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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恆河浮屍

第二章 恆河浮屍

一時間,緊鎖的房屋成了僕人們談之色變的地方,就連負責送飲食的僕人,都偷偷把食物倒掉,再也不敢靠近。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了,頻頭娑羅王皺著眉頭,在寢室里踱著步子:「就這麼簡單?」
「謝謝你,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雖然每次你都覆蓋著紗麗,讓我看不清你的容貌,但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如果我能夠當上孔雀王朝的國王,一定會給你建一棟世界上最美麗的宮殿。」無憂低聲說出這段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把面具撕下!
跪拜的印度人急忙趕過去,那個東西在河水中打了個轉,似乎有意識地向岸邊漂來。
「頻頭,」遊方僧人嘆了口氣,「你跟我學佛多年,為何還看不破『怒、嗔』兩字?也罷,你生來殺性太重,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解開他的臍帶吧,你會看到孔雀王朝的未來。」
「這座城,是我的了。」無憂仰天長嘯,「德拉,我不回王城了。」
「男孩……」侍者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瞞得了自己,卻瞞不過你的心。當他摔倒在你面前,割爛自己的臉時,你就已經愛上他了。每次我回王城,你都要仔細打聽他的事情,你的叔叔不是傻瓜。」洶湧的河水眼看就要衝至中營,德拉微笑著,「他應了所有的詛咒,勢必成為一代明君,孔雀明王,無憂阿育王!做他的妻子吧,忘掉仇恨。」
月夜,恆河帶來的濕潤空氣使得王城寧靜祥和,居民在疲憊中進入了沉沉夢鄉,準備迎接新的一天忙碌的勞動。
「你褻瀆了聖河之水,你會有報應的。」女孩雖然疼得發抖,但依然倔強地昂著頭。
「可是……可是……」侍者哆嗦著彎下腰,幾乎蜷成一隻蝦米。
「愛情,事業,仇恨,哪個重要?」我突然想到了遠在日本的月野,心裏一酸。
「您的意思是?」少年問道。
「都重要,也許都不重要。南瓜,生命的精彩就在於不可預測的未來,我們要做的,或許就是用一生去體會,其間會有喜悅、欺騙、後悔、懊惱、幸福,可是每一段心路歷程,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他不敢再多問,匆匆退下。頻頭娑羅王揮了揮手,宮女和侍衛識趣地退下,空蕩蕩的宮殿里響起了頻頭娑羅王長長的嘆息:「多諾,謝謝你。」
多諾低頭看了看插在腹部的彎刀,安詳地笑了:「王,我懂。可是……」
王城的正午安詳慵懶,頭頂瓦罐的女人們結伴回城,準備給家人張羅午飯。
是輪迴還是選擇,我不知道!
「王,找……找到了!」一個乾瘦的人風塵僕僕地衝進頻頭娑羅王私人寢室。已經垂垂暮年的頻頭娑羅王精神一振:「多諾,真的找到了?」
戰象忽然安靜下來,甩了個響鼻,緩緩走回部隊。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一幕所震撼,呆立著……

頻頭娑羅王雙手成捧接過泥土,恭敬地說道:「你賜予我土,我視為國土。」
其中一人戴著寒氣森森的青銅面具,緊跟其後的,右手少了一根食指。
無憂把鞭子插在腰間,伸了個懶腰,揚揚得意地走到那群女人面前,故意重重踏步濺起泥水,濺了女人們滿頭滿臉。
德拉在兩城中間往返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終於有一天,他慌慌張張地回來,帶給無憂一個足以震驚天下的密信。
在頻頭娑羅王的統領下,孔雀王朝的疆土和武力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先後征服了周邊十余個小國,成功抵抗波斯王朝的入侵,並予以重擊。
「難道我的一生,都要在別人的面容下活著嗎?」無憂喃喃自語。
托缽僧侶長吟著緩緩遠走,阿難不解地望著僧侶背影,慢慢跟去……
弒父殺兄的無憂得不到守城軍隊的信任,雖然靠著暴力勉強維繫住了王位,但是士兵毫無士氣。在德拉連日的圍攻下,王城即將淪陷。
「可是,我的哥哥已經被冊封為太子,孔雀王朝和我沒有關係了。等他登基的時候,我肯定會被殺掉。他是不會允許有一個天命帝王活著的。」
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在宮殿內,還有一個天命所歸的無憂。
「可是,父親……」無憂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很多年前,我就愛上你了。」女人輕吻著無憂的額頭,「我不管你是不是天命帝王,我就是愛你。我不希望我愛的人變成一個廢物。」
兩個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小孩正在沙土中嬉戲。男孩吸了吸掛在嘴上的鼻涕,專心地堆著小房子。女孩蹲在旁邊,滿是泥垢的臉上,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裏面滿含稚氣。
幾個印度人又是一番跪拜,才結伴離開。夜色將近,一時間只剩下中國少年望著寧靜的恆河出神。
「啪啦!」鞭子甩過,將一個瓦罐擊得粉碎。流灑的恆河水將女子全身淋透。孔雀王朝的女人是沒有地位的,突如其來的事情把她們嚇得紛紛放下瓦罐,匍匐著瑟瑟發抖。瓦罐接二連三被擊碎,身著錦衣華服的少年站在不遠處叉著腰大笑:「德拉,我的鞭子厲害吧!」
騰騰烈火冒著黑煙,火中傳出「吱吱」的炙烤聲,騰騰熱浪讓那幾個人黝黑的面孔有些微紅,空氣中飄著奇怪的香味。腫脹屍體中的水分被瞬間蒸發……
戰,無雙!
「可是,你愛著他對嗎?」德拉凄楚地笑著,「如果不是你的阻止,王城早就被攻陷了。我明白你的心意,想給他一個投降的機會。麗娜,或許你們前世就已經認識,今生重續了那份孽緣。那個宮殿,就是為了娶你而建啊。」

