完全忘掉了那場戰爭。」
「這樣的話,」溫西說,「你即便是說出真相也不會對他有什麼不利了。」
「不,和所有英國人一樣,他的臉颳得很乾凈。不過,他生病期間長出了鬍子。留鬍子讓他看上去變了很多,因為他下巴很窄,留了鬍子就九*九*藏*書顯得寬一些。讓沒帶行李,他說到了英國再買衣服,這樣他就又變回英國人的模樣了。」
「英國沒有,先生。」
講到這裏,專員先生停了一下,溫西示意他繼續說。
等情緒稍稍平穩后,她終於開了口。專員讓隨行的憲兵在現場做速記。
農婦同意了,不過當她聽到「英國」一詞時又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專員和溫西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那他的真名叫什麼?」
「是地產、證券還是什麼貴重物品?」
「沒有,先生。他說他一到那裡就會給我寫信的。」
「先生——」
「這麼說,你認出這些衣服了?」專員馬上問她,口氣略放溫和了些。
警長不好意思地笑了。「哦,長官,不怎麼會。我可以在小飯館里點幾個菜,也會說幾句粗話,不過訊問證人就不行了。」
「恰恰相反,很感興趣。我們還有具屍體的身份要確認呢。」
「這正是謎題所在。他身上沒有致命傷,沒有中毒跡象,不是被勒死的,也不是死於疾病。他的心臟很健康,腸道部分顯示他不是餓死的——實際上,他的營養狀況良好,就在死前幾個鐘頭還進食過。」
「毫無疑問,」溫西說,「專員先生是位明察秋毫的智者。」
「先生,他認為他過去的家可能就在迪克斯梅德。你知道,他失憶了。嗯,是在去年十二月,有一天他對我說:『蘇珊娜,放張唱片來聽聽。』我放了一張唱片,是凡爾哈倫的配樂詩《鍾》,印象非常深刻。當反覆提到『鍾』這個字時,我丈夫大喊起來:『迪克斯梅德!比利時有沒有一個叫迪克斯梅德的小鎮?』『當然有,』我回答。他說:『這個名字讓我想起了一些東西。蘇珊娜,我相信我親愛的母親就住在迪克斯梅德。我要馬上去比利時打聽一下我母親的下落。』專員先生,我們怎麼勸他都沒用,就這樣走了,還帶走了我們僅有的一點點積蓄。從那時起,我就再也沒有過他的消息。」
「我明白了。」溫西說。他從筆記本里找了找,拿出從警方那裡要到的克蘭頓的照片放到她面前。
「可是,先生,也許他父親娶了一個比利時女人,他可能有比利時血統也說不定。」
「你猜?難道你不知道嗎?他沒給你寫過信嗎?」
「我知道,先生,不過請你想想我當時的狀況:我父親死了,我的兩個兄弟也死了,沒人能幫我干農場里的活兒。就連我的未婚夫讓·馬里·皮卡德也死了。仗打了那麼久,法國幾乎沒剩下什麼男人。而且,先生,我慢慢地愛上了他。他當時都快瘋了,不能再打仗了。」
「你就沒有打聽他的消息嗎?比如向迪克斯梅德的市長打聽?」
專員繼續講道:「一開始,人們以為等他醒了之後就會清楚他的身份。但幾周后等他逐漸恢復神智時,人們卻發現他喪失了記憶力和語言能力。又過了一段時間,他逐漸能說點話了,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結結巴巴、模模糊糊地嘟囔,看上去他大腦的神經中樞受了損傷。直到他能夠聽懂別人的話並且能表達之後,自然而然接受了警方的訊問。可是,訊問的結果表明,他的大腦簡直就是一片空白,他一點都想不起來過去的事兒——他不知道自己的姓名、籍貫,記不起戰爭中的任何事情。對於他來說,他的生活就是從小村的農舍里開始的。」
「已經失蹤五個月了,大人。有人說他在比利時,買了豬和牛,我也不清楚是不是這樣。但他沒寫信回來,他妻子很擔心,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
「啊!這麼說,你不再對讓·利格羅絲感興趣了吧?」
「先生,先生——」
「不,」溫西說,「頭部所有的傷害都是死後才造成的,專家已經確認了警方外科醫生的這個觀點。」
「你的丈夫,利格羅絲先生,」專員說話開門見山,「是什麼時候離家的?」
「這是你寫的信嗎?」
「哼,女士,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欺騙警方,是不是?你其實非常清楚,你丈夫並非比利時人而是英國人,他的真名叫保羅·泰勒,而且他根本沒有失憶,對不對?啊哈!你以為這樣就能把警察耍得團團轉?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女士,這件事情的性質很嚴重,你犯了偽造證件罪!」
