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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9

Chapter 09

聶雙留在了燕城。蔣小光義無反顧地、沒有任何懸念地作了同樣的選擇。
乾脆打開電視,卡酷動畫衛視正雷打不動地播《喜羊羊與灰太狼》,於是懶懶倒在沙發上看。
包間里只有周淺易和苗言東,兩人點了密密麻麻一桌子菜,火鍋騰騰地冒著熱氣,映得兩人滿面紅光。
「……好吧。」
聶雙大笑。
聶雙盡量把說話的速度放慢,聲音控制得柔弱無力至極,一副晚上上了十幾次廁所、腹瀉至虛脫的樣子,輕鬆取得領導的信任,表示殷切關懷之後,又叮囑她及時去醫院。
這些話,聶雙不是不感動的,她想起很多年前,蔣小光跟在周淺易的屁股後面,流著髒兮兮的鼻涕哭訴被誰誰欺負了,像個索要糖果的鄰家弟弟一樣執拗地看著自己,嘴裏動情地叫著「聶雙聶雙」……彷彿只是一個回首,當年那個在大家眼裡長不大的孩童已經坐在自己面前,勇敢而執著地表達著自己熱情的愛。
周淺易不滿:「什麼你做東,罵我呢吧,跑到我們的地盤上,說你做東。少廢話,別逼我跟你急。」
「他,請我?沒搞錯吧。」聶雙把腳伸在茶几上,「你確認你沒聽錯嗎?」
「吃飯?」聶雙將電視的聲音調低,「好端端沒事,吃什麼飯。」
「你更喜歡誰一點?是舊情人季橙,還是蔣小光?我個人覺得呢,好像還是季橙更帥一些,就是太酷了,哎,可能不太好打交道。可是這樣說,似乎對蔣小光不太公平。不過呢,你也不要急,對於舊情人,不要一腔熱血毫無保留地就陷進去,青少年時期的戀愛,多半是憑藉外表以及對愛情的一腔熱血,誰真正了解過誰?過了這麼多年,大家早就不是當年的那根蔥了。或許變得勢利、膚淺、虛榮……哪天把你賣了都不知道,一定要嚴加審核。」
來到燕城后,最初的一個多月里,蔣小光近水樓台,兩所大學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是以方便了他隔三差五地跑來和聶雙見面。但那時,兩人的愛情並沒有一絲進展。大學的生活畢竟是多彩多樣的,大家有各自的消遣,也許,蔣小光只是不習慣在他鄉的生活,過一陣,等他適應之後就會好的——當然,這隻是聶雙的理解。
「聶雙,你知道嗎?其實在我眼裡,你算不上美女,至少不是第一眼美女。頂多算乾淨、清爽的女生。可是這麼多年,我喜歡你仰頭眯著眼笑,或者默默地一個人背著書包在校園裡走。我記得,很多時候,你都是一個人。我知道,其實一個人獨來獨往,是很需要勇氣和力量的。它讓人想到被孤立。但你給人的感覺不是這樣的。在我眼裡,你在何處,何處的人抑或風景,全部成為襯托你存在的背景,你一旦離開,所有所有的一切——便再沒有存在的意義。」
「聶雙。」苗言東看了看周淺易,神情有些尷尬。
三個小時后……
季橙呢,一別這麼多年,縱然我未變,在經歷了和我完全迥異的異國他鄉的獨立生活,你還是當初的你嗎?
每個人對愛情的要求或許並不高,只是空間的距離感被時間拉長,當有一天累積到最高點時,就讓人無法承載了。
整整四年,四張明信片。
「行。中午十二點,在火鍋城,別忘了。」
「嗯?你說。」
所以,固然沒有哪項法律條文規定了你喜歡的人,人家就有責任有義務地一定、肯定、必須地同樣喜歡你——可我們還是痴痴地抱著我們或許有可能沒準說不定能夠中得五百萬彩票的執著,持續地愛著你。
「小光,其實我……」
之前他覺得聶雙拒絕自己,不過是因為季橙的存在。可經歷了這件事情,他隱約覺得,就算沒有季橙,聶雙也不會選擇自己。
「……」
時光逼著你成長,由不得你說不。
當日清爽的短髮已經留長,清湯掛麵式的長發,斜斜劉海遮住半邊眉。眼睛因為多年戴隱形眼鏡的緣故,得了慢性結膜炎,再塞不進任何隱形眼鏡,只得戴上黑色的鏡框鑲銀邊眼鏡。翻出抽屜里的隱形眼鏡,想起若干年前季橙誇自己的眼睛大,強忍著疼,不甘心地把隱形眼鏡塞進去,待了幾秒,澀澀的疼遲遲不見消失,只得作罷。
「嗯,你說。」
這樣安慰著自己,很快大學畢業。
「賈平凹說男生追求女孩的秘訣,是:膽大、心細、臉皮厚。小光,你一定要死纏到底,好女怕纏,臉皮厚點,肯定搞得定。」老三從洗手間里出來,手裡還拿著一雙滿是肥皂泡沫的襪子。
「一大早的,幹嗎啊?誰又招你了。」
「得了得了,別廢話了,你到底來不來吧?」
那些肯全心全意、心無旁騖地為一個人付出的年紀,那些為了一場愛情瞬間「我的眼裡只有你沒有她」、奮不顧身、前仆後繼的時光,全都一去不復返了。
連拖鞋都顧不得穿,赤著腳跑到客廳,從包里翻出手機,發現沒電,又跑回卧室翻出充電器,按了開機鍵。跳出三條簡訊,也顧不上看,搜出主管領導的手機號,反正遲到一小時扣五十塊錢,不如謊稱生病,請一天假。