頻頭娑羅王長嘆口氣,拿出一樣東西:「你如果真的在意容貌,就把這個戴上吧。」
居民們木然地望著軍隊,緊緊摟著孩子回屋,生怕被強行拉走充軍。
頻頭娑羅王喝道:「怎麼了?」
「頻頭,住手!」門口傳來一聲暴喝!
「哦,我知道了,你退下去吧。」頻頭娑羅王拿了一顆葡萄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本已做好了當奴隸打算的叛軍俘虜,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正在清理戰場的士兵們突然舉起武器,毫不猶豫地砍向他們……
那座美麗的宮殿經過三年的日夜建築,也即將竣工。不過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無憂從來不踏入宮殿半步,只是在每天黃昏時,站在宮殿前久久不離去。
「老了,我知道你回來的目的。」頻頭娑羅王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我不想看到兄弟相殘的事情發生。這會毀了孔雀王朝。」
吼聲如同絕境中的野獸,傳遍了整個宮殿。躺在兩個裸體宮女中間的頻頭娑羅王被這吼聲驚醒,面色一變,臉頰不受https://read.99csw•com控制地抽搐起來。
德拉額頭頂在地上,整個人像一隻煮熟的大蝦:「小人聽到了。」
須摩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兀自晃動的刀柄,嘴角滲出一抹鮮血,喉間「咯咯」作響,手裡的一卷羊皮錦帛滾落在血泊中。
我如同被一拳打中胸口,一口氣憋在那裡:「月餅!你丫缺德不?」
「殺!」無憂冷笑著,「一個不留!」
天亮了,打掃花園的僕人們忽然發現,無憂的房門竟然打開了。一個面如死灰、毫無表情的青年站在門口,深深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他的眼中,閃爍著重生的希望。
被河水浸泡久了特有的屍臭味頓時瀰漫在空氣中,那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將屍體拖上岸,嘴裏念念有詞,四處收集乾枯的木柴,堆在屍體上點了把火。還有一個人把屍體被拖上岸時散落的碎肉和肢體拾起,送進火中。
德拉退下。不多時,一隊騎兵護送著德拉向王城方向飛馳而去。無憂扶著城牆,嘴角掛著微笑:「前面的空地,正好可以建造一座美麗的宮殿。」
生命是什麼?
侍者的腦袋在地上骨碌碌滾著,殘留下一串血跡,最終停在草叢裡,一雙眼睛還難以置信地轉了轉,才緩緩閉上。
「德拉,你覺得什麼是死?」無憂指向遠方,「心,活著,人就不死;心死了,人活不生。如果上天真的認定我為天命帝王,就算是我一人征戰,也必將笑傲敵屍!」
無人敢攔殺氣騰騰的無憂,任由他踹開房門。嗆鼻的灰塵讓無憂咳嗽了好半天,才進屋掀起那塊地磚,鑽了進去!
直至中午,軍隊並沒有攻城的徵兆,反而有兩個人從軍中縱馬奔出,進了王城。
「既然如此,那就帶兵去懲戒三百裡外叛亂的小國吧。」頻頭娑羅王揮了揮手,「你的大哥會給你分配士兵和武器。」
「我就知道德拉靠不住。」頻頭娑羅王頭越來越低,淡然說道。
那一具具被剝了臉皮的屍體,被隨意丟棄在野狗聚集的城外,不幾日就變成了嶙峋白骨,成了老鼠的藏身之所。
無憂依舊一動不動。
宮殿里靜悄悄的,無憂緩緩收刀,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個場面,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
那裡,是已經損毀了大半,馬辛德堆砌的宮殿。
「我不知道。」月餅簡明扼要。
看著多諾停止抽搐的屍體,頻頭娑羅王「哼」了一聲,走出寢室,對遠遠守候的衛兵喝道:「多諾弒君,已被我斃于室內。把屋裡收拾好,屍體不能進入恆河,丟了喂狗。還有,把多諾全家抄斬!」
頻頭娑羅王倒吸一口涼氣,傳說出生時就長著四顆牙齒的孩子,將來必是弒父殺兄弟之人。多年的征戰早就練出了他冷酷無情的性格,當下沒有多想,舉起彎刀就向嬰兒劈下。
「我才不信。」考兒賭氣地轉過身背著手,忽然又轉頭做了個鬼臉,「那你一定要說到做到哦。」
頻頭娑羅王正在宮殿里享用波斯進貢的水晶葡萄,遠遠看見德拉匆匆忙忙地從殿門奔來,隔著老遠就跪下,一邊爬一邊報告無憂的意外之難。
巨浪撲來,瞬間淹沒了兩人,直衝至距離王城一里的地方才平息下來,緩緩退去。
「你很快就會和家人見面的。」頻頭娑羅王微笑著。
「無憂,你是我的兒子。」頻頭娑羅王艱難地抬起頭,「須摩是你的哥哥。」
月餅講完這個故事的時候,寢室里已經被煙霧佔據,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臉。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湧入,我深深吸了一口,才略微擺脫了壓抑在心頭的沉重。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美麗的女子,倔強地說道:「叔叔,那一年你冒死把我救出的時候,我就忘記了自己的生命。」
德拉帶著軍隊叛變了!
「馬辛德!」考兒哭喊著撲過去,拚命地搖著他的肩膀。馬辛德腹部的創口汩汩冒著血泡,身體越來越冷,慢慢僵硬。
「恆河之怒!」德拉站在中營,青紫的嘴唇哆嗦著,「難道我為了給哥哥多諾報仇,真的做錯了?麗娜,你快逃吧。」
「唉!」女人嘆息一聲,「這是給你烤的饢餅,我明天繼續來看你。」
無憂抬頭望天,眼中殺機一現,抽出了腰間彎刀,向女孩劈去。
德拉打了個寒戰,連忙跪地,拚命磕頭。他知道這個英俊的少年從來都是說到做到,而且越像開玩笑的話越是真的。
德拉又忙不迭地磕頭,無憂根本看不到,德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王子,王已病危,如果此時不回王城爭奪王位,恐怕……」德拉低聲說道。
三、離異、喪偶者最好不要去恆河,如果一定要去,需佩戴紫檀念珠;
「父王,我想領兵征戰。」在頻頭娑羅王的宮殿里,無憂長跪不起。
我放下手機,百度了「恆河」,點開「恆河浮屍」的圖片,一連串噁心的照片看得我連隔夜飯都想吐出來。
「你再說一遍!」無憂笑嘻嘻地道。
那是一張人皮面具!
恆河泛起幾朵浪花,依舊安靜地流淌。
城門外走來兩個衣衫襤褸僧侶模樣的人,滿目瘡痍的景象讓站在後面的僧侶皺著眉頭,走在前邊的僧侶卻單手托缽,面帶微笑,如同走在燦爛鮮花叢中。
「結果第二天早晨,旅遊團里不見了愛德華的蹤跡,找了半個上午,才發現他弔死在恆河邊的樹上。而且在他的腳踝處,發現了幾道類似人的手指抓過的痕迹。
鮮血匯聚成一條緩緩流動的血河,淌進了亘古不變的恆河。
美國攝影師威廉姆斯被印度文化吸引,更折服於恆河的魅力,定居於恆河岸邊,娶了當地女子為妻。兩年後,他的妻子身染重病身亡。攝影師悲痛不已,按照妻子的遺願,把她的屍體葬入恆河中。
馬辛德和考兒傻傻地站著,完全沒有任何反應。托缽僧侶臉色一變,正要衝過去阻止,忽然像是悟到什麼,收住腳步,雙手合十,不停地念著佛號。
在他身後,是潮水般洶湧的軍隊,連瘦弱的戰象,也揚起鼻子,發出震天的號叫!
「所以,我需要你去一次王城向父王稟報,我要休養生息。還有,你幫我找一個人。」無憂冷酷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溫柔,「一個會做出好吃饢餅的女人。」
「殺?」德拉聞言一驚,「這可是上天賜予的戰利品,殺了實在太可惜了!」