「先生,」彼得勛爵說,「非常感謝你們的熱情邀請。」
「這番推read•99csw.com理很有可能是對的,大人。如果是那樣的話,珠寶和兇手現在應該都還在英國——或者說,是在這個克蘭頓的藏身之處。那麼,你認為,那個死了的僕人把藏寶地點告訴了誰?」
「照片沒什麼用,因為屍體是在死後四個月發現的,而且被嚴重毀容。此外,他的雙手齊腕而斷。不過我們有一些對屍體的測量數據和兩份驗屍報告。根據來自一位倫敦專家的最新報告,除了新弄的傷口,頭皮上還有一箇舊傷疤。」
「英國?先生,什麼意思?」
「你第一次見到你丈夫時,他有沒有鬍子?」
「其實你可以信賴我,真的。」勛爵說,「我會法語,這就是一項優勢。你能不能給我安排個特殊探員之類的頭銜?再給我一個臂章和一條警棍?訊問證人不正是特殊探員的份內事嗎?」
「不過我不知道該派誰去,」他嘟嘟囔囔地說,「無論如何,這樣去一趟都得花不少錢。還有一個語言問題,布倫德爾,你會說法語嗎?」
「嗨,」專員說,「死沒死都一樣。你必須說實話,否則沒你好果子吃。」
「忘了戰爭?他運氣真不錯!」溫西深有感觸地說。
這條線索令人感覺大有希望。警察局長平時總是很焦慮,對花錢相當謹慎,這次居然都同意派人去現場調查。
「啊!他去英國幹什麼?」
「真是個感人的故事,」專員冷冰冰地說,「我很同情你,女士。不過我不明白你丈夫怎麼會是比利時人?比利時部隊並沒有參加第三場馬恩河戰役。」
「比利時。」
「收留逃兵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女士。」
「我不知道,先生。我丈夫——先生,求你告訴我,他在哪兒?」
「可是,」蘇珊娜天真地說,「他們會把他送回英國,拆散我們。而且,英國人很嚴厲,他們可能會認為他是個懦夫而槍斃他。」
「沒有,先生。」
「我自己不能去,」警察局長迅速做出判斷,彷彿在做一個沒人敢做的決定,「這是肯定的。」他用手指敲著桌子,目光越過警長的頭頂,面無表情地看著在花園盡頭的榆樹上空盤旋的烏鴉。「你已經儘力了,布倫德爾,我覺得我們最好還是把這件案子完全移交給蘇格蘭場,也許我們早就該這麼辦了。」
「非常好,」羅齊爾專員興奮地說,「有屍體就是大事件。你有沒有帶照片、測量數據、或者身體特徵?」
「先生,我們很窮。讓說他在英國有筆財產,如果他能溜回去悄悄把它變賣了,那我們就能有一大筆錢。他之所以這麼隱秘行事,是因為如果他暴露身份,會被當成逃兵槍斃。」
「有可能,他的大腦處於某種化膿狀態。雖然尚不能肯定,但有明顯跡象表示有嚴重顱內出血。可是你想,如果這個人死於中風,就沒有必要把他埋起來。」
「是的,大人,所以他必須要在不被認出的情況下拿到這筆財產。關於變賣財產,其中有些難處他也沒跟我說——我不知道他的財產是些什麼東西——而且要辦成這件事,他還必須找一個朋友幫忙。於是他給那個朋友寫了一封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復。」
「羅齊爾專員?」
「是不是叫克蘭頓?」溫西問。
「可是,戰後對逃兵進行了大赦啊。」
「名字也是他編的嗎?」
「大人,這個女人還隱瞞了一些情況沒說。她不信任我們,還在隱瞞他丈夫的真名。我們只要再等等,就能想個辦法讓她開口。她還沒有完全相信她丈夫死了,但我們會讓她相信的。我們應該查一查這個人,調查幾個月前的行蹤並不太難。現在通過調查已知,他從這裏坐火車去了比利時,然後,毫無疑問,他又從奧斯坦德坐船去了英國——除非,大人,這個人手中有多少資產呢?」
「問題就在這裏。你看,參与盜竊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來自倫敦的慣偷,另一個是案發地點那家人的僕人,我們不知道珠寶在他們中哪一個人的手裡,這件事說來就話長了。不過你也聽到那個女人的話了,她說這個讓·利格羅絲曾經給在英國的一位朋友寫過信,那個朋友可能就是慣偷克蘭頓。而利格羅絲則不可能是最初把珠寶偷到手的那個僕人,因為那個人已經死了,但在他死之前他可能告訴過利格羅絲那個秘密藏寶地點和克蘭頓這個名字。於是利格羅絲給克蘭頓寫信邀他一同尋read.99csw.com寶。可是克蘭頓不相信,他要利格羅絲證明他的確知道內情。利格羅絲回信向克蘭頓證明了這一點。於是克蘭頓為他提供了必要的假證件。之後利格羅絲就去了英國,同克蘭頓一起找到了珠寶。結果,為了獨吞財寶,克蘭頓殺死了他的同夥。你覺得這番推理如何,先生?因為克蘭頓也失蹤了。」
