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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哈爾以綠色粘液宣洩

第六章 哈爾以綠色粘液宣洩

卡西弗和索菲一樣好奇。他的藍臉探出壁爐右側,向門外張望。他把霧拋到了腦後。「我不知道。」他低聲說,「我只管維護。我只知道它在無人能走通的城堡的那側。感覺好遙遠。」
「啊,閉嘴!」索菲厲聲說,「我每樣東西都物歸原處的!」她氣得很,將鍋里的雞蛋和培根盡數倒在卡西弗身上。
那是一大坨可怕的綠色粘液,量大得駭人。哈爾完全被包覆了。它掛在他的頭和肩膀上變成黏糊糊的團塊,堆在膝蓋和手上,漿液般順腿淌下,而後一股一股,黏黏糊糊的從凳子上滴落。地板幾乎淌成了水塘和徐徐流淌的水窪。它的長手指爬進了壁爐。味道很難聞。
「真是愚蠢透頂!」卡西弗氣急敗壞地說,「你在放棄自己最棒的魔法嗎,還是怎樣?」
索菲同樣覺得沮喪,坐下來,著手縫補灰紅色套裝。不一會邁克便進來了。
「感覺比月亮還遠!」索菲說。她關上門,轉動把手讓綠標向下。她遲疑了一下,蹣跚地走向樓梯。
「啊,他老這麼干。」邁克說,「他愛用假名,喜歡偽裝。就算不追女孩時也這麼干。你沒注意到他在庇護港叫魔法師詹肯,在金斯伯里叫潘德拉根巫師,在城堡里叫可惡的哈爾嗎?」
「如果你以為我視若無睹,那你就錯了!」邁克說,「你知道哈爾這樣墜入愛河給我們帶來多少麻煩!我們被控訴過,遭遇過以劍相逼的求婚者,揮著擀麵杖的母親,掄著棍子的父親伯父。還有姨媽們。姨媽很可怕。她們拿帽針攻擊你。而最糟的是女孩自己找到哈爾的住處並找上門來,悲悲戚戚哭喊著。哈爾從後門溜走,留下卡西弗和我來處理爛攤子。」
「啊。」索菲說,「他那上頭有什麼?」
「熱水,卡西弗!」索菲氣喘吁吁地吩咐。「要非常熱。」
哈爾從院子回屋后,索菲見他檢查了所有她動過的東西。但那似乎僅僅是他煩躁不安的表現。完事後,他有點不知所措。夜間,索菲聽到他來回徘徊。第二天早晨他只在浴室待了一個小時。等邁克穿上了他最好的紫紅色絲絨套裝,預備前往金斯伯里的王宮時,哈爾看樣子是急不可耐了。倆人把龐大的咒語包進金色裹紙。相對於這個咒語的體積來說,它肯定算是輕得驚人。邁克雙臂環抱,獨自就能輕鬆拿起。哈爾轉動把手讓紅標一面轉向下,為他開門,將他送到彩房林立的大街上。
「你至少得給我個暗示,怎麼破除你的契約。」索菲說著,抖開那件灰紅色套裝。「天哪,真是好衣服,儘管有點蛀了!穿上了吸引女孩子,是不是?」
「啊,不。」哈爾說,「又不是玩遊戲。那會壞了所有的樂趣。」
哈爾沒有反應,也沒回答。他從粘液下瞪著眼,蒼白,恐怖,睜得大大的。
「但在女孩愛上他之前,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邁克急切地補充道,「他會變得毫無理智。我總期盼女孩趕快愛上他。那樣一切就太平了。」
「壓根不是。」索菲喊回去,「都結束了。」
哈爾喝完牛奶,凝神望進杯子,露出一絲感傷的微笑。「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他說,「可愛的,可愛的萊蒂·海特。」
「那你得再給我一遍。我沒收到九-九-藏-書。」索菲說完,放下衣服,蹣跚地向門走去。
「要是我給了你暗示又告訴你這是暗示,那就成情報了,不准我那麼說的。」卡西弗說,「你去哪裡?」
