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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四章

第三部

第四章

於是自634高地西北側猝然響起槍聲便凝結在他感覺和思維之間的冰層碎裂了!那以後發生的事情他都想起來了。他親自參加了一場戰鬥,親自開槍打死了不止一個敵人。他跨越了那道戰前本以為無法跨越的理性障礙,同敵人進行了殊死的拼殺。更重要的是他沒有死。想到這一切,一種難以遏止的悲痛就像潮水一樣湧上了上官峰的咽喉,他突然大聲地哽咽起來。
早在全連從631高地南方大山腿西側沖溝里出發,向634高地運動時,上官峰心中就模糊地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那層奔襲途中一直籠罩在他眼前的黑色紗幕又出現了,它使得天地山川草木連同太陽再次蒙上了一層稀薄的灰黑色。但在一排沒有於633高地西側沖溝里遭到634高地西北側敵人的狙擊之前,他的情緒基本上還是能夠控制的,不願相信心底湧出的那種不祥的預感的。然而隨後最不希望發生的事變發生了,634高地上響起了槍聲,一直籠罩在634高地地區的沉寂被打破了!一排二排的隊伍從前面退潮一樣壓回來,猛地,上官峰眼前那層黑色紗幕變得厚重而真實了!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次射擊的成績如何;扣響扳機的同時,他已經用眼角的餘光從鷹嘴峰山腿的梁線上看到了一縷灰褐色的煙火——那是一道紅白的火舌,被他眼前的黑色紗幕改變了色調——上官峰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排重機槍子彈就颶風乍起一樣打過來,「啪啪啪」落到他面前的岩石叢中。他本能地想把頭低下去,但是一團溫熱黏稠的液體比他更快地從右側另一個人身上泉水樣噴出,「啪」的一聲打在他眼睛上!
他開了槍。他射出的子彈飛行速度也是緩慢的。很晚他才看到沖溝里跑在前面的一個敵人向後倒下去。接著第二個敵人也倒了。後面的敵人退回去,他們的步子像踏在棉花上的一種舞蹈。上官峰的注意力被一個敵人吸引住了:他從後退的一路隊形中單獨跑出來,不知為何腳底緩慢地騰起了兩團黑紅的煙火。那個敵人的死亡速度尤其緩慢:他慢慢向空中飛起,又慢慢落到地下;然後又有一團煙火慢慢騰起,再次將他舉向空中,落到第一次煙火騰起的地方,不動了——這是死亡,卻不像真實的死亡!
「排長!我是劉有才呀!……」
劉有才是個孝子。他先是想當兵,後來又想當軍官,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著爹娘。父母就他一個孩子,他希望自己更有出息,使窮苦一生的雙親晚年不再過窘迫的日子。但上戰場之前他還是想到了死,並在胸前襯衣口袋裡留下了一封遺書。即使留下這封遺書時他也沒有想到自己,而只是想到了父母。
人處在非常的境域里,往往不理解、也不需要理解自己生命中出現的一些精神現象的意義。對於上官峰來說,此刻出現在他生命意識中的感覺對思維的阻礙,本身就是一種本能意義上而非理九_九_藏_書性意義上的自我保護。634高地上突發的事變所以會在他精神上引起那麼大的震動,是因為事變之初他便意識到,這件事的含意並不局限於它自身,它同時還標志著許多更可怕的事情已無可挽回地在前頭等待著他們了,他的生命正跨越一個分界嶺——之前他心裏剛剛萌生過一個不用再打仗——其實是不用再死去——的信念,現在卻要登上一座高地,面對面地同一些具體的而非概念意義的敵人廝殺了。生的本能拒絕接受死亡,它就在極短的時間里做了它該做的事:讓他的全部精神活動停止在純粹的感覺層次上,不去想象和思考那些可怕的事情。
「三排,跟我來——」他喊了一聲,從藏身的卵石下一躍而起,快步向高地西北側奔去。一個人驀地從後面撲上來,抓住他的兩肩,一下把他按倒在草地上!