同父母抱怨重男輕女,一句「誰叫你不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帥男?」頂回來,讓聶雙啞口無言。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麻木回應:「哦,晚安。」
那些肯全心全意、心無旁騖地為一個人付出的年紀,那些為了一場愛情瞬間「我的眼裡只有你沒有他」、奮不顧身、前仆後繼的時光,全都一去不復返了。
「不知道他晚上來不來,要是來了,你表現得好些,千萬別丟人。季橙在的話,叫小光來,就不太方便了,所以我的意思……」
還好,聶雙現在和自己是在一起的。
自己卑微的樣子,即便現在想起來也同樣刻骨銘心,正如此刻蔣小光同樣卑微地面對自己,她不由得抓緊了蔣小光的手,在他的表情由詫異、恍然大悟又帶些驚喜的轉變瞬間,她聽到自己對蔣小光說:「蔣小光同學,別哭了。還有,以後我洗澡的時候,不許去澡堂找收費處的大媽胡鬧。」
那留著平頭的小個子班長每每看到聶雙,便扯著嗓子喊,「聶雙!澳大利亞寄來的明信片哎!」
雖然有些吃驚,聶雙還是點頭,「行,你先說吧。」
在學校的時候,他叫周淺易為三哥,自https://read.99csw.com從到了燕城,似乎刻意地,開始叫周淺易為「淺易哥」。是因為想要刻意避免提到季橙嗎?
聶雙以為他已經說完,正欲開口,聽到他繼續說道:「最初我並不懂得我那怯怯的見不得天日的小情感就是愛情。等到終於懂得,宛如受了重創的前鋒眼睜睜看著對手的足球進了自家大門,眼睜睜看著季橙一腳將他的熾熱之心射進你的心門。我試過的,我曾經想盡百般計策想要追求你,在淺易哥的幫忙下,可是在見到你和季橙牽手的那一刻,徹徹底底沒有了底氣。其實我並不覺得是季橙有多麼好,讓我忽而產生自卑感覺從而默默退出。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是我看到你望向季橙的眼神時,徹底死了心。」
苗言東溫和地笑:「聶雙,喜歡吃什麼,你現在點。今天我做東,千萬別客氣。」
蔣小光抬起頭,目光堅定,「串吧」雅間搭起的木架子爬滿了綠色藤蔓,無端地給他增添了別樣的神采,一時間,聶雙居然有些失神。
「去你的!」沒見到季橙,聶雙有些失望,不過,不來也好,適才繃緊的神經此時有些放鬆,不免心中嘲笑自己,是不是過於如臨大敵了?
——當你不能確定,你深愛的人,是否同你一樣滿腔熱血地一門心思地奮不顧身地愛著你。
其實是周淺易懶散慣了,悠閑的大學生活早將他磨成了精,有一陣聶雙在QQ上遇到他,滿腹牢騷,居然宣稱「不勞而獲,是我的終極目標」。聶雙當時很鄙夷地回道「滾,你丫就墮落去吧」。可是晚上下了線,又偷笑,這有什麼好鄙夷的,給你一個不勞而獲的機會,你肯定想都不帶想地屁顛屁顛地「自甘墮落」去了。
正在打網游的老六撇撇嘴:「要我說,你們這些都不行。最簡單的也最容易成功的方式,就是直接把她抱住,打啵啊……」
灰太狼鼻涕眼淚齊流,無比可憐又無比憤怒地說:「我討厭賣平底鍋的!」
沒有人說得清室友們的這些所謂「追女生秘籍」蔣小光記住了又能吸收多少,大家只知道蔣小光每天早出晚歸的有二十多天,或許是他有些遲鈍,吸收這些東西要一個月之久依然遲遲不敢展開行動?沒有人知道。但遲鈍也有遲鈍的好處,一個月後聶雙剛剛好恢復單身。而602室的男生們用眼睛能夠看到的是,兩個月以後,聶雙和蔣小光真的走在了一起。
室友們一向拿這個長相清秀的鄰家男孩當弟弟,得知原委后好一陣相勸,寢室老大甚至拍著胸脯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哥哥校園裡可勁兒給你找。」
「行,」打定主意,反正在家裡沒什麼事,她倒要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去就去,有什麼大不了的。」
「小光……」
「十幾年來,和淺易哥在小區方圓幾百里摸爬滾打,好事壞事,淺易哥全都帶上我,也就是在那時,我開始格外留意你。」
「女生同情心都比較重,且最容易母愛泛濫,你在她面前,一定要表現出一副可憐巴巴樣。」老四剛踢完足球,邊大口吞著冰淇淋邊說。
可是,你依然會抱著萬一、萬一、萬一那個中得五百萬的幸運兒會是自己的念頭持續把彩票買下去。
聶雙本以為,周淺易斷不會任憑父母這樣安排他的生活,但沒想到的是,周淺易畢業后真的乖乖來了燕城。
