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人平等，正如亨利王所夢想的。集權於一人，其它眾生皆平等。」
亞歷生長在封閉的小村落里從來沒想過貴族的生活，總以為他們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聽雷恩敘述，她方知他們也是凡人，自有煩惱與痛苦，甚至死。
喬斯曖昧地呻|吟了聲，「你可知道你跟他一樣固執？你們兩個都死命堅持自己是對的，是唯一可行的。」
「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他們了？」
她深吸口氣，「我愛你，」她輕聲說道，「我寧願先死也不要站在一旁看你被殺。如果你只身前往去攻擊喬特耳斯將是必死無疑。」
一時間她真以為他要打他，但他只是連連後退，目光炯然的瞪視她，「榮譽是我的一切。」他輕語道，然後轉身回營。她儘可能迅速穿好衣服，奔去追他。
「布蓮薇就有辦法讓男人為她做任何事。」雷恩聲調子板地說。
雷恩猛地撲向她，雙手環住她的喉嚨，把矮凳都撞飛了，「瑪麗是個天使。」他對著她臉吼叫，手勁也加重了。
「有點像雷恩擔心會丟了榮譽，是不？」
「你會勒死我的，」她嗆道，「那樣也喚不回瑪麗。」
「亨利！」他嗤之以鼻，「你把他說得好像神一樣。他是個貪婪的小人。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判我罪嗎？就是為了我的土地！他想剝奪貴族的權力集於他一身。當然你們只要他施點小惠，便希望他這麼做，但是一個壞王得勢會有什麼後果？權力分散在各貴族手中，起碼不屑之徒也只能控制一小部分地區。如果派尼爾是王呢？你會願意跟隨他那種人嗎？」
「我們要求你抓出那個賊。」帶頭的人說，「不管我們把東西藏在哪裡都被那個人偷靈。」
亞歷的勇氣回復後有意跨步向前，卻為雷恩攔阻。
「告訴我你的天使是什麼樣子。告訴我你兄弟的事，茱蒂絲長什麼模樣？布蓮薇呢？」
「亞歷——」
喬斯背靠著樹榦笑了，「錯了，我保持中立。我見識過這兩階層的生活，低層平民的窮困並不吸引我，而——上流階層的高貴亦然。當然其中也有中產階級。我想我應該會喜歡做個富有的絲綢商，養個大肚皮。」
「他殺了瑪麗。」
「亞歷。」喬斯輕聲呼喚。
她愛嬌地把臉埋在他頸間，「那時候我怎麼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哦，雷恩，你真的非常非常虛弱嗎？」
「他不是賊。」雷恩也不退讓。
亞歷知道最好還是閉嘴，因為這一回她是輸定的。背靠著他溫暖的胸膛，她極力不去思索未來，他們將不再平等的未來。營帳外的吼叫聲使得他們猝然分開。
幾個禮拜中，亞歷一直想阻止雷恩對羅吉爾。喬特耳斯宣戰。和蒙特格利堡的信件平均每個禮拜一次往返。亞歷不只一次感謝上蒼雷恩不識字，因為她每回在信末都會附一筆。她告訴蓋文，雷恩的憤怒日益增強，且在訓練場上苦逼自己，準備與喬特耳斯交戰。
「他根本沒有忘！」亞歷沖他大叫，「他記得家裡還有人。他若讓你去送死，你就會高興了嗎？他前不久才失去未出世的孩子，失去他唯一的妹妹，他弟弟的老婆失蹤了，現在他該鼓勵你為了愚蠢的復讎，白白送掉一條命嗎？」
她報以大笑，「尖叫，嗯？也許是我聲音大了點。」
「她逃了，你的兄弟們正在找她。」
他的二哥史蒂夫從蘇格蘭寫來一封信。那封信在亞歷眼中非常怪異，信中滿是仇恨英格蘭人，盡在訴苦年來收成不好。
他粗暴地抓住她的手，不斷親吻掌心，「我真沒用，人家殺了我妹妹，我卻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
「你們貴族竟空口說白話。什麼公平待遇！」後排有人啐道，「他明明偷了我們的東西，竟然可以不受懲罰。」
腦袋都快被搖掉了，想說話也難，半天後她才聽懂他的意思。喬斯是雷恩的責任，他向來負責到底，「羅莎蒙，羅莎蒙。」
「布蘭姬，你懷疑誰？有話就敞開來說，不要打啞謎，」
「你懂什麼愛？你根本不了解女人，甚至連親眼見到也不知人家是男是女。」
「你不明白——」他掙扎著說。
「他放棄好好的英格蘭姓氏，改姓蘇格蘭姓？」她大感荒謬。
「我們？」她嗤之以鼻，「什麼時候我又成了你那些錦衣玉食的淑女之流？我敢打賭，我使劍的本事跟你的茱蒂絲玩針線一樣好。」
她不及回答他便吻住她，此後她唯一有的只是他貼著她的感覺。他們言行一直未非常謹慎，他們根本做不到。雖然亞歷每天仍到訓練場訓練，但再也沒那麼認真。無論何時只要感覺雷恩在看她，她便使出渾身解數來誘惑他。反正她就是不擇手段在挑逗他。
「又要啊？雷恩，下次寫信給你哥哥時，我可不可以跟他要個真正的隨從？」
「咱們別吵了，」他抵著她的唇輕語，「有沒有可能愛一個女人，同時又恨她的腦袋？」
