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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經濟危機

第九十章 經濟危機

第三輛卡車、第四輛卡車……
曾可達:「有些是真沒糧了,有些是把糧食囤積了。」
齊慕棠:「主席的原話是,『鳥為什麼要飛呢?肚子餓了才飛,它要找東西吃。有什麼辦法讓鳥不飛呢?很簡單,把它餵飽就懶得飛了;最好是把它喂撐,想飛也飛不動了』。」
孫朝忠怔了一下,立刻又叫道:「方副處長。」
突然,天空的陽光變成了火光!飛機的轟鳴聲變成了炮聲!
「反對豪門囤積……」
方邸被戒嚴了!
方孟韋這才發現,茶几上擺著圍棋。
「是……」
劉雲:「謝培東同志還是你負責聯繫。」
曾可達去開門了,方孟敖讓在了一邊。
「到底怎麼回事?」方孟韋望著父親,聲音都發顫了。
曾可達喝道:「去!」
梁經綸:「我選擇了不選擇。」
原來坐著的人群都紛紛站起來。
C-46運輸機起飛!
方孟敖望了一眼窗邊的日曆。
張月印:「周副主席信任謝培東同志,中央信任謝培東同志,謝培東同志既然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突然,方孟敖眼中閃出驚悸——人群中坐著葉碧玉,左邊是伯禽,右邊是平陽!
張月印:「是。」
何其滄:「那就看是什麼義務了……我幫助寫了論證幣制改革的報告,也算是推波助瀾,現在南京拿這個事跟你司徒叔叔做交易,其實也是他們同意不追究孟敖的條件……反正我也早就想回美國看看老朋友老同學了,就當作旅遊吧。」
孫朝忠:「警備司令部的命令,奉命戒嚴。」
方孟敖:「怎麼賭?」
方孟敖:「告訴大家,都待在車裡。」
那口當年在美國留學買的大紋皮箱被擦得閃出歲月的光,擺開在床上。
方步亭將指尖的棋子往棋盒裡一扔:「不到兩個月,我給他傅作義籌了五萬噸軍糧,夠他北平二十萬軍隊吃半年了,賣十車糧食給市民他們就抓人!」
伯禽:「叔叔,我們已經搬家了……」
這個老范同志十分嚴謹,果然啰唆。
方孟敖轉望向曾可達,沒有回答。
方孟敖遠遠地止住,李營長的手又輕輕放下了。
謝培東放下箱子,也亮開了兩手。
曾可達搖了搖頭:「有囤積也在天津,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
領頭的中山裝笑了一下:「你們央行的俞總裁也來了,他也有鑰匙。」
過來兩個侍從,非常專業而禮貌,從上到下很快便搜完了身。
領頭的中山裝蹲下了,飛快地翻著一本本賬冊,又沿著皮箱內沿摸了一圈,蓋了箱子:「方經理、謝襄理可以進去了。」
倆人進來后,倉庫大門外已遠遠傳來口號聲。
張月印:「不讓傅作義的部隊獲得後勤軍需,阻止國民黨的『孔雀東南飛』計劃。」
劉雲:「那你認為中央是同意謝培東同志的意見,還是不同意謝培東同志的意見?」
北平南苑機場。
何其滄:「天一亮你就要去接孟敖,我們也是隨後的火車去南京。這裏收拾得差不多了,到底下去幫幫他吧,他可是個從來就沒有人疼的人啊。」
平陽靠在媽媽懷裡,伯禽站了起來,輕聲叫道:「方叔叔……」
鋼盔,鋼槍,第二輛卡車的憲兵跳下了車,在街口布控。
王副官快步跑了過來,站在窗外。
——衣服上面就是一個鏡框,照片上中間是父親,左邊是自己,右邊是梁經綸!
