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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彩雲想了一下說:「我常住在他那裡。就這樣!」
這段話很含蓄;但朱二嫂完全能夠意會,她跟「縉二爺」就像自己跟李果一樣。至於她的妹妹,既說「去找張五爺」;當然亦與李果無干。
「朱二嫂,我原來是這麼打算的;如果方便,我住府上擾兩天。」
再回想自己,與李果是何等樣的交情?這番交情,也很可能一直維持到白髮婆娑;但李果現在是一舉一動都為人偵伺的「黑人」,不知什麼時候會出危險,自己卻不能跟他在一起共患難,豈不有愧於彩雲?
朱二嫂不知道李紳的情形;但對彩雲的一切,卻已頗有了解。使君有婦,羅敷有夫;卻又有這麼一段情,將來是何結局呢?
「喔,我倒差點忘記了。」沈宜士說:「人家姊弟,千里迢迢來一趟,吃多少辛苦;我應該去看看他們,道個謝,還要送筆盤纏。他們住在那裡?」
「一千兩銀子吧!」
「當然有!第一要看錢的來路,譬如做官發了財;地皮颳得太狠,人人知道他的錢不幹凈,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主意,我們的風險很大,不能不多要;甚至還不敢接。」胡掌柜又說:「第二:要看錢是明,是暗;也就是惹眼不惹眼,不惹眼的錢是暗的,風險小,保費也就不能多要了。此外還要看途程遠近,好走不好走;路上安靖不安靖?不能一概而論。」
「是了!請沈師爺寫好信,我明天就走。」王寶才說:「今天下午,我得打發李德順跟他姊姊回京。」
彩雲笑了,「皇上就是皇上,」她說:「怎麼叫『皇帝老爺』?」
「住在鈔關大來客棧。」
「那是為的什麼?」
「我們這一帶都是這麼叫的。」朱二嫂忽然問道:「聽說現在這位皇帝,很刻薄是不是?」
「我也是聽人這麼說。不過,老百姓倒不覺得,都說當今皇上很體恤百姓。一登了基,馬上辦平糶;燒鍋也開禁了,喝酒的人都說皇上好!」
「噢!」朱二嫂更感興趣,「你們在一起,你要,他不要?」
這聲音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在朱二嫂心裏激起極大的漣漪。彩雲不過跟李紳有這麼偶發而不可能持續的一段情,便甘於赴湯蹈火,而且連自己覺得為人幫了極大的忙,不妨誇耀誇耀的神情都沒有;跟這樣的人結交,確是很夠味的一件事。
「李家另外派人迎了上來,拿走了。」
「幸會,幸會!」沈宜士說:「我這位老弟,正在談起胡掌柜。」
「我不是說你騙我。」朱二嫂說:「我只覺得奇怪,你們常在一起過夜,孤男寡女,你跟你那位又好久沒有同床了;就算你熬得住,莫非他倒不動一動?」
「不忙,不忙!河院跟范大爺打交道的是那幾個人,我大概也知道。」胡掌柜沉吟了一會說:「是李大爺的事,又有范大爺的交情,我倒很想效勞;不過好像太冒昧了。」
「說是沒有說,不過我想也快了。」彩雲低聲說道:「好像鼎大爺的老太爺丟了官,鬧了很大的虧空;如果虧空補read.99csw.com不起來,麻煩很大。李師爺在京里到處替他託人情,想法子;這是很急的事,有沒有結果很快就會知道。有了結果,當然要回南了;我想總是個把月的事。」