忽然,他好像察覺到什麼,抬頭望去,一個美麗的女子從河底升起,嘴角掛著微笑,躺在平緩的水面上。

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不忍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產室門口站著許多端著盆,拿著毛巾read.99csw•com,捧著嬰兒裹布的侍者,見到頻頭娑羅王,都紛紛跪下,全身戰慄,生怕這個生性暴躁的君主見到嬰兒會遏制不住怒火,把他們殺死。
漆黑的屋內,一個表情呆板的男子頹然坐在床邊,凝視著地面,久久不動。
叛國的城牆外,德拉皺眉看著一干老弱病殘、毫無鬥志的士兵,腐朽不堪的兵器連殺只雞都困難,何談攻城略地。更何況,這是無憂第一次帶兵打仗,軍隊中早就傳出了此戰必死無疑的謠言,每天都有逃跑的士兵被抓回斬首示眾,但是軍心已散,完全沒有戰鬥力。
頻頭娑羅王意識到不對勁,勃然大怒,拔出腰間彎刀,生生劈下侍者的頭顱。
繼多諾滅門慘案之後,王城裡再次颳起了血雨腥風。一時間,濃郁的血腥味引來了無數只烏鴉,盤旋在王城上空,久久不散。
「直到我通過那條密道,發現終點居然是多諾已經被毀棄的府宅,才徹底明白了。那個女子,可能是多諾家唯一的後裔。德拉利用她激起了我的鬥志,建立了一支足以叛亂的軍隊,又告訴了我被改命毀容的真相,讓仇恨蒙蔽了我的雙眼,犯下了滔天大錯。我不想給自己找借口,但我想請求您的寬恕。德拉攻下王城,所有居民都會淪為奴隸,無數生靈塗炭。恆河,孔雀王朝的母親河,我需要您的幫助!如果此役勝利,我必將終身侍佛,建八萬四千座寺廟,彌補我的過錯。」
天色已黑,閃光燈的強光在河面劃過,劈出一道道殘影,隱約看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從河中鑽出。
頻頭娑羅王踹開產室大門,看到妃子已經昏死過去,穩婆靠著牆角癱坐,雙手鮮血,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佛號。一個還未擦凈血水的嬰兒正吮著手指,看到頻頭娑羅王,居然咧嘴笑了,嘴裏已經長出了四顆犬齒。更讓人恐怖的一幕是,這個嬰兒全身纏滿了臍帶,如同被一圈圈腸子包裹著。
我心說在這兒等著我呢,扔過去一瓶礦泉水:「喝吧!祝你和希夫一樣被恆河水嗆死。」
「我一定要殺了那個女孩!」無憂雙手攥拳,指節「咯咯」作響。
靜靜的恆河凝固著皎潔的月色,戰後的屍體隨便丟在河裡,被泡成蒼白的肉|球。