方孟敖挽起了何孝鈺,走向第一架C-46,登上了機艙門。
「方大隊長。」葉碧玉的聲音叫回了他,「你去忙公事吧,買不到糧,我們等一下就走。」
方孟韋直勾勾地望著她。
曾可達:「你們今天飛行三次運來的六十七噸糧食全是張督導員昨天在天津查抄的。」
領頭的中山裝回笑了一下,望向方步亭、謝培東:「幸會。侍從室的,需要例行檢查,請你們理解。」
帆布篷頂,滿載的十輪大卡車隊。
街口也布滿了憲兵。
曾可達關了窗,轉過身來,望著方孟敖:「我們什麼時候到的北平?」
「是!」
曾可達:「總統今天到北平了,就在華北『剿總』開會。我在這裏賣軍糧就是向他死諫!要麼派人來抓我,要麼同意經國局長在上海抓孔令侃!」
沒有人鬧事,也沒有人說話。
「是!」
何其滄深望著女兒:「為什麼要這樣問?」
螺旋槳慢慢轉動了。
只有青年軍站在原地,沒有一個人舉槍。
劉雲轉望向張月印,張月印立刻站了起來。
程小雲顫了一下,也急忙走了過來,望著謝培東,又望向方步亭。
方步亭沒有回頭看那架座鐘,而是望了一眼手錶,對謝培東:「收官了,下完吧。」
劉雲接過電報,目光一驚!
方孟敖直逼的目光收了read.99csw.com回去,扯開椅子撐著椅背卻沒坐下:「發了金圓券,為什麼買不到糧?」
接著,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方孟韋直望著父親。
何孝鈺:「人都有選擇。」
方邸大門外街口。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走動。
王克俊主動掏出了手槍交給領頭的那個中山裝,向他笑道:「央行北平分行的方經理、謝襄理。」
方孟敖大步跟了出去。
曾可達:「五天前經國局長封了揚子公司,那麼大的上海卻沒有一個部門敢動揚子公司一件貨物,就是因為孔令侃還在上海開著他的高級跑車向黨國示威。走出這個大門,我就以天津經濟區北平辦事處的名義把十車軍糧賣給市民!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嗎?現在我就告訴你。」
方孟韋一顆心放下來,望向程小雲,見她也緩過了氣,不禁又望向了客廳中間的那口大箱子。
沒有事是什麼意思?
劉雲:「『孔雀』就是傅作義,就是傅作義在華北的五十多萬大軍。這支大軍,向東可以飛到東北,和衛立煌的部隊夾擊我東北野戰軍;向南可以飛到中原、山東甚至徐州和國民黨中央軍會合跟我中原野戰軍和華東野戰軍作戰。可是,這隻『孔雀』不是蔣介石家養的,是從山西飛過來的,想讓他向東飛,向南飛,就得好好養著他。說穿了,就得充分滿足傅作義的後勤軍需,砸鍋賣鐵也得保證傅作義的要求。後勤從哪裡來,軍需從哪裡來,國民黨也只能靠美國的援助了。這就是他們為什麼要讓方孟敖同志和梁經綸來執行這個行動的原因。何其滄能夠向司徒雷登爭取援助,方步亭能夠要央行多給北平撥款,蔣家父子的算盤都打到最後一顆珠子了……張月印同志剛才說,謝培東同志主張讓方孟敖同志出國自有他的道理。現在明白謝培東同志的道理了嗎?」
「勿亂講!」葉碧玉瞪了伯禽一眼。
大坪兩邊的街口突然出現了學生人群!
方孟敖飛行大隊跑向C-46運輸機。
梁經綸從心底里嘆出一口氣來:「你真想聽,我念。」
方孟敖倏地站起!
吉普車的門推開了,跳下的竟是孫朝忠,兩杠兩星,已是警備司令部偵緝處副處長!
何孝鈺深望著他。
跑道旁,何孝鈺捧著一束野花,不敢看身旁的方孟敖。
「我們要買糧!」
范亦農,那個范主任:「是。何副校長今晚跟司徒雷登通了電話,司徒雷登出面找了蔣介石,蔣介石又找了傅作義,傅作義擔了擔子,出面說了假話,說方大隊今天起飛是他的指令,不屬擅自起飛,沒有觸犯國民黨《陸海空軍服役條例》,天一亮就會解除方孟敖同志的禁閉,讓他繼續擔任國民黨駐北平特別飛行大隊的飛行任務……」
梁經綸被問住了,苦笑了一下:「那你就幫我再檢查一遍吧。」
曾可達又去關上了窗。
方孟敖摟緊了伯禽,望向倉庫大門。
方孟敖立刻蹲下了,摟住了伯禽,望著葉碧玉:「崔嬸,怎麼回事?」
方孟韋的臉慢慢白了,從街口向自家那條衚衕望去,一個一個憲兵分列在衚衕兩邊的牆下。
老范同志永遠是笑臉:「還是劉雲同志概括總結得簡潔。」
「沒有就好。」方孟韋向自家大門走去。
方孟敖:「現在是我離你最近。」
已是金庫大院門外,車前一隻手掌直著擋來,站著華北「剿總」警衛團團長!