「說起來,他倒是為我著想。」彩雲忽然覺得話容易說了:「我跟你的情形不同,朱二哥老早死了,你替他養家活口,守了好幾年寡;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遇著知心合意的,私底下來往,也不算什麼!我呢,他說:一時要忍一忍;等你家二虎出來了,夫婦團聚,那時久別勝新婚。如果這時候忍不住,將來會後悔。」
「不必了!地方不錯就好。我還得趕回揚州去交差。」說完,那人哈哈腰掉頭就走。
「是的。」
定了主意先匆匆寫了一封信,連同范芝岩的原函,一起封好;派隨行的聽差,往蘇州一起迎了上去,找到李鼎面交。接著,將王寶才找到一邊,有事囑咐。
其實她這樣沉吟不語,等於已作了簡單而確實的回答;朱二嫂反倒不忍逼她,自己把話題扯了開去。
「是,是!請坐了談。」胡掌柜說:「織造李大人,我曾見過;沈師爺雖是初會,不過提起來都知道的。恕我直言,三萬銀子,不是小數;這位王老弟跟敝處沒有銀貨往來的交涉,而且情形也好像與眾不同,自然不能不慎重。現在沈師爺來了,一切都好辦!」胡掌柜又拍拍王寶才的肩,以示撫慰:「王老弟,你別見氣;櫃房裡等著你在喝酒;稀爛的狗肉,快去吧!」說完,又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德順到南京,」王寶才插嘴說道:「可以跟我一路走。」
「那你比我小。」朱二嫂跟她一見投緣,便即笑道:「我不客氣叫你聲彩雲妹妹。」她說:「彩雲妹妹你是怎麼來的?」同時看著她隨身所攜的一個包裹,又問:「想來還沒有落店?要不要住在我這裏?」
「他不會!他要在京里接家眷。」
原來沈宜士是在蘇州跟李煦商量定了的,收到這六萬銀子,直接運交南京,托曹俯代收備用;如今因為胡掌柜頗為可靠,決定托他直接解交江寧藩庫,讓查弼納有個印象,李煦是在儘力張羅,彌補虧空。但這樣做法,是否妥當,要取決於曹俯;在江寧藩司衙門事先接頭,更得重託曹俯。倘或不宜直接解交藩庫,如何處置,要預先通知鏢車;那就得托王寶才居中聯絡,所以要先讓他了解此事的首尾。
「光是住在一起?」
王寶才總算事情有了交代,面子多少也找了回來,說一聲:「請沈師爺回頭來找我!」管自己走了。
「想來你就是朱二嫂了!」彩雲答說:「我是從京里來的;李師爺有口信託我捎給你。」
「方便,方便!」朱二嫂心想,要談李果,在家不方便;好得這兩天沒有人訂席,便即說道:「回頭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住;我在那裡陪你。」
「實不相瞞,也是憑范老一封信。」
「不!謝謝沈師爺。」彩雲答說:「我還要到無錫去read.99csw.com一趟;我弟弟要到南京找人去要一筆帳。」
「喔!」沈宜士發現安遠鏢局的鏢頭、趟子手都帶著異樣的眼光在看他跟王寶才,心裏不免有些嘀咕,略想一想說道:「咱們先找個地方談幾句。」
「我二十五。」
「不是好來好『散』!好來好往就好,何必要散呢?」
「那可是太好了!」沈宜士大為稱心,因為他正好勻出工夫來跟鹽商打交道,「胡掌柜,咱們不必客氣,照買賣規矩辦;我把這兩封信交了給你,就算交了六萬現銀。保費、雜項使用,共該多少,請你照算。」
「好!等這裏的事辦完了,我們一起走。」
到了鎮江,渡江到揚州,先投客棧,略略安頓,接著便到安遠鏢局去打聽王寶才。
「要送到南京。」沈宜士考慮了一下,認為胡掌柜頗可信任,便作了一個決定,「我還有一筆銀子,也是三萬,要到清江浦去提;一客不煩二主,想請胡掌柜包運。」
