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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七節

第三章

第七節

錢亮亮當時沒有多想,郝冬希回家把咪|咪的事講給阿蛟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阿蛟既然來了,順口問一句也是人之常情。咪|咪並不知道阿蛟是什麼身份,但是從阿蛟的穿著打扮和氣勢上猜度這不是一般的人,緊張拘謹得活像犯人見了管教。錢亮亮吩咐咪|咪中午備一些「好料」,鷺門人把好吃食稱做好料,如果放在北方方言區,這就是一句罵人話。附近就有農貿市場,採購非常方便,錢亮亮掏出兩百塊錢,讓咪|咪看著辦。他相信咪|咪的烹調水平應付阿蛟應該沒有大問題。錢亮亮給咪|咪安排事的時候,阿蛟沒有客氣,也沒有不客氣,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兩顆眼珠活像孩子彈出去的黑玻璃球,在錢亮亮和咪|咪之間旋轉。
每天早上還沒等他起來,不溫不涼正合適的洗臉水已經清凌凌地等著他,連牙膏都擠在牙刷上。洗漱過後,豐盛的早餐就會端上桌來,西式早餐的麵包、黃油、咖啡、牛奶、火腿肉……中式早餐的稀飯、饅頭、鹹鴨蛋、油條……往往會同時搬到餐桌上,讓錢亮亮坐在餐桌前惶惶然不知道該如何下筷子。最為顯著的變化是,錢亮亮那雙破皮鞋自從咪|咪來了之後,就整舊如新,活像每天都買一雙新皮鞋,總是光亮照人。有時候錢亮亮去了施工現場,回來的時候腳上會沾上薄薄的一層灰,咪|咪只要見到了,馬上會條件反射一樣撲下去給他擦拭乾凈。剛開始這種read.99csw.com動作會讓錢亮亮受到驚嚇,後來竟然也就習慣了,老老實實站在那裡讓咪|咪擦,就像剛學會穿鞋的孩子讓大人系鞋帶。如果錢亮亮的衣服換了下來,不管外衣內衣甚至褲衩,咪|咪會馬上收集起來洗得乾乾淨淨,絕對不讓錢亮亮的臟衣服隔天過夜。錢亮亮有意拉長了換洗衣服的間隔,就是怕咪|咪洗得太勤,可是咪|咪反過來會督促錢亮亮換衣服:「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換換,鷺門天熱潮濕,哪有一件衣服穿兩天的。」那口氣讓錢亮亮想起自己的老婆桔子。
阿蛟過來視察了,事先沒打招呼就自己駕駛著那輛奧迪A4徑直來到了內裝修基本完成、正在進行外裝修的中國式飯局休閑會所。裝修開工以來,郝冬希和阿蛟基本上不過來,錢亮亮估計可能是因為裝修現場太臟、太亂,人家不願意過來跟他錢亮亮一樣弄得灰頭土臉。也可能郝冬希和阿蛟作為大東南集團的公母掌權人事情多,顧不上過來關照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項目。其間,鳥蛋倒是經常過來,他的身份是大東南集團的副總,具體負責會所裝修工程,經常過來看看屬於正常。來過幾次以後,鳥蛋對裝修工程的情況就已經心裡有數。錢亮亮僱用的全壘打監理公司的監理人員非常盡職盡責,對付裝修工程隊活像責任心極強的幼稚園老師對付幼稚兒童,想偷工減料、磨洋工簡直比九-九-藏-書高考作弊還難。
跑了幾趟之後,鳥蛋也就不再如剛開始那麼認真,每次來了,就拉著錢亮亮喝酒,吃飽喝足了,一拍屁股就走。每次走之前都是那句話:「老錢夠朋友,什麼時候我做東一起坐坐。」這句話也不知道他重複了多少遍,以至於錢亮亮聽了就忍不住苦笑,可是那句話鳥蛋照說不誤,卻總也不見他做東「一起坐坐」。
阿蛟說:「我今天去會所了。」
郝冬希躲閃著阿蛟的手爪:「怎麼沒有好東西?我就是好東西啊,不信你喊我。」
自從咪|咪來了之後,錢亮亮隱隱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動輒內心某個角落有點惴惴不安,可是卻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後來他把這種感覺歸結為可能是這幾天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很久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了,所以才會有不安的感覺。自從咪|咪來了以後,錢亮亮雖然沒有富豪的財富,卻過上了富豪般的舒適生活,雖然沒有中央首長的職務,卻過上了大首長下來視察的時候才能享受到的周到服務。
