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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Chapter 08

他說,你這個騷|貨。
溫度低了,水會結冰。
我要感謝你,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對我的支持和鼓勵,你說了那麼多掃開我陰霾天空的話,對我而言,沒有比這更美好的禮物。
我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母親眼中的乖女兒,在他們眼裡,我那麼乖巧和文靜。
——什麼時候了,還在想著季橙。
……
我不否認自己喜歡帥哥,如果可以選擇,當然誰都會選擇帥氣些的,為什麼不呢?
聶雙又吞了幾口冰激凌,露出一絲壞笑,「你知道如果換作是我,會回什麼嗎?」
收到周淺易的信,是在三天後。信的字數不多,通篇都在猜測我是誰,末了又留下他的郵箱,說這樣寫信不方便,不如寫郵件——這倒正是我所願,那時我的作文經常在學校得獎,班主任總是得意地把我的文章貼在年級宣傳欄里,我一直擔心,萬一周淺易不小心看到,猜出我是誰。
這句絕對可以把秦冬冬秒殺的話,也把蔣小光秒殺了。
蔣小光收回手機,輸了幾個字,按了發送鍵。
「就是。」
聶雙猶豫了幾秒,猜測對方是不是按錯了鍵,以免自己無趣。
多半會嘆口氣,或者連嘆氣都沒有,輕描淡寫中夾帶少許慚愧的語氣,「是這樣嗎?」
明天——可是我的生日呢。相信你也不會想讓我失望吧?
聶雙是在升入大學后的第二個禮拜,收到白木珊的來信的。
我這時覺得友誼是水。
「那你跟班主任這麼說呀。」
左左:
明天晚上七點,我在「來吧」茶館等你。如果這次錯過和你見面,我將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
秦冬冬考文科綜合時,在考場上暈倒,被緊急送往醫院,只能復讀。
但是白木珊,如今這樣的權利,你應該已經收回了吧。
一年多的時間里,我同周淺易聊身邊的同學,聊任課老師,聊最近的心情,聊聽到的笑話——唯獨沒有聊到愛情。周淺易的信從原來的一百多字,發展到後來的幾頁,有次過聖誕節,他和死黨出去狂歡,回來居然寫了一萬多字,歡樂的氣氛讓我隔著長長的文字也舒心不已。還聽說,周淺易似乎變得開朗,很少逃課,不知道真的是我的信起了作用還是臨近高考,男孩普遍變得懂事,總之,周淺易為了學習開始拚命了。
「還好吧,剛喝了一瓶可樂,不渴。」
誠如小說中所說,「當我愛上了一個人,便賦予了他傷害我的權利。」
剛收拾好,抬頭就看到周淺易抱著籃球向這邊走來。我的呼吸開始緊張,隨著他的一步步走近,握著車把的雙手也忍不住微微發抖,腿上的筋骨就像是被人挑斷了一般,寸步難行。我微微低下頭,心裏默默祈禱著,千萬不要看我啊,不要注意我啊。
白木珊在北京,周淺易沒有任何懸念地去了南京,季橙最遠,出乎意料地遠赴澳大利亞。聶雙算是發揮出了她的正常水平,雖然並沒能如願考上離家遠一點的學校,只是考入了省重點——位於蘭城所在省份的省會城市燕城,離蘭城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
你經常,像現在這樣,送禮物給陌生的男生嗎?
