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沒有騙你。」頭顱正色道，「四元素聚齊可以令人起死回生。這是宇宙間萬人皆知的真理。」

「那麼你們要如何證明這一點呢？」D繼續問。

它咕咕噥噥地似乎咒罵了一句什麼，然後不情願地從樹杈後面探出了皺皺巴巴的五官。它看起來比之前皺縮得更厲害了——對於它們來說，我絕對相信這是某種健康的徵兆。

我安靜地等待對方的回答。我希望那是一個肯定的答覆。但是滿樹的頭顱們此起彼伏地發出嗡嗡的回聲，讓我愈發心煩意亂。

「因為我之前幫了你的忙。」我盯著它，大言不慚地說，「如果不是我，你至今還困在那個濃霧繚繞的『門廳』里呢！別忘了是我帶你『進來』的。」

艾米麗再次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聲音很小，但是半棵樹的頭顱們還是捕捉到了這個聲音，它們立即爭先恐後地模仿起來，一邊模仿一邊笑，然後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團，巨大的樹冠再一次劇烈地顫動不休。

他的話成功激怒了頭顱們。「我當然知道！」無數個高低不同的聲音齊聲回答，嗡嗡的回答震得我耳朵發癢。

「相信我，它是個騙子！」

樹上沒有樹葉，只九_九_藏_書有拳頭大小的果實。每一顆果實上面都有著眉目分明的五官，它們緊緊皺縮在一起，用乾枯的頭髮盪鞦韆一樣懸挂在樹梢上。

這顆頭顱個子很小，看起來皺縮得最厲害，儼然一副垂暮老人的模樣。我希望它能夠代表著某種權威性，不要再繼續對我們撒謊。但是它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對著我們來時的方向擠了擠眼睛。

「這條路可以找到火精靈？」D突然問道。

艾米麗尖叫起來。意料之中。

我皺起眉頭，我一直認為是小妖精，或者希斯從中搗鬼，才會讓這傢伙當初和我分開。但現在看來，這些猜測似乎並沒有真憑實據。頭顱說它是自己「回來」的，當我們「過橋」之後，或者就是在我吃下妖精的水果，陷入昏迷的那段時間，它就自己「回來了」。這可信嗎？

我緊緊堵住耳朵。艾米麗也立刻就住口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切，彷彿被嚇傻了一樣不知所措。

我們立即跟著他跑過去。

我再次嘆了一口氣。原來現實與想象畢竟是有差距的。我早就應該意識到這一點。

原來這裏真有米諾陶爾存在。我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抬起九九藏書頭問第三顆頭顱：「火精靈到底在哪裡？」

「你很快就會死！」

頭顱看了我一眼。「你沒有告訴他們嗎？」它問我。

這一次我不敢再轉身了，我從地上爬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的D和艾米麗，生怕他們再度從我眼前消失。

「我為什麼要幫助你？」它挑起了兩道亂糟糟的眉毛。

「就算你找到了最後一件信物，四元素聚齊，你也還是要死的。」頭顱突然說。

一棵大樹。它盤根錯節，樹榦幾人合抱，龐大的樹冠遮天蔽日。

不是一百人，至少，不是一百個「人」。

聲音越來越大了。這並不是一個聲音，而是很多不同的聲音摻雜在一起發出的和聲。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幾個人，當我們走到聲音的源頭，我以為那是個至少有一百人的大集會。

「四元素的力量到底是什麼？」D突然插了一句。

「如果沒有我你就是個瞎子。」頭顱撇了撇自己那條代表嘴的乾燥裂縫，露出了一個不屑的表情，「是我帶你『進來』的好不好？」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擔心自己一直在恐懼的事情會成為現實。我擔心自己無力實現自己的承諾。我擔心到頭來自己終究無法ｈｔｔps://read.９９cｓｗ•ｃom保護同伴們的安危。

「走這條路！」離我最近的一顆干縮頭顱大聲對我喊。它使勁盪起來，明確指出了右前方的一條岔路。

「你才是騙子！你們要聽它的話就死定了！」

「我們已經找到了其他三件元素精靈的信物。」我收集起自己全部的耐心，試探著再次開口，「只差最後一件。我希望你可以幫助我們。」

「那邊！」我們之中聽覺最敏銳的D明確地指出了一條岔路。

聲音就是從樹上傳過來的。

我找到了。它畏畏縮縮地躲在一個巨大的樹杈後面，正探出一點點乾癟的腦殼，從枝杈的縫隙里偷偷摸摸地看我。

我又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很快就會死！」對上我的視線之後，它立即補充了一句。

我們面前是一棵掛滿了干縮頭顱的大樹。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在經歷了那些可怕的幻境之後，這些頭顱的出現幾乎讓我欣喜若狂。我早已經習慣和它們打交道了，這沒有什麼可怕的。不久前我才剛剛遇到過一個，短短几句話就得到了極其珍貴的線索。現在我面前足足有一百個頭顱。太棒了！它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九-九-藏-書告訴我火精靈的下落。

它們全部都是干縮頭顱。

「其實你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裡。」D突然開口。

然後頭顱們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它們掛在兀自顫動的樹梢上一搖一盪，互相擠眉弄眼，對我們做出各種怪異的鬼臉。當它們盯著艾米麗看的時候，我看出這可憐的姑娘打算再次尖叫，但她很快就想起了剛才嚴重的後果，所以這一次，她用手緊緊捂住了嘴。噢，好姑娘！

我們就好像螞蟻，在泥土和磚縫中蜿蜒爬行，然後終於來到了寬闊而乾燥的井底。光線驟然變得明亮，我眯起眼睛，看到廣場中心矗立著一棵樹。

「這裏？這裡是我的家！」頭顱大聲說，「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既然已經『進來』了，我當然記得回家的路！」

「那麼我們扯平了。」我極不情願地承認，「後來你怎麼跑到了這裏？」

眼前豁然開朗，我看到了一個平坦的廣場。也許這裏就是迷宮的中心，因為廣場四周至少有一百條不同方向的岔路。而我們就站在其中一條岔路的路口處。

「當然。」這顆頭顱自信滿滿地說。

「反正你也是在騙我。」我聳了聳肩。

我感激地望著它，喜形於色。看，如此簡九九藏書單！我甚至都還沒有開口。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我答非所問，微笑著和它打了個招呼。

「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對它說。

「這條路，這條路！」頭顱們異口同聲地大喊大叫，樹冠劇烈地搖晃。

「沿著這條路走，你們很快就會看到火精靈『薩拉曼達』！」一顆頭顱立即說。但很可惜，第二顆頭顱立即重複了同樣的話。緊接著，剩下的所有頭顱同時開口，不甘人後地證明自己的睿智多聞，但是它們每一個指的方向都不一樣。

但是這些頭顱的反應更大。意料之外。

另一顆頭顱嗤笑一聲，「你們要聽它的就完蛋了。」它說，「那條路上住著可怕的牛頭人，它最喜歡燒烤人類小姑娘當點心了。祝你們下午茶愉快。」

「等一下。」D拉住剛要邁步的我，他問另一顆頭顱，「它說得對嗎？」

混亂中，這個熟悉的句子就好像一根針刺入我的耳朵，我打了個激靈，差點跳起來。我不顧一切地跑到樹下，仰起頭，努力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它們爭相重複艾米麗的尖叫，一個接一個，就好像回聲一樣四下蔓延，然後，整棵樹都開始張牙舞爪地尖叫起來，宛如一株突然被拔出土的巨型曼德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