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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一章 入閣

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一章 入閣

「大夫軍駕到!」
不料余之寧冷聲笑道:「明大人少來朝堂,恐怕不知房大人是經年卧病吧。」
回到章府,章儀芸兒已經被送了回來,我沒見到岳母,遂玩笑道:「你們兩個妮子,出了宮也不回家,倒先回娘家了。」
我略微想了想,提了韋白、賀隱貞,還有那個看似糊塗,其實可能的確糊塗的賈政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起賀隱貞,只是當時福臨心至,想起他給我送行,對此人實在頗有好感。
「我姑娘回娘家不對?你倒是說個理出來啊!」岳母瞪著我,問道。
其實這次的事也給了我不小的啟發,一直擔心自己只是狐假虎威,靠著聖上這棵大樹自然令行禁止,若要造反,怕就怕將軍們那關過不去。現在看來,我也算是有些虎威的,不妨下個大注,試試運氣。
第二天一早,我趕到兵部,命有司下了兵部制令,召回金綉程,進其大司馬、兵部尚書、天下兵馬元帥,開府儀同三司。沒一會,張琦老兒手持制令趕了過來,也不客套,直接冷聲道:「明大人將兵部尚書給了金綉程,那如何安排老夫!」
「不欺心便可。」
太后又是兩聲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犬子不足掛慮,並無一個有宰相之質。所以,老朽擔了這個首輔,大人不介意吧。」
「那麼重要啊!」章儀吐了吐舌頭,「早知道它來頭這麼大,就沒那麼簡單給你偷來了,不管,你得好好謝謝我們姐妹!」
「末將章義,見過大夫!」章義突然甩開芸兒的手,單膝跪倒,奶聲奶氣道。
韓子通也一定想起他在公堂上說韋白給我通風報信的事,臉上紅白交替,突然起身罵道:「明可名!你這小人,一朝得志便是如此嘴臉?恨只恨當日派了個糊塗官,否則哪有你今日張牙舞爪?」
章儀乾咳兩聲,芸兒含笑不語。我正納蒙呢,後堂傳出一聲響亮的咳嗽聲,是岳母……
張琦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瞪了我半晌,終於放軟道:「明白了,老夫明白了,怕就怕你執迷不悟呢!」
我回了五個字,讓王寶兒推我出宮。王寶兒又問太后如何處置,我低頭想了想,道:「依舊留在宮中,日夜派人看緊了,不能讓她出坤寧宮。」
斬余之寧的兵士也不知道走遠些去殺,大概就在院子里,反正余之寧最後一聲哀嚎清清楚楚地傳入金龍殿。
過了片刻,馮霂拜倒道:「臣,領旨謝恩。」
「自然由馮相定。」我很爽快地說道。
馮霂命人撤了餐具,上了茶,道:「不知明大人對朝體有何看法?」
「你信得過老夫?」馮霂笑著問我。
「你還知道我是你夫君啊,那怎麼還說我欺負你?」說著,我又親了芸兒一口,又引來章儀一陣綉拳。
我倒不是很清楚,給馮霂這麼一說,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馮相的幾位公子……」
「大胆!」我手拍軟榻,喝道:「聖駕之前,容得你大呼小叫嗎?來人,拉下去,斬首!」
余之寧卻沒有坐,也不行禮,冷聲問我:「聖上口諭,莫非不傳於宗室諸王?」
不知道他得到金龍閣輔臣的委任狀,是否會大吃一驚。
芸兒打了下她的手,笑道:「當時還是儀妹說的呢,夫君要的東西必定不是小物件,賠了性命也得偷到手。」
「天下可有如此巧事?」