其實苗言東的家境並不富裕,為了追求吳棋他付出了全部的力量,好幾次還看到他連飯錢都沒有,跟著同學蹭飯吃。
劉歡唱「該出手時就出手」,在聶雙這裏,是「該出口時就出口。悶死自己沒人救」。
晚上回到家,翻來覆去睡不著,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周淺易,還有吳棋的話。鬼使神差,從被窩裡爬起來,開始給周淺易寫信。
聶雙不知道是要感謝自己父母的開明,還是要為頑劣的自己這麼多年讓父母操心而感到羞愧。
任憑謾罵聲四起,我從未覺得傷心——就像一件禮物,如果我沒有收,那麼禮物就還是留在送我禮物的人手裡。謾罵也一樣,我不收,那麼那些骯髒的語言,便是你苗言東自己的吧。
就這樣頻繁地通起信來。
「有的,」彷彿自己一肚子的陰謀詭計被他識破,我慌裡慌張地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有點哆哆嗦嗦地扯過周邊的一盒彩色粉筆,「給……給你。」
——不過,這些,實在是你自找的。
我時常想,其實,這終究是和愛情有關的。
上學的路上。
他被同班同學從教室里叫出來,在空蕩蕩的走廊里打量一圈,最終轉向我,「你叫我?」
這應該是高考前,我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了。
她記得周淺易的原話,「犯賤這件事,要雙方都犯賤,才能雙賤合璧,人家的態度明擺著,甩了你了,還做什麼白九*九*藏*書日夢。」
我給周淺易寫信,只是緣於一時的衝動。
周淺易打籃球的時候不喜歡傳球,像個獨來獨往的將軍,喜歡一人拼殺。
每每做什麼,即便是他求你,他也會轉著彎地變換說話的方式,一定要搞成「是你在求他」。
還是會,憤怒地摔上教室的門,什麼也不說就走掉?
可是,我偏偏不是。
聶雙在這篇小說的末尾,寫了一句話:「不論現在的你對白木珊有著多麼大的誤解和偏見,她卻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為人,我最了解。縱然你不曾感激過她,至少,不應該讓她獨自背負那麼大的傷痛。」然後,把雜誌寄給了周淺易。
吳棋找我聊天時會不經意地說,哎,好奇怪,最近我們班的周淺易好像開竅了,好久不逃課了呢。
賣煎餅和各種零食的校園商店裡。
周淺易做了一個假動作,晃過對手,在被晚霞染紅的籃球場上,眯起眼睛,上臂與前臂呈90度,手掌向前推出,三分球應聲入網。
你喜歡的人,哪項法律條文規定了人家就有責任有義務地一定、肯定、必須地同樣喜歡你?
「有啊。」
或者在老師叫大家自由複習的時候,聽到苗言東在後排罵,白木珊你個狐狸精。
「……」
天天看到,豈能不醒。
若是這樣,人人都可中得五百萬。
所以記仇,也沒什麼可丟人的。
聶雙有些搖擺不定,腦子裡冒出一個個念頭,似有無數只手撕扯著她的思維,讓她無法理智正常地思考。
苗言東如小說中所說,跟著吳棋去了濟南。這幾個人里,聶雙對他沒什麼好感,發生了白木珊這件事,更是對他厭惡萬分。不曾想,他卻是這幾個人里,對愛情最為執著、勇敢的人,在他拋棄所有,哪怕和人生前途相關,哪怕那個他執著追求的人連一句愛他的話都沒說,當然更提不上給出什麼承諾,他也一猛子扎到底,說去,便不聲不響地跟去了。
聶雙的爸媽似乎也有這個意思,但又不敢逼女兒太緊,一來因為是女生,面子薄。二來,他們之前一直擔心聶雙連個專科都考不上,全家甚至做好了砸鍋賣鐵的準備,收到女兒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聶雙的父母就跟還清了地主家幾十年的高利貸一般,喜悅的心情,同周淺易被保送名牌重點大學的心情,是一樣一樣的。
他的人生字典里,是沒有「認錯」、「主動」這兩個詞的。
現在想來,內心更多的是澀澀的痛。
還是會,大方地伸出右手,說,哦,原來你在這裏呢?
人頭攢動的操場中。
是我沒有掌握好和吳棋的溫度。可是已經晚了。
他說,少挑撥我和吳棋的關係。
蔣小光忍不住了,「哎,你就不能主動問下我,給秦冬冬回了什麼嗎?」
嘟嘟的忙音。
可是,倘若周淺易知道全部實情,會為了自己錯失這樣一個美好的女生而惋惜嗎?憑藉聶雙對他的了解,似乎,不會的。
在聶雙等得不耐煩,想要掛電話時,突然聽到長長的一聲嘆息,「哦,那沒什麼了。」接著是幾乎有些負氣的語氣,「祝你前程似錦。」
或許他真的有話要對自己說。
「我要敢這麼說我就是副校長了。」
他會開心地咧開嘴巴,邀請我一起打籃球嗎?