曾可達大聲喊道:「王副官!」
何孝鈺:「我可不願意看別人的隱私。」
方孟韋:「抄家嗎?」
方孟敖:「七月六號。」
「知道了。」王克俊招了一下手。
大門口,曾經的一幕出現了,鐵網柵欄,憲兵,警察,青年軍!
這就是當初馬漢山在民調會的辦公室,現在成了天津經濟區北平辦事處曾可達的臨時辦公室。
方孟敖飛行大隊跑步下機!
「反對豪門囤積!」
車隊駛入西邊街口,前面便是北平市民調會總儲倉庫大門。
伯禽不敢再說了。
衚衕里的憲兵碰腿致敬。
孫朝忠:「不知道。」
曾可達:「哄搶了幾天,北平的糧店已經沒有糧了。」
太陽欲出未出,兩架C-46的背脊上都抹上了紅色的光。
方孟敖:「哪個人?」
方步亭、程小雲和謝培東都迎著陽光望向天空。
三個人同時答道:「是。」
兩個憲兵同時拉開了吉普車的後座車門。
方孟敖走進人群,踩在地面像踩在人的身上。
何孝鈺走到他背後輕輕撫了一下衣背上那道並不明顯的皺紋:「好好陪我爸去,好好陪我爸回來。」
哨卡欄杆急速升起,車隊呼嘯而過。
一九四八年九月十二日,解放軍東北野戰軍集九*九*藏*書七十萬人發動了遼瀋戰役,九月十六日至二十四日,錦州被圍,拉開了共產黨和國民黨三大戰場決戰的序幕……
他下了車。
張月印沉思了,答道:「謝培東同志希望方孟敖同志出國。」
曾可達:「今天是幾月幾號?」
父親也換上了西裝,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
「我爸要是也不回來呢?」
「是這個道理嗎?」劉雲望向了齊慕棠,「慕棠同志,你剛從西柏坡調來,談談你對中央指示精神的理解。」
方邸一樓客廳。
陳長武從第二輛卡車的駕駛室跟著下來了。
「嗯。」何孝鈺收拾好狀態,繼續給父親裝衣服,「國民政府那麼多官員去要援助還不夠,還拉上您。您有這個義務嗎?」
何孝鈺打開了箱蓋,目光立刻定在那裡!
小吉普車內,王克俊坐在副駕駛座上,低聲命令:「減速!」
方孟敖:「為什麼不管?」
謝培東也望向了方步亭。
從大閘門一直到三面高牆下,站著的都不是憲兵,而是穿著粗布軍服挎著駁殼槍的軍人,這是傅作義的貼身衛隊!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它是立於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已見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朝日,它是躁動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
兩輛警備司令部的憲兵卡車嘎地停住了!
謝培東跟了過去,剛要提擺在客廳中間那口箱子。
葉碧玉:「看到報紙了,方行長、謝襄理的細軟也都換了鈔票了。除了金圓券,金子銀子買東西也犯法,勿好意思去打攪了。」
劉雲:「為什麼?」
——總儲倉庫大門外靜靜地坐滿了人群!
方孟敖:「需要我幹什麼?」
謝培東下了樓,走到客廳中間,將箱子放下了。
謝培東掏出鑰匙開了鎖,掀開了箱蓋。
葉碧玉:「有人說糧食都運到這裏來了,我們跟著別人來的,沒想到有這麼多人。你說,在這裡能買到糧嗎?」
何孝鈺:「我覺得你們師生有什麼事瞞著別人……您是不是在保護他?」
劉雲:「什麼叫『孔雀東南飛』?這隻『孔雀』是誰?向東飛到哪裡去?向南又飛到哪裡去?」
方孟韋連忙過去提起了箱子。
三個人屏息望著他。
領頭的中山裝手一伸:「請進。」
機艙門慢慢關上了。
「那新中國呢?」何孝鈺直望著他的眼睛,「你不會忘記在外文書店跟我說的話吧?」
「我現在就想知道。」方孟敖擋住了出門的路,第一次用這樣的眼光望著曾可達,「告訴我,配合你。」
劉雲笑望了他一眼:「再簡潔一點。」
「北平市民食調配委員會」那塊招牌已經不見蹤影。
說到這裏,劉雲望向老范:「是不是這樣?」
方孟韋疾步走了過去,站在茶几前:「大哥賣軍糧,這邊抓姑爹,是不是?」
衚衕里立刻站滿了憲兵。
方孟敖敏銳地聽見,地面上同時傳來了整齊的跑步聲!