「微臣不敢,只是茲事體大,微臣需要聖上的聖裁。」我盯著皇太后,不卑不亢道。
「另外設軍部,由宰相兼其長官,合同金龍閣方有調兵之權,此二者又都是文官,能調兵卻手中無兵,如此可算是平衡了?」
章儀一陣嬌嗔,大罵我偏心。芸兒羞紅了臉,道:「太后沒有為難我們,就是夫君一見面就欺負人。」
馮霂在外間坐了,也不管這是天子家,吩咐左右倒茶。
我也曾是個直言犯上的八品長史……
「那學生恭敬不如從命了。」我躬九*九*藏*書身行禮,先送了馮霂。
「哦?怎麼了?」我似乎對妻子們了解得也不多……
「大人誤會老朽啦。照有宋先例,首輔在幼帝成年之後必要致仕,且其子孫三代之內不能為相,怕的是什麼,大人知道了吧?」
「還沒想好。」我輕輕道。
七月的天還是那麼熱,吏部早給我送來了夏裝,是套一品朝服。我本不想穿的,因為我的品銜只是正二品上,大概是吏部有司不知道當前朝廷狀況,怕送得低了讓我生氣。
「陛下啊!」余之寧大驚之下,哭喊道。
馮霂佝僂著身子,第一個坐了下去,低聲道了句:「聖上定有安排。」
「倒不是儀妹說的,奴家想了好久,夫君這次掌了大權,先安排些信得過的人在朝廷,等風平浪靜,該升的升,該罷的罷,那時我們一家人遠走江湖也走得心安不是?」
章儀正鬧著,芸兒進來了,還牽著一臉壞笑的章義。
「回大人,聖上有時也會醒轉片刻,只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好在太后也沒怎麼大動干戈,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夫君,那虎符到底是幹嗎用的?」芸兒問道。
「那金龍閣閣員……」
「不錯,那誰能調兵?」
我跟著笑了一陣,芸兒問我:「夫君有何打算?」
芸兒臉上一陣緋紅,我笑道:「晚了,芸姐姐也是我們一夥的呢。」章儀在旁邊羞他,這下,章義終於忍不住哭出來了,芸兒哄了他半晌才止住哭。
京城多久沒有兵戰了?我不知道,反正當年太祖皇帝沒有機會打進來,因為前吳獻帝傳了業祚,算是禪讓。有太祖故事,今天我若是真的要逼宮,或許也不是不能一享龍庭之樂。或許現在太后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惜,搶天下容易坐天下難,所以我不會做這種傻事。
芸兒也笑了,道:「還有哪個?不就是劉欽將軍么?」
到了宮城門外,碰到幾個來上朝的大臣,當初都是點頭而過,現今他們卻都恭恭敬敬地行禮,口稱:「明相。」我客氣地一一回禮,卻懶得和他們多說,剛巧看到馮霂的車駕來了,和馮霂一起入了朝房。那廂,正殿上的鍾樂大起,該上朝了。
我其實不知道馮霂和師父的關係,只是套個近乎罷了,當下道:「馮相身歷四朝,必有教學生,還請不吝賜教。」
「微臣明可名,奉旨前來護駕。」我打破冷場,先行了半禮。
「學生不敢推搪,定當勉力而為。」
我和兩位妻子大笑,拉起章義,道:「誰教你的?」
「學生以為,三省徒有虛名多年,不妨撤了。」
「就是那個呀!」章儀急得跺腳,壓低聲音道,「害喜!」
余之寧撇了撇嘴,還是坐了。
我讓王寶兒保護好太后,不動聲色地下令將坤寧宮中女子全部押回受審,章儀芸兒自然也在其中。兩人從我身側走過時,六目相接,我看出她們欲言又止,似乎有話要說。不過還是放了放,先去金龍殿看看聖上的情況才是正經。
「芸姐姐說了,將軍們都是這麼打招呼的。」章義一指芸兒。
回家之後,我對著銅鏡坐了許久,馮相說我和父親長得很像,馮相還說父親是個名震京師的大才子……我覺得很不公平,自己父親的事不知道,母親的事也不知道,相處十年的師父更別提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留下馮霂,待其他人都走了,請馮霂出了內室,行禮道:「學生明可名,代家師虛公問馮相安。」
