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投了我的名剌進去。」

「明可名嘛，我聽得熟了。娘總是說，『明可名那個兔崽子』。」章義奶聲奶氣地學給我聽。

若他答說是莫仁武的部下，那便是有人在朝為官，不過他說是王將軍派來的。

我點了點頭，李永平在挖秘道，用鬼神之說嚇嚇人倒也是情理之中的，那番僧定然也是李永平的爪牙。我又一時好奇，問司罄道：「那番僧立了些什麼規矩？」

上了二樓雅間，怡莉絲已經坐在那裡等我了。

章義在我耳邊輕輕道：「是我奶媽，幫我殿後……」

我應了一聲，又問：「六部衙門，還有各職司衙門都安定了嗎？」

「那為何一直沒有被聖上發現？」

不過岳母說得對，現在反還不如當時在北疆就反了呢，只是我當時的顧慮豈是現在能說明白的？

「把他們隔開，讓他們在兩個籠子里狗咬狗。」我笑道，「看來天子腳下也不幹凈。」

「自然是先救出儀兒。」我順著她的話頭道。

說著，兩人都笑了起來。

岳母氣乎乎地喘了一會，扔給我一封信，恨恨道：「本是要你在北疆忍住的，誰料你傻傻地回來了。回來了也就算了，你安心死了我儀兒還能改嫁，誰知道你又反了！現在反還不如在北疆反呢。」

師父又在我頭上敲了一記，笑道：「這不就是不祥嗎？」我也尷尬地笑了笑，師父又道：「小亮，記住了吧，日後若是你能領兵了，千萬要記得，改口可以，就是要看怎麼改，得有理啊。」

我讓手下接過懿旨，握在手裡，一時難以決策。

我先去了怡莉絲的酒樓，一個客人都沒有。我讓人等在了外面，讓小二將我推了進去。

「笨蛋！」師父手裡的竹片輕輕打在我頭上，「適才為師見三隻蟑螂跑過，以梅花起了一卦，若是取四字書名的書，你今日定有不祥，故以讓你取《漢書》，破了這個讖。」

「那便是了，你還不知道他就是史家的外甥吧？閑話我不說了，今天史家已經來了幾撥人了，史君毅雖是你帳下的將軍，卻總不能讓他自己穿了披掛來找你討兵吧？是，他是願意，史老太君，那是受過一品誥命的，連皇太后見了她都要行禮，她肯嗎？現在指不定怎麼在家裡罵你呢。」

我笑道：「我和你姐姐可是一夥的，當心我告訴她讓她打你屁股。」

他也見好就收，宣道：「皇太后懿旨，皇帝陛下染恙，監國孝王難堪重任，旨到之日，著軍師將軍，中散大夫，領遼東經略相公明可名，加尚書銜，賜開國男爵，可提兵入宮，暫行拱衛之事。欽此。」

「誰讓你們圍的章府？」我問。

「姑爺早。」

我皺了皺眉，訓道：「一個下人，怎能誹謗主母？」

「聖旨如何？懿旨又如何？」那內侍倒也膽大，刀槍環繞居然還不卑不亢。

「不知道啊。」我回道。

我點了點頭，讓他去叫門。王寶兒雖是猛將，卻也細心，我當時都忘記這一茬了。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老太君睡下了，明日請早，老太君的規矩，過了午時不見客。」說完她扭頭就走了，把我關在門外。

只是這麼顧慮著，兵士們已經起步，我也就沒再說什麼。兵家有這種講究，寧可千萬人頭落地，也不能鬆口改一句軍令，所以說軍令如山呢。當然，師父也說死扣著話不放的是庸將，聰明人知道如何轉口轉得不留痕迹。

「哼！」他撇了撇嘴，又問我道：「你是將軍么？」

我苦笑道：「我是你姐姐的夫君，該是你的姐夫呢。」

「門口那些兵士是怎麼回事！你起兵作反，連自家人都不照顧嗎！還是說你把我們儀兒就扔了不管了？你圍了皇城，儀兒就在宮裡，你就不怕她有個閃失？」岳母連聲斥問我，眼圈泛紅。

周圍幾個將軍同時吃驚咦了一聲。

「鬧鬼？」

「你叫司罄？」用過晚飯，我先提審了和武安有些曖昧的那個宮女。

「正是懿旨！」他揚起脖子。

那使者悻悻而歸。

「恭喜爵爺！」周圍的將軍們紛紛賀禮，把我從失神中拖了出來。

「李永平說沒了顧忌的人，便也不必我們這些下人的九-九-藏-書耳目了。幾個有些不聽話的婢女都被李永平殺了，我們這些人也就只好敢怒不敢言。多謝明大人勤王啊，否則奴婢等不知還要在水深火熱中熬到什麼時候……」