方步亭:「知道了,謝謝!」
第二架飛機開始滑行。
南苑機場。
第一架C-46的飛行員一起轉身,小跑著登上了飛機。
何其滄怔怔地坐在電話前,慢慢望向床前的女兒。
姑爹換了那身輕易不|穿的中山裝,提著一口箱子正從二樓下來。
方孟敖閉上了眼,馬漢山的聲音在他身後、在他耳邊輕輕響起了:「從崔副主任的墓往上走五十步,有一座無主的老墳,只有半截碑,上面刻著『康熙三十七年立』,下面埋了幾十根金條,是我全部的家底……請方大隊長轉告崔夫人,到時候取出來,養兩個孩子應該夠了……」
「我的偵緝處副處長被撤了嗎?」方孟韋又望向孫朝忠。
方孟韋:「叫我方副處長。」
「是!」
方孟敖:「到這裏來幹什麼?」
曾可達出現在倉庫大鐵門內,望向方孟敖。
曾可達:「我剛才說了,今天的事與你無關。我叫你進來就是想告訴你,將來你無論是什麼身份,都請出來說句公道話,國民黨也有真心為老百姓辦事的人,也有敢打老虎的人。」
曾可達:「是月亮近,還是南京近?」
梁經綸沉默了好一陣:「在外文書店我跟你說了很多話……」
飛機先後起飛。
所有的報務員都面牆而坐,收報,發報,「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何其滄望著女兒的眼睛:「我保護了孟敖,如果經綸也需要保護,你說爸應不應該保護他?」
「到。」
方孟敖眼中也閃著光。
劉雲立即將電文紙遞給一號報務員:「全文報發中央!」
曾可達:「孔令侃!」
方孟敖啪地敬了一個接受檢閱般的禮!
她睜開了眼,那襲長衫背影依然故舊!
何孝鈺走進梁經綸房間便幫他去收拾衣物。
「『它九-九-藏-書是站在海岸遙望海中已經看得見桅杆尖頭了的一隻航船……』」
此去美國,萬里迢迢,美援能否討來姑且不說,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回到住了多年的燕南園也是難說。
方步亭在前,謝培東提著皮箱在後,王克俊在最後陪著,走進了第一道金庫鐵門。
關了窗,曾可達在窗前站了少頃。
「我來說吧。」劉雲再也忍受不了老范同志的啰唆,「國民黨要組織一個以王雲五為首的代表團赴美爭取援助,邀請何其滄先去美國遊說,何其滄同意了,同時要求梁經綸做他的助手,南京也同意了。『飛鳥盡,良弓藏』,這說明梁經綸對蔣經國已經失去了作用,我們估計梁經綸去了美國不會再回來。」
方步亭從左邊下來了。
方孟韋進了客廳便心裏一顫,怔在門口。
阜平縣華北城工部,一片嘀嘀嗒嗒的收發報聲。
下了飛機,又上卡車。
方步亭:「北平分行的賬都是你姑爹在經手,金庫有多少錢,你姑爹也比我清楚。他們不是懷疑你姑爹是共產黨嗎?那就讓這個共產黨親自告訴蔣介石,不到兩個月,北平分行替他籌了多少黃金白銀外匯。」
方孟敖:「沒有糧了還是有糧不賣?」
孫朝忠:「沒有接到命令。」
「都收拾好了……」梁經綸叫住何孝鈺。
東邊,學生們排著隊走來了。
曾可達苦笑了一下:「你知道,這裏的糧食運出去一斤都必須有華北『剿總』的軍令。」
何孝鈺慢慢閉上了眼。
「不知道你帶兵來幹什麼?!」方孟韋吼道。
眾人齊聲呼喊:「平民要吃飯……」
孫朝忠迎了過去:「方副局長……」
第二架C-46下,十個飛行員同時敬禮!
