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他吃過飯，心情平靜下來，不慌不忙地朝棧橋走去。

回頭一看，那兩個人果然已朝這邊走來，如同食肉動物發現了獵物。

路上沒有太多的警察，星星點點地看到那麼幾個，也不象是在執行特別警戒的樣子。看來問題不大了，杜丘想，只要能隨著人流乘上船，就能順利到達本州。

這不會是圈套。可儘管如此，杜庄還是有些由於。一旦箱蓋被打開，潛逃生活也就結束。他又問想起被密閉在牽引車上的恐怖。那就會象一條青蟲似的被抓出來……

「給您女兒添麻煩了。」

遠波隨即鎖好，回到司機座上。

「不是送你去本州，」遠波笑了笑，「機場有我的私人飛機，暫時先帶你回牧場。」

尖厲的叫聲，從人群中傳來。杜丘跑起來。後面緊追不放的腳步聲，就象踏在杜丘的心上。他扔掉船票，跑出了碼頭。

他靠在一棵已經落葉的樹上，點起一枝煙。

現在進哪條衚衕都有危險了，只有藏到大樓頂上，還有可能躲過去。

「你……」

「你打算把我怎麼辦？」

杜丘漸漸地又走到一條大路上。他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天黑再走，然而竟找不到一個可以藏身之處。

「不」遠波憨聲說道，「我發現是自己錯啦。你不僅救了我女兒，還救了矢村警長，替幸吉報了仇。這絕不是一個姦汙婦女、行兇殺人的罪犯所能做出的。當我看到這一點，就決心幫助你。我這次就是為此而來的，要設法救你出去。警察一發出搜捕的命令，我就開著車到處找你，能遇上你，真是幸運哪。」

街上的行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跑過去。此刻，只要後面追來的大喊一聲九九藏書「站住！抓住他！」行人就會橫眉立目地擋住自己的去路。想到這種情景，杜丘冒了一身冷汗。

杜丘看見前面正有一個警察，於是站住了。那條路是通往五棱郭方向的。

自己現在已成了一隻被迫得走投無路的野獸了。當北海道還是蝦夷鹿成群的時候，人們為了捕鹿，就一齊出動，逐漸地把鹿逼進半島。鹿一進了半島，就再也無處可逃了，只好紛紛跳進海里。於是人們乘上船，把跳進海里的成百上千隻鹿全都打死。這種情景，現在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只要扼住半島與大陸相連的咽喉，自己也勢必和鹿落得同樣下場。

「可是……」杜丘驚異地看著遠彼，「我可從沒開過飛譏呀。」

前面的警察好象發現了他。杜丘扔掉香煙，向左邊拐去。包圍圈很快就要形成，到那時就插翅難逃了。旅館、飲食店，所有的地方都要貼上通緝照片。不等被警察抓住，先就要被市民包圍。

「要幫幫你的忙。」

「是我呀！」

遠波把車開進一條衚衕。這是條倉庫街，沒有行人。遠波用探詢的目光看著杜丘。

杜丘到了函館。

杜丘遲疑了片刻，打開車門鑽進車裡。即使這是圈套，也只好上車以後再說了。如果剛才那個中年婦女報告了警察，這一帶很快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當我知道你就是潛逃的檢察官時，沒有制止秘書的告密。因為那時我還想著如果競選和公安委員的身份。我女兒責備了我。她說，父親出賣了她的救命恩人，是不能原諒的。我覺得，你一旦跑出北海道，她肯定也要去東京。但她對我什麼也沒說。」

「可是……」

「你有私ｈｔtpｓ://reaｄ•９９csｗ.ｃoｍ人飛機？」

「幫忙？！」

他混在人群里往前走著走著，卻突然站住了。檢票口附近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好象是在核對乘船人數，按動著計算器。這個人他很覺面熟。

「因為我現在是公安委員哪。」

「杜丘君——」

「當然。可我也不喜歡你死。」遠波下了車，打開行李箱，「碰碰運氣嗎？」

巡邏車出動了，聽聲音不止一輛。彼此呼應著，拉響警笛，飛快地遠去，來勢相當兇猛。它們是在造成一種緊張的氣氛，同時迅速駛往預定地點張開包圍網。

「是啊，我是日高牧場的遠波。上來吧！」

杜丘加快了腳步。必須趕在包圍半島之前逃出去。應該上山，只要跑到山上總會有辦法，——但是，現在每走一步，腿都更加沉重。而且，就是走得再快，也不可能在警察布置好之前走出去。要是能坐上一輛出租汽車就好了，但那太危險。

「如果是未經批准的飛行，立刻就會遭到千歲基地的戰鬥機緊急攔截，那也就是一剎那的工夫。不過，在你要起飛的前一天，我可以先去申請到達仙台的飛行許可，然後再製造一個適當的借口，使飛機被盜兩三小時之後才發現。」遠波哧哧地笑起來，笑聲很大。

杜丘想象得出，在那張緊急通緝令上，肯定詳細寫著他的服裝、相貌、身高。——即使沒有這些，本地的警察也能從照片上記住潛逃檢察官的相貌，因為這裡是他逃跑的必經之路。現在如果在函館所在的龜田半島上撒下包圍網，扼住半島與大陸相連的咽喉，那他就無路可逃了。