眼前的男生,有著那麼多的淚水,聶雙壓抑住自己想要給他擦淚的衝動,她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其他的男生,為自己這樣傷心或是流淚。她咬緊嘴唇,並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所以周淺易的豪情,同樣只是曇花一現,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無數次想要對季橙講,季橙,雖然我們是結拜兄弟,但你並不會知道,我不是敗給了你,而是敗給了聶雙望向你的眼神。你同季橙分手后,我以為你不肯接受我,是因為始終無法忘記他。可是,聶雙,在得知你在大學里談戀愛的時候,我一直想問,深深愛著你的愚蠢的我,一直想問,為什麼你可以同別人談戀愛,卻始終不肯接受我呢?」
「白木珊……」聶雙心裏一驚,千想萬想,沒想到他是為白木珊而來。
她不知道,人生中絕大多數的事情是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內的。
他選擇屈從於現實的悠閑。
真請了假,閑下來,反倒不知要做些什麼。
丁丁一副愛情專家的架勢:「對於蔣小光嘛,你也不要覺得這輩子就是他了,否則男人,會驕傲的。你要給季橙表現的機會,全方面、多方位考驗……總之一句話,你要廣泛撒網,重點選拔!」
「聶雙,我求你,」她看到蔣小光絕望的眼神,「聶雙,你是要拒絕我嗎?」六神無主的他抓過聶雙的手,「這樣好不好?你嘗試下,給我一個機會,或許我比季橙還適合你呢。聶雙,我會對你好。你試試和我交往下,如果你覺得還不錯,我們就繼續下去;如果你覺得不行,我們就分手,求你了,給我一個試用期的機會好嗎?」
她猶豫著,在心裏醞釀著要用怎樣的方式才能讓蔣小光明白兩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未料到剛開口,就被他打斷。
「成成成,你做東就你做東,你小子準是發財了,瞧這財大氣粗的勁兒!」
那天,季橙送聶雙到樓下,並沒有過多的表示,只是將聶雙的號碼存在手機里,等到聶雙按了單元樓的門禁密碼,「叮」的一聲,樓門打開,突然聽到身後的季橙喊了一聲:「聶雙。」
說了幾次,聶雙也就作罷。
是她一直輸到現在,縱然他當初那麼決絕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地同自己分手,她知道,在見到他的剎那,任憑季節變化、時光荏苒,她始終是愛他的。
電視中的紅太狼甩出去幾個平底鍋,紛紛打在不斷求饒的灰太狼的頭上、身上,紅太狼毫不留情,嘴裏憤憤罵著:「還不快去抓羊!」
周圍嘈雜的聲音安靜下來,手機那端丁丁的聲音已經不能用興奮來形容:「真不愧是新時代女性,難道你們昨天就直接春風一度啦?哎,蔣小光肯定會傷心的,他對你那麼好……」
聶雙重重地嘆了口氣。
當然煩惱的不止聶雙。
大學一直是戀愛的溫床,對於剛剛邁入大學校門九九藏書的學生來說,比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更容易滋生愛情。周淺易如魚得水。
「喂,你想多了。昨天季橙只是送我回家,我不過是晚上沒睡好,睡過頭罷了。」聶雙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你先愛上誰,誰便是你的上帝。
路上堵車,司機在聶雙的催促下帶著她橫穿了幾個小衚衕,停在火鍋城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二十。聶雙大步走進去,閃身進了火鍋城的洗手間,對著鏡子照了半天,重新刷上唇彩,這才故作輕鬆地進了訂好的包間。
回去後跟主管領導談話,好說歹說,找朋友疏通了關係,咬咬牙動用了自己半年多的工資,送了份重禮,終於在一個月後調入了文化部。自此專跑文化口,雖然寫新聞稿辛苦些,尤其是文化強度和深度的挖掘上要求甚高,一篇稿件出來不知道浪費掉多少個腦細胞,但畢竟是白木珊喜歡的,且不用坐班,更不用熬夜,每周定期去報社轉幾圈,參加文化口的各類新聞發布會,隔三差五還有紅包拿,總算是安定下來。
手機又響。
是的,校園戀情雖然隱秘,可是情人們互望的神情,最是無法遮掩。聶雙想起自己望向季橙時那充滿愛意的、炙熱的、溫情的目光,不由得心頭一震。
聶雙只好把原因歸結于「人總是屈從於現實的」這個真理。
大學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裡時,得知聶雙和蔣小光考入同一座城市,兩個人的父母每每看到他倆走在一起或者說話,看向兩人的目光變得微妙,連空氣里都是曖昧的味道。
「……我,我已經決定留在燕城。」他向前走了幾步,看到聶雙緊張和略帶提防的神情,又尷尬站住,「晚安。」