他終於看清了:它不是一塊黑石頭,而是一口倒扣的行軍鍋;也不是這口行軍鍋在爬,而是身背行軍鍋的炊事兵于得水正冒著彈雨向炊事班長的遺體一寸一寸爬去,試圖為後者做些什麼。——上官峰清醒了些,真正理解了炊事班長的死,簡單的驚恐裹挾著悲憤,猛然堵上了他的咽喉!
七班長劉有才是川西山區一戶農民的兒子,1961年出生,因為家境貧寒,還因為學校離家太遠,只讀到初中二年級就輟學回家務農了。從小他就盼著參軍。十八歲那年第一次報名應徵,體檢合格后又被大隊幹部的孩子頂下來了。第二年再去應徵,體檢關又通不過了。第三年好不容易穿上軍裝,年齡已是二十周歲。他先在C團二營四連當步槍手,副班長,服役第三年當了班長。這期間他曾奓著膽子考過一回軍校,終因分數太低名落孫山。前年夏天他回過一趟故鄉,為複員做準備,歸隊后卻又堅決要求再留一年,原因是年邁的父母盼望他哪怕在部隊轉一個志願兵也好。他知道自己沒有希望轉志願兵(步兵連隊只有個別炊事班長有轉志願兵的可能),但為了不讓父母失望就又多幹了一年。去年年底他已經超期服役一年,無論如何要走了,突然來臨的戰爭卻給了他一線希望。他聽說參戰部隊在戰場上有權直接從士兵中提幹部,而打過仗的班長即使不能全部在戰場上提起來,戰後也會為保留戰鬥骨幹免除考試送入軍校。在老連隊的班長中間他估計自己被直接提乾的可能性不大,就主動要求調到了重新組建的九連。
這是一次有力的、猝不及防的打擊!還沒睜開眼,上官峰就明白了發生的事情!劉有才只「哦」了一聲,手中的衝鋒槍就中斷了射擊!頃刻間,他腦海里似有一窩蜂「嗡」的一聲炸開了!
一串機槍子彈貼著他的後腦勺飛過去,吱吱叫著鑽進右側的草地。上官峰的眼睛閉上又睜開,發覺七班長劉有才剛從自己身上滾到一邊去,奇怪的醜臉上異常驚惶和憤怒,帽子read.99csw.com和衝鋒槍也遠遠地甩到前面去了!
上官峰認出了劉有才,心中的驚恐和悲憤一起湧上來,卻不明白劉有才對他吼了些什麼!
一挺重機槍突然從北方631高地大山腿上憤怒地叫起來,將子彈猛烈地打到鷹嘴峰山腿上;接著,從633高地主峰西南側腰部,也有一挺輕機槍居高臨下地朝鷹嘴峰山腿上的敵人開了火。它們立即給了敵人很大的打擊,大大減輕了634高地西北側山腳下九連三排狙擊陣地承受的壓力。上官峰聽到了那挺新加入戰鬥的重機槍的叫聲,也就於這一刻里恢復了聽覺。世界仍是一個紅色的世界,天地山川草木和對面山腿上的敵人仍是變形的和醜陋的,但他的知覺卻隨著聽覺的恢復重新蘇醒了。他明白了許多簡單而重要的事情:方才全排一直同他並肩戰鬥;631高地南方大山腿上的一挺重機槍剛叫起來,就從敵人和死亡的壓力下解救了自己和全排;鷹嘴峰山腿的敵人之所以堅持從同一條小路上向634高地衝擊,因為它可能是敵人雷區中僅有的安全通道,敵人的雷區反而幫助他們守住了這條脆弱的狙擊線。最後,他明白一場空前慘烈的戰鬥之後自己並沒有死,而曾用身體掩護過他的七班班長劉有才卻犧牲了。劉有才仍舊躺在他身邊,四肢展開,一雙無神的大眼茫然仰望著天空。上官峰伸出一隻手,抹去了一直蒙在臉上的那層黏糊糊的東西。一剎那間,他眼前的紅色世界又成了一個被死亡的黑色紗幕籠罩的世界!