彩雲跟著朱二嫂進了客廳,不待主人動問,自己報名:「我娘家姓李,夫家姓趙;行二。」
「減半就是值百抽一。承情之至!」沈宜士到這時候才說真話,而且改了稱呼:「胡兄,我代敝居停作主,奉送保費六百兩;另外有三百兩銀子,犒勞各位弟兄,到了南京吃杯酒。你千萬不要客氣!不然就見外了。」
「我想托你去一趟南京。」沈宜士問到:「曹家四老爺,你見過沒有?」
「沈師爺,」胡掌柜很爽朗地說:「有范大爺的信,我們自然照辦。現在路上不怎麼安靖;范大爺把這批銀子這麼劃一筆帳,我們的好處可大了。如今,沈師爺是就提了去,還是送到蘇州?」
「不敢,敝姓沉。」
「喔,是趙二嫂!」
「是!客氣,我也不會冒昧上府上來了。」
「怎麼能不管?」沈宜士說:「何況令弟人地生疏;到了無錫,又到那裡去找你?自然我要派人聯絡照料。」
於是商定了行止,由沈宜士派人送她到無錫;李德順與王寶才結伴上南京,事畢到無錫,接了彩雲回京。
轉念至此,渴望著能為李果做些什麼事,才能使得心裏好過些。可是,她不知道從何處可為李果去盡心?在眼前來說,只有善待彩雲,將來對李果才有一個交代。
「還早。他也不過今天剛到南京,耽擱一兩天,趕到這裏來接你,還得兩天。就算撲個空,我婆婆也會接待他的,怕什麼?」朱二嫂又說:「你也難得到南邊來一趟。『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還遠,蘇州很近,樂得去逛一逛。不枉回到京里,人家問起來,會笑你白到南邊去一趟。」
敲開門來,彩雲不由得一楞,門裡站著的那人,長身玉立,頭光面滑,體格風韻宛然自己在鏡所見,甚至臉的輪廓都有些相像。
「對!」朱二嫂問道:「你跟縉二爺呢?好到怎麼樣一個程度。」
「叫我彩雲好了。」
到了櫃房,首先要找王寶才,將范芝岩所寫,餘下的兩封信要了來,致河院的一封read•99csw.com轉交胡掌柜,便等於交了三萬現銀。另外到杭州提銀的一封,原來預留等李鼎來了面交;如今分身有術,根本無須李鼎為助,不如趁早送到蘇州。
「那,」胡掌柜搖搖頭:「恐怕十天半個月還不能到手;而且,沈師爺知道的,少不得還要打點。冒昧請問,這筆款子是怎麼個來路?」
彩雲不答,但經不住朱二嫂旁敲側擊,一再催逼,才硬著頭皮答說:「其實倒不是我熬得住,是他熬得住。」
「是這樣的,本來托我辦件事;有幾封信要送給蘇州織造李大人。李師爺關照我先到無錫找你;請你把那位鼎大爺找了來,當面把信給他。如今不必了。」
於是她說:「彩雲妹妹,我很喜歡你;你安心在這裏住幾日,我陪你到那裡去逛逛。我家有船,我請你見識見識太湖。」
「到了蘇州,可以去看看鼎大爺。」朱二嫂說:「他家好氣派;『皇帝老爺』來了,都住在他家。」
「是的。我不騙你。」
她在想她沒有理由不相信彩雲的話,不過有些緣故是她想不明白的,第一是李果與李紳莫非連個送信的人都找不到;其次是幾千里跋涉、艱苦萬狀,彩雲居然一諾無辭,似乎亦非常理所應有。
於是她為彩雲引見了她的婆婆與阿蘭;又備飯款待。飯罷她向阿蘭交代了一些話;兩乘小轎,來到阿桂姐家。
「保費倒是小事。范大爺這趟等於幫了我極大的一個忙;這裏到南京,也沒有什麼風險,不必算了。倒是河院那面,雖說有范大爺的交情在,咱們總也得意思意思。」
介紹了居停,回到卧室!朱二嫂很爽直地問道:「彩雲妹妹,你總知道我跟李師爺的交情吧?」