蔣小光看著聶雙,一字一頓地說:「聶雙,我的室友告訴我說,追求女生要膽大、心細、臉皮厚,我想我真的已經儘力了。你能理解嗎?我一直非常熾熱地喜歡著你,比你認為的,還要喜歡很多倍。」
或許是過於緊張出了太多的汗,蔣小光前額的頭髮濕嗒嗒地貼在額頭上,抓著聶雙的手幾乎是在發抖,聶雙瞥過他扳著桌子底座的另外一隻手,緊緊用著力,似乎全身的著力點全部在那裡。
期待著有一天,他(她)能回心轉意。
諸如此類的事情太多,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在聶雙去洗澡的時候,聽得洗澡間管收費的大媽喊:「聶雙是誰啊?你男朋友說上次去你寢室看到沐浴露沒了,他給你帶了一瓶,怕你沒得洗,叫我給你送進來……」
他的手緊緊抓著盛了大麥茶的咖啡色陶瓷杯,指間微微發白,「或許你一直不知道,以前在G中,每每到了周四,輪到你播音的日子,我都會在家匆匆扒幾口飯,就跑到學校裝喇叭的大樹下,盯住你所在班級通向播音室的必經之路,期待你的身影。你知道我和三哥……不,淺易哥是從小玩到大的,出入你家的時間,比在自己家裡還要多。」
「我的親姐,你今天都沒來上班?啊,天啊,難道是昨天,你們……」聲音突然壓低,「稍等,樓道里有人出來,我去外面說。」
若我們,真的遠離了那些肯全心全意、心無旁騖地為一個人付出的年紀,遠離了那些為了一場愛情瞬間「我的眼裡只有你沒有他」、奮不顧身、前仆後繼的時光,縱使現在再度重逢,還能找回曾經如水晶般透明、純粹的愛情嗎?
「聶雙,我先說,我求你,一定要讓我先說。」
既然單身,想必也沒什麼牽絆,聶雙曾經多次邀請白木珊來燕城,有這麼多朋友,大家可以互相照應。北京壓力那麼大,房價高,生活、工作節奏快,哪裡適合生存?尤其是空氣遠不如燕城好,絕大多數上班族買不起房,有著各種各樣的職業病,甚至很多人在環境極為惡劣的平房租住,十分沒有安全感。報紙上不是經常報道嗎?有很多年輕人,選擇了家鄉所在地的省會城市或者二級城市打拚。
「你今天中午有時間嗎?出來吃個飯。」
聶雙:……
那是一家全國聞名的門戶網站。聶雙是在那一刻才知道蔣小光為自己拒絕了那麼好的工作機會。可是他從來都不說。
像是四把利刃,插在蔣小光的心上,仿若只是一個疏忽,便會齊齊拔|出|來,血崩致死,斬斷自己和聶雙的所有。
「……聶雙,聶雙,你都忘記了嗎?」
「呃,丁丁,你知道,」聶雙停頓了下,「我牙還沒刷呢……」
想起白木珊之前寄給自己的雜誌,想起周淺易、苗言東對白木珊所做的種種,對他倆的不滿襲上心頭,當下冷冷回道:「你問她做什麼?」
某些公司歧視女性她是了解的,無數個人頭攢動的招聘會上,招工的性別條件上,顯赫地註明「男性」,讓眾多女生望而止步。當時的聶雙並沒有多想,畢竟還是有很多公司對性別沒有要求。因為年輕,有著足夠的自信和幹勁,可以承載她如同熊熊火焰般的豪情,可眼下,它被來燕城后不斷得瑟的周淺易給徹底澆滅了。
坐在她面前的蔣小光突然慌了神,眼淚決堤般順著眼尾流出來,彷彿是壓抑太久,積蓄太多,眼睛承擔不了那麼重那麼多的淚水,是以為找到了突破口,便想要在瞬間如同擺脫累贅般全部擺脫它們。
只是沒有人可以像周淺易說得這麼底氣十足、光明磊落、坦坦蕩蕩。
他的神情黯然、沮喪又絕望,琥珀色的眸子卻是亮的,聶雙想起幾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同樣那麼卑微地站在季橙面前,她記得自己那時對季橙說的話:「季橙,我看過美國拍的一部電影,叫《逃離克隆島》。它裏面有一句經典台詞:當你喜歡一樣東西,閉上眼睛祈禱——不理你的那個人,就是上帝。」
聶雙大手一揮,「想吃什麼,晚上我請客。」
雅間的門被服務員推開,端上了幾大盤烤好的烤串。那年輕女生默默打量了下蔣小光,或許見慣了太多類似的場景,她猜測眼前的兩個男女生是要分手的情侶,變心的女生心意已定,痴情的男生苦苦挽留,因此看向蔣小光的表情里,有著幾分不屑。
掛了電話,聶雙看下時間,十一點。急匆匆地去洗手間洗漱,拿出面膜開始敷臉,再把衣櫃的衣服一股腦扔出來,一件件在身上反覆比試,「衣到用時方恨少」,誰說女人的衣櫃里永遠少一件衣服九_九_藏_書
原來,有些人,是只善於做,並不善於說的。他對自己的愛,真的是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多很多。
不理你的那個人,就是上帝。
「幹嗎?」聶雙發覺自己對自己的哥哥,說話越來越沒好氣了。
聶雙曾經擔心她,是不是因為周淺易也在的緣故,讓彼此尷尬?事後又怪自己多心,這麼多年過去了,白木珊在北京待了那麼久,就算一直單身,但沒準並沒有同自己說真話,說不定男朋友早就談了無數個,只是一直沒有穩定的罷了,哪裡還會一直記得她青春懵懂時期的暗戀對象周淺易?