司罄見我不悅，急忙道：「大人容稟！奴婢所言絕無虛字，五年前我大越打倭奴，聖上日日夜夜都泡在白虎殿，又被春華勾住了，從而冷落了皇后。皇後日日以淚洗面，後來在太后那兒見到了孝王，回來后整個人都變了似的。再後來，安福宮便開始鬧鬼……」

「怎麼不曾想過？只是李永平看得我們甚嚴，身邊的人也靠不住，直到今日奴婢們都不知道身邊姐妹哪些個是李永平的線人。」司罄止住哭，回道。

「大人說的是，說的是。」司罄連聲附和。

「呵，我從不打人。」呃，十六歲以後……

「當初大夫若是在北疆就反，也少受了那麼多苦。」史君毅道。

我見岳母不言，又道：「太後手中並無兵權，小婿圍而不攻便是給她機會。其實，誰當皇帝她都是太后，最怕的就是有外人改朝換代，所以，她現在必定要盡安撫之能事，怎可能傷了儀兒一根頭髮？」

司罄當然是聰明人，當即介面道：「大人明鑒，這在宮中便是個小雜役都知道。那何美人可不要臉呢，上半夜陪了聖上，下半夜便去找孝王，真的是人盡可夫，一點都不錯。」

「你當我是章儀那妮子給你哄的嘛！」岳母震怒，一掌拍在几案上。

過了一會，一個丫鬟出來，看了我一眼，道：「你就是明可名？」

「別慌，我也不過是好奇帝王家事，隨口問問。何美人未孕之前，定是極富隆寵，李永平便是天大的色心也不敢打聖上枕邊人的主意。」我悠悠道。

王寶兒笑道：「怕是快了，今日小將命文吏寫了勸降書，字寫得老大，貼在城外，消解裏面的士氣。」

我連忙謝罪，道：「小婿不敢！門口的衛士乃是為了保護岳母大人的周全，以免被流兵驚擾了。儀兒的事小婿早有安排，定然保她一根頭髮也不缺地出來。」

我被踩痛了，雖說只有六歲，卻還是挺壯的。

「明白了，大夫。」

「明白了，明大人。」怡莉絲怪腔怪調道。

「自然是她。」

「從那以後，李永平便開始常來宮裡了。就是幾個月前，李永平突然有一天高聲笑著來娘娘這裏，一把摟住娘娘，嚇壞了我們這些奴婢，不料娘娘卻不惱他，還笑著問他發哪門子瘋。奴婢記得清楚，李永平當時哈哈大笑，說是北方大患已經消弭了。當時奴婢們以為是匈厥古平了，不料那李永平又嚷嚷了幾句，才知道是明大人被綁回京師了。

「明白了，大夫。」

「我叫章義。」他大聲叫著，還在我肚子上跳了兩條。

「你對我家儀兒好些比什麼都強，還有，你還沒去過史將軍府吧。」

「那些文官無妨，有道是書生造反三年不成，便是給他們三十年，那些儒生也掀不起大浪。倒是禁衛軍那裡，還有餘黨嗎？」

「若是聖旨，明可名殘疾之身也要跪接，若是懿旨……呵呵。」我沒有把話說完，看他反應。

我有些氣結，頂嘴道：「其實岳母大人不必擔心，當日小婿便是吃准了，若是小婿起兵，太后一定會寢食難安地擔心儀兒別落了一根頭髮！這人便是如此，得勢的時候高高在上，一旦失勢便知道收斂了。」

「韓廣紅將軍在那盯著，不會有事，我這廂有個大消息，找了大夫一早上。」王寶兒故作神秘。

原來是天兵史家！天兵府本得名於前朝，若是我沒記錯是前吳思宗時賜的號。後來太祖龍起，史家分了兩派，其中一派從龍有功，尤其著名的便是大帥楊可征，得太祖隆寵。

只是史姓武將現在已經不多了，聽說史君毅是獨子，想來將門敗落，激得他比其他將軍更渴望戰功。

我對左右苦笑一聲，道：「回章府。」

她問得突然，我來得也唐突，仔細想想的確沒有什麼事，只好勉強道：「只是來拜託你日後幫我收著下面百姓的消息。」

「回大人，皇長子鞠的母親是何美人，以前不過也就是御read•９９csw.com膳房的雜役，名叫春華。」司罄話里流露出一股不肖，「後來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居然勾搭上了聖上，還懷了龍種，於是被封了才人。等皇長子出世，本說要封婕妤的，最後還是德薄，封了個美人。」言語中又有了幸災樂禍的腔調。