我心中罵了一聲老狐狸,居然託病。
余之寧卻跳了起來,手持象牙笏指著我嚷道:「誰不知道聖上已經多日不曾醒過,定是你矯詔!」
我一把抱住芸兒,在她臉頰親了一口,問道:「太后沒有為難你們吧?」
我知道章儀極愛這個弟弟,卻對他又凶,就是怕寵壞了難成大器。我也知道章義是遺腹子,根本就沒見過章統領,所以見他read•99csw.com咧嘴要哭,急忙道:「為將者,寧可流血不能流淚,你爹是全軍聞名的虎將,你可不能成那小狗,讓人背後笑你爹爹虎父生了犬子。」
「那我們還是先論論金龍閣的人選吧,明大人有合適之人否?」
「赤金虎符是皇帝調兵用的,而且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用,得是天子安危受到威脅的時候,傳召外臣入京方能動用。太后留著虎符,說是怕皇帝衝動,擅動兵戈,照我想來無非是自重身份罷了,到底如何,帝王家事難以琢磨啊。」我抱著兩位嬌妻,這些事一點都不想再參与,恨不得今天便和她們遠走高飛。
我拍打了一下章儀的屁股,道:「定是你教芸兒說的。」
一路無話,到了金龍殿,內侍們規矩地跪在兩旁,我讓人挑開幃幕,上前探看。一看之下,居然有些心痛。聖上臉頰深陷,眉頭緊鎖,整張臉黑得嚇人。哪裡還有當日雄姿英發,更不見昔時風流倜儻。
我退了一步,輕聲問內侍:「聖上就是這麼昏睡嗎?」
我聽馮霂說出朱子卯的名字后,有些意外,道:「恐怕尷尬。」
「那也不能欺負芸兒啊。」我想起那個頑皮小子,牽挂起芸兒的好脾氣來。
我知道了他與我家的淵源,不想為難他,低聲道:「下官奉懿旨護駕,有赤金虎符調兵,焉是逼宮?」我故意顛倒了一下言語順序,作反一事匆匆掩飾過去,又道:「諸位臣工少安毋躁,適才聖上轉醒,傳下口諭,由下官轉達。」
待眾人坐定,我發現少了右相,遂問道:「右相大人何在?」
等諸位重臣都到了金龍殿,聖上還沒有轉醒的跡象。
「我在想啊……」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麼說了,轉過話鋒道:「哪天有了兒子,一定要讓他知道,他爹娘是怎麼樣個人。」
我清了清喉嚨,道:「請諸位臣工落座。」
我笑了笑,道:「張大人少安毋躁。呃,張大人今年高壽?」
我又掃了一眼群臣,道:「還有誰有什麼話要說?」
我只好吃癟,這事早就成了兩位妻子的殺手鐧,早知今日,當時爽快些就好了。
我和章統領不熟,幾乎就沒說過幾句話,不過章統領是員虎將,那是全軍公認的。劉欽卻不願看到太多殺戮,不願衝鋒陷陣,那也是劉欽自己招供的。完全兩種人,倒給章義說得像是一種將軍似的。
再者,一家人和和睦睦不是挺好?現在又國事繁重,僅北疆就已經足夠熬白頭髮了,遑論天下?我雖然不覺得自己是忠臣,師父也沒要我做過忠臣,只是娘說做人要對得起良心,我若是搶了聖上的皇位,會良心不安。所以我只要接回芸兒和儀妹,一家人安安穩穩過日子,將來真要過不下去了,去江南買塊地,雇些長工……
「在金龍殿。」太后終於吐出四個字。
自從我被劫走之後,聽說賈政廉的日子也不好過,在都察院關了一個多月,又領了吏部的斥令,正收拾行李準備被流放去安南路呢。
「你……」
余之寧正了正衣冠,正要說話,我搶先道:「剝了他的衣冠,貶為庶民,斬!」
「那老朽託大了。」馮霂抿了口茶,悠悠道,「以前倒不是沒有過大臣輔政的先例。宋神熙三年,宋文宗暴毖,景宗三歲繼位,因為其親母忠順皇后殉葬,便是大臣輔政的,不過……現在皇帝在世,太后、皇后都身體康健,似乎……」
「那也不是每個將軍都跪我啊,呵呵。」我看著他直想笑。其實我以前最煩孩子,大概現在大概是轉性了。
