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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完整的肯特高音輕敲法大調 第01章 拉響警報

第四部 完整的肯特高音輕敲法大調

第01章 拉響警報

警察訊問了傻子皮克,但沒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他記不清楚日期,話語中滿是讓人聽不懂的字眼兒,說話毫無邏輯,說來說去都是在說懸挂起來的鍾繩。他的姨媽為他提供了不在場證明,不過考慮到她的記憶力和觀察力,其證詞沒什麼價值。布倫德爾也不想把傻子皮克送上被告席,他基本不可能被定罪,但不管怎樣,他可能都會被關進收容所或者瘋人院之類的地方。「你知道,老婆,」布倫德爾先生對自己太太說,「我不認為傻子能幹這種事兒,可憐的傢伙。」布倫德爾太太對此表示同意。
「哦,我們會注意保持水位的,別擔心,」那個人保證道,「這個水閘沒有任何問題。」
溫西向他打招呼問道:「潮水漲上來了嗎?」
「運氣真好,在這兒碰見你們。我想你是聽見我的喇叭聲了吧,開上這條路之前我總是先按喇叭,這裏入口轉彎太急。親愛的朋友,你最近怎麼樣?我想你們這是要去紅房子。他們正在翹首期盼你們呢。希望你留在這裏的這段時間常過來看看我們。今天晚上到我家,我和我太太請你們吃飯。她會很高興再見到你們的。我跟她說了,可能會在路上碰到你們。這鬼天氣太壞了,是吧?我現在有急事得走了,去在佛羅格橋另一邊的丘福沼澤的盡頭,為一個可憐的小嬰兒做洗禮。據說這個嬰兒可能活不了,他可憐的母親也病得很重。我不能耽誤了,我估計到了那兒還得步行一英里泥路才能到丘福,現在我走得比以前慢得多。沒事兒,我很好,謝謝,只是有點著涼。哦,沒關係的——在聖斯蒂芬參加可憐的沃森的葬禮那天,我受了點兒涼——他得的是帶狀皰疹,很痛苦,很折磨人,但值得慶幸的是並不危險。你是從聖艾弗斯和查特里斯過來的嗎?哦,你直接從丹佛過來的。希望你家裡人都很好。聽說他們已經把水都引到貝德福德平原去了,如果以後再出現霜凍的話,就可以在伯里沼澤滑冰了——不過現在看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不是嗎?他們說暖冬里https://read•99csw•com死人多,不過我始終覺得對老人們而言極端嚴寒的天氣才不好呢。我現在必須趕路了。對不起我沒聽清,鐘聲太響了點兒——這也正是我如此用力按喇叭的原因,有時候鐘聲響起其他的就聽不見了。哦,對了,今晚我們準備試奏斯特德曼敲奏法,我想你肯定沒試過這個,一定要找個時間過來試試,非常美妙。沃利·普拉特進步很快,就連赫茲卡亞都說他敲奏得不錯。威廉·索迪今晚也來敲奏。你說過的話我想了很久,但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不讓他來。當然,他是做了錯事,可我相信他沒有犯什麼重罪,而且如果不讓他繼續擔任敲鐘人,村裡人會說很多閑話。流言蜚語最可惡了,不是嗎?天吶!我一見到你,就高興得忘了自己要做什麼了。那個可憐的孩子!我必須走了,哦,天吶!希望我車的引擎不會出問題,它沒怎麼預熱。哦,不用麻煩了,你真是太好了,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啊哈!每次一用啟動曲柄,它都能馬上動起來。好了,再見,再見!今晚見。」
過橋后他立即停車,然後下車站在傾盆大雨之中盯著水閘看。五個大閘門都已打開,橋上的鐵棘輪被盡數拉起。幽暗兇猛的洪水從水閘奔騰而過,形成無數漩渦,卷著棕色的蘆葦、折斷的柳樹枝幹,水面上到處都是從上游沼澤地被淹沒地區衝下來的木材碎片。就在這時,情況發生了變化。洶湧的河水中出現狂暴的波浪和漩渦,似乎在壓制著騷動與衝突。一個人從橋邊閘門控制室里走出來,站在水閘旁邊自己的崗位上,看著腳下的河水。