「嗯。」杜丘點點頭，進到裏面。

——這是最ｈtｔｐｓ://ｒｅａｄ•９9cｓw.ｃｏm後一站了嗎？

「我是死而無怨。」

杜丘看著遠波的側臉。遠波鬆弛的下顎一動不動，大牧場主的威嚴，就呈現在這下顎上。

「把你裝到汽車行李箱里，帶到飛機場。雖然要經過檢查，可因為是我的車，恐怕還不至於連行李箱都打開看。但這也不是絕對的。行不行，由你決定。此外，再沒有逃出去的辦法了。」

「怎麼樣？」遠波催促地問，「我覺得，你出去后，可能還有些事要辦。」

「那麼，盜竊了飛機，不會遇到自衛隊的緊急攔截嗎？」

「謝謝。這樣一來，飛機難免要損壞吧。」

「是這樣。」

「我從收音機里聽到啦。警察封鎖得很緊，你走不出函館一步。要求從普通市民到出租汽車司機，一切人都要協助追捕。」遠波把他那醬紫色的豐|滿的臉轉向社丘。

杜丘一跟就看清了，那正是他過去的一個同事。另一個，好象是北海道的刑事警察。

「偷飛機？」遠波的話使他大惑不解。

「後視鏡里看著警察了，快上吧！」

「那沒什麼，我擔心的倒是你的生死。」

杜丘看著轉瞬即逝的車外。那個剛才還認為無法通過的路口，已經遠遠地被拋在後面。

「你想怎麼辦？」

也許是感到杜丘形跡可疑，拴在路旁樹上的一條狗狂叫起來。有個中年婦女走出來，象是狗的主人，懷疑驚懼地打量著杜丘。杜丘低頭掩面而過，她卻死死地盯住他。杜丘回頭髮現，她好象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驚慌失措地跑進了屋裡。杜丘總算脫了身。他猜想她一定是記起了通緝的照片。可現要跑的話太危險了，一跑起來，路上的人就可能大叫著從後面追上來。

「是啊九九藏書。請相信好啦。」遠波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近於苦笑的笑容。「我知道，是我女兒真由美幫你逃出來的。」

杜丘覺得有一輛車開過來，停在自己的身旁，於是瞟了一眼。司機剛一打招呼，杜丘立刻嚇得周身冰冷。儘管不能十分肯定，但他估計那是一輛偽裝巡邏車。他裝做沒聽見，大步走開了。

要是在飛機上被發現，那就如同被堵在密室里一樣。

「可找早就知道，你一到函館就會寸步難行。」

「杜丘，站住！」

他停住腳，身上有些微微發抖。

「公安委員！」

杜丘正在快步走過的那條街也出現了警察。他一會兒朝右拐，一會兒又朝左拐，千方百計地躲避著。他很快迷失了方向，轉來轉去反倒使自己陷入了迷途。這樣下去，最終很可能有一條死胡同擋住他的去路。他似乎聽見了正從四面八方慢慢地向那條小衚衕圍攏的警察們的腳步聲。他甚至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幾個警察之所以沒有向自己追來，正是因為他們在執行著把他趕進死胡同的計劃。就連行人無意的目光，他也覺得和那個計劃有關。

他離開大道，躲進旁邊的一條小巷，停住了腳步。冷汗一直涼到心裏。

「可是……」杜丘感到自己該下車了，「我不能連累你們父女兩人犯資助潛逃罪。讓我下車，我自己逃出去。」

「對！是你自己逃出了這條警戒線，然後又來到我的牧場，而在那裡你偷走了飛機，駕機逃跑了。我想，計劃就是這樣。不這樣干，你跑不出北海道。」

「有。但不能用它送你去本州。那樣我就不能參加知事競選了。雖然也並不是非想當知事不可，但現在已經到了選舉的最高潮，欲罷不能了。所以https://read.99csw.com，先把你帶回牧場。到了那兒，你可以偷我的飛機走。」

——特搜班的！

杜丘想起了矢村，他明白了為什麼要解除警戒。那正是引誘他下山，以便在海邊捉住他。在通往本州的主要地點，都布置了特搜班人員守候著……

杜丘慢慢地轉過頭來。

杜丘這才重新想起，日高牧場是北海道的第二大牧場。

「你是——」

歷盡千辛萬苦，總算跑到了這裏，但這裏卻很可能成為自己逃亡的終點站。他感到自己的雙腳好象有千斤重。

路口上，警察隨處可見。

「是不可能的。」遠波凝視著前方，慢慢地搖搖頭。「別小看北海道警察，他們全都集中到這個半島上來了。現在聽我的好了。」

「好吧。」杜庄決定了。在這種情況下，也只好接受這個辦法。只要有一線希望，也不妨試試看。「不過，只要穿過封鎖線就行了，坐飛機有危險。」

杜丘到了函館。

「問題就在這裏。」遠波的語氣忽然嚴峻起來。「駕駛的方法，我到牧場教你。不過，最後還得靠你自己飛上天。必須做好遇險的思想準備，稍有不慎就要粉身碎骨。但如果不用私人飛機，也很難逃出北海道。值不值得拿性命做賭注，你自己衡量吧。我被你潛逃的固執念頭打動了。你甚至敢於和吃人的改決一勝負。聽女兒說，之所以要如此，是因為你正在追蹤罪犯尋找證據。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杜丘離開上船的人流，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返身往回走。就在這一瞬間，杜丘覺得那個特搜班的人好象朝他看了一眼。他感覺到了背後投來的銳利的目光，隨即加快了腳步。他似乎覺得，那兩個人已經朝這邊來了。快跑！他焦急地在心裏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