我對王寶兒點了點頭，王寶兒跨上戰馬，抽出戰刀，喊了聲：「護駕！」帶著兵士朝里小步跑去。

「呵呵，別大意了，我聽說：要殺禁衛軍里李永平的人，若是把衛尉以上全殺了，有冤枉的。若是殺一個放一個，有漏網的。我自己就是九死餘生的人，可不想看到李永平鹹魚翻身。」

我不習慣身帶名剌，不得不從門房討了紙筆，即時寫就，落款不敢稱官，只寫「後學晚生明可名　頓首百拜」。

他揮動著木劍，得意道：「還是讓你混進來了。」

我撫掌大笑：「攻心為上，王將軍妙策。」

我點頭接過，道：「在軍里用的，今天清閑吧。」

「去章大將軍府。」我對親衛道，剛一說完，又覺得時辰太晚了些，說不定岳母已經安寢了。

岳母大人罵累了，暫停了一下，喝了點水，問我：「你日後打算如何？」

她們定然是岳母使喚熟的老人，我不敢託大，道了聲謝，讓人推我進去。

「回大人，李永平那廝想來是五年前就已勾結上皇后的。」

我一笑，問他：「是何消息，如此神秘。」

「娘說若是讓你進門，她就把姐姐趕出去。你不會打我吧？」他突然問。

兩人相視而笑，史君毅道：「大夫別來無恙？」

我揮了揮了手裡的懿旨，喊道：「全軍，入宮，護駕！」

怡莉絲也笑了，道：「唐大哥說的一點不錯，你越活越小了。」

「史家根深蒂固不下章家，楊可征這個名字可聽說過？」

「太祖皇帝若是知道，恐怕九泉之下也難安心。」史君毅嘆了一聲。

「回大人，開頭是半夜三更地下有動靜，還有女人孩子的哭聲，有時候也似乎是有人在下面打殺，嚇死人了！皇上不管這些事，皇后便命禮部找道士來降鬼，禮部卻說自己管的是祭天地的大事，這等小事不歸他們管，惹得娘娘不高興好久。」

「前朝範文正公曾言：『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我總也是見賢思齊，不能被那些京官騙了。主要是鹽米，幫我多盯著些。」

「什麼意思？」我沒有明白。

我苦笑著拆開信，裏面是滿滿一紙的將軍名冊，籍貫、姓名、將軍號以及所擔軍職，詳細得很。

王寶兒顯然聽出了我的言下之意，對我笑了笑，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要保密何嘗容易？」

七月的京師正當雨季，傍晚時分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我看雨也不大，讓人押走了李永平，自己帶著十余兵士去坤寧宮。

「哪裡？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帶她一起走，好好看住，別出什麼意外。」我環顧了一眼那些宮女內侍，補了一句：「她們也一起帶走，我要問她們些事。」

我一路再趕到兵部，終於見到了渾身披掛的史君毅。

我對她很看不上眼，又問她：「我聽說何美人與李永平……」

「孝王是什麼人啊，聖上的親哥哥。何美人莫說當時不過是個才人，便是婕妤，皇上都未必會放在心上。」

「呵，明大人是廟堂的高官，我這裏買賣的小道消息不過都是江湖野聞，明大人也要知道？」

我看看天也亮了，又去了趟了天兵府，不料老太君還是不肯見我，不過史君毅倒是已經去了兵部。

腦中胡亂想了些將來之事，車駕已經到了史府。我第一次到史君毅家，抬頭一看門楣又吸了口冷氣，上面該是太祖皇帝的親筆：天兵府。

……

「去了就回來，這是你家，你倒寧可混在臭氣熏天的營里？」

正說著，已經被上前的奶媽報走了。

等他們走了，我也沒有睡意了，躺在床上睜眼到天亮。

（第三卷《或躍在淵》終）

清早，侍女進來給我端來了洗臉水，幫我著裝，扶我上了輪椅。

「李永平連他妹妹都勾搭上了！」王寶兒壓read.99csw.com低聲音道。

「李永平是何時與皇后勾結的？又是如何毒害聖上的？從實道來。」我知道她不會隱瞞不說，這個丫頭長得眉清目秀，但是杏眼如波，一看就知道不是安分老實的主兒，現在傍上了武安這棵樹，巴不得找機會表功呢。