「很好,你承認這封信是你寫的了。那你在信上說『落入軍事當局之手』是什麼意思?」
「先生,你知道,我手頭很緊,再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去打聽這種事。」
「為了讓獄友幫助他越獄,證據就是僕人確實越獄逃走了,後來在離監獄數英里遠的一個地坑裡發現了他的屍體。」
「然後給他颳了鬍子?」溫西問道。
「這麼說你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不是叫泰勒?」
「是的,」溫西說,「我們發現了一具屍體,還查到一個名字。不過如果這個讓·利格羅絲的行為舉止如你所描述的那樣,他所說的那個名字就不是他的真名,不過屍體可能是他。因為叫那個名字的人一九一八年正在坐牢,而且後面幾年也在坐牢。」
溫西打開公文包,取出在屍體上發現的內衣物。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這麼跟你說的?」溫西問。
對偵探工作而言,在法國幾個行政區里尋找一個名字以字母「y」結尾的村子並不容易:村裡有個叫蘇珊娜的農婦,她的丈夫是英國人,他們有三個孩子,其中有一個九歲大的孩子叫皮埃爾,另一個叫瑪麗,還有一個是性別和年齡不詳的小嬰兒。馬恩區所有村子的名字都以「y」結尾,蘇珊娜、皮埃爾和瑪麗也都是很普通的名字,但丈夫是外國人的就很少了。自然,相比之下,找一個叫保羅·泰勒的丈夫就要容易些。不過布倫德爾警長和彼得勛爵都相信「保羅·泰勒」不過是個化名。
「如果你願意讓我去訊問證人,」他小聲地說,「我可以立馬動身——當然,是自費去。」他又討好地加了一句。
「他應該向其所在部隊報告,請病假。」溫西說。
「大人,我們的想法一致。因為,讓所說的逃兵和軍事當局的故事根本站不住腳,他隱姓埋名而且如此害怕英國警方,其背後的原因遠不止逃兵這麼簡單。但如果這個人本身就是個監獄里的常客,又背了一樁謀殺的罪名,那事情就是明擺著的了。利格羅絲出獄後用他的英國名字參軍,英國軍方記錄了他的身份,所以他改了兩次名字,這樣就無法查到他跑到了法國。只是,有個問題:如果他參了軍,他怎麼會有時間去幫助獄友越獄並謀殺了他呢?不,這其中還有一些疑點。不過大致的脈絡已經出來了,只要我們堅持調查下去,就會撥開雲霧見日明。我會在法國和比利時展開調查,大人,我想我們的調查範圍應該不僅僅只限於普通旅客航線,也不應只局限在港口。摩托艇都能抵達林肯郡的海岸。當然,英國警方也要繼續開展調查。等到我們把從利格羅絲出家門到屍體被發現前的一切行蹤都調查清楚后,我想,就能讓蘇珊娜女士吐露更多實情。現在,大人,今晚我想邀請你和我的家人共進晚餐。如果你願意屈尊享用勃艮第當地家常法國菜的話,你會發現我妻子的廚藝很不錯。保安局的德拉維恩先生告訴我,你還是一位美食家,所以我冒昧提出這個邀請。不過如果有幸結識你的話,羅齊爾夫人將無比高興。」
「我不知道,先生。」
「信在你手裡嗎?」
「之前認為他是因為天黑失足掉進坑裡摔死的,不過現在我開始懷疑他是被利格羅絲殺死的。」
「先生,我猜是在迪克斯梅德。」
「事實上,我丈夫既不是法國人也不是比利時人,他是個英國人。不過,他確實是在一九一八年的大撤退中受的傷。那天晚上他來到農場時已經大量失血,筋疲力盡。他當時神智不太清醒,但失憶是假。他求我幫他藏起來,因為他不想再上戰場了。我一直照顧他,直到他身體恢復,然後我們就商量該怎麼對外說這件事。」
農婦站在那裡,看看這個人,又看看那個,最後她問溫西:「大人,你們是在詐我吧?你肯定我丈夫真的死了嗎?」
「先生,既然你們找到了信,我也只能承認,但是——」
「是他,先生,他非常聰明,沒有他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