劉雲望著他:「把新的情況通報一下,簡潔一點。」
第一架飛機開始滑行。
劉雲:「以後何孝鈺同志一個人住在燕南園,就由你單線聯繫並負責她的安全,將中央的四條指示向她傳達,並叫她傳達給方孟敖同志。著重指出,國民黨要他運輸什麼就運輸什麼,把『孔雀』喂得越飽越好。」
只有劉雲站在一號電台前。
後面的卡車緊跟著都停了。
「這個時候了,我不想聽你談哲學。」何孝鈺緊緊地望著梁經綸,「天一亮你們就要走了,我想聽你再把外文書店那段話念給我聽一遍。行嗎?」
劉雲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盒煙:「這是周副主席送給謝老的。中間一排第三支就是周副主席寫給謝老的信,叫小李轉交謝老。」將煙遞向張月印。
謝培東提著皮箱從右邊下來了。
「下不完了,不下了。」方步亭站了起來,「蔣介石來了,正在華北『剿總』開會,通知我們要去看金庫。」
何孝鈺只好低頭又去擺衣服了:「我沒有說不應該。」
第一輛卡車裡,方孟敖親自駕車,郭晉陽坐在身旁。
方步亭:「金庫是怎麼打開的?」
「是。」齊慕棠又坐下了,「中央的精神是希望國民黨充分保證傅作義的後勤軍需補給。」
一號電台報務員將一份剛剛譯完的電報遞給了他:「部長,北平城工部急電!」
張月印的覺悟在關鍵時刻顯現了出來:「我認為中央會同意謝培東同志的意見。」
人群突然騷動!
孫朝忠:「不知道。」
「給你姑爹。」方步亭盯著方孟韋將箱子遞給了謝培東,「為了北平這些爛賬,他的兒子叫我的兒子查了我幾個月,折騰了我們幾個月,今天就交給他老子,該他們父子過坎了!」
方步亭轉望向坐在身旁的謝培東。
劉雲手一揮:「好好保護謝老,就是最好的道歉。」
激昂過後。
一輛警備司令部的吉普嘎地停住了!
梁經綸慢慢轉過了身,絲毫沒掩飾眼中的淚星,同時露出一絲笑容:「對了,我還沒有祝福你和孟敖呢。可以嗎?」
這倒大大出乎方孟敖的意料,他上下打量著曾可達。
「恐怕下不完了。」謝培東向方步亭面前的茶几望去。
何孝鈺望向了父親:「爸,您跟我說實話,要求梁經綸一起去只是因為要帶個助手嗎?」
葉碧玉悄悄望了一眼周圍,低聲答道:「今天一早,各家商鋪就都沒有糧食賣了……」
方孟韋慢慢走了過來,望著姑爹。
兩旁全是警備司令部的憲兵,鋼盔、鋼槍、皮靴!
何孝鈺把最後一件衣服放進皮箱:「好。」
王克俊的車不許進來,北平分行金庫大院內卻停著兩輛別克,一輛中吉普。
謝培東走了過去,在棋盤前坐下了。
方孟敖望了一眼窗外儲糧的高塔,又轉望向曾可達:「你的意思是把這裏儲存的幾萬噸糧食賣給市民?」
方孟敖的目光就在他背後:「想讓外面開槍嗎?」
謝培東將那口箱子平放在九-九-藏-書膝上,也向他看來,倆人目光一碰。
「王克俊來了。」方步亭向客廳門走去。
何孝鈺喉頭立刻一酸,悄悄咽了回去,眼中還是有了淚水,鎮定了好一會兒,輕輕問道:「去美國不回來了?」
曾可達眼中一片迷茫,接著說道:「我們就幹了一件事,推動了幣制改革。什麼幣制改革,不到兩個月,在北平,在天津,在重慶,在廣州,最不應該的是在上海,糧店紛紛關門,百貨店、副食店貨架上空空蕩蕩。市民把自己留著買棺材的銀元換了金圓券,已經買不到糧食,買不到煤,連一塊肥皂也買不到了。不許國民用黃金、白銀、外匯,卻有人公然用外匯套購美貨在上海囤積,再以黑市美鈔價拋售,轉手便獲利數十倍上百倍!還公然開著六千零噸的貨輪,來往上海、武漢之間,搶購本應是政府收購的糧食大量囤積,如入無人之境!方大隊長,我抓過你,審過你,又和你在北平一起共事,我乾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就是想追隨經國局長跟共產黨爭民心。今天,能不能夠最後挽回民心也就在今天!我把一切都賭出去了,就賭經國局長在上海敢不敢抓那個人!」
方孟韋蒙在客廳中,程小雲從餐廳那邊的樓梯口走過來了。
梁經綸:「有隱私也不會裝在皮箱里……你幫我看看吧。」
何孝鈺將疊在床上的父親的衣服一件一件擺進皮箱里,一滴眼淚滴落在父親那件白凈的舊襯衣上。
方孟敖:「張厲生就在天津,他也不管?」
金庫鐵門前,金警班不見了,站著八個穿中山裝的精壯漢子,每人左邊上衣口袋上方都戴著一枚黨徽。
——聲調里的激|情竟然彷彿隨著那並看不見的桅杆尖頭出現了!