邁克和索菲焦急地彎下身子看哈爾的頭髮。從發梢到髮根看起來是和平常一樣的亞麻色。唯一不同的可能是有一點輕微的,十分輕微的紅色。索菲覺得蠻不錯。這讓她想起自己原本的發色。
「他們等著。」哈爾說,「你應該只需等上大半個上午。告訴他們小孩也能做到。演示給他們看。你回來后,我會讓你著手弄一個強力咒。再會。」
他落寞地啜飲著牛奶。「是。」他答道,「我冷落她,是想看看那樣是否讓她對我產生好感,可並沒有。她猶豫不定,上次我見她時便是。現在她跟我說有另一個傢伙。」
「我說的就是你!看看!」哈爾尖叫道。他砰地坐在三腳凳上,手指插在濕頭髮里。「看吧。觀察。檢閱。我的頭髮毀了!我看上去像一鍋培根雞蛋!」
「他鎖起來了。」卡西弗說,「他讓我告訴你,假使你又想偷看。」
卡西弗當然求之不得,狼吞虎咽起來,火焰不斷搖曳。索菲趁著旺火又煎了一些。她和邁克吃了這輪。他們正清理著,卡西弗的藍舌頭正舔著紫嘴唇,浴室門撞開了,哈爾衝出來,絕望地哀泣著。
他關上門,在屋裡重新兜起圈子。「我的腳癢了。」他突然說,「我要去山裡散步。轉告邁克我許諾他的咒語在工作台上。至於這個,是讓你忙活的。」
卡西弗邪惡地噝噝作響。「你沒理解這跡象。無情的哈爾發現這位女士很難對付。他決意冷落她幾天,看看是否管用。僅此而已。」
「我太有耐性,太講禮節了。」哈爾鬱鬱寡歡地說,「我應該敲他一下竹杠。」
「我沒法讓他開口!」邁克可憐兮兮地低聲說。
「我討厭不開心的人。」卡西弗說,「他們滴滴答答,淋濕我。我寧願他們生氣。」
哈爾在工作台邊,比邁克更用力更快地忙活著,以專業卻草率的手法調配著咒語。邁克的神情透露,這些咒語不僅大多不尋常,而且很難製作。可哈爾卻會在中途丟下咒語,衝進卧室照管某些隱藏的事物———無疑是邪惡之物———的進展,旋即又跑到院子里,搗鼓一個大咒語。索菲將門打開一條縫,十分驚異地看見這位優雅的巫師跪在污泥里,小心且用力地將一團油膩的金屬拉成什麼東西的骨架,長袖繞系在脖子后以免礙事。
「咱們把話說明。」索菲說著,拳頭在紅色綢緞里緊緊捏起,「哈爾把這些可憐的女子怎麼了?我聽說他吃掉她們的心臟,取走她們的靈魂。」
但並沒有結束。他們回到巫師的房子,從外表看,這是幢歪斜的普通小房子,假使邁克不在索菲身旁,她根本認不出來。邁克十分謹慎地打開那扇簡陋的小門。屋內,哈爾仍坐在凳子上。他徹底絕望地坐在那裡。全身覆滿了濃稠的綠色粘液。
這似乎意味著哈爾不再惱火了。索菲鬆了口氣。她整個早上都心驚膽戰。
「可憐的魔法師有什麼事嗎,女巫夫人?」
這種狀態並未持續太久。索菲找到一堆邁克需要縫補的衣服。九*九*藏*書她從自己的針線包中取出頂針、剪刀和縫紉線,開始幹活。到當天晚上,她已經能欣然合唱起卡西弗那首傻乎乎的關於平底鍋的小曲。
「我需要更多活。」索菲說。
他們經過碼頭區時,幾名水手在泊船上焦慮地喊話,想弄清這噪音是否預示著風暴或厄運。
索菲覺得邁克人不錯,但在危急關頭有點不中用。「沒,他當然沒有。」她答道,「要不是為了卡西弗,他整天像條果凍鰻也不關我的事!把浴室門打開!」
邁克拖了把三腳凳擱在爐火上方,坐下來。索菲做針線活的時候,他向她悉數哈爾的情場戰績,以及一些事後引來的麻煩。索菲對著手中精緻的衣服喃喃自語。她依舊覺得自己十分愚鈍。「那麼你吃了心臟咯,對嗎,衣服?姨媽們談及外甥女時,幹嗎說得煞有其事?沒準她們喜歡你,漂亮衣服。被暴怒的姨媽追是什麼感覺,嗯?」當邁克說到某一個姨媽的故事時,索菲悟到關於哈爾的謠言很可能就是這樣在齊坪鎮傳播的。她能想象像萊蒂這樣有主見的女孩,要是迷上哈爾,結局會多麼凄慘。