「你這話，是說，皇長子可能不是……」

「還有，皇長子鞠，宮裡有什麼傳言？」

「若是這個消息傳出去，李永平再難翻身了。」我也跟著嘆了口氣，其實，若是這個消息傳了出去，皇家的聲望都會大受打擊，居然兄妹亂|倫！

「這是……」我問岳母。

王寶兒已經去了皇城下。

我笑了笑，想想實在是沒意思，不知為什麼要來這裏，喊了人推我出去。到了門口，天色暗得要打火把了，旁邊的親兵問我是否回軍中。我不知怎地，不想回去。

我不解，笑問道：「什麼混進來了？」

「別無他事，就那安民告示別怠慢了，明日一定要讓人知道，咱們是起兵勤王。還有各個酒館茶樓里的說書先生，都給我攏起來，什麼都不許說了，只許讀告示，還有我軍軍令。」

「回大人，奴婢正是。」司罄倒也知禮，緩緩拜倒，果然是帝王家調|教出來的人。

我心中一陣狂喜，強自按奈住，躬身謝道：「多謝岳母大人。」

「你們可曾想過知會太后？」我問她。

「報！大夫，將軍，李永平與那歐陽齊打起來了，歐陽齊一腳踢在李永平那話兒上，李永平現在起不來了。」

我佯裝不滿，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為人臣子怎能反？只是我在牢中應允了將軍，等將軍劫我出去，怕失信于將軍，只好暫取權益之計了。」

「不要堵，非但不堵，裏面出來的禁衛軍也不可阻礙了人家。我們的人退出孝王府，禁衛軍若是打出來，我們便放一條街，他們站滿了街，那我們便放一個市，我倒是要看看他們五千人能成什麼禍害。」

「是。對了大夫，那秘道可要堵上？」王寶兒問我。

進了客堂，只見岳母做了主座，旁邊跪坐著幾個丫鬟伺候。

我心中一驚，起兵一日一夜了，居然把這位大將忘記了，也是因為沒有強敵。「小婿……一時忙亂……」我支吾道。

我躬身而退，到了外面才放開吸了口冷氣，當年便是娘也沒這麼教訓過我……不過岳母雖然嚴厲，卻也是向著我的，否則這謀逆的大事也不會說這麼清楚。

我從皇後身上就看到了，所謂帝王家，也不過如此。太后或許有些小聰明，卻還不夠和我斗，手中連兵都沒有，就想玩弄廢立大事？

「荒唐！」岳母居然又大發脾氣，「你大動干戈便是為了一個女子，不是把我家儀兒也拉入火坑？我章家女婿哪有這麼窩囊的！」

「末將失職，還請大夫恕罪。」

「辛苦了，用過晚飯了嗎？」怡莉絲給我倒了杯酒。

「呵，那歐陽齊就火了？」

王寶兒攔住我，道：「大夫，剛才走了兩個內侍，怕是去報信的，我們還是先退回去吧。」

司罄繼續道：「他們兩人一向藏得極好，平日若是在宮裡相見，也是守禮的。我們下人們都說：這孝王好色，對嫂子卻恭謹。只是後來，有一日聖上來過之後，醒來便覺得有些頭痛，奴婢記得當時娘娘讓奴婢去請太醫，不過被聖上止住了。再後來，聖上的病越來越重，終於有一日半邊身子發麻了，才叫了太醫去瞧病。

再看她和聖上，和一般人家並無二樣，甚至更為母慈子孝……但是她掌管後宮幾十年，事情到了今日的田地，她就真的事先不知道一點消息？我又想起她那日探監，似乎有廢立之心。聯繫起她反對立太子，我又瞎想她定然是早就知道何美人與孝王有染……

我有些懊悔沒有早些來，雖然史家早已大不如前，但是楊可征大帥的麾下，便是當年的伍長今日也可能成了一軍之將，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你叫什麼？」他問我。

「不是，歐陽齊就反罵他禽獸不如，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王寶兒笑道，「然後是李永平火了，上去打歐陽齊，歐陽齊那才踢了一腳。」