我站在周淺易面前,手腳冰涼。
但是周淺易,一直沒有任何回應。打電話,或者發簡訊、聊QQ,他對此事一字不提。這些對聶雙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溫度高了,水會蒸發。
苗言東開始以他的嘴巴為圓心,以辱罵我的話為半徑,在所有他認識的人中畫圓。包括隔壁班的男生。他是住校生,所以也包括他的室友。
柏靈高考失利,沒有考入心儀的大學,奔了蘭州。
周淺易用袖子胡亂擦著臉上的汗,隨手脫下上衣扔在籃球場白線外的水泥地上,又抓過籃球架上的NBA背心套上。
見一面?做什麼?
手機鈴聲執著地響了一陣,過了幾分鐘,又打過來,聶雙這才按了接聽。
那是一本青春文學類雜誌,有著很唯美、華麗的封面,聶雙坐在大學里茂盛的梧桐樹下,忐忑不安地打開白木珊標註的那一頁,文章里的主人公,白木珊用的是化名,但聰明如聶雙,幾乎是第一時間還原了那些化名之後的實際真人,有關周淺易、苗言東和白木珊之間的糾葛,彷彿一幅水墨畫,終於露出了它的真顏,靜靜地攤開在她的眼皮底下。
基本上保持在每周兩封的頻率。第一個月,周淺易一直猜測我是誰,我覺得他有些可笑,因九九藏書為他的執拗,便回信說,如果他保證不逃課,好好上學,那麼,我就答應和他見面。這封信周淺易是在過了一周后才回給我的,他在信中說,因為全校籃球賽的原因,沒能及時去網吧,所以寫信耽誤了,請我原諒。又說,既然我不願意現在公布身份,他會尊重我的決定。
反倒是蔣小光,經歷了高考前後的一些事情,突然一下子長大了,即便和聶雙考入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學,對兩人關係的突破依然沒有太大的信心。當然,開心,還是很開心的。
比否認認識過的殺傷力,實在是小太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聽到蔣小光說話,她總是想笑,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什麼時候他又給自己封了個「G中四大帥哥之一」?
下了晚自習大家紛紛取自行車的車棚里。
「還好嗎?」清清楚楚他的聲音,居然真的是他。
我們隔著一堵牆的距離,他在我的隔壁——這遠遠的不是距離。我開始以眼睛為圓心,以視線為半徑,在我所處的每一個場合里畫圓,尋找著周淺易的身影。
5.
4.
冷不丁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請問,你們班有彩色粉筆嗎?」
我提起手中的袋子:「送……給你。」
7.
蔣家父母對於自己兒子和聶雙考入同一座城市異常滿意。打量聶雙的眼神,充滿了喜悅,恨不得在聶雙的身上貼上「準兒媳」的標籤,如果再能加上一句「其他男生勿近,君子自重」,那就更為圓滿了。
我便在心底竊竊地笑。
「嘖嘖,真夠丟人的,真佩服她可以這麼覥著臉皮在校園裡走。」
事後,是蔣小光說漏了嘴,抱怨大家各奔東西,不小心說出了季橙去澳大利亞留學的事情,徹底斷了聶雙重修舊好的念頭。
為之前提出分手,再道歉?何必多此一舉呢?他一向沒有往別人的傷口撒鹽的習慣。
李敖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人對他有恩,他忘恩;人對他有仇,他忘仇。這樣的人,不可交。」當時的聶雙超喜歡這句話,甚至把它作為自己人生的座右銘。
「白木珊,你有在聽嗎?」
我對他說,哦,真巧,你知道嗎,我是左左呢。
季橙想喝水,對聶雙說:「聶雙,坐了這麼久,渴不渴?」
周淺易有點怪異地看看我,旋即恢復正常神色,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謝謝哦。」便抓著粉筆盒離開——他一定以為我是個神經病吧?