……重新睜開眼時他看到的已是一個紅色的世界了——紅色的天空,紅色的山峰、山腿和沖溝,紅色的岩石、樹木和草地,一些活動的紅色的小人兒,等等;對此他竟沒有感到絲毫的驚訝,只是心中多了一種急切,一種激憤,他明白現在高地西北側狙擊陣地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剛才退卻的敵人又下到沖溝里,向他衝過來,他必須將這股越來越近的敵人擊退;鷹嘴峰山腿上,敵人的重機槍還在朝這邊射擊,他不願意聽到它那駭人的嘯叫聲,他的雙耳就聽不到任何聲音了。戰場對他突然變得異常沉寂,他覺得這樣很好,沒有感到什麼不正常;更奇異的是,在這個新的紅色的世界上,沖溝里和對面山腿上敵人的行動,一發發炮彈落地后煙火的騰起,都是極其緩慢的,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不像真實的景觀。變得緩慢的還有敵人用步槍衝鋒槍輕重機槍射過來的子彈:他早就看到對方槍口閃亮了赭紅色的火舌,子彈落到他前面的岩石上卻像過了半個世紀!他不再著急了,那些驚恐,那團堵得他喉頭無法呼吸的東西,都彷彿在這個變形的和無聲的世界里被化解了。死亡已成了既定的命運,他對它就無動於衷了。沉溺在這個新奇的紅色世界里,他甚至漸漸安靜下來:世界變了形,戰爭也變了形,它不再像一場真實的廝殺而像一場遊戲。既是遊戲,https://read•99csw•com對他就不算什麼了!
爆豆般的槍聲中,一個人爬到他身邊來,聲嘶力竭地喊叫著:
他比劉有才晚兩分鐘到達高地西北側山腳下那道帶狀的卵石叢後面。這兒恰巧是高地上方敵人的射擊死角,大大小小的卵石錯落有序地擺列著,卵石中間是一排長林洪生犧牲前從633高地西側的沖溝里望見過的一叢叢一人高的茅草,以及茅草叢中那一根根高挑的開滿雪白花朵的金銀花枝條。上官峰一分鐘前還只注意高地上方敵人射來的子彈,現在注意的卻是出現在高地西側沖溝里和鷹嘴峰山腿上的敵人了。敵人大約有一個連,還沒有完全到達,最先到達的兩挺機槍在山腿頂部梁線上架起來,其中一挺向634高地北側窪地中部的我軍實施壓制射擊,另一挺用來對付633高地西側沖溝里仍在不屈戰鬥著的一班。——似乎正是由於來自后一個方向的火力騷擾,先期到達的敵人沒能馬上越過沖溝。不過目前一班的火力已經很微弱了,不再能對鷹嘴峰山腿上越聚越多的敵人構成威脅,敵人的步兵就在上述兩挺機槍的掩護下,成一路縱隊越過山腿頂部的梁線,順東側山體表面的一道裂溝,快速衝到下面沖溝里來。最前面的敵人甚至已到達這道不足百米寬的沖溝的底部了!上官峰一閃念間想到:他和劉有才兩個人是擋不住正向他們蜂擁過來的整整一個連的敵人的!面前這塊生滿暗綠色苔蘚的卵石背後,便是他的死地!