「王將軍九_九_藏_書派我等保護章府，免得發生誤會。」他說。

「抱歉得很，明可名軍狀在身，不能行大禮了。」我微笑道。

「你怎麼知道的？」史君毅問王寶兒。

「既然是將軍，怎麼能幫著丫頭片子？男人該幫男人嘛！」章義很認真地對我說道。

「你來有事嗎？」怡莉絲突然問道。

「你要見老太君？」

我的確被鎮住了。

門口兩個值守的兵士見是我來了，跑上來一個，行了軍禮。

這些傳出去都是欲蓋彌彰的蠢事，也就李永平會做，我不由嗤之以鼻。

「大夫，李永平吵著要見您呢。」王寶兒道。

聽岳母的口氣，太后此人該非易與之人。當年太后立了聖上，指了條明路給聖上，靠上了師父。說明她還是老而彌辣，不顯山不露水便有了擁立之功。或許……她當年就知道昌平王無意挾持幼主的事。

說著，司罄哭了起來。

「都怪小婿莽撞，小婿這就去史府。」我被訓得一頭冷汗，剛好藉機離開。

「我，應該是吧。」我想起我還有個軍師將軍的名號，覺得有些好笑。

我出了章府，直接往大營趕去。一路上，已經有百姓出來買菜或是閑逛，京城十二門也開了三門，一切都在重新回到平凡的日子。不過路上的兵士還是給這座久未經戰火的城池帶來了一絲緊張，時常引來路人充滿疑惑的眼神。

想著，我不禁想起在高濟，一旦統帥的軍令錯了，或者承認錯了，對軍心的打擊是何其之大，即便連那些身邊看似很忠心的將軍都會懷疑你。我抬頭看著滿月如盤，本想說觀天象去之不吉，立刻回營的，後來想想算了，哪怕白跑一趟就白跑一趟，別少了禮數。

等我到了皇城的時候，宮裡已經派了人來，說是太后要召見我。我朗聲笑道：「太后召見自然是臣子的榮幸，只是當前多事之秋，臣不敢輕入大內，免得驚動了聖駕，還是請太后出來對天下百姓說兩句吧。」

所以，當一個五六歲的男孩爬上我的床，用一把木劍指著我的喉嚨時，我已經沒辦法更震驚了。

「那番僧立的第一個規矩便是將娘娘的寢室改為恭廁，說是以穢氣壓鬼氣。再便是將婢女們遷去別處睡，說不要以陰氣助長鬼氣。還有什麼不準隨意進入啊，一日只有一個時辰能打掃啊，好多呢。」

「誰還敢出來？今天可是一個客人都沒有，你若是一直這麼鬧下去，我這裏可就要關門大吉了。」怡莉絲嗔道。

「呵呵，日後會更熱鬧的，明可名住過的酒樓。」我笑道。

章家還有人是三品以上的職官嗎？我見門口有我的兵士把守，有些意外。

我躬身行禮，有些懊惱今日來得不巧，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嗎？

我無心和那種人說話，遂笑道：「不知哪個糊塗蛋，居然把他們關一起了。我晚上還有事，一切就交給王將軍打理吧。」

「姑爺近來可安好啊。」岳母陰陽怪氣問了一句。

「後來呢？」

「大夫放心吧。」王寶兒笑道。

我冷聲笑了笑，我還會不知道聖上嗎？易喜易怒，說得好聽些是性情中人，說白了便是感情用事。平頭百姓都受不了綠帽之恥，更何況他九五之尊？不過這兩年長進了，大概也有了城府，這些婢女也被騙了。

「這麼複雜的問題，還是留給太后吧。」我笑著說道。

「明可名。」我說著，坐起身，讓他坐在我腿上。

「啊！奴婢不敢！宮中雖有此等傳言，奴婢卻是不信的。」

「是。」

「哼！你圍了人家的寢宮，人家會放過你媳婦嗎？她是什麼人我會不知道嗎？你、你……反正若是儀兒有個閃失，我章家上下找你拚命！」岳母罵道。

記得當年有件趣事，一日師父對我說：「小亮，你去給我找《衛效新書》出來。」我剛要去拿，師父又叫住我：「給我拿《漢書》。」我還是拿了《衛效新書》，笑道：「師父說過，將軍不改軍令，是以弟子不敢以變卦為準。」

我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頭都差點撞到牆上，喘息道：「你不知道我是誰么？」

「李永平淫|亂到家了。」王寶兒揮退周圍的兵士，對我和史君毅低聲道。

「你叫什九_九_藏_書麼？小傢伙。」我被他踩醒了，揮手斥退了跟進來的守衛。

「是，小婿明白了。」

我正不知如何回道，門口一陣喧嘩，幾個下人進來，為首的是個少婦。少婦對我行禮，叫了聲「姑爺」，又道：「少爺，時辰晚了，你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呢？」