連年的征戰,無憂大軍所向披靡,攻城略地,再次為孔雀王朝開拓了大片疆土,名聲直追太子須摩。
二、午夜切勿在恆河岸邊思念死去的親人;
無憂急忙把人皮面具奪過來,慌慌張張戴到臉上:「你走!」
無憂,天下,無雙!
「我的臉,有什麼資格言愛?」無憂哽咽道。
如此數年,無憂根本沒有吃過任何東西,緊密封閉的屋子更是從未打開。有人說無憂忍受不了自己丑陋的相貌,早就自殺在屋內,只是頻頭娑羅王礙於輿論,把這個秘密掩藏了起來。
無憂那間緊鎖的房屋又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給你沙土,你為什麼要微笑接受呢?」阿難有些不解。
孔雀,涅槃,重生!
馬辛德的臉色頓時如白紙一般,戰象甩著頭,把他從象牙尖刺上甩下。馬辛德輕飄飄地砸在地上,一蓬沙土揚起又落下,覆蓋在他血淋淋的身體上。
少年一驚,轉身看去,一個身穿僧侶服裝的人正雙手合十,微笑著說道:「如果心誠,或許能等到吧。」
德拉這才如夢初醒,跪爬到無憂身前,看到他的臉,不由驚呼!
更詭異的說法是,宮殿里每個月都會莫名其妙地失蹤一個僕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那是因為無憂其實沒有死,而是把僕人的臉皮割下,糊在自己臉上來掩飾可怖的容貌。
「英雄相見!」
刀刃距離嬰兒不到三寸,生生停住!頻頭娑羅王沉聲道:「師父,這個孩子留不得。」
「因為你背著詛咒誕生。你有沒有想過,我撫養著一個長大後會殺死我的兒子,每天是多麼恐懼?」頻頭娑羅王凄然笑著,「但是想到孔雀王朝會在你手裡繁榮昌盛,這種矛盾的心情讓我實在無法克制。所以,我用了九年時間尋找到波斯秘術,把你的運轉嫁到我身上。沒想到,你居然能遠離王城,開拓了自己的疆土。也許這是天數,誰也阻止不了。」
無憂沉吟片刻:「德拉,我有些懷念王城裡饢餅的香味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醜。」無憂終於說話了,或許是久未說話的原因,聲音乾澀嘶啞。
「恆河,是世界上最神聖的河。」僧侶緩緩說道,「如果你有興趣有時間,我慢慢講給你聽。這是一個關於孔雀王朝無憂阿育王的故事。」
四、如果看到恆河浮屍,立刻念誦《金剛經》第二十一品中的「須菩提,汝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有所說法。莫作是念。」
「你們知道我是誰么?」
無憂策馬奔至陣前,在全軍面前,摘下了青銅鑄造的惡鬼面具:「我知道,你們都是被遺棄的人。這次征戰,你們沒有勝的希望,而你們的死,反而會給孔雀王朝節省很多糧食。但是,我想告訴你們,我,孔雀無憂,也曾經是被遺棄的人!我沉淪了好久,後來因為一個女人,我重新找回了自己!我相信,你們也都有所愛的人。今天,叛國就在前面,不戰,必死!戰,哪怕是死了,我們的英魂,也必然會讓我們所愛的人感到驕傲!不知道此役過後,我們還有幾人能活下來,但我相信,每一位能活下來的勇士必將成為孔雀王朝膜拜的英雄!戰後,讓我們披著敵人的鮮血,英雄相見!」
馬辛德長喝一聲,把考兒推開。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尖刺穿進馬辛德腹部,一揚一豁,他的肚子被生生扯開一條恐怖的傷口,鮮血和內臟灑落一地。
「知道……知道,」女人們七嘴八舌地討好道,「您是孔雀王朝未來的明君,孔雀無憂王子。」
「我,孔雀無憂,生平第一戰,必將浴血重生!」無憂暴喝一聲,策馬殺向叛國。
「佛祖保佑!」頻頭娑羅王雙手合十,念著佛號。
「我眼中只看見了一個蠻橫不講道理的傻瓜,上天是不會把國家交給你的!」女孩冷笑著。
我好奇心被勾起來了:「你丫快講講這是怎麼回事。」
遠處,有個清瘦的中國少年很不理解地看著這一切,摸了摸鼻子,把準備盛裝河水的礦泉水瓶子放回背包里。
「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無憂耍了個刀花,「每一天,我都想著如何取下你的人頭,想得我要發瘋!」
「無憂,你回來了。」頻頭娑羅王劇烈地咳嗽著,嗓子里發出宛如破爛風箱的「嘶嘶」聲。
無憂「哼」了一聲:「如果再讓我聽到你剛才說的話,我肯定不會對你留情的。」
安居樂業已久的王城居民read•99csw•com驚恐地發現,一夜之間,城外多了一支浩浩蕩蕩、裝備精良的軍隊。軍隊中間獵獵作響的大旗上,綉著一隻振翅欲飛的孔雀。
「波斯秘術。」多諾也壓低了聲音,「萬無一失。」
「馬辛德,你怎麼可以對僧侶不敬呢?」考兒氣得直跺腳。
他的大兒子須摩在征戰中脫穎而出,為王朝立下了汗馬功勞,被定為太子。舉國上下都崇敬須摩的英明神武,期盼這個英俊瀟洒、英勇過人的太子早日登基,把國家推向更繁盛的高度。
馬辛德撓著後腦勺嘿嘿笑著:「我答應你的就一定會實現啊。」
尚在睡夢中的叛軍被巨浪聲驚醒,面對足以毀天裂地的滔天巨浪,四散逃亡!

