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吧。你勝了。」塞圖斯睜開眼睛，他納悶地看著自己的對手。

然後就在那一剎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那。當場內所有觀眾的目光都集中在獲勝的塞圖斯身上時，誰都沒有發現，競技場另一端的D突然消失了。他用無人看得到的速度突然起身回到場內正中，突然在敵人身前出現，就好像他從未離開過。

「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亢奮的觀眾們爭相站起身來，吶喊聲震得頭頂的水波激烈地動蕩。

大水退卻之後，觀眾席上再次爆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場內本來是一面倒的局勢，幾個回合之後，有一些人也開始高聲叫囂D的名字，為他吶喊助威。我艱難地咽下一口，不知道是感動還是擔憂。儘管我的同伴已經用實際行動為自己贏得了支持者，但在這充滿血腥的競技場，最終只能有一個人活著走出來。在場的每個人都十分清楚這一點。

「你是否也需要換一把武器？」在兩人各自戴上戰盔之後，塞圖斯看著對方那把缺口的鈍劍，耐心發問。

「殺死他！」一個聲音立刻叫起來，然後是另一個，「送他上尖木樁！」其他人喊，他們的呼聲一波高過一波。

塞圖斯的臉色驟變！但一切已經太晚。他的三叉戟高舉在半空，還沒來得及轉變方向就被D反手奪走，然後被對方一個肘拳結結實實打在下頜。塞圖斯借力後仰，卻被D順勢帶倒。D用右手臂肘緊緊壓在對方身上，左手舉起那柄鋒利的三叉戟，猛然插向對方咽喉！

爭鬥再次停止，塞圖斯的臉上露出驚詫。他並沒九九藏書有受重傷，只是D的劍擦過他的肩頭，落下一片貝殼形狀的鎧甲，一半掩埋在沙下，露出另一半，在耀眼的光芒下閃閃發亮。

D搖了搖頭。他收回三叉戟，站起身。

「我的鎧甲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他解釋說，「何況你的同伴有愈合身體的能力，而我沒有。」

觀眾席上傳來一片惋惜的欷歔之聲。D的支持者瞬時明顯增加，但是塞圖斯的擁護者仍然控制了全場。

塞圖斯裸|露的手臂暴起條條青筋，表明力已用盡，但三叉戟仍是不能再壓下一分。於是他揚起嘴角，猛然間扯回力道，在半空中迅速翻了個身，然後高舉三叉戟，帶著頭頂洶湧來襲的波濤再次突襲！

我心驚膽戰，想走近一步看個仔細，但兩側的士兵立即用長矛把我隔開。我轉頭看著自己的同伴，小S已經昏迷不醒，艾米麗跪坐在地上，一邊擔憂地扶著小S，一邊瞪大了眼睛密切注視場地中心的戰局。但是她和我一樣，無論如何也無法看清形勢。

我尖叫出聲，眼睜睜看著塞圖斯用盡全力一腳踢出，D高大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飛出去，從場內中心飛過了半個競技場。觀眾席高亢的歡呼聲中，我聽到一聲沉悶的巨響，如同砸在我心頭的一塊重逾千斤的大石，D徒然躺倒在沙堆上，揚起的黃沙遮蔽了我充滿淚水的眼睛。

競技場內再次傳來一聲金屬互擊的巨響，聲波衝進天庭化作水波，在頭頂一圈圈地蕩漾開去，天地震蕩，細沙如雨般抖落。我看到交戰雙方靜止在場地正中，九-九-藏-書D用那柄重劍架住了對方的三叉戟，兩人僵持不動，但顯然勝負未分。

「公平競爭，每位競技者可以選擇一頂頭盔和一件武器。但只有勝利者可以活著離開競技場。至於失敗者。」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如果沒有在比賽中被殺死，就會被置於場內的尖木樁上血盡而亡。」

D揮了揮手，我和艾米麗扶著小S退後一步。目前的局勢我無法左右，而我們之中可以繼續戰鬥的，從始至終也就只有D一個而已。

場內再一次充滿了擁護者的吶喊。競技場中心，塞圖斯也再一次高高舉起三叉戟，向觀眾席揮手致意。

「來自異鄉的陌生人。」他說，「請允許我解釋一下競技規則。」

D再次點了下頭。

觀眾席的呼聲一波高過一波，震得頭頂原本平靜的水面掀起滔天巨浪，在整個天庭間震顫不休。儘管所有人都在為了塞圖斯而歡呼雀躍，他的視線卻牢牢鎖在自己對手身上。

這是一場生與死的較量，如果他並非勝券在握，他就絕對不會出場，不是嗎？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說點什麼，至少讓D小心在意，因為他看起來太自信了，這讓我異常擔憂。我恨他這種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態度。我清了清喉嚨，但還沒想到自己可以說什麼，競技場內的號角再一次被吹響，沉悶的回聲震顫大地。

D微微一笑。

「塞圖斯！塞圖斯！塞圖斯！」他們忘我地振臂高呼。

他的動作是如此之快，我只看到他貝殼狀的鎧甲在頭頂水波動蕩之間變幻七彩，在沙地上映出一片片彩虹九*九*藏*書似的光斑。風聲獵獵，天地間一半是水，一半是沙。我看到水沙交融之際，兩個人影在半空中起承轉合，就好像兩隻巨大的旋轉著的陀螺，偶爾聽到金屬磕碰的嘡啷聲響，火花四濺，但是我卻看不到交戰雙方任何實際的動作。

