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接他們的車停到跟前。

「水平飛行時，讓中心線與水平線重合就可以了。機頭要是向下，就把操縱桿往裡拉！機頭要是向上，就往外推。」遠波實際操作給他看。

「有月亮。」遠波說，「不著陸，水上降落。雖然也有危險，但只要有膽量就行，勇者無難事。起飛就象剛才說的那樣，很簡單。現在有月亮，可以依靠視力沿海岸低空飛行，海面有反光。」

「不行！不行！那不行！」真由美喊道。

「等等！」遠波把他喊住，「就是警察不知道，我做為一個公安委員，也不能親自開飛機送你出去。不過，要是你自己開的話，那是另一回事了。」

穿過函館所在的龜田半島后，來到海面上空。右面已經臨近本州。傍晚時分，看上去是一片灰濛濛的顏色，與龜田半島似乎只有一步之隔。

「你認為行嗎？」杜丘目不轉睛地盯著遠波。

「好啦，這輛車可以走了。」另一個人說道。車開走了。

「不。」

「不行！」接電話的遠波恍的一聲扔下話筒，「警察出動了，據說已經控制交通要道，大隊人馬隨後就到。」

「要關小油門往下降落。在外行人覺得眼看就要碰到地面的時候，再拉起操縱桿。這樣，飛機就能保持水平著陸。關鍵是不要過早地拉操縱桿。喂，你看，就是這樣。」

「一千五百英尺了，行了。」

杜丘縮緊身子，氣也不敢出，好象呼吸都停止了。又傳來了接二連三的汽車剎車聲。

「那好吧。」

這種感覺不僅油然而生。杜九*九*藏*書丘聯想到人的渺小。也就是剛才，還在對能否從函館街上一個小角落裡逃出來感到絕望，真是不可思議。

車停了，可以聽到紛壇雜沓的腳步聲。遠波在粗聲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接著就是警察粗暴的問話。遠波說明自己的身份。這時，一陣腳步聲走近，隨後響起了手掌拍箱子的聲音。

在跑道的一端，遠波把飛機調過頭來。

透過扇形的擋風玻璃的中心線，可以看到陸地的水平線。

——僅有咫尺之間……

遠波點點頭。杜丘換到了駕駛席上。他照遠波說的試了試，飛機上下左右劇烈地擺動。遠波讓他放鬆一些。杜丘很快就領悟了那些與汽車上的方向盤和剎車踏板相同的操縱方法，輕輕地操縱著，讓飛機在蔚藍色的、平坦如席的太平洋上空，宛如蝴蝶一般輕盈地飛行。

坐到飯桌前不大一會，就出現了緊急情況。

「已經沒有時間了。」遠波冷靜地說，「怎麼辦，趕快決定吧。當然，現在起飛，死的可能性很大。可如果順利的話，就能到本州，否則肯定要被捕。」

「可是……」

「怎麼鎖上啦！」拍箱子的人高聲吆喝著。

他把操縱桿向前推去。機頭向下，迅速地朝海面下降。由於重力的作用，覺得身體好象被緊緊貼在座位上。

「啊，是襟裳呷，這邊是日高山。牧場就在那兒。」遠波用手指著，「減低高度，向牧場飛吧。」

「我也不清楚。看來，救出杜丘君這件事暴露了。」

雖說沒問題，但杜https://read.99csw.com丘還是感到有些慌亂。現在有遠波在跟前，所以才能象一顆豆粒那樣飄浮在遼闊的天空。如果只剩了自己一個人的話……

母親叮囑著孩子。過了好一陣，她忽然想起了電視新聞，於是又把孩子找來，仔細地盤問情況。這時，事情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女孩只記得那輛車是綠色的。

遠波的臉上布滿了褐色的皺紋，已經露出了暮年的影子。當然，那也表現出一個人用畢生精力造就了一個偌大的牧場所具有的氣概。

也許此刻太平洋上正值風平浪靜，從二千五百英尺的高空著去，海面就象鋪著一張草席，一絲不動。連接本州和北海邊的渡船，宛如一顆豆粒。

小衚衕里，一個小女孩抱著個小貓。她看見一個男人被裝進行李箱，嚇得使勁地摟緊了那隻貓。

「那不行！簡直是送死！」真由美的臉色蒼白。

警察調查的結果，得知穿越警戒線而沒有檢查汽車行李箱的，只有公安委員遠波的車。飛機場上恰好停著一輛綠色的長途出租汽車。遠波的小型飛機的飛行許可，是由函館機場到日高牧場。

