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它『接地』。」諾姆轉了轉眼珠，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建議。

我困在琥珀里眼睜睜地注視著那團黑暗，門後面的那團黑暗，我看著它緩緩地流淌出來。

「天鵝」系列最終曲《天鵝·永夜》將在2013年8月出版敬請期待

「地精靈的信物在哪裡？」希斯問。

「天鵝」系列第三季《天鵝·餘輝》完

我只知道自己是在下墜。

希斯抬手至唇邊，輕輕吹了一口氣。藍色的羽毛飄浮在空中，輕輕地飛向那兩扇一觸即開的大門。

面具？我的面具不是已經給了艾米麗嗎？要面具有什麼用？

諾姆仰起頭看他，緊張地用細小的舌頭舔了舔嘴唇，「這就是地精靈的信物。」

兩扇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大門，至少不應該出現在「喜樂原野」上。它們通體漆黑，比水族宮廷中的大門更壯麗，比風族花園裡的大門更宏偉，而且也像火族戈壁上的那兩扇石頭大門一樣，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古老的字元和花紋。

「火精靈的尾巴。」薇拉掏出那條像鞭子一樣的蜥蜴尾巴，向不斷震顫的兩扇大門抽去。

於是就像之前發生過的一樣，在捲軸沾到土地的一瞬間，它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諾姆擦了擦頭上的汗，「集齊四元素的確可以令人起死回生，這並不九-九-藏-書假。但由於地族精靈的欺詐天性，我們並不像其他精靈那樣可以提供出一個準確的『事物』。因為我們的信物就是『謊言』。」

因為黑影，無盡的黑影，就好像我在威尼斯的旅店走廊里看到的那些黑影，黑暗之中的黑影，突然從四面八方全部涌了進來。

諾姆看了看氣泡裏面的我，又看了看氣泡外面的D，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或者……」希斯突然伸手一揮。太快了，我們誰也沒看清他的動作。我只看到那個可憐的小矮人突然倒在了地上，他捂住自己的嘴，痛苦地在地上打滾，令人觸目驚心的鮮血從指縫裡源源不斷地湧出。

諾姆咽下一口口水，「我沒有辦法給你，」他說，「因為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地精靈的信物』。」

太好了。我對自己說。我第一次對小矮人的欺詐感到開心。但是好景不長。

「一張白紙？」

我看不到D了。我也看不到洛特巴爾。我更看不到希斯和薇拉。我全身都被黑影包裹，它們拉扯著我的頭髮和衣服，抓著我的手，拽著我的腳，抱著我的腰，摟著我的腿，壓著我的肩膀，掐著我的脖子，如同暴風雨中黑暗的潮水，洶湧地漫過了我的身體，淹沒了我的頭頂。

「奧黛爾，戴上你的面具！」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使用咒語也是無效的，rｅaｄ•９９ｃｓｗ.ｃｏｍ」諾姆聳了聳窄小的肩膀，他沙啞著嗓子說，「因為我這一次說的是真話。」

希斯做了個手勢，示意薇拉停止。「告訴我真相，」他對諾姆說，「從現在開始，小心你吐出的每一個字。」

一滴血濺到門上，就好像水碰到了沙，立刻沿著那些凸凹的字元彎彎曲曲地滲了進去。堅不可摧的兩扇大門震動了一下。

墜入宇宙中最暗淡的虛無。

「一個空白的捲軸？」

大門劇烈地抖動，當鞭子抽上去的時候，就好像突然變成了兩扇毫無重量的紙門，在猛烈的風沙中搖擺不休。

我無法呼吸。我眼睜睜地看著那捲藍色的長翎毛在空氣中緩緩舒展開來，就好像一面璀璨的旗幟，或者空氣中一隻無形的手臂，遙遙地推了一下那兩扇紙做成的門。

我想轉過頭，我想閉上眼睛，我不忍心，我也無法正視D的懊悔和自責，看到他一次次為了我，作出無謂的努力和犧牲。但是我的身體不能自已，我被該死的魔法縛住了手腳，我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活動。我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瞼。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氣泡裏面和外面發生的一切。

希斯皺起眉頭。薇拉伸出了手，嘴唇輕啟……

風沙越來越大了。就好像一場颶風沙塵暴，混淆了周圍一切。但是我可以清晰看到希斯被鮮血浸透的手指間那個粉紅色的小東西。他把諾姆的舌頭直接甩在了那兩九*九*藏*書扇大門上。