那年高二,剛剛分到文科班。在一次去隔壁班找好友吳棋拿雜誌時,正好看到在籃球場上叱吒風雲的周淺易。時任班長的吳棋正衝著他高喊:「周淺易,班主任叫你明天一早去找他。」不等他理會,吳棋跩跩地轉過頭,邊走邊對我發牢騷,「唉,這個周淺易啊,真是沒治了,高一的時候可是全校第一名考進來,哪個老師見了不誇?現在呢?動不動就逃課,誰都別想找到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也沒見他談戀愛啊?」
升入大學前的第一小插曲,來自季橙。
誰賦予他傷害你的權利
周淺易一、三、五喜歡吃煎餅,二、四要吃漢堡。
他會是什麼反應呢?
聶雙曾經聽人說,在每個人成長的過程當中,受家庭環境、成長環境、性格不同等因素,大家的人生觀、價值觀、道德觀,等等,是不一樣的。具體到生活細節,包括穿衣打扮、為人處世、口才技巧等,小時候受父母的影響最大,他們是我們學習的主要對象。隨著年齡的增長,接觸的人越來越多,周圍的同齡人開始取代父母,成為了我們學習的主要對象,影響著我們的生活。
如果,我是說如果。
季橙有些為難的樣子,「既然你這麼主動,那就來一杯吧。」
放在從前,周淺易再欺負自己,是斷然不敢用這樣傷人的話,來刺|激她的。聶雙明白,或許周淺易,只是想讓她清醒。
如果,我是說如果。
高考前,她曾經偷偷拜託周淺易打聽過季橙的高考志願,不是沒幻想過或許可以考入同一所大學,再續前緣。但是話剛出口,就被周淺易狠狠罵了一通,甚至罵她在犯賤。
故事不長,不過六千多字,白木珊終於兌現了她的承諾,高考後會把所有的一切告訴聶雙,聶雙卻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讀完它。聶雙邊看邊哭,心裏的慚愧大過悲傷,號稱是白木珊最貼心的知心密友,自己卻哪裡對得起這份坦誠。
信紙上只有寥寥幾句話:「聶雙,你看了這故事,會明白我嗎?會笑我傻?還是,會選擇,和他們的做法一樣,認為我是https://read.99csw.com放蕩的女生呢?」
聶雙想也沒想跑出去,拎了一壺水進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放在一邊,並沒有喝。見季橙盯著自己,還傻乎乎地問:「你喝嗎?」
周淺易早就知道,卻不屑於說,單單用這種方式來罵醒她,可謂用心良苦。
我並沒想到,苗言東可以對他,造成那麼大的影響。
諸如此類的事情有很多,聶雙每次都是在很久之後才慢慢明白季橙的本意,但這並沒有影響她對他的喜歡,相比較季橙曾經對自己的好,這算什麼嘛,忽略不計,不不不,太可愛了!這是多麼優秀的甚至是閃光的品格啊!
吳棋敲我的頭:「又走神了吧。」她從書包里掏出雜誌,甩手扔到我的車筐里,憤憤地騎上自行車,很快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回什麼?將來還是朋友?祝你明年高中狀元?」蔣小光摸著腦袋,「這不是你的風格吧?」
和好?這不像是季橙的風格吧?若和好,早就可以提出,何必要等到去大學報到前一周?聶雙啊,聶雙,你一定是昏了頭腦,到現在還有這種幻想?人家馬上就要遠赴澳大利亞,開始自己全新的人生。
聶雙大口地吃著冰激凌,曖昧地笑,不說話。
2.
不論周淺易作出怎樣的決定,那都是他的事情。
我有些猶豫,咬著唇,深吸一口氣,還是怯怯地點了下頭。
3.
於是,和周淺易寫信,逐漸變成了我緊張學習中的美味大餐,不管他用什麼材料,添加什麼調料,用什麼火候熬煮,因為是他做的,便覺得放到嘴裏,個個是美味。
「哎,小肚雞腸。」聶雙誠心刺|激他,「做人幹嗎這麼刻薄。」
升入大學前的第二個小插曲,有關秦冬冬。
周淺易自信的時候打響指,猶豫的時候喜歡咬手指。
似乎卸下了很大的負擔,應該沒有什麼遺憾,除了很想見你一面。你也會考入你理想的學校吧?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哦。
以後的大家,各有各的生活和天地。
回家路上卻滿是懊悔。我怎麼可以,先收回目光呢?