……他並不知道他用一支衝鋒槍在那塊卵石後面堅持了多久,擊退了多少次敵人的衝擊,只知道敵人的每一次衝擊都被擊退了,還知道鷹嘴峰山腿上敵人的一挺重機槍和兩挺輕機槍一直衝他射擊,卻全被他躲過了,相反他倒好幾次擊中了對方;以後又有人參加到戰鬥中,每當敵人重新組織衝擊,他還沒有扣動扳機,他們就紛紛倒下了。這些人的支援讓他感到輕鬆。
……由於634高地主峰給予他的第一印象異常猙獰,跨過633高地東南側山腿稜線時上官峰就意識到了危險的來臨。剛剛跟隨程明到了高地東北側窪地中部的卵石圈背後,槍聲就響了,他看見一道青煙,「噗噗噗」地從自己身邊草地上劃過,馬上一個滾翻,躲到一塊卵石下面。恐懼讓他的腦袋登時漲大,於是雖然眼睜睜地看到跟在身後的一個人——運動途中跑進三排隊伍里來的炊事班長——被接著打來的第二串子彈擊中,倒下去,內心竟沒有感覺到更大的震動。又一長串子彈順著他身體右側的草地潑灑過來,上官峰閉上眼睛,一瞬間內心裡涌滿了絕望。這串子彈擦著他的褲管掠過,將腳邊一叢灌木的枝條齊齊削去一截。睜開眼睛他的注意力又轉移了,就在他身邊,剛才敵人的子彈掠過的地方,出現了一塊半圓形的黑石頭,讓他的驚恐變得無以復加的是它居然是一塊會爬動的黑石頭!忽然它不動了,「叮叮噹噹九*九*藏*書」地為上官峰擋住了一串來自西方鷹嘴峰山腿的子彈。接下來它又動了,慢慢地向倒在上官峰腳后的炊事班長爬去。
「排長,連長在調我們!……」劉有才又把方才的話對準他的耳廓喊了一遍。
上官峰這次聽明白了,他的生命活動既已處在單純感覺和做出機械反應的水平上,高地上敵人打下來的子彈和炊事班長的死帶給他的恐懼就又被他忘記了!
他是被一發貫通心髒的重機槍子彈打死的,因此生命立即就消散了,除了最初一剎那,幾乎沒體會到真正的痛苦。
早上A團在騎盤嶺的進攻戰鬥勝利結束時,他確曾為他們連可能不再參戰而高興過;但是當九連在634高地下進入戰鬥狀態,他就像昨晚在黑風澗宿營地對上官峰講述的那樣英勇起來。他的作用是及時趕到了634高地西北側狙擊線上,用準確有力的第一次打擊將從鷹嘴峰山腿衝過來的敵人堵了回去,為全排陸續在這條狙擊線上展開並投入戰鬥贏得了最寶貴的幾分鐘時間。
「排長,要低姿匍匐前進!」劉有才的眼睛瞪得溜圓,氣憤地沖他高聲叫嚷。
上官峰已經聽到程明的指揮喇叭發出的聲音,卻沒有一下認出沖他叫喊的人是誰。他看到的只是一張奇怪的、被驚恐和激|情扭歪的臉,左腮上一道口子正汩汩地向下流血。那個人看出了他眼中的迷惘,瞪圓了雙眼,大聲報出了自己的姓名:
上官峰意識到剛才的危險,瞪大了失神的眼睛。劉有才丟下他,示範性地向前爬,途中撿回了自己的衝鋒槍。上官峰冷丁想起了他喊出的那個戰鬥術語的含意,跟在劉有才後面低姿快速運動起來。
戰爭就這樣迅速改變了一個人。上官峰此刻既然已無法思考,他就不再是原來的上官峰而成了另外一個人了。世界在他只剩下一個個不斷出現的威脅和危險,他生存的意義也僅限於躲開這些危險和威脅,或者消滅這些危險和威脅了;過去他做每一件事情總要經過一番書齋式的沉思冥想,現在他生命中沒有這種障礙了;他成了一個新人,一個僅在生存的意義上存在而非在思考生存的意義上存在的人;隨著戰鬥進程的發展,他還成了一個被自己的理性完全拋棄、真正屬於戰爭需要的人。
