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是空間與空間之中的夾隙，其中是真正的一無所有；而無論是「暗影之地」還是「世界盡頭」，它絕對不是空的。精靈眼中那些不斷變化的詭異影子，也許正是它曼妙巍峨的城堡和宮殿。無論如何，普通人的眼睛看不到罷了。

「我在你身邊。」他緊緊攥著我的手。

「如果我不答應呢？」

「不會。」我拉住他的手。

「我為什麼要幫助你們？」他臉上一副不爽的樣子，在層層士兵的包圍之中不耐煩地走來走去。

我感覺自己似乎坐在一個小小的太空艙里，脫離引力越飄越遠。視野里只剩下面前的一團混沌，就好像一粒微小的種子已經在我與洛特巴爾之間生根發芽，繼而膨脹出了整個宇宙。

薇拉向我與洛特巴爾圍起的手臂之間依次撒下四元素的象徵物，寒冰與烈火交織，沙塵與風暴肆虐。我一會兒被曝晒在荒涼的沙漠，一會兒又被一個大浪捲入苦鹹的汪洋。後來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了。除了疼痛。深入骨髓的疼痛。從體內每一個分裂開的細胞內部產生的劇烈疼痛幾乎令我無法呼吸。

德魯伊的大祭司。想起她也曾應用四元素的魔法為我和D祈福。河流、火焰、大地與天空。

我走神了。此刻我強烈地思念著學校里的博維先生https://read.99csw.com，因為我從來沒有好好上過他的課，我根本就聽不懂那些晦澀的拉丁咒文。緊接著，在肉體的痛苦還未達到我所能忍耐的最大限度之前，我在洛特巴爾斷斷續續的咒罵聲中瞠目結舌地看著薇拉環繞著我們用單腳跳舞。撒旦！我實在對她這個正在進行中的儀式缺乏信心。此刻我對自己的處境已經毫不關注，我只想知道它是否會像她當初允諾的那樣，能夠建立一個通往惡魔世界的通道。

「你說過不會痛的！」他在突如其來的恣虐狂風裡沖我大叫。

紅袍的女巫低下頭，仔細檢查著儀式的必需品。其中包括四元素的象徵物：喜樂原野的土壤、人魚戰士一小瓶用來療傷的泉水，還有據說是來自看不見國度的一截焦炭，而我們周圍則瀰漫著常青之國濕潤的空氣。雖然我們並非像上一次那樣使用四元素的「信物」來施行儀式，但這仍需要用到某種元素魔法。她對我們這樣解釋，於是這些東西就很快地被提供出來。

在巨龍被殺死的一剎那，希斯和拉杜及時遁入了另一個維度空間，，一個只屬於惡魔的世界。精靈們管它叫作「暗影之地」，因為對於他們來說，那個空間裏面除了奇形怪狀的影子之外什九_九_藏_書麼也看不見。但是對於人類來說，那個空間並不存在。因為它根本就無法觸及。有些人把它叫作地獄、黃泉，或者陰間。人們認為好人進去之後就死掉了，但惡人卻在裏面獲得永生。當然也有人認為它並非一個地下王國，而是處於世界盡頭的群山環繞之中。

直到薇拉的不請自來。

洛特巴爾瞟了塞圖斯一眼：「你也想殺了我，是嗎？」

「難道你就看不出來我正和你站在同一立場？」我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聳了聳肩膀，「地獄之門需要我們二人合力才可以打開。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然而當薇拉開始念誦咒語，洛特巴爾立即在第一時間扯破了嗓子號啕。

「那我們就把你就地處決。」梅拉妮從鷹形頭盔中狠狠擠出一句，「看你的好哥哥來不來得及自己打開通道出來救你！」

「我騙你的！」我緊緊咬住牙齒，因為隨著這股颶風，我可以感覺不可抗拒的強大能量正在穿過我們的身體，把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分割成了兩半。

追隨你的心，讓這一切發生。

我的肉體正處於巨大的痛苦之中，但我的頭腦卻異常清醒。我突然想起了蘇菲奶奶。

疼痛愈演愈烈。就好像一條滑膩冰涼的巨蟒緩緩地盤上了我的腿，然https://read.99csw.com後一寸接一寸往上爬升。很慢，慢到幾乎無法感覺，只有隨之而來的麻木，先是腳趾，然後是小腿、膝蓋、大腿、小腹、腸胃，最終侵入胸口，把那透過皮膚、已經滲入體內每一條毛細血管的毒液吞噬吸收，然後百川歸海般緩緩湧入心臟。