阿蛟的話說得很隨和,態度也很得體,讓錢亮亮無可挑剔。錢亮亮也明白,作為主政的老闆娘,阿蛟能做到這一點,已經難能可貴了,不要說那些飛揚跋扈的富婆,就是他家桔子,當著國家幹部,兼職充當老闆娘,對錢亮亮開的亮亮餐廳的業務干預程度也遠遠比阿蛟要深入有力得多。
「這個女人還不錯,長得挺端正read.99csw.com的,我聽郝冬希說她是擦皮鞋的?」阿蛟問道。
當晚,阿蛟睡在床上咬著手指甲琢磨,郝冬希用肘子捅捅她:「想啥呢?」
阿蛟沉思片刻下了定義:「我看啊,他們倆即便現在沒有什麼事兒,有事兒也是遲遲早早的。」
阿蛟擰了郝冬希一把:「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在外邊是不是也這個樣子?」
她的樣子把阿蛟逗笑了,連連誇她做得對,錢亮亮偷偷打量阿蛟的神態,斷定她說的是真話,這才放下心來。餐桌上,阿蛟和咪|咪的話題反而比錢亮亮多,阿蛟詳細詢問咪|咪過去擦皮鞋每個月能賺多少錢,現在為什麼不做了,為什麼和林家老兩口鬧翻了,還問到了咪|咪家裡的情況,咪|咪一一回答著。錢亮亮提心弔膽,因為他也認定咪|咪這個女人大腦進過水,擔心她說出曾經想去當站街女的事兒,咪|咪卻繞過了想做站街女甚至把客人領回家、被派出所抓的過程,這些事情她提都沒提。錢亮亮驚訝,咪|咪的智商超越了他的判斷,關鍵時候倒還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能說。
錢亮亮點點頭:「嗯,原來是擦皮鞋的。」
阿蛟也沒多說什麼,轉了話題,告訴錢亮亮,從現在開始,她就是會所的會計兼出納:「你放心,管理上你說了算,你還是總管,我是你的財務助手,有什麼事情你儘管安排。」
郝冬希呵呵笑:「錢亮亮那個人的神態你能看出來什麼?見過大世面九_九_藏_書,經過大風雨的人,喜怒……不形於色吧?是不是這句話?就是說心裏想什麼不讓別人看出來,是官場上混的基本功。再說了,男人么,單身在外,有一星半點的事情正常,別為這種事情絞腦汁。」
郝冬希卻已經睡意矇矓了:「管他呢,被窩裡放屁自己嗅,只要別耽擱我們的事情就行。」
咪|咪果然沒有讓錢亮亮失望,中午的飯做得非常可口,飯菜還沒有端上桌,房子里已經瀰漫起香味,讓並不怎麼餓的錢亮亮連連吞咽口水。吃飯的時候,阿蛟執意讓咪|咪一起進餐,咪|咪連連推辭。錢亮亮內心裡不願意讓咪|咪上桌,怕她說出不利於他倆的話來。所以告訴咪|咪,這是董事長的夫人,也就是大東南集團的老闆娘,他想,如果這麼說,咪|咪應該更不敢上桌了。卻萬萬沒想到,他這麼一說,咪|咪居然老老實實地坐到了桌前。錢亮亮瞠目而視,咪|咪倒看懂了錢亮亮的意思,在椅子上扭動著身子,滿是一副難為情的傻樣子解釋:「我們是打工的,就應該聽老闆的么。」
阿蛟的話帶著商量、請求的口吻,但是錢亮亮明白,這絕對不是商量、請求,而是命令,或者說得再透徹一些,是一種不見外、好意的表達。錢亮亮連忙答應,馬上跑過去給咪|咪安排,阿蛟跟在錢亮亮的後面來到了廚房,隨意問了一聲:「這就是咪|咪?」
郝冬希知道她到會所想幹嗎,感興趣地追問:「怎麼樣?看出什麼九-九-藏-書名堂沒有?」
阿蛟迷惑不解地搖搖頭:「還真有些怪,看著那個咪|咪的神態對錢亮亮絕對有事兒,可是看那個錢亮亮的神態,又好像啥事兒沒有。」
阿蛟今天駕到,事先沒有通知,一直等到她的車停到了門外,錢亮亮聽到了汽車聲音,才知道老闆娘來了。老闆娘駕到,錢亮亮連忙出來迎接。阿蛟在錢亮亮的陪同下四處查看一番之後非常滿意。按照錢亮亮的人生經驗,阿蛟這一類女人一定是非常挑剔、非常難纏的。而阿蛟對會所的裝修沒有提任何意見,確實出乎錢亮亮的意料。更讓錢亮亮驚愕的是,阿蛟主動提出中午要在會所吃飯:「沒什麼不方便吧?主要是快到吃飯時間了,我回去自己懶得做,在這兒吃了回家就休息,不用再麻煩了。如果不方便,我就回去的路上隨便吃點。」
咪|咪埋頭聆聽錢亮亮的安排,準備出去採購,不敢抬頭直視阿蛟,所以並沒有注意到阿蛟的眼神。錢亮亮安排完事兒,驀然回首,阿蛟的眼神讓他的神經彷彿被一根無形的手指彈了一下,那眼神的含義讓他無來由地臉上微微發燙。錢亮亮多少有些慌亂地把阿蛟往外面請:「老闆娘,到外面坐,這裏太熱了。」
錢亮亮的回答很簡短,很保守,一者,他不知道阿蛟對咪|咪這種興趣的正麵價值大還是負麵價值高;二者,他斷定關於咪|咪的一切郝冬希肯定已經給阿蛟說過了,他沒必要再多說什麼,他知道的郝冬希也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