「我心中只有仇恨,沒有愛!」麗娜咬著嘴唇,「我怎麼可能愛上一個殺了我全家的人的兒子?」
待他鑽出密道,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時,才狂吼道:「父親,哥哥,我錯了!」
寒氣逼人的刀鋒眼看就要將嬰兒攔腰斬斷,嬰兒不但沒有哭,反而更加開心地笑著。
「馬辛德,你又開始做夢啦。」考兒噘著小嘴,「上次你還說咱們能吃上餅呢。」
王朝第二代君主頻頭娑羅王正在花園喂著孔雀,侍者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王,生了!生了!」
從此,頻頭娑羅王拜遊方僧人為師,而孔雀王朝在他的征戰和管理下,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
「考兒,這就是咱們倆將來的房子。」男孩指著地上的宮殿,興奮地說,「你陪我住在這裏好不好?」
錦衣少年滿不在乎地盤著蛇皮鞭子:「我可是生下來就要繼承王位,能夠將孔雀王朝帶到巔峰的無憂王子!隨便幾個賤民,幾罈子水,又怎麼能對我產生影響?德拉,你要再這麼啰唆,我會把你喂狗的。」
幾個印度人雙手合十對著恆河跪拜,許久才虔誠地掬起一捧河水,緩緩澆在頭上。忽然,孩子們指著河面上漂浮的一個東西大聲叫嚷,急匆匆跑回岸邊,眼中滿是驚恐。
遊方僧人聽到這句話,哈哈一笑,施然而來,端詳著頻頭娑羅王,從地上撮起一把泥土遞給他。
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終於消失。
多諾受寵若驚:「王恩賜我全家錦衣玉食,我為王朝出力在所不辭。」
「俘虜可以帶回去做奴隸。」德拉的右手纏著厚厚的紗麗,在征戰中,他丟失了食指。
「王子,須摩這分明是讓咱們去送死。」德拉揮著皮鞭,怒氣沖沖,「我要去找王,揭發須摩的惡行。」
御醫沒有作答,只是別過頭。無憂哆哆嗦嗦地摸著臉,入手是碎石般的堅硬觸感,兩行眼淚落了下來。

「哈哈,一定呢。」
「月餅,僧侶給你講的這個故事和那幾個詭異的段子有什麼聯繫?」我的眼前全是腦補故事帶來的畫面,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只好隨便找個事情問問,岔開話題。
漸漸地,火焰越來越弱,直至熄滅,只留下一堆灰白色的灰燼。幾個印度人用木頭把沒有燒完的骨頭敲成碎末,用衣服包裹著,撒進河裡。屍灰隨著風在河面上鋪出一道灰色的條帶,又立刻被河水吞沒,消失不見。
頻頭娑羅王雙手摁著他的肩膀:「你為孔雀王朝立了大功,這是你應得的光榮。」
除了托缽僧侶和阿難。
直到狂躁的戰象沖至身前,甩動的象鼻噴出的熱氣撲到馬辛德臉上,他才反應過來。寒光閃閃的象牙上套著金屬尖刺,眼看就要頂入考兒的身體里,周圍的居民開始驚恐地尖叫,士兵們也一片嘩然。
無憂臉上毫無痛楚的表情:「我變成什麼樣子了?」
那片紅痣形狀分明是一隻振翅飛翔的孔雀!
空氣里,血腥味更加濃烈。空中,幾隻盤旋的烏鴉「呱呱」叫著,時不時落下啄食熱氣騰騰的屍體。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印度經過百年戰亂,終於迎來了孔雀王朝的建立,百姓們終於過上了安居樂業的日子。

