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自己也沒有什麼感覺。」我苦笑，「失去前世的記憶，有時候是件好事。」

「我們有梭倫。我們有塞圖斯。還有塞圖斯手下那四位以一敵百的千夫長。人魚族戰士各個勇猛異常。」D信心滿滿地回答我。

「那你怎麼辦？」我立即問。

「我們還有你和洛特巴爾。」D補充道。

「也許不會。」D聽到了我的思想，「因為我們有整整四千驍勇善戰的人魚族精兵。」

「記得嗎？你曾經就在希斯眼皮底下硬生生地搶走了他的兄弟。」D給了我一個讚許的表情，「你很了不起。」

六百年前，拉杜率領土耳其大軍攻佔波那利城堡，我和D跳下懸崖進入了波濤下的國度。為了救人魚戰士狄奧多，D與血族惡魔「戰車」同歸於盡，隨後卻陰差陽錯地作為不死者獲得永生。他去匈牙利尋求庇護，卻被女巫薇拉控制了十四年之久。最終他因為拉杜的猝死重新獲得自由，卻沒有機會見弟弟最後一面。https://read.99csw.com

「我記得你的部分。」我擠擠眼，沖他一笑。

「我很高興你可以一直在我身邊。」D再次抬起頭，熟悉的灰眸中有什麼東西在閃爍，「作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我希望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我所愛之人遠離這場戰爭。但是我做不到。因為這不只是你和希斯的戰爭。這是我的戰爭。是我和拉杜的。我已經逃避得太久了，這一次我必須勇敢地去面對他。」

難道我們還有任何勝算嗎？

「梭倫？」D重複這個名字，若有所思，「原來他就是梭倫？」

D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絲笑意。我可以看出他緊繃著的面部表情慢慢放鬆了。他肩膀上的肌肉也鬆弛下來。他回握住我的手。

「戰場上我不需要面具。我只需要一把劍。」D驕傲地開口，但片刻之後，他卻低下頭陷入了沉默。

「那麼希斯呢？別忘了對方的『蒂拉諾斯』有九個人！他們每一個都read.99csw.com絕不是好對付的角色。」我膽戰心驚地開口。在當前的情況下，我不認為回憶過去是個好主意。我也故意略過了常青之國的那位新任統帥不提。

「四千？」我咋舌，在濃霧中我無法算計數量，我沒想到塞圖斯會帶來這麼多人。「那麼敵軍有多少？」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捂住了嘴巴。

「人魚族戰士自誕生之日開始，就為了戰鬥而存在。」D對我解釋說，「鳥兒們則截然不同。風精靈崇尚自由，他們嚮往歡愉舒適的生活，吃不得苦。他們的劍法技藝或許很好，但是缺乏人魚族的恆心與耐力。在過去的戰爭中，他們經常會雇傭低等妖精和矮人替他們打仗。我不認為這群烏合之眾會是人魚族的對手。」然後他微笑著補充了一句，「我當初攻打土耳其人的時候也只帶了四千騎兵。」

同一條血脈上的兄弟兩人，化身惡魔，只為六百年後的再一次重逢。為殺戮。為最終等到一個親手殺死對方的九九藏書機會。

「抱歉。」過了半晌，他說，「我，我並沒有意識到……」

「一萬？或者兩萬？我估計大概就是這麼多。」

「可我還是忘了佩戴面具。」我撇了撇嘴。

「在明天的戰鬥中記得戴上。」D對我說，「再把我的面具給洛特巴爾。」

我很高興希斯並不真的是我哥哥。我很高興重生后的洛特巴爾已經什麼都不記得。因為我不知道，如果如今處在D那個位置上的人是我，我該怎麼做。

「謝謝有你在我身邊。」他說。

D笑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說什麼？」我瞪大了眼睛盯著他，從心底希望他的估算是錯誤的。四千對兩萬？

現在就是他的機會。六百年後，他最終得到了這個機會。

「那麼你有沒有受傷？」他退後一步，審視我，「你還好嗎？」

「我只聽說過他。他們稱呼他為『倖存者』梭倫。因為傳說中他是唯一從競技場上活著走下來的人。」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對方艱九-九-藏-書難地從喉中吐出一句：「因為我需要他看見我。我需要他來找我。」

D轉過身，怔怔地看著我。

拉杜。

我的嗓子被什麼堵住了。我感覺鼻子發酸。但是我告訴自己不能哭。從今往後，我必須堅強起來。我不能讓我所愛之人再次承受我的淚水。一路從最初走到現在，他已經承擔了太多太多不屬於他的東西。對此我應該負全部責任。

儘管大敵當前，但對方的笑容讓我放鬆了心情。我很高興看到他已經不再想著他的兄弟了。就算只有片刻也是好的。他需要放鬆。我們都需要放鬆。因為最終的戰爭的大幕已經拉開，序曲的前奏也已經結束。也許明天我們都會死。

「你那邊有什麼消息？」他問我。

「你是唯一從競技場上活著走下來的人。」我立刻反駁道。

我不知道D是否知道。

他想問拉杜：為什麼一定要手足相殘才肯善罷甘休？

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就在不久之前，我清晰地記得自己差點死在了人魚族的競技場九-九-藏-書。儘管當時我手中牢牢握著一把短刀，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使用它——這樣的我，可能去對付一個統領千軍的黑袍子嗎？更何況這個黑袍子很可能是希斯，或者……

「什麼都沒有。」我故作輕鬆地開口，「因為和我同去的那兩位人魚戰士，已經把對方的一整個前哨隊全都殺光了。」

我屏住了呼吸，等待著。

「我回來了。」我緊緊攥住他的手，「我不會再走了。」

不管他的答案是什麼，明日，戰爭即將來臨。

「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嗎？」他靜靜地看著我。

他終於說出了那個名字。那個儘管已經被時間湮沒了六百年，卻令他一直無法釋懷的名字。

他的親弟弟拉杜。拉杜大公。拉杜帕夏。拉杜·德庫拉。

我想說這樣也只是六個人，加上他才是七個。但敵軍首領就有九人。

「你認識他？」

「還好。」我聳了聳肩，「亞歷克斯也就罷了。那個叫梭倫的傢伙，動起手來可實在是太恐怖了。」

我慢慢地把氣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