我呆了呆,問她:「你們都是將門虎女,不會連虎符幹嗎用的都不知道吧?」
「不!爹和劉叔是我最崇拜的將軍,我將來也要和他們一樣。」章義一臉嚴肅。
我拿她沒辦法,只好道:「真沒想好呢,抱著你們,我就想去老家買塊地。看到那些將軍,我又想開府立衙,威風八面,再不能https://read.99csw.com讓你們受氣。唉,難以決定啊!」
「奉旨護駕而已,太后以為呢?」我立即反問道。
我懶得和她說,直接問道:「聖上所在何處?」
「軍部只管調兵,設兩三個司,選幾個郎中便可。兵部日後只管兵士,凡是行伍之人觸犯刑律的,也只有兵部能管,地方官員無權過問。凡是將軍觸犯刑律的,只有樞密院能裁決,其他各部也無權過問。」我又補充道。
「你見過父親么?說這大話。」章儀板起臉訓他。
「芸姐姐說了,劉叔叔都跪你,那我當然也要跪。」
「明大人。」韓子通擺出一個笑臉,卻比哭更難看。
未過晌午,張琦便繳了官印冠服,告老還鄉了。
「下、下官補了大理寺卿。」韓子通道。
「芸兒姐姐背後和我說的,別說出去啊。」章儀叮囑一句,「姐姐說,入門都這麼久了,還沒……那個……」
馮霂也提了些人,都是老成持國之人,包括房志齡和朱子卯。
「如此便好,馮大人暫留,其他人散去吧。」
我散了班,先回家用了些點心,和兩位妻子聊聊了,便要往左相府去。芸兒取出一套新衣,定要我換上,說是見宰相不能失了禮數。
「右相房志齡大人年老體弱,卧病在家,未能前來。」馮霂答我。
我誇張地張大嘴,道:「我是這小子的姐夫,那不是也要叫劉欽叔叔?他不過比我大了十多歲,如此也太虧了些。小子,日後給我改口,叫他大哥。」我假裝板起臉,訓道。
我臉色一沉,低聲道:「有辱斯文,來人,剝去朝服,亂棒打出宮去,貶為庶人,永不敘用。」
我跪坐在聖上身邊,伸手將幾根粘在聖上臉上頭髮撥去,想起的卻是拔劍泄憤的皇帝。
我聽出了弦外之音,笑道:「馮相忘了,有人忘不了。」馮霂見我堅持,沒再多說什麼,說了幾句父親昔年故事,便說乏了,明日還要早朝,怕起不來。我連忙告辭,出了左相府。
「兵馬的事定了,今晚還請明大人來寒舍用些粗茶淡飯,說說政事啊。」馮霂走前對我道。
一叫開周圍的丫鬟,章儀便坐在我身上,我只好把她往上抱了抱。
「夫君又偏心啦!」章儀嚷著「不依」,還我顏色。
馮霂哈哈大笑道:「那怎麼行?明大人也是聖上欽點的太子太傅呢。這樣吧,閣員人選之事,莫若大人抽空來趟寒舍,咱們哥倆也好好斟酌斟酌。」
我又想起舊恨,冷聲道:「先放了他。」
「在想什麼呢?」章儀笑我,「對著鏡子長吁短嘆的,和芸兒姐姐一般了。」
章儀臉更紅了,道:「我是這麼說嘛,芸兒姐姐偏偏弄得是樁心事一般。」
「夫君,奴家有一言相勸,不知當講不當講。」芸兒低聲道。
「明日要早朝,睡吧。」我翻身裝睡,她們兩個又說了幾句,不外就是罵我狡猾,也就睡了。
「太后、皇后的事暫且不必理會,大越天下焉能讓兩個女子出來指手畫腳?」我笑道。
我深知自己不能服眾,現在把馮霂拉下水,讓他當擋箭牌,只要大軍掌握在我手裡便無妨。環顧在座大臣,我咽了口口水,朗聲道:「欽此。」
「芸兒呢?」我問。
太后冷笑:「聖上的病整個太醫院都瞧過,你要說下毒,恐怕不是國老高足還難下手呢。」
我知道馮霂說的「好學問,好文章」並非真的學問文章,有道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從當年金綉程以二品之尊對我一個九品芝麻官的禮遇便能看出一二。
「你個壞人!想不想我們?」章儀摟著我的脖子,在我耳邊輕輕道。
「馮相高風亮節,首輔之位實在非馮相莫屬,至於子孫不得拜相,那也是過往故事,今時今日,自然另有考量。」我道。
人都在變……