聶雙從床上彈起來,非常悲哀地發現,已經上午十點半了。
沒有耐性的周淺易,慢慢地對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對需要他全身心投入的愛情,覺得有些累,甚至變得寡淡。直到有一天,他醒悟到除了愛情之外,還可以有更高的人生追求:學校有著數不清的社團,天天變著花樣搞活動,沒有了高中時班主任如審犯人般的學習環境,逃課是家常便飯,還有網游……從大二下半年,一直到畢業,周淺易居然一直單身。
就像當年的周淺易得知柏靈去了蘭州,其實聯繫過一陣,只是異地戀的成本太高,包括時間成本和金錢成本。當然,還有一點,距離,它讓人變得多疑。
「其實我們是很少在燕城招聘的,恰好去那裡出差,就參加了校園招聘會。面試后對他的印象很好,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入職通知書發給他,居然得到的是拒絕。我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
「就按你說的辦好了。」
那個周末,聶雙莫名其妙地被同事丁丁拉著去「花燭夜」,到了才知道,是交友性質的酒吧。不但遇上高中同學黎偉祺,聊起以往的校園生活,居然,會撞見季橙。
這裡有兩個前提,一是名牌大學畢業,二是帥男。沒考上名牌大學,聶雙認了。可是,帥男……著實讓她沉默了。
其中的緣由,怕是連蔣小光都說不清楚。
那晚的季橙,在自己的耳邊喃喃低語,用憤怒夾雜幾許哀怨的目光看著自己,昔日的熱戀情景翻江倒海迎面咆哮而來,倒像當年是聶雙拋棄他,主動同他分的手。
「哦,對了,我得跟你說一聲……」周淺易有些猶豫,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說,還是保持沉默。
周淺易還是一如當年,瞧不出自己妹妹一點兒好,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哪兒好看啊,你呀,準是見到的女人少了,現在隨便逮一個就夸人漂亮。」
買小一居的時候,房產證上寫的是聶雙的名字,雖然距離公司有些遠,坐公交車要四十分鐘,總比聶雙自己在外面高價租房整日里擔心房東漲房租強。
幾年裡,白木珊倒是一直單身的。
丁丁在電話里繼續嘮嘮叨叨,足足有十分鐘。聶雙硬著頭皮不斷「嗯嗯」,她才意猶未盡地掛斷電話。
在燕城四年的大學生活,除了蔣小光,聶雙談過一次戀愛。那時為了徹底忘掉季橙,聶雙從自己眾多的追求者中選擇了一個安靜的男生交往,只不過,只一個月的時間就無疾而終。其實人家對她還不錯,只是她一直意興闌珊,跟人不咸不淡,牽過幾次手,像是木頭人,說話也不冷不熱,有著太多的敷衍。起初對方並不介意,堅持了一陣,可任是傻瓜也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倒也不氣不惱,很快平靜分手。
當初決定留在燕城,除了大學四年都在這座城市度過,更熟悉環境容易找到工作外,也是聶雙爸爸的意思:「蘭城再好,燕城畢竟是省會,又靠海,很適合養老的。」所以,早在聶雙還沒畢業,燕城的房價也很低時,聶雙爸爸便非常有遠見地拿出多年的積蓄,貸了款,在燕城購置了兩套房產,一套兩居室,一套小一居,兩套房子加起來不過二十幾萬,等到聶雙畢業工作一年後,已經翻了五倍的價格。
有別樣的情緒在鼻子里碰撞,酸脹得像要爆開。
另外一套兩居室,在聶雙參加工作的第一年,聶雙的父母雙雙退休,索性賣了家中的房子,舉家遷到了燕城。兩套房子的距離,走路不過二十分鐘,聶雙先前還擔心爸媽像之前自己學生時代那樣,時不時來視察一番,但退休后的二老將業餘生活安排得非常滿,女兒家裡亂如豬窩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眼不見心不煩。人家早上打太極,下午乒乓球,晚上游泳……社區居委會的大媽甚至找到了母親做志願者,每周有兩天在小區內巡邏。
更何況,父母幫他找的那份工作,的確,是一份肥差。每天上午工作三個小時、下午兩個小時即可,薪水卻是聶雙隔三差五通宵加班所得薪水的兩倍。哪兒說理去?
真沒骨氣。
……會不會有點過於隆重?