「拜託了。」杜丘坐進汽車裡。

「明白了。」

一道緊急命令，發向日高牧場的地方警察。

「有個男的給關進車裡了。」女孩告訴母親。

「會開汽車吧？」遠波叼著香煙，輕鬆自如地握著操縱桿，問杜丘。

「會開。」

杜丘感到這確實很簡單。只要轉動操縱桿，飛機就能轉彎，因為操縱桿是與裝在主翼上的副翼連動的。

九九藏書飛機順利地飛行著。

「讓我掌握一下操縱桿，好嗎？」

「成功啦。」遠波打開行李箱，笑著說。杜丘敏捷地爬出來。

「關鍵是起降了。起飛問題不大，只要一開油門，飛機就開始滑行。時速達到六十五英里時，機頭升起。這時再拉操縱桿，就自然離陸了。接著繼續上升到一千五百英尺，然後恢復水平，保持巡航速度。困難的是著陸，你先看看我的動作。」遠波過來開始操縱，「不管什麼，只要練習兩三次就沒有不會的。重要的是有膽量，不怕死。這在你不成問題。」遠波的話里毫無虛情假意。

「遠彼先生，」杜丘走下飛機，說道，「幫助我逃走，你不後悔嗎？」

「這我可以立刻去申請到仙台的飛行許可，事後就說是你脅迫我去申請的。」

很快就遇到了檢查。

「前面就是機場，到了這兒就沒問題啦。除了開往本州的飛機，別的飛機沒有警戒，我特意把飛機停在一個警戒不到的地方。到了機場，你和我一起搬東西，然後上飛機。」

「這就是訣竅。」遠波放心了，「除了起降之外，正常飛行都是如此，使飛機保持水平，時速一百五十英里左右。以後你飛行的時候，當然不可能依靠無線電自動導航，只能靠自己的視力。你看那邊。」遠波指著本州，「緊靠青森縣的山上，氣流複雜多變，所以要避開它，沿海岸飛行。把高度降到一千英尺左右，一邊看著大地的景色一邊飛行，就沒什麼問題。」

「那沒用！」遠波擺了擺手，「道路都封鎖了。九-九-藏-書」

「多危險哪，你可別遠走啦。」

「那就用不著說什麼『可是』了。你要跑出去，尋找陷害你的罪犯，這也是為了真由美。再說，我也不是在放跑一個真正的罪犯哪。」他的聲音低沉有力，不容置辯。

「要是後悔，就不去函館啦。我這個人哪，越是緊要關頭越是頑固不化。」

「你害怕逃跑嗎？」

遠波的聲音果斷而堅決。

函館機場在市區的盡頭，從市中心到那兒用不了半小時。車外傳來一陣好象是渡河的聲音。一會兒，車停了。車門被打開。

「怎麼辦哪？」真由美的聲音急切而顫抖。

「搞不好，會牽連你的。」

「由於發動機轉矩的影響，飛機經常左右傾斜。這種賽斯納177型飛機主要是往左斜。把操縱桿往右拉，飛機就向右！把操縱桿往左拉，飛機就向左，很容易糾正傾斜的毛病。腳呢，只要輕輕地踏著踏板就可以了。」

「把飛機借給我吧。」

「遇到自衛隊的緊急攔截怎麼辦？」

「我也想到這一點。」看到前來接他們的汽車亮著的前燈，遠波的聲音低了下來。「知事競選就算啦。說起來，真由美沒有母親，一生下她來就死了。沒有你，這一個女兒可能已經被熊吃掉了。我不能不幫助你逃跑啊。」

「那就好了。開飛機，比開汽車簡單多了，只要記住基本要領就可以。現在開始教你吧，首先，看擋風玻璃。」

「自己開？那怎麼行！」真由美喊道。「還沒練習起降哪，而且現在還是夜晚！」

「不，我不同意！」杜丘堅決地說，「再不九_九_藏_書能麻煩你們。無論如何，我得走！」杜丘起身朝外走去。

和汽車一樣，飛機上也有兩塊踏板，輕輕一踏，垂直尾翼上的舵就會轉動。

「不給你們麻煩了。」杜丘站起身來，「我此刻就走。」

「一般的要領你都明白了。明天早晨開始練習，午後就可以起飛去東京。」

小女孩抱著小貓回到家。

「並不是非死不可。」遠波一邊大步走著，一邊說，「沒時間了，邊走邊講解吧。」

杜丘拉起操縱桿，使機頭恢復水平。剛才看來還是豆粒大小的渡船，此刻著得一清二楚了。甚至能看見海面上漸漸的波紋。

臨近黃昏，在遼闊的牧場一角，機頭開始接近地面。迴旋幾周之後，就朝著短短的跑道落下去。遠波關小了油門。飛機的轟轟聲小了，也開始慢了下來。但儘管這樣，還是以驚人的速度沖向跑道。速度表上，指針指在時速九十公里的地方。就在杜丘直起身體的瞬間，「恍」的一聲，飛機受到一下輕微的震動，著陸了。

「怎麼回事？爸爸。」真由美從座位上站起來。

杜丘決定了。現在是需要堅決果斷的時候，要是在這裏被捕，自己的明天就無可期待了。既然明天已無可期待，那就應該讓今天更有價值。讓自己獨自飛上那深途而幽暗的天空，確實專人可怕，而想到將殞命于無邊的暗夜，更使他感到強烈的恐懼。但是，此刻也只有破釜沉舟了。

「不行！即使運氣好跑出去了，數九寒天的，在山裡又能維持幾天！求求你，爸爸！快用飛機送他去本州吧！」

「我想法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