「太后發現后,只是淡淡問過我們。」芸兒道。
「微臣不敢,只是,太后是否知道孝https://read.99csw.com王對聖上下毒一事?」我反退為進。
回到內殿,聖上還是老樣子,沒有醒。王寶兒湊到我身邊,低聲道:「大夫這不是假傳聖旨嗎?」
我沒有答她,只是從芸兒手上接過了茶,一口氣喝光。芸兒站在一邊,接了茶盞放好才羞羞地走過來。
馮霂也問我,我原原本本告訴了馮霂。馮霂笑道:「金綉程為人老朽也略知一二,好學問,作得一手好文章啊,呵呵。不錯,不錯。」
不一會,宮門開了,兩旁女侍內侍分立,他們身後是王寶兒的兵士,手裡按著刀。
「不敢當,」馮霂連連擺手,「說起來你師父還是老朽的老師,我不過比你痴長几歲罷了,不敢當,不敢當。」
「學生怎會不信?」我笑著反問道。其實我對他還是大有好感的,昔日在金城,師父說他雖然滑頭,卻也讓我去請教他。
「余大人此言差矣,多日不曾醒過,正該今日醒來啊。」我好整以暇,悠悠道。
「你真想逼宮?」
章義果然止住哭,對他姐姐凶凶道:「哼,就是你凶,也就大夫會和你一夥,哪裡像芸姐姐那般溫柔?」轉頭又對芸兒道:「芸姐姐,等我當了將軍便來娶你,好不好?」
「你敢殺文官!我是言官!放開我……」余之寧掙扎著,卻被身後的兵士牢牢拉著。
我掃了一眼座下臣工,剛好看到都察院監正韓子通,正在那裡發抖。
「學生人望輕薄,首輔自然是馮相來做。」
「軍部與兵部如何劃清關係?」
兵士們依言放手。
開路的兵士喊了一聲,我才發現已經到了坤寧宮口。
「馮相說的是。」我附和道。
我當時其實並沒有想那麼多,只是依稀的感覺罷了,不好意思笑道:「多謝馮相賜教,不知以後朝堂之事,老師有何教我?」
馮霂對我笑了笑,又道:「官場之上不過『平衡』二字,大人將兵權給了金綉程將軍,打算如何平衡他呢?」
「國老高足,名不虛傳,適才那一貶一殺,有意思,有意思啊。」馮霂笑道,「你殺余之寧,告訴群臣,若是有人敢叫板,一定殺無赦,很好,很好。貶了韓子通,又告訴他們,即便是孝王的人也不會被趕盡殺絕,不錯,不錯。你能如此拿捏火候,老朽實在沒什麼能教的了。」
章儀只是壞笑,顯然是要整我。虧得芸兒良心好,替我解了圍。
章儀急道:「一定早就想好了,快說嘛!」
「哪個啊?」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馮霂也笑了,繼續道:「大臣輔政也有規矩,明大人是知道的,先組閣,然後要祭祀天地並祖宗先帝,首輔大臣才能暫攝國事。明大人不過三十齣頭,做首輔……」
王寶兒微微定了定,還是去了。
「怕就怕朱子卯心脈有損,受不得日日見到學生。」
「傳聖上口諭,」我爽聲道,「諸位皆是朝堂重臣,社稷棟樑,今朕卧病不起,監國孝王有失朝綱,深寒朕心,故傳旨,立皇長子鞠為皇太子,行監國事。明卿可名,加太子太傅,左相馮霂,加太子太保,組金龍閣,由馮霂明可名選薦閣員,行輔佐事。」
馮霂略微一怔,道:「撤了也好,日後以內閣為尊,樞密院落後一檔,其下便是七部,如何?」
「韓大人別來無恙啊。」我笑道。
應付完岳母,草草用過晚膳,我被章儀推入她當年的閨房。
「你這是要逼宮呀。」太后咬著牙,聽起來有些冷絲絲的。
我點了點頭,轉而對王寶兒道:「去將左右宰相六部主事三公九卿都叫過來,聖上有口諭宣講。」
「虎符被盜后,太后什麼反應?」我問到了正題上。
果不其然,朱子卯首先發難道:「你是什麼身份?居然持兵逼宮!悠悠眾口,定留下你逆臣惡名!」朱子卯本就心脈有損,偏生就一副火爆脾氣,若不是見聖上卧病在床,不敢喧嘩,恐怕能震塌房梁。
「都察院監正似乎不在傳召之列啊。」我笑道。