看門的阿姨見到聶雙:「哎,你男朋友去買水果了,給你買的玫瑰寄存在我這裏了,趕緊拿上去吧。」末了用意味深長的眼光打量著她,「還挺般配。」
是周淺易。
「切,你以為我那麼想要你去啊,還不是苗言東千叮萬囑要我叫你過來。」周淺易被惹惱了,同樣的沒好氣。
可後來談過幾次戀愛,身邊並沒有穩定的對象。或者說,沒有那樣一個人,來收服周淺易的野心。對於一向貪玩的周淺易來說,定性是很難的,愛情是那麼莫名其妙的東西,每個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愛上任何人。更何況,本身他的性格、做事,就有些弔兒郎當,除了柏靈,從小就泡在女生堆里,一向只有別人追求他的份兒,真真徹底被人慣壞了。
這條飢腸轆轆的聞到魚腥味的貓,通過簡訊迫不及待地表達了兩層意思:「第一,今天酒吧見到的黎偉祺,原來在你高中時,就一直暗戀你。不過你已經有了男朋友,最好現在就扼殺在搖籃里。姑奶奶我看上他了。第二,帶你走的帥哥,包括以前發生的事情,到從現在開始發生的事情,明天速速招來,不得有一句欺瞞。」
什麼讓人徹底、瞬間喪失自信?
第二條是蔣小光發來的:「聶雙,今天加班,早飯自己解決吧。」
可是,那的確是自己五年來,夜思夢想的季橙嗎?
寢室里的兄弟們嘆了口氣,彼此交換著眼神,開始挨個向蔣小光同學傳授自己的「追女生秘籍」:
「沒事。快點說,我忙著呢。」
摸著自己如此真實的心跳,聶雙九_九_藏_書,你還是曾經那個視愛情高於一切,為了所愛的人徹底放下自尊的聶雙嗎?
「苗言東從濟南來燕城出差,想聚聚。」
「那個……我就直來直去吧。那個,你現在同白木珊……還有聯繫嗎?」
大學四年的生活,聶雙和蔣小光的愛情,發展得還算順利,幾乎沒有過一次爭吵,蔣小光對待她,像是失而復得的珍寶,百依百順,讓她的室友們覺得是一個傳奇。
看著散亂地攤在床上的衣服,聶雙翻了半天,找出一件黑色的西服領小披肩,嗯,效果好像好多了,左看右看,抬頭再看表,還有一刻鐘十二點,這才急匆匆地提上挎包衝出了家門。
想清楚這一點,又是一陣哀號。
比來比去,沒有一件讓人滿意。
早上鬧鐘響的時候,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自己的聶雙剛剛睡著,想也沒想伸出一隻手就按了鬧鈴,十分鐘后第二個鬧鈴響的時候,採取了同樣的措施。
聶雙無奈地笑笑,想不出回什麼,按了「……」發過去。
談了幾次,周淺易慢慢沒了興趣。他逐漸發現,女生雖然各有各的可愛之處,但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對愛情有著無限不切實際的嚮往,尤其是那些喜歡看愛情電影、偶像劇的女生,愛情觀被這些愛情故事給徹底顛覆了,瘋狂追求甚至是要求自己的男朋友陪同自己一起演繹,誓將浪漫進行到底。
——不勞而獲,說穿了,是全人類的夢想。
「季橙……回來了,你……知道吧?」
聶雙,你難道忘記了,還有蔣小光的存在嗎?
如果不是偶然間接到蔣小光的電話,聶雙並沒有覺得蔣小光為自己作出多麼大的犧牲。一次在餐廳吃飯,蔣小光去洗手間,放在桌上的手機響個不停,聶雙看是深圳的區號,擔心有急事,便拿起來替他接聽。殊不知電話是深圳的一家門戶網站的人事經理打來的,詢問蔣小光為什麼會放棄去他們公司工作的機會。
聶雙滿意地看著自己,猶豫再三,挑了那件飄逸、大裙擺的波希米亞長裙穿上,白底、青色碎花點綴其間,淡咖啡色的裙底,雪紡料子顯得整件裙子飄逸又不失優雅。
她的身子一僵,回過頭,低聲回了句「嗯」。
「你又不用牙談戀愛,」丁丁不理她,「不管不管,你明天來公司,要好好交代,以後有任何進展,都要詳細一一向我彙報。還有,怎麼著也要請我吃一頓大餐吧,要是沒我昨天死拉硬拖你去酒吧,你能有這麼好的桃花運?」
太隨意了,擔心體現不了自己的好。
最關鍵的是,離她父母也很近啊……好話說了一籮筐,她不拒絕,可也不回應。
「這樣啊……」丁丁有些失望,「哎,你老了你老了,新時代的女性,怎麼可以這麼遲鈍,看你見到他,一副小龍女跳崖多年後與楊過再度重逢的樣子,就差淚眼婆娑撲上去擁抱了,居然只是簡單地送你回家?」嘆了一口氣,「你遲鈍也就罷了,怎麼他也那麼遲鈍啊?」
這幾年過去,苗言東倒是變得平易近人了。
奈何蔣小光從被窩裡探出頭,兩腳踢著被子,露出被淚水抹花的臉,抓過老三遞過來的面巾紙,帶著哭腔含糊不清地說:「我就喜歡她就喜歡她就喜歡她……」
……
所以聶雙同那男生談戀愛時,幾乎是同一時間,情報就傳到了蔣小光那裡。那時的痴情小男生還在猶豫要怎麼樣才能徹底打開聶雙的心扉,聽到這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當下躲在被窩裡就痛哭一場。
他倆正興高采烈地聊著什麼,見到聶雙進來,苗言東一愣,掐了手中的煙,「聶雙,女大十八變啊,你可越來越漂亮了。」
「隨便,我啊,有肉就行。」
聶雙在他面前倒也不掩飾,拿過來夾在書里,他不問,她也不答。
即便那時,聶雙也沒想過自己和蔣小光會有什麼故事發生。若可以,在高中就可以,何必要等到大學?