索菲為邁克的襯衫縫上紐扣,聽著哈爾帶邁克學習咒語。「我知道我挺草率。」他說著,「可你不必學我。始終要好好念一遍,開始時小心點。它的形狀會告訴你許多信息,它是否會自我實現,自我發現,還是簡單的咒文,或者混合的言行。等你辨識清楚,再研習一遍,分辨哪些是言說其意,哪些是設置的謎題。你已經進階學習比較強大的咒語了。每個強大的咒都至少有一處蓄意設計的錯誤或謎題,加強保險避免意外。你得認得出來。現在拿這個咒來說……」
「她是這一帶最美麗的女孩。」哈爾繼續悲哀地說道,「我那麼深深地愛她,但她不屑我的深情,而同情另一個傢伙。我如此關切她,她怎麼能有另一個人呢?通常我一出現,她們就會甩了其他人。」
那裡聽到的聲音幾乎同樣可怕。沿街門戶大開,人們捂住耳朵奔逃出來。
「他今天有點不開心。」邁克說,「走吧。我們現在可以冒險回家了。」
「當然。」邁克說,「假如他認為是你的錯。」
邁克在粘液池中向著浴室當開路先鋒,索菲則將她的圍裙扔到壁爐里,阻止那玩意進一步靠近卡西弗,然後抄起鏟子。她挖起一堆堆灰渣,填在最大的粘液池裡。它發出猛烈的嘶嘶聲。屋內充滿蒸汽,味道說多難聞就有多難聞。索菲挽起袖子,彎下腰以便抓牢巫師黏糊糊的膝蓋,她將哈爾連凳子帶人一起推向浴室。邁克過來拽哈爾掛滿粘液的袖子。他們協力將他弄進了浴室。因為哈爾仍然一動不動,他們把他推進了淋浴房。
「不用。」哈爾答,「浴室要熱水,卡西弗。」他在浴室門口悶悶不樂地站了一會,「索菲,你是否整理過這裏面的咒語架?」
「我不曉得。」卡西弗說,「我對樓上一無所知。你知道這多令人沮喪!我連城堡外真正的樣子都沒法看見。只能看到行進的方向而已。」
花了一個小時才將哈爾身上的粘液洗掉。邁克又花了一個小時才說服哈爾從凳子上起來,換上乾衣服。幸好,索菲先前縫補的灰紅九九藏書套裝掛在椅背上,逃過一劫。銀藍色那件毀掉了。索菲讓邁克把它浸泡在浴缸里。與此同時,她絮絮叨叨地取來更多熱水。她把門把手的綠標轉下來,將所有的粘液掃到荒原上。城堡在石楠地上留下一條行跡,彷彿蝸牛爬過一般,而這確是輕鬆排掉粘液的好方法。索菲洗地板的時候想到,住在移動城堡里倒也有好處。她想知道哈爾的噪音是不是也從城堡傳了出去。那樣的話,她挺同情齊坪鎮的鎮民。
「他的腳癢!」卡西弗咕噥道。庇護港起霧了。卡西弗在木柴間低低地燃燒,困難地移來動去,躲避順煙囪而下的滴水。「困在這麼個潮濕的壁爐里,他顧及我的感受了嗎?」
索菲的同情心一下子縮小了。她想到要是哈爾能如此輕易地用綠色粘液覆蓋住自己,那他也能同樣輕易地把發色變回正常。「你幹嗎不給那女孩一劑愛情葯,解決這事呢?」
「是什麼?」她問卡西弗。
索菲將衣服甩在膝頭。「真是的!」她說道,「你們倆怎麼能那樣談論這麼邪惡透頂的事呢!我不能怪卡西弗,畢竟他是個惡魔。可你,邁克———!」
這是給國王的咒語。又一個盛裝打扮、噴著香水的信使攜信到達,長篇大論一番,徵詢哈爾在其他無疑重要的工作之外,是否能抽出時間,借用他強大靈敏的頭腦一點點,處理國王陛下遭遇到的一個小問題:軍隊如何使重載貨車穿越沼澤和崎嶇之地。哈爾回復時表現得彬彬有禮,措辭冗長。他沒答應。可那信使繼續遊說了半個小時,最終他和哈爾互相鞠躬,哈爾同意製作咒語。
哈爾對庇護港的顧客一視同仁,富有耐性且彬彬有禮,可正如邁克不安地指出的那樣,問題在於哈爾向這些人收費不夠。哈爾花了一小時聽一名漁夫的妻子解釋她為何付不出一個便士,而後又答應給一名船長製作一個風之咒,幾乎是免費的。為了擺脫邁克的質問,哈爾給他上了一堂魔法課。
「最好沒動過。」浴室門砰地關上后,邁克不安地說。
「我已經給過你暗示了!」卡西弗噝噝地說。