寧靜的河水忽然激蕩著無數個漩渦,浪花越來越高,發出震天的「轟轟」聲!水流越來越急,每一次與岸邊的碰撞,都會震起雪白的泡沫,恆河水如同有了生命般,猛地掙脫河床的束縛,衝垮了河堤,向德拉大軍奔騰而去!
寢室外,三三兩兩的學生們結伴而行,或者嘻嘻哈哈地聊天,或者邊走邊玩手機。長長的學校林蔭小道,如同一條安靜的小河,靜靜地流淌。我彷彿看到了那條從未見過的恆河,漂浮著一具具屍體,純凈的河水,骯髒的屍水,完美地融合。
自從毀容之後,無憂性格更加怪異,把自己鎖在房子里,從不見人,甚至連窗戶都拉上了厚厚的紗麗,沒有一絲陽光可以透入。每天,僕人會把飲食送至門口,可是第二天,豐盛的飲食依舊原封不動地放在門口,僕人只好再換上新的食盒。
誰也沒有發現,在街角的黑暗處,站著一個男子,懷中抱著襁褓,悄然隱沒于黑暗中。
不知道哭了多久,考兒擦了擦眼淚,抽搐著拖動馬辛德的屍體,卻發現他的左手握成拳,食指伸出,指向沙堆。
「千真萬確!」多諾急忙從椅子上站起,「這秘術看似簡單,卻足以解除王多年之憂!」
她的眼睛早已適應黑暗,她看到了無憂那張驚怖的臉,忍不住驚呼。
恆河旅遊注意事項:
「父王,您的身體?」無憂跪在地上,眼中毫無感情。
「王……王……王子他……」侍者結結巴巴說不出完整的話。
再抬頭看去,那個小女孩早沒了蹤影,就連剛才匍匐跪拜的女人們也偷偷溜走了。所有的商鋪、民宅都緊閉著大門,生怕被牽連其中……
從未被人責罵的無憂勃然大怒,抽出鞭子,轉身甩出!鞭子準確地抽到八九歲的小女孩身上,原本破爛的衣服被抽得斷成兩截,布屑紛飛。女孩尚未發育的身體上,赫然多出一條皮肉翻轉的傷口,很快聚滿血珠,流淌下來。
「叔叔,我誓死不從。」麗娜眼中淚花滾滾。
德拉一驚:「王子,這可是公開叛亂啊!」
馬辛德看見托缽僧侶行乞,捧了一把細沙,放進托缽里說:「喏,這是麥面,送給你。」
他的反應讓德拉有些意外,偷偷抬頭看著這個已經暮年的君主。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年,原本重病纏身的頻頭娑羅王如獲新生,不僅乾癟的肌肉高高隆起,就連花白的頭髮也重新變得烏黑油亮。
「你先聽我說完。」月餅微微一笑,故意賣了個關子,「有個英國遊客愛德華看到《世界地理》關於恆河的介紹,興沖沖九九藏書報了團來印度。結果到了恆河,卻看到河水上漂著牛糞、生活垃圾,還時不時看到浮屍!結果丫對著恆河罵了好幾句,跑到小攤位上要了杯薑茶。喝了一杯結賬的時候,徹順口問了一句薑茶為什麼這麼好喝,老闆告訴他,只有純凈的恆河水才能泡出最美味的薑茶,他越想越噁心,把剛喝的薑茶全都吐進了恆河裡。
頻頭娑羅王大力拍著多諾的肩膀:「好!多諾,辛苦你了!我必有重賞!」多諾正要跪拜,頻頭娑羅王突然大喝一聲:「你敢弒君!」話音剛落,彎刀刺入他的腹部,一絲痛楚的涼意漸漸蔓延全身。多諾難以置信地抬起頭,頻頭娑羅王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多諾,你應該知道,秘密,只能藏在一個人心中。」
「王子,您的子民遠至恆河汲水,要耗費一上午時間。這水是她們全家一天的生存之本,不可以當作玩耍的目標。何況,您對恆河水不敬,也會帶來厄運。」
無憂接過面具,敷在臉上,那張人皮彷彿有生命般,緊緊貼住,再也撕不下來。
無憂哀號聲更加凄慘,雙手不停地在臉上抓著。終於,哀號聲越來越微弱,他停止了掙扎,軟塌塌地躺在泥水裡哆嗦著。
那張布滿了暗紅色疤痕、青筋暴起的臉,在清晨金黃色的陽光下顯得更加猙獰恐怖。
「英雄相見!」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無憂,這是你的命數。」頻頭娑羅王推門而入,「一代君主需要的是智慧,而不是長相。」
「無憂,你要振作啊。咱們孔雀王朝這幾年可繁盛了,你應該出去看看呢。」一個女人的聲音。
「這可是印度人心中的『聖河』啊。」月餅彈著煙灰,「你丫就不能嚴肅點?」

十二

「我也是聽說的,沒經歷過怎麼能瞎編。」月餅伸出手,「再說了,我口渴,沒心思講。」
托缽僧侶話音未落,軍隊里突然出現了騷動。隨著馴奴的大聲吆喝,一隻瘦骨嶙峋的戰象瘋了般揚起前蹄,重重踏下,象騎兵被狠狠甩出,摔進部隊里。戰象更加狂暴,長嘯著衝出部隊,向沙堆奔去。
昏迷了整整半個月的無憂呆坐在床上,任由御醫小心地一層層揭開滿是乾涸血跡的紗布。揭到最後一層時,血肉已經和紗布粘連,只好用溫水化開,可還是撕下了几絲新長出的嫩肉。
孔雀王城的人們正打著飽嗝在享受午後溫暖的陽光,忽然看到一隊氣勢洶洶的士兵衝進多諾府中。不多時,府內傳來慘絕人寰的嘶喊聲,一段段肢體帶著噴出的鮮血時不時從府內扔出。直到傍晚,一把大火燃起,衝天的火光映亮了半座孔雀王城,足足燒至半夜才被圍守的士兵撲滅……
如果是別人,頻頭娑羅王絕對不會理睬,但是在整個孔雀王朝,只有一個人敢叫他頻頭,那就是他皈依的佛教師父。他並不知道師父的名字,在他五歲的時候,曾經跟著父親出宮打獵,路遇一遊方僧人正在亂石堆里種著種子。父親感到好奇,準備派人前去詢問,頻頭娑羅王卻奶聲奶氣地說:「心中有土,此處播種又有何不可?」
頻頭娑羅王病危!