看著鏡子中被面膜覆蓋住的臉,聶雙有些恍惚,時光彷彿倒退十幾年,她仍站在那年他們曾經深深相愛的時間荒野里,為了見深愛的少年,為了穿什麼衣服而焦躁不安、急得團團轉。
聶雙決定同蔣小光好好談談。
聶雙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同蔣小光在一起。
「我跟他又不熟,就不去了。你們吃吧,玩得開心點。」
聶雙並不清楚,蔣小光為了清楚聶雙的動向,用了一個月的生活費收買聶雙的室友扣扣吃飯,開始那爽朗女生還以為他對自己有意,弄清原因之後好一陣尷尬,好在對方倒也直率,看蔣小光一副楚楚可人之相,哀嘆一聲也就答應了。
「好,就這樣,一會兒見面聊。」
「聶雙,我求你,別說話,求你……」
少的何止一件。
早上六點多,蔣小光往聶雙寢室打電話:「聶雙在嗎?哦,還在睡?麻煩你幫我轉告她,早上不用買早點了,我七點在你們寢室樓下等她。」
那些當時看來比天還要大,彼時只覺得是雞毛蒜皮的小破事,整日里困擾著我們,當多年以後的聶雙忙碌完一天的工作,頭腦發昏地坐在擁擠的地鐵里,看到身邊穿著校服的男女生大聲議論著對老師的不滿、同桌髮型的難看、寒假安排什麼節目、壓歲錢要怎麼花時;當熟睡中的她在凌晨兩點多接到老闆打來的電話講述自己突發奇想的創意時;當她回到一個人住的房間看到門上貼著的自來水單和電費單時……
是的,蔣小光。
「燒烤。」蔣小光沒有客氣,默默跟在聶雙身後走。
——把我們身邊所認識的人,放大幾千倍幾萬倍,我們從未曾見過一個幸運兒中得五百萬。
昨晚兩人相聚時的場景在腦海里突然閃現,聶雙的臉火辣辣地燒起來,明知周淺易看不到,還是心虛地捂了捂臉:「呃,是……是嗎?」
蔣小光像是被這安慰性的動作嚇到,抓聶雙的手越發緊了些,「這樣好不好,聶雙,如果季橙回來,不論他什麼時候回來,只要他回來,我就退出,我保證我走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絕不猶豫絕不拖泥帶水,成全你們,行嗎?」
母親大人一天打幾個電話,要兒子滾回燕城,全家團聚。父親大人更是動用了所有的關係,七七八八找了一堆人,最後幫周淺易在銀行找了份肥差。那時,周淺易還在讀大四,有一天被父親大人打來的「母親生病」這read.99csw.com個緊急電話騙回了家,出了車站口就被母親押著去銀行面試,也該著他得到這份工作,人事處的面試官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看到帥氣的周淺易覺得養眼得很,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又是熟人介紹,樂得做順水人情,二話沒說,當時便拍了板。
進了「串吧」的雅間,聶雙不動聲色地點了幾樣燒烤,抬起眉毛,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蔣小光淚光閃閃,一副委屈樣,可憐巴巴盯著自己,當下就沒了脾氣。
縱是蔣小光再痴獃一點,也心知肚明是季橙,想問又不敢問,索性裝作大方,假作不知。
周淺易也有點兒煩。
聶雙:……
白木珊大學畢業后,進了北京某著名的報社做文娛記者,每日里早出晚歸,為了同競爭對手搶得第一手新聞,無數個夜晚跟著攝影記者蹲守在明星藝人們的住宅外,眯眼小睡一會兒都不敢,需時刻屏住呼吸,生怕一個疏忽,就此錯過。
沉默。
如此折騰了將近十個月,身體吃不消不說,倒把自己搞得成為了惡趣味專家,張口閉口某某歌星深夜同誰私會,某某女演員素顏外出像大媽……直到有一天某藝人的新聞發布會,東擠西擠終於躥至前場的她沒來得及擦臉上的汗,自報家門正欲提問時,藝人突然流露出極為厭惡的神情,雖然只是瞬間,還是深深地刺|激了她。
第一條是丁丁發的,時間大概是在她和季橙離開后的半小時,對於自己的好同事,這個品位獨特的「85后」,聞到八卦的氣息,就像兩周沒有飯吃的貓聞到魚腥味。
上課的時候,有人敲門,講師走出去,隨即又走進來,那位涵養很好的講師笑笑,說:「有個男生托我把這張紙條帶給聶雙。」抬起頭,「請問哪位是聶雙同學?」
聶雙只好站起來,講師笑眯眯說:「都是年輕人,誰還沒談過戀愛啊,是吧,沒什麼害羞的,既然這樣,我就直接念吧——聶雙,下節課逃課嗎?要是逃,我就陪你;要是不逃,那我回去上課。中午吃飯我再過來。」