北平南苑機場外。
劉雲:「今天發生了新的情況變化,是不是印證了周副主席的指示?」
曾可達:「以天津經濟區北平辦事處的名義,通告門外的市民,遵守秩序,排隊買糧!」
領頭的中山裝目光又盯向了那口箱子。
迎來的都是冷漠的目光,無助的手裡都舉著金圓券!
何孝鈺:「描述新中國的那段話。現在我還能想起你當時背誦那段話的樣子,那個時候的你和現在的你是一個人嗎?」
曾可達:「是。」
飛機次第降落!
梁經綸:「先生回來我當然回來。」
何其滄已經站在女兒身後:「快則一個月,最多兩個月就回來了……」
梁經綸:「你知道,先生要人照顧……」
門鈴響了!
兩架飛機從遠處彎了回來,在他們頭上擺了擺翅膀,這才飛向遠處,隱沒在陽光里。
北平南苑機場上空。
曾可達:「在這裏,我不下令,沒人敢開槍。」
程小雲小心地在笑,她身邊站著謝培東。
第二架C-46的飛行員一起轉身,也小跑著登上了飛機。
方步亭:「那就下幾步算幾步。」
緊接著一輛吉普擦著孫朝忠的吉普停下了,方孟韋跳下了車,向孫朝忠走去。
在遼闊的中國地圖上,中國的東北,炮火在北寧線之昌黎、北戴河、興城、義縣,在錦州四周連續爆發,炮聲震天!
大門口,投來了李營長的目光,李營長的手慢慢抬起了,準備向他敬禮。
方孟敖眼中一下子湧出了淚星:「怎麼不去找方行長或者謝襄理……」
門拉開了,曾可達突然又站住了,回頭望著方孟敖:「問一句不相干的話,你願意就回答我。」
方步亭剛夾起一枚棋子,瞥了一眼兒子:「外面的人沒有告訴你?」
曾可達眼中閃出了光:「把你車隊運來的糧食賣給門外的市民!」
「督察……」王副官有點發矇。
一九四八年九月二十三日至二十七日,為配合遼瀋戰役,解放軍華北野戰軍發起察綏戰役,包圍歸綏,切斷了平承鐵路線,牽制傅作義華北國民黨軍,使其不能援助東北……
方孟敖:「請說。」
第一架C-46下,十個飛行員同時敬禮!
曾可達大步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口號聲立刻大了!
方孟敖猛地一腳,急踩剎車,第一輛卡車停住了!
太陽出來了,機場上滿是陽光。
「是。」陳長武轉身走向車隊。
方孟敖倏地望向葉碧玉:「什麼時候搬的?」
望著敬禮的方孟敖、捧花的何孝鈺,方步亭滄桑地笑了。
張月印雙手接過了那盒煙,望著劉雲:「我可不可以也寫個字條,叫小李同志一起送去,向謝老道歉。」
劉雲笑了:「講道理就好。我現在正式傳達中央指示,宣布一條紀律,僅限於向你們三個人傳達。」
曾可達和方孟敖一前一後,走進了北平市民調會總儲倉庫辦公室。
何孝鈺站在桌前,停了手,沒有開皮箱,望向梁經綸:「有什麼不方便九_九_藏_書我看的東西嗎?」
方孟韋:「偵緝處是到我家抓人嗎?」
日曆上赫然印著十月八日。
曾可達笑了,大踏步走了出去。
曾可達輕輕關上了門。
劉雲:「坐下,坐下說。」
劉雲:「不兜圈子了,傳達周副主席的指示吧。一共四條:第一條,同意方家的意見,讓方孟敖同志出國。第二條,如果蔣經國不同意方孟敖同志出國而是繼續要他和梁經綸執行『孔雀東南飛』,我們不干預、不阻止。第三條,通知謝培東同志,從今天起停止一切黨內活動,務必保證安全。第四條,同意何孝鈺同志跟方孟敖同志結婚。嗣後,黨的指示由何孝鈺同志向方孟敖同志傳達。范亦農同志。」
梁經綸:「我從來就是一個人,一個沒有選擇的人。」
飛速轉動的車輪。
方步亭:「沒有告訴你就不要再問。」
程小雲也一臉茫然,只搖了搖頭。
緊接著,綏遠省東部,察哈爾省南部。炮火在集寧、涼城、豐鎮、和林格爾、歸綏連續爆發,炮聲震天!