「我知道錯了!」一個人跪在恆河前,低聲自語。「我被德拉騙了。我一直以為父親是為了『殺父弒兄』的詛咒,用波斯秘術破了我的命氣,毀了我的面相。直到看到錦帛上寫的讓位詔書,才知道父親和哥哥早就準備把王位讓給我。父親這麼做,是為了把我的厄運轉到自己身上,替我承受命運的詛咒。」
頻頭娑羅王丟掉喂孔雀的玉米:「男孩女孩?」

「你怎麼可以把恆河水潑灑在地上?你褻瀆了神靈!」稚嫩的童音從無憂身後傳來。
士兵們繼續前行,居民們開始各自忙碌,再沒有人注意馬辛德的屍體和號啕大哭的考兒。
「嚴肅不起來。」我捶了捶胸口,「看了這些圖片,累覺不愛。」
僕人們嚇呆了,忘記了手中的工作,任由如同惡鬼般的無憂從他們身邊走過。
托缽僧侶點頭,微微一笑,施施然走了。
星夜,一道黑影悄悄地從城牆溜下,奇迹般地繞開圍城的軍隊,消失於曠野中。
「那你更要振作,幫助他穩固疆土,這樣他才會對你完全信任,你也有可能活下去。」
頻頭娑羅王探出雙手,扶起多諾,低聲問道:「你確定?」
「哼!我不但敢弒父,還敢殺兄!」無憂猛地轉身,彎刀甩出,直直插入須摩的心臟!
「西爾瑪,我知道你在等我。」從樹林中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美國人,手裡拿著單反相機,茫然地盯著恆河,似乎沒有看到中國少年,撞著他的肩膀走過,一直走進恆河中,直到河水及腰才停住,舉起相機,不停地摁著快門。
「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於我滅度后,是人當做王。孔雀姓名育,譬如頂生王。於此閻浮提,獨王世所尊!」
難道這一天真的來了?頻頭娑羅王看著無憂,心中寒意更濃。
「迅速查出那幾個汲水的女人和那個小女孩,」頻頭娑羅王暴喝道,「再把無憂出事方圓半箭距離的所有人都殺光!剝下臉皮,屍體喂狗,挫骨揚灰!」
叛國被抱著必死決心的無憂大軍順利攻克,鮮血染透了每一寸土地,一陣狂風掠過,空氣里似乎還夾雜著廝殺時慘烈的呼喊。
「殺!」無憂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冷冷說道。
那是一具被河水泡得皮膚皸白的屍體,淌著黃色體液,頭皮脫落了大半,只有幾根頭髮稀稀拉拉貼在顱骨上。水中,一群小魚追逐著屍體,不停啄食,直到屍體靠在岸邊,那幾個印度人趕過去,小魚才四散開來。
無憂拿著饢餅,忽然發狂般地大吼!
「馬辛德,我懂了。」考兒凄然笑著,「來世一定陪你住在宮殿里。」
曾經的父親,盜用了他的命氣的男人,用秘術毀了他的臉的男人,就這樣死了?
「你許下的財富和權勢,我也一樣能給他。何況有多諾的例子,德拉自然知道該幫助誰。而且在連年征戰中,我數次捨命救他。德拉不像你,你沒有感情,只有自己的生命和國家。」無憂拔出腰刀,漫不經心地把玩,「父親,你生了我,又何必要毀了我?」
女人摸著他的頭髮,將無憂攬入懷裡。無憂哭得更加悲傷,像個迷路的孩子。
「啊!」一聲慘叫,卻是無憂的聲音。
「英雄相見!」
頻頭娑羅王聞言一驚,連忙抱起孩子,小心翼翼地解著臍帶。嬰兒的前胸上,一片紅色的小痣讓他驚呼出聲。
「我施捨的確實是麥面啊。」馬辛九_九_藏_書德一本正經地說。
她走到牆角,掀起一塊地磚,露出黑漆漆的地洞,鑽了進去。
半年後,他再次來到恆河,拍攝了很多恆河的照片。當晚,他將拍攝的恆河夜景圖片拷貝到電腦中。詭異的一幕出現了,他在照片中發現,已經去世半年的妻子,竟然站在河中央對他招手……
「哇!」一口鮮血從他嘴裏噴出,灑了頻頭娑羅王滿臉全身。
我聽得全身發毛:「這是怎麼回事?」
月餅摸了摸鼻子:「在恆河,我聽了好幾個段子,挺詭異的。有個叫希夫的印度人帶著剛滿月的兒子去恆河接受『聖洗』,把孩子從河水中抱出時,孩子居然用流利的英語說自己名叫梅塔,死於2006年。希夫聽完這句話,立刻瘋了般扔下孩子,衝進恆河,拚命地喝河水,活生生把自己嗆死了。」
士兵們凝視著逆光的無憂,惡鬼一般的容貌中透出無比剛毅的神色。
「再丑的帝王也是帝王。一個國家需要的不是漂亮的戲子,而是英武的統領者。」
「還有一名美國攝影師威廉姆斯,被印度文化吸引,更折服於恆河的魅力,定居於恆河岸邊,娶了當地女子為妻。兩年後,妻子身染重病身亡,攝影師悲痛不已,按照妻子的遺願,把屍體送入恆河。半年後,他將拍攝的恆河夜景圖片拷貝到電腦中,忽然發現,已故的妻子站在河中央對他招手……」
頻頭娑羅王沉聲道:「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月餅忽然怔了怔:「南瓜,如果到了印度,千萬不要亂開關於恆河的玩笑!給你講講我在恆河碰到的一件事……」
「我要戰!」無憂的語氣不容置疑。
