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尋找一個體面的拒絕方式。」D微微一笑，他接過對方的劍，然後直接把它拋了出去。劍尖噗的一聲插入不遠處的沙灘，直沒至柄。觀眾席爆發出一陣排山倒海的噓聲。

「我們的女王。」塞圖斯回答。

D皺起眉頭。

「你仍然站在她那一邊？」

艾米麗急忙跑上幾步跟過來。然後是塞圖斯。他仰臉看著那個高高在上身披金甲的女子，先是愣了片刻，露出滿臉困惑，然後他嘆了一口氣，握緊手上的三叉戟，不情願地跟上我們的腳步。

場內仍然是一片寂靜。過了幾秒鐘，人群中開始傳來竊竊私語，但沒有一個人敢於違抗她的命令。人魚士兵收起了長矛，D走上一步，彎腰抓起昏迷的小S扛在肩頭，然後拉起我的手，大步走出了競技場。

塞圖斯從身側士兵手裡拿過一柄劍，倒轉劍柄遞給D。「動手吧。」他堅定地說，「讓我有尊嚴地死在勝利者手上。」

「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憤怒的群眾失去了理智，他們認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他們紅著眼睛，撕心裂肺地喊叫：「殺死他們兩個！殺死他們所有人！」

「然後那些人就心甘情願九*九*藏*書地服從她了？」艾米麗天真地發問。

「如果你不殺死我，你就得死。」塞圖斯看著D，「誰也不能破壞競技場的法律。」

然後他開口了。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因為這竟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會取勝？」塞圖斯搖頭，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你不覺得這樣做太冒險了嗎？」

「這並不是殘忍。」D突然開口，「沒有恐懼就沒有統治。鬥爭永遠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法律，一種是武力。但後者往往比前者更有效。作為一個王者，目的總是高於手段，要鞏固自己的統治，就要作出必要的決定。」

「但是我勝了。」D微微一笑，用腳尖輕巧地挑起地上的三叉戟，一把握住，然後扔給對方。他用剛剛割下鱗片時對方望向他的那種英雄相惜的眼神向對方點了下頭。

他再次舉起了手中重劍。但這一次，卻是把自己的後背空門全部留給了對方。此刻兩人面對的，是競技場內成百上千全副武裝的人魚士兵。

「但現在你卻用武力破壞了她的法律。」塞圖斯說。

塞圖斯微笑，「她把所有的失敗者都送上了尖木樁。那九九藏書一年她十五歲。」

「有意思。」D好整以暇，抱臂而立，他仰臉望向高高的觀眾席，挑釁地開口，「那麼他們打算派誰來殺死我？」

「她曾經是這裏的公主。」塞圖斯似乎聽出了我的困惑，「她的父親，上一任王，就是我族歷史上最勇猛的戰士。先王死時，她仍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女，很多人不服她的管制，於是她拿起武器，走入了這個競技場。」

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觀眾席上的呼聲一波高過一波。

「我在想……你應該不會看著他們陷入危境而置之不顧吧？」

D還未答話，一隊人魚士兵突然從身後追上來。艾米麗尖叫一聲，立即躲到D身後，我則緊張地握緊了手裡的短刀。

塞圖斯變了臉色，他緊緊盯著對方，「難道你一早就把我算在你的計劃之內了？」

「她是我的女王。」塞圖斯驕傲地開口，然後神色瞬間暗淡下來，「但我卻再也回不去了。」

塞圖斯點點頭，「當時很多人都認為她瘋了。作為先王唯一的骨血，如果她願意主動放棄王位，憑藉民眾對先王的尊崇，她仍可錦衣玉食地過完一生。但是她選擇向她的族人證明九*九*藏*書自己的力量。」

這些士兵端起長矛，一步一步地逼近。我緊緊抓著艾米麗發抖的手，緊張地看著沙地上仍舊昏迷不醒的小S，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光線越來越強，烤得地上的沙子滾燙，我用手背抹了一把汗，手上不再有紅色，我知道自己臉頰的傷口已經愈合。

「我已經寬恕了他的生命！」D再一次面對觀眾席大聲說。

「那麼她一定是贏了。」艾米麗試探著說。

「好殘忍！」艾米麗捂住嘴。

「我很抱歉。」

艾米麗倒抽一口涼氣，「一個女孩子！」

D看著他。他並沒有去接那柄劍。

「讓他們走。」她只說了這四個字，然後就坐下了。

「我寬恕你的生命。」D大聲重複。

但儘管我和D一樣有愈合身體的能力，面對這裏整個競技場的敵人，我們也絕對沒有任何優勢。我很可能在傷口開始愈合之前就已經死去了。就算我真的能夠活下去又怎麼樣呢，小S和艾米麗也一定會死。他們只是普通人而已。尤其是小S，如果他不能得到儘快救助，任何時候他都可能死去。

塞圖斯點頭，「她向所有不服她的人發出挑戰，競技場上的決鬥持ｈtｔps://reａｄ.９９cｓｗ.coｍ續了三天三夜。」

在競技過程之中，其實很多觀眾都因為激動站了起來，這本來並沒有什麼。但當這個人站起來的時候，周圍所有的活動突然都停止了。原先站著的觀眾默默地坐下，人魚士兵也停止了攻擊，在場所有的人一齊抬頭，在絕對的寂靜中仰望站在高台上的這個人。

「我相信你。」他說。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塞圖斯不解地發問。

「殺死他們兩個！」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觀眾席上先是靜默了片刻，然後很快，更多的聲音陸續加進來，「殺死他們！殺死他們兩個！」被激怒的觀眾們齊心協力地大喊。

他沒有任何選擇。

「我？」

「你們……竟然會由一位女性統治？」我停下來，震驚地看著他，一個如此血腥好戰、雄性荷爾蒙爆棚的斯巴達後裔，竟然會擁戴一位……女王？我想到之前的那些神話故事，「人魚公主」是一個多麼女性化的象徵，我很難把她和眼前這一切聯繫起來。

但是這些士兵卻沒有發動攻擊。領頭的人上前一步，一反常態，禮貌地對D鞠了一躬。

然後所有的喧囂突然停了。剎那間就停了。因為正對競技場read.99csw.com，主觀眾席上最高的那個位置，有一個人突然站了起來。

「謝謝你的提醒，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D微笑地看著他，「但是我把賭注壓在了你身上。」

「競技場上沒有寬恕。」塞圖斯平靜地開口，「失敗者死。這是我們的法律。」

距離太遠，我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看到他全身都披著金光燦爛的戰甲，像一輪從海底升起的艷陽，照亮了整個競技場。

當塞圖斯對我們講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敬畏，彷彿只是為身為她的臣民而感到驕傲。當提到她的時候，他是如此謙卑，我幾乎忘記了他剛剛在競技場上的勇猛廝殺，忘記了他就是那個與D幾乎平分秋色的人魚戰士。

「你何必如此？」塞圖斯搖了搖頭，他掃了一眼我們幾個，然後開口，「你本來可以在鮮花和掌聲中走出這裏，甚至可以拿到豐厚的酬金，被我族人民待以上賓之禮。但現在你卻令你的同伴陷入了危境。」

當我們走出大門之後，我忍不住問：「她是誰？」

「女王賞識您的勇猛與膽識。」他說，「請您和諸位朋友來宮廷一聚。」

場內所有的人魚士兵一齊端起了長矛。他們一步步縮小了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