塞圖斯站起身，彎腰撿起自己剛才掉落的那片魚鱗。「拿著這個。」他對D說，「銘記你今天戰勝我的榮耀。」

那正是他的一片魚鱗。

「你說什麼？」艾米麗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在我們全部退下去之後，D持著那柄重劍上前一步，「弗拉德。」他報出自己的名字，沖對方點了下頭，「歡迎之至。我接受你的挑戰。」

場內一片喧嘩。亢奮的觀眾們沒有想到是這個結局。他們無法接受。

附近的兩個人魚士兵立即上前，一邊一個，準備架起艾米麗。但是塞圖斯揮手讓士兵退下。

「這不公平！」一向膽小怕事的艾米麗突然勇敢地大喊，「你有鎧甲而他沒有！」

觀眾席上的呼聲震耳欲聾，決鬥開始了。

但是塞圖斯絲毫不為所動。「好劍法。」他對D點了下頭，頗有些英雄相惜的意味。

「不需要。」D回答。

塞圖斯率先發動了第一輪攻擊。

「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競技場上的吶喊聲此起彼伏，就如同戰鼓的擂鳴。

「既然你不願殺死我。」塞圖斯凄然一笑，「那就把我放到木樁上去吧。」

觀眾席上愣了一秒，然後一陣排山倒海的歡呼，瞬間響徹天庭。

我緊緊皺起眉頭，出乎意料，我並沒有為D的勝利而歡呼雀躍。這些觀眾ｈtｔpｓ://rｅad•9９cｓw•ｃoｍ的殘忍讓我腸胃翻攪，我感覺難受，因為他們原本都是塞圖斯的絕對擁躉。

觀眾席上登時爆出一陣噓聲，「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合聲叫囂著失敗者的死亡。他們需要看到鮮血的刺|激。沒有鮮血，沒有人可以活著走出這個競技場。

我盯著D受傷的肩膀，但是那裡已經不再有鮮血滲出。在裂開的襯衫下面，我知道他的皮膚已經恢復如初。但我們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我看到艾米麗正在低聲啜泣，小S眯起一隻眼，頭上流下來的血跡觸目驚心。

我拽了她一把，暗示她不要再繼續追問，但我自己的心情卻忍不住跌入谷底。因為塞圖斯的回答表明，他剛才一直在緊密注視著我們的戰鬥。我們在明而他在暗，他仔細研究了D的搏鬥經驗，而我們對他的力量和技能卻一無所知。

塞圖斯閉上了眼睛。但是對方並沒有戳下去。

塞圖斯略微皺了下眉，顯然，這並不是他所期待的回答。但所幸他並不在意。他揮了揮手，候在身側的士兵隨即捧上兩頂戰盔。它們整個由黃金打造，依稀也是古羅馬的式樣，只是頭頂正中有一排尖利的突出物，就好像是雨的背鰭，一直向後延伸到脖頸的位置。

D伸手接過鱗片。

D看了一眼沙土上豎立的那些鮮血淋漓的木樁，「很好。」他滿意地點點頭，露出一個令人費解的微笑，「我在過去也有著同樣的愛好。」

三叉戟上最長的尖頭停在塞圖斯因緊張而滾動的喉結處。

我屏住呼吸，眯起眼睛努力辨認位於場地中心的兩人。

D的身九-九-藏-書上並沒有多餘的傷口，這讓我暫時鬆了一口氣，但很顯然，他先前的優雅和從容在對方的威脅之下已經打了折扣。他緊握手中重劍，牢牢架住了對方兇猛的攻勢。但讓我驚訝的是，他的對手在如此激烈的打鬥之中竟然也毫髮未損。

不知道是不是場內的支持者最終起了作用，戰局正中，D的動作明顯加快，一片刺耳的金屬交擊聲里，夾雜著一聲不自然的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突然碎裂了。我睜大眼睛，看到漫天沙塵中應聲飛出一道彩色光芒，一個扁扁的小東西在半空中劃了一道燦爛的圓弧，然後噗的一聲戳如沙堆。

但是好景不長。再一輪攻擊，D找准空隙用力揮劍，眼看便能夠力挫敵手，但長劍在手，不知他是否因為剛才的惺惺相惜，竟然出現了片刻猶豫，給了敵手一個千載難逢的可乘之機，塞圖斯用三叉戟架住劍刃，然後用巧勁轉了個圈，D的長劍登時脫手！

兩個人魚士兵立刻走了過來。他們剛才執行塞圖斯的命令是如此迅速，而今屠殺自己上司的動作也整齊劃一。我感到一陣噁心，轉過頭，不忍心再繼續看下去。

D矮身躲過對方這一輪強攻，揮劍揚起地面沙礫，形成一股向上的旋風，瞬間捲入滔天巨浪。強風改變了波浪的方向，大顆大顆的水點濺在我們身上，濺在場內的士兵身上，然後一直潑上觀眾席。這一側的席位全部濕透了，整個競技場彷彿沐浴在滂沱大雨之中，我的視野再次模糊。

但是D伸手攔住了他們。他清了清嗓子，大聲對整個競技場宣布：「塞圖斯，我寬恕你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