女人忽然抓向無憂面門,「唰」的一聲,撕下了依附多年的人皮面具:「那你就需要戴著這張假面活一輩子嗎,啊?」
不過也有人說,他們經常會在午夜聽到屋子裡有人竊竊私語。謠言越傳越廣,最後人們都說,無憂已死,屋子裡遊盪的是他的鬼魂。頻頭娑羅王為了不讓帶著怨氣的鬼魂為禍王城,把鬼魂封印在屋裡。
連年戰亂使得原本繁華的王舍城破敗不堪,結隊而過的士兵穿著殘破的鎧甲,舉著銹跡斑斑的武器,如同一群遊盪在街頭的遊魂。就連戰象也瘦得肋骨幾乎要從軀體里頂出,有氣無力地甩著鼻子。
一將功成萬骨枯!
「哦?」無憂笑得越發燦爛,「可是我是天命之王啊。」
「此子一生多歷磨難,如能長大成人,必成孔雀王朝一代明君。可惜剛出生就被彎刀帶來的殺氣侵體,前半生必將殺夠十萬八千人才能將暴虐殺氣平息。給他取名叫無憂,但願此名能消他心中孽障。我也該走了,不用留我,你我師徒緣分已盡。或許我還會回來。」
「呵呵。」無憂拍了拍膝蓋上的土,施施然站了起來,摘下青銅面具,醜陋的臉異常猙獰,眼中閃著仇恨的怒火,「所以你通過波斯秘術毀了我的命格,用氣給你續命,增強運勢,又毀掉我的臉,壞了帝王之面相,生怕弒父殺兄的詛咒應驗,對嗎?」
氣急敗壞的無憂沒有注意到濕滑的地面,腳底一滑,撲倒在泥水裡。他連忙雙手撐地,卻忘記了手中的彎刀。鋒利的刀刃正割向他的面門,隨著無憂的痛號,刀刃切入臉頰,生生把一大塊皮肉割了下來。無憂捂著臉連聲痛呼,指縫裡不停湧出鮮血,夾雜著骯髒的泥水翻滾著。奇怪的是,泥水彷彿燒開的沸水,不停冒著蒸汽,化成一縷縷白色煙霧,順著無憂指縫鑽入。
「他在等他的妻子。」少年身後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捨得捨得,舍即是得。你賜我饢餅和希望,我還你宮殿和來生。」無憂雙手合十,幾顆眼淚滴在指尖,映著清晨的陽光,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
多諾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九年了,我終於找到了,也終於回來了!」
一、非印度教教徒切勿在恆河內沐浴;
無憂原本剛毅英俊的臉早已血肉模糊,一道深深的刀疤由左眉划至右嘴角,把整張臉斜斜地劈成兩半。手指已經把整張臉摳爛,傷口裡沾滿了黃褐色的泥水,坑坑窪窪的爛皮向外翻轉。
托缽僧侶和阿難站在沙堆前,笑眯眯地聽著兩個孩子童稚的對話。
「無憂,你敢弒父!」宮殿外傳來須摩的怒吼!
多諾一開始沒有意識到,直到坐下才反應過來,如同坐到一塊滾燙的山芋,連忙擺手:「不……不……不……」
九年後,備受頻頭娑羅王寵愛的無憂已經出落成英俊半大小孩,比同齡孩子高出半個頭。
被紅色落日漂染的恆河水如同一條靜靜流淌的鮮血之河,河面上漂浮著成堆成堆的牛糞,生活垃圾把河水污染得骯髒不堪,穿著樸素紗麗的女子用瓦罐汲著水,赤|裸的孩子們在水中嬉戲打鬧,黝黑的皮膚沾滿映著陽光的水珠。
「說來聽聽。」頻頭娑羅王把多諾讓到只有自己才能坐的椅子上。
這句話如同驚濤駭浪,迅速傳遍全軍,吶喊聲此起彼伏,聲震寰宇!
「你已經多年沒有離開屋子,怎麼有能力領兵作戰?」頻頭娑羅王漫不經心地逗著孔雀。
無憂親吻著恆河岸邊濕潤的土地,掬了一捧恆河水,灑到頭髮上。
「也許有聯繫,也許沒聯繫。」月餅顯得很疲憊,斜躺在床上,枕著被子,「恆河的神秘,是咱們永遠不會了解的。或許,那個攝影師和他死去的愛人,正是馬辛德和考兒再次輪迴轉世。」
頻頭娑羅王對師父所說的話深信不疑,但是有一件事情,仍然讓他夜不能寐。隨著無憂年齡越來越大,恐懼的感覺完全佔據了他的內心。每次看到無憂,他都會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寒意,久久地遙望遠方:那個等待的人什麼時候回來?
橫七豎八的屍體漂浮在恆河中,岸邊,無憂虔誠地跪地,低聲祈禱。
托缽僧侶食指探入缽中,在細沙上畫了個人臉:「阿難,你有所不知,這個小孩以麥面供養我,在我滅度后一百年,他將轉世于巴連邑統領一方,為轉輪王,姓孔雀,名阿育,以正法治化國家,還要廣布我的舍利,造八萬四千塔,安樂無量眾生,所以我笑。只是……」
「雖然你的臉被毀了容,可是你也要勇敢面對啊!一個男人,怎麼能這麼在意自己的相貌?」
頻頭娑羅王「哼」了一聲,快步走出花園,直奔產室。

十一

「哈哈!」無憂笑得滿臉通紅,「德拉,你聽到沒?」
「我不想活了啊!」無憂終於哭出了聲音,壓抑多年的委屈和憤懣在這一刻肆無忌憚地爆發。
無憂拔出彎刀,合上須摩圓睜的雙眼,撿起蘸滿鮮血的錦帛。讀著讀著,他忽然臉色一變,扔掉錦帛,急匆匆向他曾經居住的房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