何必再讓他掀起自己本來已經平靜的心湖呢?每每懊悔沒有和季橙見面,聶雙又會反覆安慰自己,他會奔赴他的前程,有著更為光明的未來,在異國他鄉的街頭,會有另外一個姑娘,溫柔地靠在他的懷裡,望向他的時候,同她一樣,只看到優秀的品格。
還是,會冷漠看我一眼,假裝沒有聽到不聲不響離開呢?
祝好。
若不能,把你所認識的人,放大幾千倍幾萬倍,你可曾見過一個幸運兒中得五百萬?
聶雙有些茫然,「這,干我什麼事啊?」
她終於懂得,那時的白木珊,承受著多麼大的痛苦與委屈,度過了本該燦爛的卻獨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寂寞而無奈的高中生涯。
我們見面吧。
譬如兩人在酒店吃飯。
終於,周淺易發來要求見面的郵件,那時的我,不知道要用什麼來形容我的興奮和喜悅之情。
至少有一樣,有了聶雙,哪怕是成為他最不希望成為的哥們兒關係,至少他四年的大學生涯,都不會孤單了。
周淺易做操的時候不喜歡跳躍運動,只是象徵性地在原地蹦幾下。
為什麼不去呢。
在信里,我署名左左。許是怕周淺易不理我,我欺騙了他,以他的初中同學相稱,說聽友人講起讀高中的他成績大幅度下滑,感到惋惜,希望早日看到當初的他云云。
電話那端很久都沒有聲音。
白木珊和聶雙當然沒能考到同一所大學。
「他其實挺開朗的,每次班級大掃除他都主動幫忙擦燈管。可是他逃課,班主任總是罵我,說我管得不嚴。」
季橙的電話,後來,再沒有打過來。
暑假里,聶雙和蔣小光喝冷飲時,秦冬冬剛好給蔣小光發了一條簡訊。
在聶雙以為自己幾乎要徹底忘記他的時候,他卻偏偏選擇這個時機,給聶雙打來一通電話。
也算是離開了父母的視線,聶雙還算滿意。
聶雙曾見識過,某同學的哥哥讀大一時,寒假回家,原來樸實、內向的男生,突然染了橘色的爆炸頭,牛仔褲幾個月不洗,據說是在「養牛仔褲的滄桑感」,操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見了農村的親戚也是一副「大爺我混出來了」的模樣,家鄉話忘光不說,連個招呼也懶得跟人打。
「啊?」他不解地看著我。
不知道吳棋跟苗言東說了什麼,苗言東開始在大庭廣眾下對我罵髒話,或是在大家上自習的時候,他突然大聲罵,白木珊是個傻逼。
最終還是我,最先收回目光,果斷而迅速地九-九-藏-書把目光轉向別處,戴好自己冷漠和麻木的面具,一言不發,騎上自行車。
聶雙已經難以想象,多年以後,不不不,不需要那麼久,單單是假期里,暑假、寒假,或者五一、國慶,大家若在蘭城中再相見,還會認得出彼此嗎?
再抬起頭時,周淺易卻正好走到我的對面,挺拔的鼻子,額頭上還滴著汗,左肩上隨意搭著他的外套,他的眼睛真清澈,望向我的時候沒有一絲雜質,我們對視了有兩秒,或者三秒,或者五秒?
那麼,季橙,以及有關和季橙在一起的時光,這下,我們真的,要徹底拜拜了。
否認曾經在一起過。
倒是蔣小光,他爸媽死活不同意他離自己太遠,在家裡絕食一周,好說歹說,報了同聶雙同一座城市的另外一所大學,倒也有驚無險地被錄取了。
已經有多久沒有聯繫季橙,有多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有多久沒有靠在他的懷裡感受他溫熱的氣息……那一場曾經讓她失去了女生矜持的愛情,當時有多欣喜,彼時就有多痛苦。
現在?當然早就物是人非。
當然,蔣小光和秦冬冬,不過是校園青春時光的一段小戀曲,多年過去之後,誰還會記得,甚至,連「付之一笑」的條件都不夠,自然上升不到「恩」和「仇」的高度,但是對於曾經深深傷害過自己的人,若有機會可以反擊,卻裝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子,連出一口胸中惡氣的機會都不給自己,做人豈不是太可悲。
「哎,看到沒,她就是白木珊。」
「呃,聶雙,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周淺易即日
其實我也願意,要是一個只知道讀書的書獃子該有多好——鋪天蓋地的測驗,各科繁重的作業在書獃子的眼裡,應該是種享受吧?
