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會的禮物。」塞圖斯平靜地對他說，「長老說，它屬於一位故人。」他看著這柄劍，然後繼續說道，「這是一柄好劍。但它在水族的土地上沉睡了太久，希望它的主人能夠重新賦予它生命。」

D舉手輕輕一揮。劍鋒龍吟，帳內回聲錚錚。

「我最討厭面具了。」洛特巴爾皺起眉頭。

「我不會長出魚鱗來吧？」我拈起一小塊袋子里的可疑物體放進嘴裏。

「馬什麼？」亞歷克斯茫然地看著我。

風族精靈列陣而來。

包裹裏面是一柄長劍。

我立刻就把嘴裏的東西吞了進去。

然後塞圖斯拋下兀自震撼莫名的D，轉向了我。

「你醒啦？」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我扭過頭。

洛特巴爾穿著一副明顯不合身的鎧甲，歪戴著頭盔，側著身子擠了進來。他看了在場的每個人一眼，轉了轉眼珠，繼續說道：「你們都有禮物。這不公平。」

「這是什麼？」我問。

「看上去就好像一位……龍騎士。」我輕輕念出這個詞，就好像我是六百年前的奧黛爾。在那一瞬間，我們的記憶重疊了。我從奧黛爾的眼睛里看到九九藏書了過去的弗拉德。那個在東歐戰場上叱吒風雲、所向披靡的羅馬尼亞王子。我深呼吸。

帳外的霧氣比昨日稀薄，我可以清晰看到面前廣闊齊整的水族營地，一座座軍帳等間隔排開，全身覆滿鱗片鎧甲的人魚戰士正在緊張地操練隊形，一些人在鞏固防禦工事，另外一些人則在搬運武器。營地內一切井然有序。

「早。」D輕吻我的前額。

「我？」我還沒有從再次見到那把劍的驚愕中恢復過來，卻見對方從一位人魚戰士手中拿過了另一件包裹。

我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你跑了一趟馬拉松？」

「讓我來。」我走過去。

亞歷克斯正笑嘻嘻地看著我。這孩子顯然已經重新收拾過，換了衣服，身上的血跡也已經洗乾淨了。我盯著他負傷的肋下。那裡的鱗片還是禿了幾塊，但裏面的皮膚卻平滑完整，昨日那道血肉外翻的可怕傷口已經蹤影全無。

我將信將疑地盯著他。因為之前我在水族宮廷的時候，對方招待我們的可都是（至少看起來）正常的食物。

我驚訝地看著那件背心。我沒有想到只有一面之緣的溫蒂妮https://read.99csw.com竟然會送給我如此貴重的禮物。它觸手輕軟，就像水這種元素一樣，本性柔弱，卻力可穿石，百斬不斷。不僅如此，它上面還帶著水族女王的記憶與榮耀。十五歲，一個人義無反顧地走進死亡競技場，用自己的力量征服了所有的水族精靈。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是被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金屬的尖銳撞擊聲驚醒的。

「奧黛爾。」他說，「你也有一件禮物。」

「既然你已經醒了……」亞歷克斯搔了搔腦袋，「塞圖斯大人讓你早餐后立即去帥帳里找他。」他遞過來一隻紙袋。

我打開紙袋，看到裏面有兩塊顏色可疑的塊狀固體。

當他拔劍而出的時候，在場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這是一柄古劍，但光亮的劍身泛起波紋，上面隱隱透出暗紅色的血光。

「人魚族戰士在成年後才會長出堅固的鱗片鎧甲，尤其是女性，成甲期相對較晚。因此，年輕的戰士們經常會穿著這樣的背心作戰。它是用盾皮魚的皮製成的，輕盈無比但堅韌異常，足以抵得上一副上好的鎧甲。」塞圖斯說到九*九*藏*書這裏頓了一下，他看著我的眼睛，「這一件，是溫蒂妮當年曾經使用過的。」

塞圖斯立即轉身走了。雙方開戰在即，他顯然沒有精力搭理這個不知所謂的傢伙。我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但還未開口，D突然說道：「這是我給你的禮物。小心保管好。」

戰場上的號角吹響了。

洛特巴爾這才嘟嘟囔囔地從D手中接過面具，勉強戴在自己臉上。

「和我哥哥那些黑袍子一樣的道理。」他點點頭，懂了。

這柄劍已經很舊了，劍身古樸沉重，不似人魚族的所有物。劍柄上盤踞著一條尾巴繞在脖子上的龍。龍身上背負耶穌基督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鐫刻的拉丁語銘文和我手上的戒指一模一樣。

「沒什麼。」我搖了搖頭。相信我，我對給一個十五歲男孩上歷史課毫無興趣。

「那我的禮物呢？」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我面前這份聖潔的寧靜。

「我去泡了個澡。」亞歷克斯做了個鬼臉，「不是告訴過你了嘛，小擦傷而已。」

「這附近有泉水嗎？」我突然想到了人魚族的天然饋贈。

這是他的劍。六百年前，他把這柄劍埋葬https://read.99csw.com在了人魚族的戰場上。如今，它卻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正義和忠誠。

D愣住了。他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那條龍。他看了那麼久，看得入迷，就好像中了魔一樣。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從對方手中接過那把劍。

其實就算對方不說，我也會直接去帥帳。因為我知道D一定會在那裡。和亞歷克斯道別之後，我迅速收拾了一下，又胡亂塞了幾口海藻餅（其實並不很難吃），然後走出了我的帳篷。

我一眼就看到了D。當我走進帥帳的時候，一位人魚戰士正在幫助他扣上胸甲的搭環。

「你的傷痊癒了。」我驚訝地開口。

我睜開眼睛，但是帳內空無一人。難道敵人已經開始進攻了？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掀開軍帳厚重簾幕的一角。

「我現在能看到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戴著面具。」我對他解釋說，「但不知道的人，會看不到你。並不是說你隱身了，而是其他的人會『習慣地』不去注意你。這就是面具的作用。」

我給了他一個擁抱，然後仔細檢查他身上那副鎧甲其他的搭扣是否都扣牢了。當我確定一切就緒之後，我站開一步，九*九*藏*書靜靜地端詳著他。

D伸手拔出腰間佩劍。但那只是一柄人魚族戰士使用的普通短劍。他拿在手裡掂了掂，臉上露出了一絲失望的神色。

「這是？」D驚疑不定地開口。

「你種族歧視嗎？」男孩瞪著我。

「試試這一把。」塞圖斯走過來，他手中托著一個細長的包裹。他用另一隻手打開了它。

包裹打開，裏面是一件質地奇特的背心。

「壓縮海藻餅。」亞歷克斯順手掰了一塊放進嘴裏咀嚼起來，「很好吃的。」

「沒有。」亞歷克斯可惜地嘆了一聲，「所以我不得不回家了一趟，剛剛才趕回來的。幸好來得及。」

正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開始是極輕微的，低沉而壓抑，然後越來越響，直至山搖地動，整座軍帳岌岌可危。

預料之中，他把自己的那隻面具送給了洛特巴爾。

「如何？」他笑問。

「它會保護你的安全。」我耐心開口，然後舉起自己的面具，「看，我也會戴。」

「這件禮物來自女王陛下。」塞圖斯鄭重地對我說。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任何答謝的詞句在這件珍貴的禮物面前都顯得太過輕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