溫西決定再也不回聖保羅教區了,那個地方給他留下的回憶都不怎麼愉快,而且他覺得教區里有些人並不樂意見到他。然後,當希拉里·索普寫信來請他在聖誕節假期期間去看她時,他又覺得自己應該去一趟。他對於希拉里來說有著特殊的身份。愛德華·索普是希拉里父親指定的委託人,也是希拉里的自然監護人,任何法庭都不能九_九_藏_書剝奪他的權利。但是,溫西作為威爾伯拉罕巨額遺產的唯一託管人,也有一項優勢。如果他願意,他可以讓索普先生不好過。希拉裏手里有書面證據,可以證明她父親希望她接受教育,現在愛德華叔叔就不能再以沒錢為借口對此提出反對了。
「好了,好了,我們必須走下去,高興點兒。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啊,邦特,你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我還沒見過你不高興呢,哦,除了那個討厭的啤酒瓶。」
潔凈的畜類和不潔凈的畜類,飛鳥和地上的一切昆蟲,一對一對地到達諾亞那裡,進入方舟。
「看來,」溫西說,「這個地方的天氣總是特別讓人討厭。」他捅了捅車篷,把積水排掉。「上次來是在下雪,這次來是傾盆大雨,看來是上天註定,邦特。」
其實,紅房子租不出去並非索普先生的錯,為此他已經儘力了。對於這樣一棟年久失修、位置偏遠、被抵押出去、只剩下一大堆麻煩的大房子,沒有多少人願意租。希拉里有自己的想法。溫西雖然衷心希望一切都能在倫敦解決,但他還是非常支持姑娘堅守家族產業的決心。對此,溫西也有很大的影響力。如果他願意償還抵押借款的話,這個麻煩就會迎刃而解。但這樣無疑正中索普先生下懷,因為在託管期內他是無權出售的。其實,最終促使溫西決定去聖保羅教區的原因是,他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拒絕和他哥哥一家在丹佛過節,而在丹佛過聖誕節是他最討厭的事。
他們在灰色的大鐘塔下面轉過一個角,經過教區長家的圍牆。就在他們快到門口時,聽到了一陣熟悉又響亮的汽車喇叭聲。看見教區長的車小心翼翼地開了出來,溫西放慢了車速。維納伯斯先生立即認出了這輛戴姆勒車,他把他的莫里斯車停在馬路對面,高興地隔著側簾朝他們揮手。
因此,他順路到丹佛逗留了兩天,像往常一樣讓他的嫂子和客人們頭疼不已,然後在聖誕前夜啟程去聖保羅教區。
「就是,爵爺,」已read•99csw•com經受罪很長時間的邦特緊緊靠著主人,現在他覺得自己以前那麼堅決地反對封閉式汽車有點荒唐,「非常惡劣的天氣,爵爺。」
他特意加重了「這個」,引得溫西猛地抬起頭看著他。
又長又直的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他們在某個地方看見一輛破舊的汽車開過,濺起聚積在路面凹坑裡的泥漿和水。又在一個地方看見一輛農用馬車載著一車甜菜慢慢地往前走,車夫狼狽地蜷縮在一個被雨水濕透的麻袋下面避雨,好像又聾又瞎一樣,根本不顧及後面來的車。在另一個地方,看見一個工人孤獨歸家的身影,他因為風濕而佝僂著身子走路,期望著到最近的酒館里烤火喝啤酒。
「是的,先生。為了不讓水漫過堤道,我們必須監測水情。不過潮水漲得並不高,除非趕上特別大的春潮。現在正好到了春潮季節,所以我們只好調節調節,就像這樣。」他轉過身去,開始放下水閘。
「我不知道,先生。但我的確聽說那裡的老喬·馬西很為他的老閘門擔憂。昨天有三位先生去看了一下,我想可能是威爾河管理委員會、沼澤排水委員會或者類似機構派去的。可是在洪水季節,又不能對那些閘門做什麼。也許它們能扛得住,也許不能,一切都得看情況。」
他們這次選擇了沿三十英尺水溝南岸即靠近聖保羅的那一側走。堤壩上和水溝里到處都是水。地也被水淹沒了,似乎只需要再來一點點水,這裏就會再次沉入水底,恢復成古時候滿是湖泊和沼澤的荒涼情景。
警察局長也覺得不安,他說:「你看,布倫德爾,我們的困難就在於沒有關於謀殺的真憑實據。除非你能確定那個傢伙的真實死因——」
他高興地開走了,車燈透過透明的雨簾照向前方。他開車的時候分了心,結果車子在路上歪歪扭扭地東沖西撞,發出嘎嚓嘎嚓的聲音。溫西和邦特徑直去了紅房子。
