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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幾個比較清醒的貴族立刻變了臉色。他們手忙腳亂地尋找自己的劍,緊張地把手按在劍柄上。
「我兌現了我的承諾。祝你用餐愉快。」
復活節是基督耶穌死而復活的日子,象徵著重生與希望。但對瓦拉幾亞人來說,他們卻在那一天看到了地獄。當他們從各種狂歡活動和宴席中勾肩搭背、半醉著歸來的時候,他們看到就在阿爾傑什河畔,一夜之間突然豎起了幾百根尖木樁。
「二十個。」那個人回答。
開始有幾個人還想笑,但是立刻就被別人壓下去了。樂師停止了演奏,舞蹈的少年停下了腳步,大殿內一瞬間鴉雀無聲。沒有說話的聲音,連風聲都沒有。因為所有的門窗都是緊緊封閉起來的。賓客們才注意到這一點,他們還注意到其實會場上所有的侍從都是帶著劍的。
有幾個同樣喝得爛醉的人馬上跟著笑了起來。但還有一部分仍舊清醒的人沒有笑。他們謹慎地看著大公的臉色,但是對方表情平靜,他們什麼也看不出來。
「連我們瓦拉幾亞的大公都接連換了好幾任。」D微笑著說,「這些年來,誰還分得清誰是哪裡的人呢。」
弗拉德也在笑。事實上,他是人群中笑得最開心的一個。他坐在主桌前,旁邊是他那位神秘的伊麗莎白夫人,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狂歡的人群。她似乎對宴會沒什麼興趣,九九藏書面前的盤子是空的,剛端上來的烤肉噴香撲鼻,但是她除了低頭喝酒之外,桌上的菜肴幾乎連碰都沒碰。
D轉過頭。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因為對方挾持人質而表現出任何慌亂,反而露出一種悲天憫人的神情。他用冷酷的灰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們,然後說了一句話。
「你們覺得我還年輕,你們覺得我不會記得舊事。你們錯了。你們當初是怎麼背叛我父親,然後又是怎樣背叛我,我都沒忘。我全部都記得清清楚楚,包括你們是怎樣殘忍地殺掉了我哥哥米爾恰。」
「錫吉什瓦拉。」女孩皺起眉頭,她看了D一眼,勉強開口。
「就是因為我們太小啦!」一個喝得滿臉通紅的貴族開口,「沒有鄰國的扶持根本無法生存。匈牙利啦,土耳其啦,他們喜歡誰,挑了誰,誰就是我們的大公啦!」
老貴族哈哈大笑起來。他身邊的另外幾個人也跟著笑。
「讓你的人住手!讓我們出去!」一個聲音突然大聲說,「否則我就殺了她!」
「七個!」這個年輕人因為新大公記得自己的名字而滿臉驕傲,他立刻大聲回答。
「今天在座的超過兩百人,我不相信你們每一個人都參与了殺害米爾恰的罪行。」D慢慢地說,「但是很抱歉,我並沒有打算放過任何一個人。」
「你說對了,我不是九_九_藏_書本地人。」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在他耳畔,「我來自地獄深淵,而那裡就是你的歸宿。」
但他沒來得及動手。因為就在下一秒,他發現那位伊麗莎白夫人已經不在那裡了。而他一生身經百戰,竟然不知道對方到底在什麼時候逃出了自己的掌握。
最終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貴族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尊貴的夫人。」他端起一杯酒,「為了您的美麗,我一定要敬您一杯。恕老朽多言,敢問是特蘭西瓦尼亞哪裡才會孕育出您這樣美貌的人兒來?」
會場內騷動起來,還能站起來的貴族們紛紛拔出了劍。他們倉皇四顧,掃視著緊閉的門窗,但是那裡已經站滿了佩劍的侍從。他們全部都是弗拉德的人。
D看著他們。一個人一個人地看過去。每個被他看到的人都轉開了頭,沒有人敢於面對他那對冰冷凌厲的灰色眼睛。
是剛剛那個老貴族,他現在看起來沒有那麼醉了,他趁著D離開餐桌,一把拽過對方身邊那位伊麗莎白夫人,把劍抵在她纖細的脖子上。
「那麼你呢?」D轉過頭,親切地問他身邊的另外一個人。
「我也活了一把年紀了。」老貴族揚揚得意地說,「至少三十多個吧。」
「那你們誰來給我解釋一下。」D用目光掃視全場,他的臉上仍舊帶著微笑,「為什麼瓦拉幾亞這塊土九*九*藏*書地這麼小,卻出現了這麼多個大公呢?」