薇拉揮手甩出袋子里那片像貝殼一樣的魚鱗。

「你的舌頭。」希斯在我的震驚中殘忍地結束了他的句子。

它沒有形狀，沒有味道，沒有聲音也沒有氣味，就好像一汪水，或者是一陣風，一團火，一團灰塵顆粒聚集而成的影子，黑色的影子，慢慢逼近，然後貼上我的臉頰。

我感覺冷。在兩扇大門開啟的瞬間，無可抑制的寒冷好像一把長劍刺穿了我的心臟。我睜大雙眼，但是什麼都看不到，門後面是一團無止無休的黑暗。冰冷的黑暗。

風住了，沙土落回了地面，血液乾涸，火焰也熄滅了。周圍流動的空氣突然凝固，就好像一滴驟然落下的松脂，把我像小蟲一樣包裹在裏面形成了琥珀。

我無法呼吸了。我看不見也聽不到，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D衝到了我眼前。熟悉的冰冷掃過了我的指尖。但是我沒能抓住。

薇拉彎下腰，將信將疑地把捲軸放在了地面上。

「水精靈的鱗片。」她尖聲說。

希斯打了一個響指，小矮人立刻就出現了。

「風精靈的羽毛。」希斯開口，他指著我的位置，「四元素已經聚齊，請打開地獄之門。把那個失去已久的靈魂，重新帶回這個身體。」

因為這裏就是「喜樂原野」，這裏原本就是妖精和矮人的國度。在這片土地上召喚一個矮人，以希斯的能力，應該並不是什麼難事。我的希望再read.99csw.com一次落空了。

「這是你交給他們的？」希斯指著那張白紙問。

「醒醒，我最親愛的。」我吻上他的額頭，附在他的耳邊輕輕對他說，「代替我，成為我。成為奧黛爾。成為洛特巴爾。」

「地精靈的信物在哪裡？」他又問了一次。但這一次，任何人也無法從中聽出一分耐性。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氣泡突然劇烈地顫動了一下，我聽到薇拉發出了一聲失音的尖叫。

「地精靈的謊言。」

氣泡就在那個瞬間，破了。

希斯伸出手，薇拉畢恭畢敬地把最後一件信物——風鳥的羽毛，放在了他的手心裏。

薇拉高舉雙手，腳下突然揚起沙塵，遮天蔽日，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我什麼都看不到，氣泡內部就好像突然變成了宇宙初始時候的混沌狀態。猛烈的風沙迷了我的眼睛。我雙眼疼痛，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看到混沌中緩緩浮現出了兩扇緊閉的大門。

「或者任何事物。」諾姆聳肩，「反正它也不會起作用的。」

下墜，不停地下墜，就好像墜入了一個無底的黑洞。

我看到D一次又一次衝擊氣泡的表面。但是他用力越大，反彈到自己身上的力道也就越大。作為魔鬼洛特巴爾的孿生兄弟，我悲哀地想，希斯一定了解D的力量，這個氣泡根本就是為D而準備的。它就好像一層透明空氣的屏障，柔軟到極致，卻輕鬆化解外界壓力于無形。

在捲軸消九九藏書失的同一時間，諾姆也打算逃走，但是在他能夠做出任何動作之前，希斯已經一把抓住了他。

我想起來了。我曾經也處於同樣的立場。在布朗城堡中，同時也在D的面前。薇拉召喚魔鬼洛特巴爾摧毀我的靈魂。但她那時候並不知道我們其實是同一個人。我很幸運，不是嗎？洛特巴爾在察覺一切之後，犧牲自己成就了我。他的靈魂和我合二為一，他沉睡在我的體內直到這一天，這一刻。

相同的情況再次出現了。但是這一次，該進入沉睡的人是我。輪也輪到我了，這不是很公平的嗎？何況我對他來說一無是處。他是如此強大，又是如此溫柔。他會打敗希斯，他可以保護我們共同愛的那個人，他會讓他，快樂。

我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狂奔著向我衝過來，在中途幾乎跌了一跤，他拚命伸手要拉住我的手。

大門狠狠搖晃了一下，那滴血水繼續滲透，瞬間把整扇大門變成了可怖的血紅色，就好像在門內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諾姆像鼴鼠一樣從腳下的草地里鑽了出來。他撣了撣帽子上的土，仰頭看著這個巨大的氣泡，眨了眨眼睛，似乎還沒有弄明白狀況。

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我看到洛特巴爾睜開了眼睛。

這一刻我已然了無牽挂。不是嗎？我伸手撫摸他沉睡中的臉孔，精緻而霸氣的輪廓，俊美而堅毅的五官。

我看到薇拉打開了捲軸，看到了空白的紙面。她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