季橙故意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天這麼熱,喝點茶水好。去跟服務員說一聲,沏壺茶。」
抑或者,尷尬?
就是不愛你,不論你為他做過什麼,他都不會在意。
你曾問我為什麼男生那麼喜歡打球,我只能告訴你,我喜歡打球,是因為可以在打球的時候把內心的彷徨和無助發泄出來,而別人卻以為你在為打球而賣力。不過正如你所說,發泄出來就是好的,總比悶在心裡強,只要我發泄的時候沒有傷害到他人。
他站著沒動,也沒有接我手中的袋子,只是直直看著我。
「不不不,這些話太虛情假意了。你的又太刻薄,換做是我,就寬容地回一句,字也不多,就四個字——『你丫哪位?』」
我並沒有告訴周淺易我所在的班級,因為學校的收發室是按照班級分發信件,沒有註明班級的,就統一放在收發室外面窗台上的木頭郵箱里,信的主人可以自由去拿——這樣可以防止班主任抽查信件,也將周淺易認出我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好吧,」她問,「你回了什麼?」
蔣小光:「……你夠狠。」
她有些不忍,正要回答,眼神瞥過牆上周淺易在高考前貼上的「雙方都犯賤,才能雙賤合璧」,驀地一愣,無端哪裡潑過來一瓢冷水,想起季橙提出分手的種種,當下冷冷回道:「季同學,我最近比較忙,馬上就要去大學報到了,實在是沒時間。」
所謂,希望越小,收穫的喜悅越大。
聶雙吃完一個冰激凌,覺得不盡興,又點了兩份,繼續埋頭吃。
……以上的種種,哪種結果是你期待的?哪種又是絕對接受不了的?
蔣小光急了,「我這還叫刻薄,她怎麼不想想當初怎麼對我的,班主任找我的時候,我一直想著怎麼保護她。可是人家呢,早把咱賣了。就算是這樣,任何一句對她不利的話,我也沒說。我對她夠意思了。哦,現在覺得復讀深似海,又覺得我有用了,想重新利用?對不起,晚了。大爺我不伺候了。」
「現在他的成績,一落千丈,沒有一門在50分以上。哎,人家都說男生到了高中就知道努力了,為什麼偏偏他是反著來呢,到底受了什麼刺|激啊。」
我轉過頭,臉便迅速紅得燒到了脖子根兒,迎過來的正是打著薄薄碎發的周淺易。
「我雖說是班長,可也不是萬能的呀。班主任真是,什麼事都讓我干。」吳棋繼續發著牢騷,「入學時不是有學生檔案嗎,直接打個電話不就結了?」
我走在校園裡,聽到周圍人的竊竊私語。
——可是,我其實應該知道的,苗言東和周淺易,是籃球場上的最佳拍檔。
我有些尷尬,伸出去的手正要縮回來,聽到他的輕笑聲:「哈,可是,干你什麼事?」
——他不愛你。
後來,我逐漸懂得,其實,你喜歡一個人,就賦予了他傷害你的權利。九*九*藏*書
「哦,」他斜看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瞼,「幹嗎?」
課間操的人山人海里。
「小光,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嗎?即將面對復讀的日子,不知道如何度過。你願意作我的航向燈,在大學里等我嗎?」
蔣小光看完后大笑,把手機遞給聶雙看:
為了讓自己的妹妹徹底地、長久地保持清醒,周淺易把「雙方都犯賤,才能雙賤合璧」這句話,用二號黑體字列印出來,貼在聶雙寫字檯前,以為警示。
「哦,」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還好。」
「有些話,我想和你說。」像是鼓足勇氣,季橙的聲音有些低沉,或許是聶雙多了心,居然有些底氣不足,你也會怕么。
如果說開始選擇和周淺易通信,是因為冥冥之中總渴望擁有些新奇的、刺|激的東西為平淡的生活增添些許期待和樂趣,那麼後來不知不覺開始關照他,愛上他,絕對是因為這樣一個帥氣的對象和雙方彼此信中真摯的言語吧,這算得上情感的積累嗎?