此時索菲已經又累又氣。她明白綠色粘液是哈爾對她的報復,而當邁克終於將哈爾領出浴室,穿上灰紅色衣服,又體貼地扶他在壁爐旁的椅子上坐好時,她毫不表示同情。
嗚咽聲消逝成巨大的、痛苦的嘆息,然後歸於沉寂。人們開始謹慎地回到鎮里。有一些怯怯地走到索菲跟前。
索菲發現一件可同銀藍色套裝媲美的灰紅色套裝不知從哪裡落到她膝上。與此同時,哈爾從角落裡拿起吉他,轉動門把手讓綠標向下,踏上齊坪鎮上方疾馳的石楠地。
「我不覺得我惡毒。」卡西弗反駁。
「我覺得挺好。」她說。
「他就那副德性。」卡西弗說。
「只是在發脾氣。」索菲說。瑪莎和萊蒂很會發脾氣。她知道怎麼對付那種情況。再說,動手去打一個為自己的頭髮歇斯底里的巫師,實在冒險。不管怎麼說,索菲的經驗告訴她,發脾氣很少是因為表面的那些原因。她讓卡西弗挪一挪,好在柴火上擺平一鍋牛奶。等牛奶溫熱了,她往哈爾手中塞上一大杯。「喝了。」她說,「好啦,幹嗎這麼小題大做?是不是為了九_九_藏_書你一直去見的那位小姐?」
「我的舊衣服需要縫補,假使你非得把自己弄這麼忙。」哈爾說。
聽著邁克吞吞吐吐地回答哈爾的問題,看著哈爾用一支奇怪的、永不褪色的羽毛筆在紙上潦草地評註,索菲發現她也可以學到很多。她想到,假使瑪莎能在費爾法克斯夫人那裡弄到交換她和萊蒂身份的咒語,那麼她在這裏應當也能做到。運氣好的話,或許不用靠卡西弗。
外面空無一物。既不是黑的,也不是灰的,又不是白的。不稠密也不透明。沒有動靜。沒有氣味或感覺。索菲小心翼翼地伸了根手指出去,不冷也不熱。什麼感覺都沒有。看來是徹底完全的虛無。
哈爾確信邁克已將他向庇護港人收費多少的事拋到了腦後,便帶邁克到院子里,協助完成國王的那個咒。索菲咯吱起身,蹣跚著地走到工作台。咒語本身很清晰,但哈爾潦草的筆跡讓她厥倒。「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字!」她對骷髏頭咕噥道。「他用筆還是火鉗呀?」她忙亂地在桌上翻尋每張紙片,觀察歪罐子里的粉末和液體。「好吧,要承認,」她對骷髏頭說,「我偷看了。而且獲得了適當的回報。我找到了對付家禽寄生蟲和醫治百日咳的辦法,知道了如何扇風,為臉部脫毛。假使瑪莎找到的是這些,她還待在費爾法克斯夫人那兒呢。」
「他要是夠聰明,就該用個假名。」索菲輕蔑地說。語氣輕蔑其實是為了遮蔽她的感受,她覺得自己有點愚蠢。
索菲的同情心又一次縮小。遊戲,是嗎?「你難道從來就不為那可憐的女孩想想?」她厲聲責問。
「可惡!」邁克嘆道,「反正必然會有麻煩。而我還滿心希望哈爾又恢復理智了呢!」
「他不如你聰明,大家都知道。」邁克說。
「哈爾特別善變。」卡西弗說,「一旦女孩愛上他,他就不再感興趣了。再也不會為她所煩憂。」
「我們撂下他不管合適嗎?」索菲哆嗦著問。
「救命呀!」卡西弗小聲嘶啞地說。他已經縮成兩小簇垂死掙扎的火焰。「這東西要把我熄滅了!」
「在他們追查到他之前。」卡西弗說。
屋裡昏暗下來。巨大的、混沌的人形陰影從四方角落凸起,嗥叫著向索菲和邁克逼近。嗥叫由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漸變成絕望的嘶叫聲,進而轉化為痛苦與恐懼的尖叫。索菲用手捂住耳朵,但尖叫聲穿透了雙手,越來越響,一秒鐘比一秒鐘恐怖。卡西弗急忙縮進壁爐,擠到最底下的木頭上。邁克一把抓住索菲的手肘,拉她到門口。他旋轉把手讓藍標向下,踢開門,兩人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庇護港的街上。