read.99csw.com「夫君屢遭冤屈,難免萌生去意,莫說是夫君,便是奴家也不想在這是非場里多呆。只是……夫君,奴家聽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上次那起黑獄不了了之也就罷了,這次的事可不能這麼輕易就過去。」芸兒一反陰柔,擲地有生道。
群臣中不是面面相覷的,便是低頭不語的,誰都沒事。
我上了正殿,太後端坐主位,似乎有些微微打顫。章儀和芸兒站在她身側兩邊,毫髮無損。
章儀自然又是一番笑鬧,說我只偏心向著芸兒。我笑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我這麼做是上體天道。」
二妻嬌笑說我這次總算開竅了,之前還生怕我再犯迂腐,不肯放手大幹一場。
「你們怎麼說的?」
「設立樞密院,選各路武官入院,一年聚上一次,商討兵事。天下兵馬元帥便是樞密院首座,手中給他兵,卻不給他調兵之權。看似天下兵馬俱歸元帥府統轄,其實元帥府再無當年那許多部曲了,最多是幾十親兵,呵呵。」我笑道。
太後半晌沒有說話,終於回了句:「你要如何?」
「唉,朱子卯在吏部一干三十年,到了尚書,怎麼也該往上提提了。其實,當年令尊大人也的確是私節有虧。」馮霂見我想打壓朱子卯,低聲勸我。
「哦~原來如此。」我長長應了一聲,看他抖得更厲害了,我道:「上次家裡還留了些茶葉呢,改天送些到大人府上,大人不會嫌這賀禮太寒酸了吧?」
夜裡,我和章儀又拿這事笑她,芸兒故意道:「是呀,有些人的見識還不如個孩子呢,當初死活不肯娶我。」
「俗話道:疏不間親,微臣本就不該多話。只不過這事乃是孝王親口所言,微臣不敢隱秘不報。」
「芸兒說的有理,為夫自然不能再讓娘子陪我受罪,日後我們隱居山林也要隱得開心,不能讓人當是逃犯,天天緝捕。」我笑道。
「話是如此,你也太像令尊。唉,我和昌平王不善,卻和你娘挺有緣的,可惜啊,這麼多年沒見,珍丫頭長什麼樣都忘記了。」馮霂感懷道。
他這顯然是想暗指我不配主持朝中大事,正中了我的下懷,只因我本就不打算站到最前面。
「你以為你的娘子就那麼傻?我們自然不會認罪。」章儀笑道。
「學生還是先聽馮相的。」
「我知道是調兵用的,不過這虎符樣子好怪,所以芸兒姐姐才問嘛!而且太后怎麼會有虎符呢?還天天壓在枕頭底下不讓人知道,嘻嘻。」章儀調皮道。
我有些心虛,轉臉去看聖上,聖上還是沒有醒。
「娘子但說無妨。」
「聖上只說傳詔諸位大臣,未提及宗室,故下官不敢妄傳。」我頂了回去。
「哼,」我冷哼一聲,「連大理寺都能定人死罪,還有什麼事不會發生?」
那天馮霂還真是只準備了粗茶淡飯,一共兩盤素菜。不過這樣也好,吃過了便直奔主題,商討正事。
我大笑,道:「你們入門之後我就沒安生過,若是有了那個,那才麻煩呢。」
禮部尚書杜正倫、戶部尚書裴淼當即也跟著拜倒:「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望向芸兒,笑問:「哪個劉叔叔?」
章儀居然臉上一紅,道:「怎麼突然說起這些,給芸兒姐姐聽到了又惹她不開心。」
馮霂對我一笑,道:「如此倒也好,怕就怕大權為一人所控。金綉程已然掌了樞密院和兵部,那軍部之事定然是由大人打理了。」
「去教章義詩詞了,席老夫子又給氣病了,娘說不拘是誰,哄他別鬧事便成。」
「呵呵,明大人這是當仁不讓。不過,樞密院與軍部,算是三省並列呢?還是同於六部?」
兵士們依言照做。
這個問題我早在起兵之時便想過,天下兵馬元帥再不能如過去一般權大,所以,我想出了個樞密院。
我介意什麼?首輔便能掌兵嗎?呵呵。
我知道自己闖了禍,使了個眼色給章儀,道了聲請岳母大人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