朱二嫂自是更為驚異,看容貌,看衣飾,竟識不透她是何路數;更不知她的來意?便問道:「找誰?」
「謝謝你!」彩雲又說:「我怕我弟弟來找我,會撲個空。」
「不,不,胡掌柜,你這話見外了。」沈宜士說:「江湖上千金一諾,我知道胡掌柜極重信義;倘蒙援手,感激不盡。有話儘管請說。」
「照規矩是多少?」
意會到此,自然充滿了慰悅之情;同時由於欣賞彩雲能婉轉表明心跡與關係,便越發增了幾分好感,很親熱地握著她的手說:「照這麼一說,彼此更不是外人了。你儘管當這裡是自己的家;不必客氣。」
「對!」朱二嫂問,「你說李師爺有口信託你帶給我?」
「原來其中還有這麼多講究。我那親戚的情形是如此,人,沒有仇家;錢是乾淨的;途程不遠,好走,也安靖。像這樣,保費怎麼演算法?」
彩云為她說動了,點點頭答應去游太湖、逛蘇州。
「是!」彩雲是早就想好了一套話的,她說她因為丈夫身系囹圄;為了官司,經人介紹張五,代為謀幹。由張五而認識了李果與李紳;當然還不便明說她與李紳的那一段情。
「這可沒有準兒。有的保錢、有的保人;有的兩樣都保。保人,保錢,要看是怎麼樣的錢,人也要看那種人?九_九_藏_書保費大不一樣。」
「這話倒也是!你就這樣忍住了?」
「喔,信還在王寶才那裡;等我馬上來問他。」
「河院。」
「對了!我有封信,你一定得當面交給曹四老爺。信上怕寫不清楚,曹四老爺或許會問你,所以我得把詳細情形跟你說一說。」
「李師爺跟縉二爺,住在客棧里;張五爺每天都去的。我跟我妹妹去找張五爺,跟他們兩位也很熟了;我們住在冀東會館,跟他們住的客棧很近。爺兒們單身住在外面,吃的、用的,沒有人管,許多不便;那位縉二爺尤其隨便,袍子上的紐襻都不全。出門在外,也顧不到那麼多嫌疑,總是我替他縫縫補補,收拾收拾屋子;所以跟李師爺也常見面。」
「怎麼呢?」
「李師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彩雲想到無錫去的目的是對朱二嫂的身世性情,深感興趣,很想見一見。但這些話都不必跟沈宜士說;便另外找了個理由,道是張五托她順道省視祖母;既然李德順要去南京討帳,起碼得十天八天的工夫,自己何不去一趟無錫?
於是,她將她一拉,雙雙倒向床上,頭枕著疊成長條、鋪在里床的棉被,面對面只隔著數寸;在幽黯得幾乎看不清對方臉上表情的光線中說:「彩雲妹妹,我老實告訴你,我守寡是假的;不過,我也不想嫁人,有知心合意的,大家私底下來往,好來好散也不錯。你說是不是?」
「這位,」王寶才指點:「就是胡掌柜。」
一聽「李師爺」,再無別人;朱二嫂隨即滿臉堆下笑來,「請裏面坐,請裏面坐!」她又招呼沈宜士派來的聽差,「你這位二爺也請進來。」
「是!」胡掌柜盤算了一會說:「如果沈師爺信得過,把信交給我;我去替你提,大概三天工夫可以辦妥。我從清江浦起運,經過揚州也就不耽擱了,六萬銀子一直送到南京。」
既然如此,沈宜士自不必堅持;當天送了一百兩銀子的川資,第二天派人陪彩雲姊弟與王寶才一起到了鎮江;一東一西,兩下分途。彩雲到了無錫,照李果所開的地址,直接來投朱二嫂。
「好!」沈宜士又說:「胡掌柜,我另外要跟你打聽;我有個親戚由南回北,想讓你護送,保費不知道怎麼演算法?」
彩雲點點頭,用蚊子叫樣的聲音答了。一個字:「是。」