急匆匆地上了樓,開門,把自己摔在卧室的單人床上,頭深深地埋在被子里,心臟依然在急劇地跳動,從見到他那一刻開始,直至此刻此時。是的,古龍說過的,愛情就像高手過招,誰先動心,誰就滿盤皆輸。
她回了個「好」。
在聶雙看來,卻彷彿過了整整一個世紀。
同那安靜男生分手大概半個月,聶雙和平時一樣去校外的水果店買水果,剛出學校大門,就看到三天沒同自己聯繫的蔣小光倚在學校的大門邊上,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一個世紀前,她還在為明天穿什麼衣服發愁,為了課堂上語文老師瞪了走神的自己一眼而惴惴不安,為了一周后的幾何測驗接連幾天輾轉難眠……
她把手機攥在手裡,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猶豫著要怎樣回復。這工夫,丁丁顯然對聶雙回復的幾個點非常不滿意,已經按捺不住,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
周淺易當然也有過不如在南京轟轟烈烈奮鬥一場的豪情,但名牌大學畢業已經不是當年的金字招牌,早些年還曾經是各大公司瘋搶的對象,出路好得叫其他學校的學生自卑。鑒於各種原因以及大學的擴招政策,名牌大學畢業生的好處,在此時今日,僅僅限於得到更多的面試機會,保證面試人的底氣十足十地硬,但那也只是曇花一現,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全部從零做起,試用期800元~1600元的月薪,在見到面試官后讓所有人垂頭喪氣、沮喪無語。
最開始看這部號稱「老少皆宜」的國產動畫片,並不是真覺得它有多麼好,而是相比較其他電視台沒完沒了的廣告,以及惡俗的電視劇和娛樂節目,它更純粹些。尤其是,廣告非常之少,聶雙懶得來回換頻道,靜下來看了一陣,居然慢慢迷上了。
然後才想起看簡訊。
如此忐忑不安一陣后,見聶雙並無任何變化。他想,還好自己是在聶雙身邊的。
白木珊過生日送什麼禮物好,實惠實用又讓她覺得很貼心?周末見季橙去哪裡找節目?千萬不要撞到老師和雙方的家長,否則一定死得很難看。周淺易這周又收到了一打情書,有什麼好臭屁?最好被爸媽發現關他一周的禁閉。蔣小光說還有三天就放暑假,不如結伴去泰山玩,可是行李箱還沒買……
除了每年季橙寄給聶雙的明信片到的那一天——兩人在一起后,蔣小光逃了大半的課,幾乎和聶雙形影不離,偶爾還會跟著聶雙一起上系裡的大課,班級的信由收發室送到班級信箱,再由班長分發給個人。
保濕水、保濕乳液、隔離霜、淡粉……臉上塗抹了好幾層,再刷上加黑拉長卷翹睫毛膏,散上淡淡咖啡色眼影。在鼻翼兩側、沿著臉頰掃上陰影粉,整個臉部的輪廓突然立體、鮮明起來。最後,塗上流光閃耀的唇彩。
聶雙慢慢想通。
放下手機,聶雙在客廳里呆坐了一會兒,推開窗,竟然是難得的好天氣。藍得純粹的天空,只有靠近東北角的位置突兀地有一大片雲朵,層層疊疊地蔓延著,像是花期到了的花,肆虐地炸開,有種讓人想要摘下來的衝動。
洗完澡后的聶雙對蔣小光發了好大一通火,那時的蔣小光並不清楚女生髮火的時候要怎麼處理,怯怯地跑回自己學校,三天都沒敢出現在聶雙面前。
第三條是季橙的,只有三個字:「睡了嗎?」
人各有命,有些東西,終究是羡慕不來的。
不想做飯的時候往家裡的沙發上一囤,好吃的好喝的統統端上來……除了隔三差五打電話叫她相親叫人無法容忍外,在燕城的生活,聶雙心滿意足。
聶雙研究著手裡的菜譜。
五年的時間如白駒過隙。
是真的意識到,那燦爛的青春年少時光,與她,早就隔得十萬八千里了。
過於隆重,又疑心會假借衣服遮掩自己的露怯。
這個晚上,是註定無法入眠了。
已經是虛弱的聲音:「好……」
聶雙痛快答應:「知道了。」
那時的周淺易很快便忘記了柏靈,開始了他在南京的多姿多彩的大學生活。
老大照著老六的頭彈了個清脆的腦瓜兒崩:「啵兒你個頭,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派流氓行徑啊。要我說,女生最喜歡浪漫,你就鮮花攻勢,然後動輒給她個驚喜什麼的,相信我,女生最喜歡吃這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