史君毅正要請我去喝酒，王寶兒倒趕來了。我好奇問他：「你不是在皇城下嗎？」

「姑爺坐。」岳母揮袖一指客座，板著臉說道。

別的也就不說了，聽岳母的口氣，似乎有要我自立的意思……

我打斷她的話，皺眉問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怎能『想來是』？」

一陣山呼，宮城的大門發出吱呀的歡迎聲，緩緩往兩旁退開。

「岳母大人息怒、息怒……」我嘴裏勸著，心中倒是在想太後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司罄行禮退下了。

我強嘴道：「哪裡有不祥？」

「呵呵，閑事莫提，去皇城看看，裏面還要撐到什麼時候。」我說。

我暗道不好，沒有答話。

「楊大帥，如雷貫耳。」我躬身道。

過了一頓飯的時候，宮內飛馬出來兩個三個內侍。當前一人手持杏黃帛布，兩手一抖，拿腔拿調，道：「宣，軍師將軍，中散大夫，領遼東經略相公明可名接旨。」

「後來，內務司找了幾個道士來，說是有些道行的，不過還是沒降了。最後是孝王請了元毒國的高僧，這才勉強降住，卻立了一大堆的規矩，否則說是鬼還會再來。」

現在玉璽下落不明，哪裡有聖旨？我笑問道：「敢問一句，這是聖旨抑或懿旨？」

我定下心神，知道這個岳母和章儀一個脾氣，陪笑道：「近來微有小恙，上司又有些不便，所以這麼晚才得抽空來給岳母大人請安。」

我們從原路返回，在秘道口安排了明哨暗卡。

又想了想能去的地方，突然想到章儀的娘家，不知是不是該登門拜訪一趟。說起來，我這個女婿還沒登過丈母娘的門。

「嘿嘿，那用你換那個凶姐姐還是不錯，娘總算知道她閨女搗蛋了。」章義學著大人的模樣，煞是好笑。

不一會，中門大開，幾個老婦迎出來，道：「夫人請姑爺進去說話。」

「大夫，太後會出來嗎？」韓廣紅也開始以軍旗上的號稱呼我了。

「這是儀兒她太爺爺和爺爺的舊部，還有她爹的至交好友，我幫你選的都是靠得住的人，你可以放心給他們兵權。」

我滿意地帶人離開了營帳，回頭看到校場，心中一笑，日後若是我有權決定大事了，定要規定京城內不可屯兵，連禁衛軍和御林軍都得給我出去。

「嗯？那就是說姐姐真的已經失身給你了？」

當我的輪椅穿過黑洞洞的門洞后，我看到的是兩旁禁衛軍，赤手空拳跪在御道兩旁。或許，他們也在考慮明天是怎樣的一天……

是夜，岳母把我安排在了章儀出閣前住的小院。從外面看，一樣的小橋流水，青荷連碧，一進去，我又一次見到了章儀狡猾得近乎奸詐的詭異笑容……牆上全是兵器，從九節鞭到大朴刀，還有不少我沒見過的。她一定在皇宮內笑我：「又被我鎮住了吧！」

我拱手道了聲是。

「大夫放心，都定下了，只是不知道哪些人是李永平的爪牙，所以不敢亂放人。」

我見外面還是一片安靜，卻不敢挪步了。今天可說是大獲全勝，的確該見好就收。不過，留著皇后在這裏，合適嗎？

「史將軍，本來是有些恙的，現在好了。」

「下去吧，隨時聽傳。」

「大夫，大半禁衛軍將領都給殺了，便是還有漏網的，諒他也不敢興風作浪。」

王寶兒笑了笑，客套了一句。

我和王寶兒對望一眼，王寶兒苦笑道：「還得去看看那對活寶。」

司罄即刻改嘴道：「大人明鑒，不是奴婢說的，只是宮中都這麼傳。還說有幾次，聖上都差點在床上撞破他們呢。」

「虢國公主？」

「昨日不是歐陽齊踢了李永平的命|根|子？我去問了，獄卒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說了，差點笑死我。」王寶兒笑道，「李永平和歐陽齊不知怎麼吵起來了，後來李永平笑歐陽齊以前戴著綠帽子還那麼招搖，不過是他腳底下的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