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由自主地問。

D把手按在劍柄上。謝天謝地，他並未在下墜中失去他的劍。但對方是個全副武裝的人魚戰士。魔域空間中以驍勇出名的水精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相信我，他絕對不是。」狄奧多用一隻手輕鬆按下了對方的武器，「因為我認識他。他是個龍騎士。」

「等等，他是人類！」另一個聲音說，「怎麼會有人類在這裏？」

「一定是姦細！」他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殺死他！」

「殺掉他算了！那麼多廢話幹嗎？」第一個人魚士兵亮出明晃晃的矛尖，躍躍欲試。

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被女孩拖了出去。對方的力氣大得驚人，窗欞折斷處的一顆釘子甚至扯破了他身後的披風。

D張了張嘴，他想說「瓦拉幾亞」，但是他不知道對方是否會認為那是一個敵軍的駐紮地。

他的面前站著兩個全副武裝的人魚士兵。

他聽到雜亂的腳步聲，幾個人從遠處小跑著過來，九九藏書用長矛戳著他。

等到他能夠思考的時候，他回想起自己下墜之時周圍黑暗的夜空還有閃爍的星光，那個時候明明還是深夜。但此刻這個地方卻明亮耀眼，頭頂碧綠的水波激蕩，把璀璨的光斑灑落到他緊閉的眼皮上。

「鳥兒們！還能是誰？」第二個人上下打量著他，「你從哪兒來？」

「大人，他是風族的姦細！」最開始的那個人魚士兵上前一步，毫不妥協地開口。

當他走到眼前的時候，剛剛那兩個負責巡邏的人魚士兵立刻低下了頭。來人雖然體格不佔優勢，但明顯職位比他們高出很多。

「你是……狄奧多？」D勉強想起了對方的名字。當匈雅提帶他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們曾經在練習場上交過手。

「你不是從『常青之國』來的？」第一個人毫不相信地盯著他，「我看你像是個姦細。」

「我不相信你。」對方絲毫不為所動，「上頭的命令是格殺勿論。」他舉起了長矛。

「不管是誰，格殺read.99csw.com勿論！」第一個聲音強調。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這裏當然不是阿爾傑什河，因為他落在了乾燥的土地上。但是這裏也不是波那利。甚至也不是瓦拉幾亞，或者歐洲境內的任何一個地方。

「我不是姦細。」D馬上開口，「我只是……迷路了。」

他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被摔散了，五臟六腑也跌得錯亂了位置。劇烈的疼痛撕扯著他的神經，刺目的強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直到對方肩膀上的一塊鱗片把熟悉的彩虹色澤直接折射進他的眼睛。

D感覺自己在飛。

D勉強讓自己睜開眼睛。他看到了兩個身穿鎧甲的人。他吃了一驚，幾乎以為對方就是土耳其的禁衛軍，而自己已經成為了他們的俘虜。

一直下墜。

他不可置信地舉目四望，他希望自己可以看到奧黛爾，但是她不在這裏。他只看到一片濃霧包裹著的大陸，不遠處的草地上，支起了無數錯落有致的營帳。營帳外是忙碌的人魚士兵，各個都和眼九_九_藏_書前的兩個人一樣，用大而結實的鱗片覆蓋了身體。他們的手上拿著武器。

「我們又見面了。」狄奧多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也不知道。」最終他開口說，「一個充滿霧氣的地方。」

「你們在和誰打仗？」D忍不住開口。

D頭暈目眩。他緊緊抓住女孩的手臂，像將要溺死的人抓住浮在水面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是女孩不是稻草。儘管她纖細的身體看起來似乎真的能被風吹走——這絲毫不假，因為他們現在正在御風而行。

現在他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了。霧氣太重了，厚厚的白霧籠罩了整座山谷。

他不知道他們已經下墜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只有十秒。但他覺得時間彷彿已經過了一年。或者更久。

營帳那邊快步走過來一個年輕人。遠遠地，只看到對方一頭波浪狀的金髮如同燦爛的黃金，在頭盔的縫隙里閃閃發光。不過作為一個人魚戰士，他的身體明顯太單薄了，彷彿已經隱到那些厚厚的鱗片中去了。

他們仍在下墜。穿透九*九*藏*書了重重冰冷的濃霧，下墜。

D大驚失色。他不知道濃霧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什麼也看不見。他只是胡亂地揮舞雙手，試圖夠到女孩的一條手臂，或者是一片裙擺，但是失敗了。因為他的下墜勢頭突然間不受控制地加速，然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他聽不到風聲也看不到濃霧，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拉伸變形，所有的器官都停止了工作。當他感覺自己就要死了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他落到了地面上。

所有人都轉過了身子。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還好，他並沒有受傷。只是他記得自己上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波濤下的國度」還是一片歡樂祥和的景象。街上沒有一個人露出鎧甲。人們只是穿著寬鬆的白袍，騎士們在少女的窗口彈著豎琴獻出他們的玫瑰，孩子們在華美寬敞的白色庭院里嬉戲追逐。

他緊緊閉上嘴巴，等待著最終著陸的那個時刻。但那並沒有發生。他記得懸崖下面正是阿爾傑什河。他努力按捺住內心的恐慌九九藏書，等待著被冰冷的河水完全浸透的那個剎那。如果運氣好一些的話，最好不要撞上任何石頭。但是這也沒有發生。

「弗拉德？」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你嗎？弗拉德？」

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腳下空空如也。沒有城堡的石磚地面，也沒有土地或者河流，只是一團又一團又濕又冷的濃霧，伴隨著耳畔呼嘯的冷風，倏地散開，露出黑沉沉的夜空和一兩顆閃爍的星星，再重新聚攏。

奧黛爾再次發出了一聲驚叫。她突然鬆開了手。

「戰爭。還能有什麼別的事？」第二個人魚士兵押解著他站起身。

在失去重力的情況下，D無法保持平衡。他像喝醉了酒一樣在狂風中搖搖擺擺，女孩儘力扶著他。現在他們下落的勢頭已經沒有剛剛那麼猛了，他可以看清楚浮在周圍的雲霧，還有雲霧之中時隱時現的，女孩仍然慌亂的臉孔。但是他還是想吐。他努力咽了一口，把幾乎已經跳出胸腔的心臟吞進肚子里，然後強迫自己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