心裏這樣想,口中便問了出來;彩雲答道:「倒不是找不到人,是因為李師爺跟縉二爺不知道為什麼緣故,竟成了『黑人』,一舉一動,都有眼線報到官府;如果派了別人送信,路上就會讓截住。只有像我這種婦道人家,才可以躲得開。我想,既然非我不可,湯里來,火里去,也得走一趟,做人不就是這一點味道嗎?」
「是的。你看送多少呢?」
「縉二爺呢?」朱二嫂又問。
「對了!他們倆作伴到南京。」沈宜士問:「趙二嫂去無錫是探親,還是另外有事?」
「是,是!這樣辦最好。」
「在那裡提?」
「沒有,我只見過震二爺、震二奶奶。https://read.99csw.com」王寶才說:「不過,不要緊,門上我都熟,讓他們帶我去見曹四爺好了。」
「這個地方,就是李師爺出面賃的;房東跟我,無話不談。我們在這裏,講什麼都不必顧忌。」
她是很伉爽的人,心裏有疑問不能打破,耿耿然地不舒服;想了一會,決定要追根究柢。不過,要問人這些事,自己先得表示無所隱的誠意,才能期望對方說真話。
「胡掌柜還說:『三萬現銀給了你,你也帶不走,你趁早找李大人那裡管用的人來。』我說:『我原是來接個頭,我不提銀子;只提醒掌柜的別起運。不然,就麻煩了。』他說:『我也不能憑你一句話,就不起運,耽誤了人家的正用。誰負得起這個責任。』沈師爺,你來了最好。當面跟他打交道吧!」
「不!無錫我有熟人;只要有地址,我弟弟一定能找得到我。」
「一批醉鬼說皇帝好,也就好不到那裡去了。」朱二嫂起身說道:「我們到前面看看,讓阿桂姊陪陪你;我做兩樣好菜請你。」
就在這時候,門口出現了一個精壯的中年漢子;抱拳說道:「爺台是蘇州織造衙門來的沈師爺?」
「人,是怕有仇家;得要看看那種人?錢也有分別嗎?」
「噢!」胡掌柜問道:「銀子是現成的?」
「啊,啊!」胡掌柜的神氣頓時不同了,「那又另當別論。沈師爺,能不能讓我看一看信封?」
「那一個字?」
「那是沒有麻煩的買賣;又是沈師爺的令親,我照規矩減半好了。」
「只麻煩沈師爺派一位管家送我到無錫,往後就不必管了。」
「是的。只有一個字要改一改。」
「值百抽二。」
巧得很,一到櫃房便看到了王寶才,「沈師爺來了!好極,好極!」他說,「我正在發愁,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今年多大?」
彩雲不答。要回答很容易,答一聲「是的」;但她覺得跟朱二嫂一見如故,倒像自幼在一起的手帕交,作了違心之論,是件自己對自己都交代不過去的事,因而躊躇。
相見之下,沈宜士頗為驚異。想像中的彩雲,無非北地胭脂的本色,剛健有餘,了無含蓄;那知星眼流轉,長眉入鬢,兼以言詞便給,落落大方,在世家大族,有此雋雅伉爽的韻致,亦是閨閣中第一等的人材,不道竟是出身於小戶人家。不由得暗暗佩服李果與李紳,居然能物色這樣的俊物,來充任千里投書的密使。
連連致謝。並慰問了風塵勞苦以後,沈宜士又說:「趙二嫂不妨在揚州玩幾天;我另外派人送你跟令弟回京。」

「是的。我知道。」
見他意思極其誠懇,胡掌柜亦就泰然接受,「多謝,多謝!」他說:「沈師爺,你請到櫃房來,我替你出保單;請你給我一張收條,好回覆范大爺。」
於是找了間空屋坐下來,王寶才很率直地告訴沈宜士;安遠鏢局的胡掌柜,根本就不相信王寶才這麼一個鏢局子的小夥計,會有人托他來提三萬銀子;只一直追問:范芝岩的這封信,他是從那裡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