索菲和邁克轉過身看著哈爾。他頭髮濕濕的,可除此之外,他們倆看不出任何異樣。
他聽起來那麼痛苦,索菲感到很難過。這會兒他的頭髮幹了。她歉疚地注意到,發色幾乎是粉紅的。
「幹得很快活?」哈爾嘲諷道。
索菲煎炸著午餐的食物時,漂洗水從浴室咕汩汩湧出。「他用了好多熱水。」卡西弗在鍋子下說,「我猜他在染頭髮。但願你沒動過頭髮咒。平平的相貌加上污泥色頭髮,他對自己的外表超虛榮的。」
邁克尷尬地大笑起來。「這麼說你肯定是從齊坪鎮來的。https://read.99csw.com城堡剛築建完成時,哈爾派我下去誹謗他的名聲。我———呃———我說的那番話。姨媽們通常都會這麼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挺對的。」
「去做他們兩個都不在時才敢做的事。」索菲說。她扭轉門上的方把手,直到黑標記一面指向下。接著她打開門。
「看看哪!」他叫喊道,「看看這個!那個婦人搗亂對這些咒語幹了什麼?」
「好!」哈爾嘶叫著,「你行啊!你故意這麼做的。不把我弄得慘不忍睹,你就不罷休。看看呀!紅頭髮!我得躲到新頭髮長出來!」他衝動地張開手臂。「絕望!」他號叫著,「苦悶!恐怖!」
邁克提議吃午餐,而卡西弗一如既往地抱怨著。這時哈爾推門進來,前所未有的低落不悅。
怦然一擊,索菲的同情心完全沒了。隨之而來的是強大的焦慮。啊,瑪莎!她想道。你確實很忙!原來你說的並不是塞瑟利店裡的人!
顯然哈爾追的那個女孩還沒得手。索菲聽見邁克問他這事,哈爾溜得無影無蹤,沒回答任何問題。「他是個溜溜大王。」索菲對邁克的一雙襪子低語。「不能直面他的邪惡。」她察覺到哈爾忙個不停,試圖掩蓋他的不悅。索菲相當理解這招。
哈爾毫不理會。他只是坐著,一臉悲傷,渾身發抖。
「有點不祥。」等信使走遠,哈爾對邁克說,「蘇里曼在搞什麼,怎麼會在荒地失蹤?看來國王認為應該由我去接替他。」
索菲沒注意到,這讓她更加覺得自己很愚鈍。愚鈍感進而激怒了她。「好吧,我還是覺得這很邪惡,到處亂逛,搞得可憐的女孩不開心。」她說,「無情也無義。」
索菲提起裙子,盡量靠近哈爾———其實不近。「住手!」她說道,「快點住手!你怎麼像孩子一樣!」
哈爾當天沒出門,接下來幾天也沒出門。索菲靜靜地坐在壁爐旁,避開他思考著。她發覺自己其實在生荒地女巫的氣,卻把氣全撒在城堡頭上,當然哈爾也罪有應得。想到自己以偽造的借口待在這裏,她有點沮喪。哈爾可能以為卡西弗喜歡她,但索菲知道卡西弗不過抓住個和她做交易的機會。索菲頗有點覺得讓卡西弗失望了。
「吃點東西?」索菲問。
「國王立刻就見我了。」他說,「他———」他環顧房間,眼光落到原先放吉他的角落。「啊,不會吧!」他說道,「別又是那位女士!我以為她已經愛上哈爾了,這檔事幾天前就結束了。她怎麼那麼難搞定?」
「我們怎麼辦?他死了嗎?」邁克在門邊焦急地問。
索菲覺得自己更加愚蠢了。她沒有勇氣承認自己把盒子罐子翻了個遍,只為尋找女孩碎塊。「我沒動過任何東西。」她鎮靜地答道,一邊去取煎鍋。
「如果你說的是我———」索菲開了口。
他們慌忙穿過鎮子,恐怖的尖叫聲緊追不捨。一大群人和他們一起跑著。儘管霧散后海邊下起了毛毛雨,所有的人還是湧向港口或沙灘,噪音在那裡似乎好承受些。洶湧的浩瀚海洋將它削弱了些許。大家濕嗒嗒擠成一團,望著霧蒙蒙的白色水平線,停泊的船隻上滴水的繩索,而噪音變成了巨大而悲痛的嗚咽聲。索菲想到這是她平生第一次離海這麼近。真可惜她沒法好好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