「真的嗎?」D森然一笑。他做了個手勢。幾個靠近門窗的貴族立即被手快的侍衛一劍斬下,鮮血噴濺,死前甚至連一聲驚呼都還未發出。昂貴的玻璃杯被摔得粉碎,美酒混合著血液浸透了地面。桌子被踢倒,金銀碟子哐啷啷地在地上打轉。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頓時陷入了一場混亂的血戰。
英俊的佩劍侍從在賓客中川流不休,馬不停蹄地上菜和斟酒。宮廷樂師在角落裡奏出最優美的旋律,吟遊詩人隨著音樂詠唱。一個赤|裸上身塗滿金色的少年正在大殿中間旋舞,手腕和腳踝上系著鈴鐺。這是一年裡最盛大的節日,所有的賓客都穿著他們最好的衣服,臉上充滿了愉悅和滿足的笑容。
「這麼說來,夫人就是我們大公的同鄉了。」老貴族沒有坐下,他用一雙半醉的眼睛斜睨著對方,「不過夫人的匈牙利語聽起來似乎帶著些口音,大概祖上並不是本地人吧?」
每一根尖木樁上面,都戳著一個死人。
話音未落,鄰座幾個人立刻哈哈大笑起來,就好像聽到了史上最可笑的笑話。不過這一次場內有更多的人沒有笑。他們睜大一雙雙醉意矇矓的眼睛瞪視著新大公,不知道他到底打算玩什麼花樣。
女孩變了臉色。她想站起來,但是D握住了她的手。
繼續大胆猜測九九藏書的話,她究竟是不是個貴族都很難說。
老貴族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他看著弗拉德的背影走向宴會廳大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相信對方竟然會不顧自己唯一女伴的死活。所以他想把劍抵得更近一些,最好弄出點兒血來,好讓每個人都知道他是認真的。
「瓦拉幾亞自己的問題?」剛才敬酒的那個老貴族再次開口,「那您覺得我們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呢?」他醉得厲害,搖搖晃晃地眯縫著眼睛看著他的領主。
「錯了。」弗拉德清晰地開口,「瓦拉幾亞雖然小,但足有能力自治。等它清理好了自己的問題之後,就會開始擴大疆域。」
這是新大公上任后的第一個復活節。弗拉德的宮殿完全被改裝成了宴會廳,出席宴會的賓客至少有兩百人。他們都是瓦拉幾亞當地歷史悠久、聲望顯赫的大貴族。
然後D站起身,四下看了看,然後挑出了鄰桌一個面無白須的年輕貴族。「你是在場最年輕的一個,普萊斯男爵。」他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告訴我,你見過多少個大公?」
D把眼睛轉向他。「你。」D伸出手指指著他,然後在場內環視一周,指著場內的客人說,「你,還有你,你們所有的人。你們就是瓦拉幾亞最大的問題。」
「你不可能殺掉我們全部!」一個人絕望地叫起來。
更可https://read.99csw.com怕的是,當幾個膽子大的人走到近處,他們發現這些人其實並沒有死。還沒有死。削尖的木樁從他們腿間戳入,小心避過了體內重要器官,然後從肩膀或脖子那裡突出來。他們就這樣被穿在木樁上,一連好幾天,忍受日晒雨淋,直到他們死去。
我面前是一張狹長的桌子,上面鋪著從威尼斯運來的珍貴織錦桌布,上面不再是笨重的木頭杯子或者金銀酒盞,而是擺放著那個年代最時髦的玻璃酒杯。金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流淌,叮叮咣咣,奏響一連串璀璨的音符,在耀眼的燭光中閃閃發亮。宮廷廚師為這場宴會忙活了一個星期,大概殺死了一百頭羊作為復活節的主菜,還有數不盡的雞鴨和鴿子。他們從西歐學習製糖的藝術,用巨大的糖雕裝飾餐桌。主桌上是一頭張牙舞爪的飛龍,代表德庫拉,還有一隻展開雙翅的雄鷹,那正是瓦拉幾亞的徽記。
我坐在餐桌前。但這並不是普通的餐桌。
酒足飯飽之際,幾個喝得醉醺醺的貴族開始發出異議。像這樣高貴的宴席,連他們的妻子和子女都未獲准進入大殿,而大公卻把這樣一個毫無身份的情婦留在身邊。儘管對方號稱來自特蘭西瓦尼亞,但除了「伊麗莎白」這個教名之外,誰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姓氏。
「就說你吧,你這輩子見過多少個大公坐在這個位子上?」D繼續問那個老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