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要重頭再來一次嗎？」艾米麗翻了個白眼，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我知道她想起了我們在圓形競技場的遭遇。

「我準備好了。」我對他說。

「你們有船。船會帶你們穿過霧，安全抵達風精靈的領地。」塞圖斯說。

「天哪，你們快過來！」艾米麗趴在船舷上往下看，突然大聲叫起來。

「難道你不把船帶走？那你怎麼回去？」艾米麗瞪大了眼睛。

「別忘了，我畢竟是一條魚。」塞圖斯微笑，然後縱身躍入海面。

我看到了一隻鷹。頭頂一簇深褐色帶斑紋的羽毛，刀尖般鋒利的金黃色鳥喙，還有那對令人恐懼的銳利鷹眼。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它都是一隻鷹，活生生的鷹，絕對不是什麼標本或者道具。但我卻沒有看到任何翅膀或者腳爪，我看到的只是一隻鷹的頭頸。因為頭頸以下的部分，是一個人的身體。

但是小S沒有說話，他仍舊看著D，等待著他的回答。

「你要走了？」艾米麗猶豫著問，「那我們怎麼辦？」

「我想，應該只要站在陸地九*九*藏*書上就沒問題。」小S轉頭眺望我們來時的方向，但那裡已經被濃郁的白霧覆蓋。

我聽到嘩的一聲輕響，在那個剎那，一道燦爛的彩虹從水面一躍而起，像閃電一般劈開了天地間蒼茫的霧氣。我再次看到了那條恍如海豚般的巨大魚尾，在海平面拍起一連串璀璨的浪花，貝殼狀的鱗片劃過碧藍色的水波，撒落一地晶瑩剔透的鑽石。然後光芒退卻，濃濃的白霧再次籠罩了一切。

「前面就是『水』與『風』的邊界。」塞圖斯說，「我只能送到這裏了，諸位保重。」

「差不多。」第一個鷹頭人回答，「可以收工了。」他一聲呼哨，樹葉簌簌作響，銳利的鷹嘯直貫雲霄。沒過多久，樹林深處好像回應一般，傳來兩聲同樣的長鳴。

濃霧，或者說，雲，漸漸稀薄。船身猛地一震，撞上了一塊飄浮的大陸，然後順勢在岸邊擱淺。

她的聲音壓得非常低，但鷹頭人突然回了下頭。我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她是對比我們上一次進入水族領https://read.99csw.com地的狼狽。但這並不說明前方就沒有危險。我想塞圖斯是對的，看似平靜的地方往往危機四伏。何況這裏的每個人都告訴我，我很快就會死。既然這已經是命中注定的事實，那麼在我死之前，我應該好好享受未來將要發生的一切。所以我踏上一步，緊緊抓住了D的手。

「你對他們了解得真多。」小S忽然說，「法庭上那個什麼狄奧多，不會真的認識你吧？」

塞圖斯笑了。他一直是個嚴肅的人，表情很少，我覺得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但是他的笑容很好看，似乎臉上所有堅硬的線條都因為這個笑容而打了彎，變得溫柔可愛起來。而這個形容詞原本與他風馬牛不相及。

「我們會掉下去嗎」當艾米麗開口發問，我也在想著同樣的問題。

我趕緊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的手指，看到船舷下的霧氣逐漸變得稀薄，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下面透上來一片蔚藍色的海面。但是海面距離我們非常遙遠。我只能看到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九-九-藏-書面細小的浪花就好像一群莫可明辨的白色小點。

「人們往往只注意到人魚美麗的外形，卻忽視了他們戰鬥的天職。」D開口說，「他們一直是精靈中最驍勇善戰的一族。」

艾米麗一副得意揚揚的樣子，「我就說嘛！」她拽了一把小S，想要拉他去船舷邊看風景。但是小S鎖緊了眉頭，他盯著D，顯然沒有被對方的解釋打動半分。

當他們的身影隱沒于樹林，我鬆了口氣，剛想站起來活動一下酸痛的筋骨，突然有人緊緊捂住了我的嘴。我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掙扎，來人已經用另一隻手死死箍住我的身體，不由分說把我往後拖。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周圍空空如也的灌木叢，剛剛還在我身邊的D、小S和艾米麗，此刻竟然全部都消失了。

我小心翼翼地邁出甲板，踏上柔軟的泥土。我使勁踩了踩，還好，觸感是一片堅實的大地。如果剛剛不是艾米麗透過雲層看到了下面的海面，沒有人能夠想象這竟然是一片完全飄浮在空中的島嶼。

「我們並沒有倒九_九_藏_書過來，」小S俯身看了看，然後肯定地告訴她，「我們是在天上。」

確切地說，是一個全副武裝的人，一個士兵。和人魚戰士在競技場的簡單裝備相比，鷹頭人身上的鎧甲細緻繁複了不知道多少倍，彷彿本身就是一件奢侈華麗的藝術品。他站在那裡，手裡拿著結實的鎖鏈，鎖鏈末端拴著三四個人。

那幾個人也是鳥頭人身，卻不是鷹隼，而是比較小型和常見的鳥類，比如鴿子或者麻雀之流，他們身上沒有鎧甲，頭頂的羽毛灰敗稀疏，看起來樣子凄慘而丑怪。

「就像她說的。」D看了一眼艾米麗，淡淡地開口，「幾百年前的事情，又怎麼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這裏……」我剛要開口，D突然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我們幾個人隨他躲在棕櫚樹后，睜大雙眼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幕。

幸而那對可怕的鷹眼並非望著我們的方向。另一側的灌木叢中突然傳來腳步和掙扎的聲音。緊接著長草分開，另一個鷹頭人身的士兵押解著兩個可憐的鴿子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從我們這裏看出去httpｓ://reaｄ•９9ｃsw.ｃoｍ，它是霧。但如果從下面的海平面仰望，用我們原先人類世界的視角，它就是雲。厚厚的雲層包裹著這片風精靈聚居的大陸。

「天上？」艾米麗驚訝地問，「那這些霧……」

「你開什麼玩笑。」艾米麗立即打斷了他，「那都是好幾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這麼說我們已經到了？很順利嘛！」艾米麗欣喜地歡呼起來。

「難道我們倒過來了嗎？」艾米麗大驚失色地問，「我們頭頂上的海面怎麼跑到下面去了？」

我游目四顧。在茫茫霧靄之間，這裏看上去似乎是一個熱帶島嶼，滿眼都是茂密的棕櫚樹林，遍地生長著不知名的詭異植物和色彩艷麗的花。我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還有響亮的鳥鳴，灌木叢中小蟲窸窸窣窣的聲響，但是我看不到一個人。

「今天的數目夠了嗎？」他問前一個士兵。

「謝謝。」D伸出手，兩人一把握住對方右臂，像一對真正的朋友那樣道別。

「這些並不是霧。」D接了下去，「風族的精靈們習慣把它稱做『雲』。」

「好美！」艾米麗由衷地發出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