要講清楚他這段時間的精神活動是困難的:首先,634高地西北側猝然響起的槍聲給了他那顆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一次猛擊,在遽然一驚的同時,他覺得周身上下的感官都被這槍聲和槍聲中蘊藏的恐怖充滿了,漲大了,使他即刻獲得了一種能夠同時機警地意識到來自範圍廣大的戰場的不同方向的敵情、並迅速做出反應的力量,自動地、機械地為各種接連發生的危險和那種已成了生命本能的責任意識左右著,慌亂地帶三排跟隨全連在632高地兩側的窪地里向後運動,然後又隨著人流湧進632、633高地間的嶺谷,躲避來自天子山鷹嘴峰敵人高平兩用機槍的打擊;其次,隨著63九_九_藏_書4高地上響起槍聲,他還一閃即逝地想到,戰爭對於他和全連才剛剛開始,它開始了!這種簡單的思考帶給他的是另一種清醒而深刻的驚恐,使他獲得那種高度機敏地應付敵情威脅的能力的同時失去了思維和判斷能力,而後一種能力即使在騎盤嶺南大坡敵高平兩用機槍子彈的追逐之下也沒有從他生命中消失,相反還使他暫時地認為自己領悟了戰爭的本質;再其次,上官峰在失去思維和判斷能力的同時也還失去了對上面那種關於戰爭本質的新發現的信仰,他本能地感覺到,在騎盤嶺南大坡奔走時他只要能躲過敵人的子彈就夠了,現在不同,他和全連要迎著敵人的彈雨衝上去,那個發現就不再像是個真實的有價值的能改變一切的發現了。此時的他需要運用全部的生命感覺去應付眼前的事變,他的行動就不再被正常的和深層的理性思維所支配,而僅僅為求生的衝動和一個排長的責任感所左右,全部生命意識也一概被阻隔到由驚恐凝結而成的感覺意義的冰層之下。這冰層開始還很薄,等他帶全排出了632、633高地間的嶺谷,翡翠嶺方向諸高地及634高地那座四面懸崖的主峰接連撞上眼帘,它在他的生命里就變得異常厚重了!
「排長!排長!你聽!……連長用小喇叭調我們呢!……排長,連長命令我們去高地西北側打狙擊!……」
沖溝里的敵人退到山樑線那邊去了。上官峰把槍口轉過去,瞄準山腿上敵人的重機槍。他扣動扳機,然後期待著對方的反應。紅色的重機槍活物似的顫抖一下,子彈凌亂散射開去;接著又一抖,重新振作的意思,緩慢地噴吐出火舌,將子彈打到他面前的草叢中來。上官峰朝對面山腿上望一眼,不禁感到詫異了:不知為什麼,已連續兩次由那條裂溝向沖溝衝擊失敗的敵人又第三次順原路下到沖溝里來了!他們本可以選擇一條或多條新的攻擊路線發起衝擊的!上官峰覺得這個紅色世界里發生的戰爭越發不真實了:敵人好像在遵守一個早與我方訂好的協議,認準這唯一的路走,一定要從這兒突破我軍的火力封鎖,打上634高地去!
劉有才已在他右側打響了!「噠噠噠噠噠——」上官峰看見,由於他們和敵人的距離不足五十米,劉有才的一個長點射竟使沖溝里跑在前面的七八個敵人應聲倒下。後面的敵人「哇哇」叫著,朝鷹嘴峰山腿退去。在那道通往山腿頂部的裂溝里,後退的敵人還和繼續往下涌的敵人擁擠成了一團!劉有才的槍聲給了他極大的振奮,僅僅為了對抗正在到來的死亡,他也毫不猶豫地向敵人射出了第一個長點射!
他的怒火又被激起來了!敵人的行動顯示出了他們的固執,這固執本身就不屬於真正的遊戲態度,其中似乎包藏著一種讓人不快的、要給對手以污辱的意思。上官峰不願接受這種污辱,哪怕是在遊戲中——你們非要從這條小路上過來,我非要在這條小路上堵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