「那我們希望你做的調節能有利於我們。」溫西高興地說。閘門一點一點地放下來,從橋下通過的水流逐漸變弱,漩渦變淺,漂read.99csw.com浮的樹枝和蘆葦開始繞著橋樁打轉。「在我們到聖保羅教區之前,請讓它一直保持這樣吧,那兒有個好人。」
公眾是健忘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鄉村教堂墓地無名屍案之後,又陸續出了不少事兒,比如車庫縱火殺人案、對漏網殺人犯的搜捕、西區公寓慘案、偏遠樹林集體自殺案、山洞裸屍案以及時髦旅館午夜槍擊案,等等。除了布倫德爾警長和在聖保羅教區孤陋寡聞的村民們以外,沒有人會再想起鄉村教堂墓地無名屍案。警方成功壓下了找到寶石項鏈和查到屍體身份的消息,沒有見報,同時對威廉·索迪再婚的事情進行了嚴格保密,彼得·溫西勛爵和維納伯斯先生也沒有泄露消息。
溫西下車向他迎過去,他高興地喊道:「你們來了!你們又來了!」
「我認為那純屬意外,儘管當時看起來是有點問題。我們現在在什麼位置?哦,利姆西,當然。我們已經過了大利姆霍特,現在就快到老河堤水閘,肯定就快到了。在那兒,就在那兒。天吶!有水過來了!」
至於索迪兄弟,情況也很不如人意。如果單獨起訴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另一個人勢必難以倖免。如果同時起訴他們兩人,陪審團可能會和警方一樣,相信他們的口供和證詞,將他們無罪釋放,但他們由此也將永遠被鄉鄰猜疑,這也不好。當然,他們也可能被雙雙判以絞刑——「咱們私下這麼說,長官,」布倫德爾先生對郡警察局長說,「如果結局是這樣,我會永遠良心不安的。」
這是必要的。因為在這個夏天,整個八月和九月,地都泡在水裡,玉米在倉庫里發了芽,濕透的乾草在燃燒時發出難聞的惡臭。聖保羅的教區長在主持豐收節儀式時,也不得不改了他最喜歡的感恩佈道,因為幾乎找不到什麼像樣的小麥來放在聖壇上,也找不到按習俗應該擺放在側廊窗戶和爐子旁邊的谷束。的確,收穫來得太遲,空氣又太潮太冷,所以晚上做禮拜的時候必須點上爐子烤火。結果,等到了給當地醫院送豐收果實的時候,才發現不小心放在九九藏書火爐前面的一個大南瓜已經快給烤熟了。
「啊,真是個好消息,」溫西說,「走吧,邦特,你寫遺囑了沒?趁現在還沒出什麼事,我們最好快走。」
「是的,爵爺,那件事太傷自尊了,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那事兒太湊巧了,爵爺。」
那人搖了搖頭。
車窗外到處都是雨水。雨聲之大,使得他們直到過了佛羅格橋才聽到傳來悅耳的鐘聲,那是敲鐘人們在排練聖誕鍾樂。鐘聲穿透從天而降的雨簾,帶來一股深深的憂鬱之情,彷彿是從一座被淹沒的城市裡傳來的鐘聲。
「那范·萊登水閘如何?」
——《創世紀》第七章第八、九節
除非實現希拉里父親的遺願,否則掌管財產的溫西不會把錢拿出來。如果愛德華叔叔固執己見,很可能會惹上一場官司,但溫西相信愛德華叔叔不會那麼做。有溫西的支持,希拉里完全可以由愛德華叔叔的負擔轉變為他的搖錢樹。在金錢面前,愛德華叔叔很可能會放棄他所謂的原則。而且現在他已經有了妥協的跡象,答應帶希拉里去紅房子過聖誕節,而不是讓她陪自己留在倫敦。
「我明白了,邦特。如果關上這個水閘,那麼所有高地的水就只能從老利姆霍特走,可如果一直開著泄水閘,等到潮水大得足以把洪水帶回閘門,那麼閘門上游的地方都會被洪水淹沒。」
「是這樣,先生,」那個人笑了笑說,「如果洪水把潮水帶回來,你們那兒可能就會被淹了。你看,這要看具體情況。」
這件案子只好暫時擱置下來。吉姆·索迪回到船上。威廉·索迪舉行了婚禮,回家繼續工作。鸚鵡也忘了新學的詞兒——只是偶爾還會冒出那麼一兩句。教區長繼續為證婚、安產感謝禮和洗禮忙得團團轉。泰勒·保羅響起過一兩次喪鐘。在經歷了一個多雨的夏季和秋季之後,迎來新生的威爾河一寸寸一尺尺地沖刷著河床,現在河床又深了九英尺。所以,在高潮時回溯而來的海水一直漲到了大利姆霍特沼澤,而老河堤水閘則完全打開以便排放上游沼澤地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