我看不過去,便勸了幾句,說不要利用喜歡你的男生,這事做得很不厚道之類。沒想到吳棋跟我翻臉。
我一直迎著他的目光,說,嗨,其實我是左左呢。
只剩下我一個人對著黑板發獃。
「哦,是嗎?」我漫不經心地應著,卻瞥見周淺易突破三人的圍攻,單槍匹馬大跨步左躲右閃,一個漂亮的轉身跳投,籃球應聲入網。
一定不會比這更長了。
1.
我又何嘗不是。
一直有種敵人在明我在暗的奇怪心理,對周淺易的關注日益萌生。
眼下,大家各有各的前程要奔赴,環境變得自是不一樣了,當然也包括周圍相處的人。
要知道,對於稍微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季橙來說,他需要多大的勇氣,才會選擇在出國前主動打來這樣一通電話。熱戀時,季橙有時候會失約,雖然事後每次都花費了更多的心思進行彌補,但從不肯認錯。
我站在原地,像一個垂死掙扎、病入膏肓的病人卷好袖子,試圖證明身體的強硬健朗,卻露出病態的、衰老的、皺巴巴的皮膚和皮包骨頭。
——若真的成為有情人,便當做中了五百萬彩票。
記憶中唯一一次和周淺易說話,是我有次在班裡辦黑板報。那天是周六,和我同組的跑去買漢堡,空蕩蕩的教室只聽到我捏著粉筆寫字的聲音。
朋友說我這個人很空蕩,其實你知道,我最害怕失敗。
聶雙是想為白木珊做些什麼的。
「啊?」
之後的聶雙,不是不後悔的,甚至去了大學后的很多個夜晚,都在懊悔,為什麼不去呢?
「我是說,生日快樂。」
唯一一次和周淺易迎面走過並對視,是在一次放學后。因為語文測試沒考好,被班主任留在辦公室談話,等到出來,已經是晚上六點多,我推著自行車,邊翻著語文試卷嘆氣,回想著班主任的苦口婆心,邊打開書包準備把它扔進去。
與其說是坦誠,倒不如說是白木珊為了給自己的密友一個交代,用刀割開自己的傷口,一道、一道,似在說:看,當初,我就是這樣,受傷的。
小說的名字,叫「誰賦予他傷害你的權利」:
6.
「嘿嘿。」
周淺易喜歡在早自習差一分鐘打鈴前才騎著自行車有條不紊地駛進校園。
拿到N大的錄取通知書,最欣慰的莫過於我爸媽,雖然我早就告訴過他們,不要對我抱有能考上清華和北大的夢想,否則只會得到夢想破滅帶來的疼痛。
信里有一頁信紙,一本雜誌。
蔣小光眯著眼,「我回『咱們什麼時候在一起過?你不怕我把這條簡訊轉發給你未來的班主任嗎?』」
想必你已經知道,N大已經提前錄取了我。可能你會笑我說,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我的確曾經想過,或許應該放棄這一切,參加高考。我想知道,高考越臨近,我是不是內心越沉穩,會不會因為越發了解自己的實力,而內心變得踏實。
開心?
距離高考有兩個月的時候,我和吳棋鬧了彆扭。我們班的苗言東喜歡她,可她總想利用人家。包括叫苗言東替她打掃衛生,每日固定地買早點,最過分的一次,是吳棋的外婆組織了一幫老太太組成的表演隊,在縣禮堂賣票,每張票賣三十塊,一共一百張。因為她一句話,苗言東把一百張全買了下來。
「你就不能有點八卦精神嗎?好歹我也是G中四大帥哥之一啊,不知道多少人半夜裡排隊等著第一時間聽我八卦呢,你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