我相信他。

他所有能做的，也只不過是在魔法儀式開始之前，為我和洛特巴爾遞過那兩隻我們曾在戰場上佩戴的面具。

宇宙間知曉一切的火精靈薩拉曼達曾這樣對我說過。

我聽到她口中唱歌一般念念有詞，音調飄忽詭譎，以我對拉丁文少得可憐的了解，我知道那是一曲歌頌死亡的讚美詩，由波德萊爾填詞，再用比亞茲萊的雙手描繪出來。暗淡了世間一切的色彩，只剩下單一線條的黑與白。

「沒有人求你幫助我們。」風族隊列里響起一個聲音，全副武裝的梅拉妮冷冷地開口，「你是我們的俘虜。是我們逼迫你這樣做的。你最好從命。」

薇拉的計劃其實非常簡單。但是在進一步解釋這個計劃之前，我最好先重複一下我們目前的處境。

當然，我也可以和D戴上面具逃跑。但很可惜，只要希斯找回洛特巴爾，雙生子的預言就有可能實現。何況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希斯不會放過我，九九藏書而拉杜也不會放過D。我們可悲的未來將永無寧日。

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但是我的另一半，魔鬼洛特巴爾並不打算配合。

「那麼你呢，綁匪小姐？」洛特巴爾轉過眼睛。

但是如果我足夠幸運的話——我過往的所有經歷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在地獄之門成功開啟之後，也許我還可以活下去。也許我和洛特巴爾都可以活下去。

薇拉手腕上的鎖鏈已經被解開。她沐浴過，傷口也已被處理包紮，標誌性的橘紅色捲髮由前額的一根髮帶固定，綻放在大紅色的儀式長袍之上。紅色是她最喜歡的顏色，一貫如此。熱烈、危險、灼人，她全身上下就好像一個插滿毒刺的警示牌，在一大片被清空的營地中央如一團烈火般熊熊燃燒。

整個世界逐漸離我而去。

我的眼前模糊起來。我看不到營地上列陣的士兵，我也看不到薇拉，我甚至看不到自己面前只有一臂之隔的洛特巴爾。我只能用自己逐漸失去知覺的手指緊緊抓著他的手，但我卻連他是否還在那裡都無法確定。

薇拉想要殺死我沒錯。但小S也確實是對的（他一向理性無比），我絕對沒有時間再次進入看不見的國度。（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進去，難道再去找難纏的小妖精索要一枚果核嗎？）儘管我根本就不想承認reａd•９９csｗ•ｃoｍ，但是薇拉的計劃看上去確實就是最為迅捷有效的方法。

塞圖斯搖了搖頭：「我只希望你可以合作。」

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在特蘭西瓦尼亞的密林之中，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和神聖。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麼告訴我，會痛嗎？」他問。

我傾向於后一種說法。雖然我對它完全沒有任何記憶，但我想它畢竟不是「虛無」。

所以簡單來說，薇拉就是要結合我與洛特巴爾的內在力量（如果我們有的話），從而建立起一個「通道」。一座連接精靈魔域和暗影之地的「橋樑」。

D起初並不同意這個計劃。他和鳥兒們之間曾經一度劍拔弩張。但是他沒有其他選擇。

因為看不到，所以也不可能誤入其間。事實上，只有它的原住民——惡魔才能暢通無阻，因為開啟空間需要巨大的能量。來自惡魔本身的能量。

此時透過似有似無的薄霧，可以清晰看到不遠處的風族士兵列隊站立，手持武器，蓄勢待發。中央是步兵軍團，兩側是訓練有素的蝎尾獸組成的飛騎兵。而留下的那一隊人魚戰士，大致有近百人的樣子，也在塞圖斯和梭倫的帶領下與之隔開了一段距離，整裝待命。

「我知道。」我努力裝出一副沉著冷靜的樣子，仔細戴好面具，安慰地捏了下對方發顫的手指然後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