方孟敖背過臉抹了淚,笑對伯禽和平陽:「跟媽媽回去吧,叔叔給你們買糧來。」
日光照目,恍惚間看見馬漢山在大門內憂急彷徨!
鋼盔,鋼槍,第一輛卡車的憲兵跳下了車,向大門外的衚衕跑去。
「是。」老范同志接著說道,「中央的分析十分英明,『孔雀東南飛』的『孔雀』指的就是傅作義,既不是方孟敖同志,也不是梁經綸。何副校長請司徒雷登出面釋放方孟敖同志,南京國民政府趁機又開出了一個交換條件,何副校長開始還不同意,後來為了保方孟敖,也為了保他的學生梁經綸……」
「我們要買糧……」
王克俊下車了,警衛團長向他敬了個禮:「報告王秘書長,車停在外面,請步行進去!」
方步亭:「有句話想問一下。」
方孟敖緊盯著曾可達:「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我的飛行大隊就是天天給北平運糧,北平的一百多萬市民還是買不到糧食?」
王克俊領著方步亭、謝培東走向那八個中山裝。
謝培東:「國民黨已經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在這個家裡我們也犯不著替他們保守什麼秘密,告訴他們吧。」
「新中國是個什麼樣子呢?」梁經綸輕輕問了一句,望向窗外。
方孟韋又轉望向父親。
「好。」齊慕棠站了起來。
C-46運輸機降落。
方孟敖望了一眼自己的車隊,向倉庫大門走去。
曾可達:「今天是十月八號,我們到北平三個月零兩天了。從五人小組到國防部調查組,查民調會,查北平分行,殺了幾個一分錢也沒貪的共產黨,還殺了不是共產黨的無辜學生。五人小組解散了,徐鐵英殺完人也走了,什麼貪腐也沒有查出來,就抓了一個馬漢山,十天前在南京槍斃了。我們幹了什麼?」
電文紙上的內容:「曾可達方孟敖將六十七噸軍糧賣給市民。蔣介石傅作義俞鴻鈞秘密查看北平分行金庫,方步亭謝培東陪同。北平城工部。」
何孝鈺立刻轉開了頭,悄悄拿手絹去揩淚。
謝培東也望著他,淺笑了一下:「沒有事。」
北平南苑機場。
何孝鈺聽到了深藏的喑咽……
曾可達眼中閃著光。
孫朝忠:「戒嚴!」
第二輛卡車裡,陳長武駕車,邵元剛坐在身旁。
方孟敖:「老百姓和學生在門外圍了我的運糧車隊,你把我叫進來到底想幹什麼?」
老范:「是。」
跑道外,王克俊陪著方步亭、程小雲和謝培東站在那裡。
劉雲:「傳達主席的原話。」
領頭的中山裝:「請問。」
方孟敖站在那裡,陳長武走到他身後:「隊長,車怎麼進去?」
學生帶頭呼喊:「平民要吃飯!」
又穿過了幾個人,身下是葉碧玉望他的眼睛。
北平分行金庫外大街早就戒嚴了。
後排座上,方步亭的眼中,車窗外,一把閃著藍光的鋼槍,又一把閃著藍光的鋼槍,還是閃著藍光的鋼槍!
曾可達:「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第一,這十車糧食以天津經濟區北平辦事處的名義賣給市民,與你無關,我負責任。第二,賣了這十車糧食也絲毫解決不了北平一百七十萬市民接下來無糧可買的困局。我為什麼這樣做,過後告訴你。我們出去吧。」
方步亭亮開了兩手。
「快回去!」方孟敖扶起了葉碧玉,倏地望去。
大門口的憲兵和警察端著槍向東西兩邊街口的學生隊伍跑去!
方孟敖關閉車鑰匙時,手都抖了一下。
西邊,學生們排著隊走來了。
車驟然停了,倆人都是微微一晃。
方孟韋眼睛睜得好大:「姑爹也去?」
炮火隨即迅速轉至平北(北平以北),在密雲、懷柔、三河連續響起。
飛機次第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