「我不喜歡這事。我不喜歡看到你受傷。跟在我旁邊，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他一把推開她，「他還巴不得貴族全死光。他樂得接收喬特耳斯和我的土地。」
窒人的死寂籠罩小河邊，「你在作媒？」他哇哇大叫，「你就為了個白痴念頭傷害了喬斯？」
「告訴我！」
「我跟你說拿酒來！」他對亞歷咆哮，「然後再拿紙筆。」雷恩口述給他哥哥的信中，充滿憤恨與復讎。他發誓要取得羅吉爾·喬特耳斯的性命，蓋文若是不幫忙，他就自己一個人去。
她忍不住還是紅了臉。雷恩逗趣地輕打一下她的屁股，然後將她舉上馬鞍。當他翻身上馬時，馬兒以跳舞抗議九*九*藏*書時，他報以大笑。
「他們和你我都是人。不同的是我們有家。知道那個沒有右手的女人嗎？她三歲時砍了她的右手，以便她行乞時能多討幾文。她十歲就出來賣淫。他們雖然是賊和殺人犯，然這也是他們唯會的生存之道。」
「學學誰是主人，女僕。」他咬著她的頸子咕噥道，「現在咱們得打道回府了。這是說，如果我的馬還肯載我的話。顯然它已愛上你，就像你愛它一樣。」
「好幾百名，」雷恩咬牙切齒道，「他無時無刻不被護衛包圍著。」
「我想告訴你，所有人皆不同，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如果你要雷恩了解你的想法，就得耐心點。跟他尖叫是沒有用的。」
「沒我喜歡的那麼久。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我了解你必須喬裝男孩的苦衷，但我會保密呀。」
「你跟雷恩同一個調調，」她指責道，「我還以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棒了會兒他才聽見，立即停止搖她，「告訴我！」他衝著她的臉吼叫。
「她已獻身教會，若無特別的原因絕不會做這種事。她究竟遭遇了什麼？」
亞歷笑了，知道他在引導話題，「你要跟我說什麼？」
男孩的裝扮更給予她無上的自由！有一回他們出外打獵，跑到離營很遠的地方，亞歷突然在馬鞍上掉頭面對雷恩，解開緊身褲上的三角巾。雷恩先是錯愕不已，但很快就對她創造力有了反應。幾秒之後他也擺脫束縛，拉她騎坐在他身上。
她決意要跟他冷戰，可是轉身卻發現她的三角巾不見了。接下來一個小時他們就在滿地落葉中翻找，她還得硬著頭皮忍受雷恩的爆笑。
亞歷咬住舌頭，阻止自己批評雷恩鍾愛的那幾個女人。上回她隨口說了兩句，便招來雷恩一頓譏笑。
「那感覺好像我已認識雷恩一輩子。來這裏的一路上，我一直想著我有多恨這些貴族，可是一見到雷恩——」她笑了，「我真的試過。」
「他們恨我。」雷恩推她進帳后，她無力地說，「他們為什麼要恨我？」
亞歷沒讓他說下去，掄拳搗向他肚子，就在他錯愕之際，一把抽出他身側的小刀，「省省吧，用不著跟我啰嗦你那笨蛋家族史，」她吼道，刀尖就抵著他肚子。「我自己會去跟喬斯解釋，至於你這個無聊又白痴的笨蛋，根奉不值得我浪費唇舌，你除了驟下結論外什麼都不會。」
但是最後笑的是亞歷。眼見她如此煽情的裝束，他的言詞很快就化為甜言蜜語。她，挾持從他身上學會的傲然之氣，逼著他跪地懇求恩寵。當然她沒想到她人站著，而他屈膝跪著時，他的嘴將位於何等高度。幾秒之內，情況卻換成了亞歷苦苦求饒了。
胯|下戰馬聞到他們做|愛的氣味，鼻翼翕噴著氣瘋狂起來。雷恩一邊掙扎著控制坐騎，一面又得緊抓亞歷的身子，弄得手忙腳亂。但是當高潮來臨時，他什麼都控制不住了。當他在亞歷體內爆發時，坐騎也人立起來，她不覺驚異地睜大眼睛。
「這樣一來，你非得躲藏起來不可了。你哥哥說亨利王有意拿你殺一儆百，炫耀他才是握權之人。」
帳內，雷恩悶不吭聲地替她里傷。
「雷恩，」她懇求著，將襯衫捧在胸前，「我不是那個意思——亨利王聽完你的解釋一定會幫助你的。他絕不會允許喬特耳斯挾持你的家人。」
「喬特耳斯不是君子，」她繼續道，「你不能以武士精神和他打交道。你必須和你兄弟會合。」她暗自祈禱他們別像雷恩一樣固執不通，「求求你，等冷靜一些以後再謀對策，不要莽撞行事。我們寫信給你兄弟，大家一起商量。」
「沒，沒有了——」
「它好像音樂，」她夢囈的低喃，「最好，最棒的音樂。」
雷恩覺得非常有意思，「你睹贏了，」他報以大笑，「過來給我個吻。我知道你是一流好手。」
「你那個目空一切的小表不能否認這個吧？」他舉著刀子給圍觀的人看，「我在他口袋裡找到這個。我早就懷疑他好久了，現在我們總算有了證據。」他把臉湊向亞歷，一股惡臭直逼向她，「現在你沒資格瞧不起我們了。」
亞歷靜心思考片刻，「喬斯，你為什麼認為我愛他？我知道他人長得俊，但你也一樣啊。為什麼我明知道不會有結果還要愛雷恩？我最多只敢希望做他們家的樂師，為他的——他的妻子和兒女服務。」
「我沒弄痛你吧？」摟抱著她嬌小的身驅，他輕聲耳語。
她的表情讓雷恩笑彎了腰，「不，我再也不幹了。」他咧嘴笑著，「想想看你大半輩子都窩在教堂里，現在卻在——」他聳聳肩，「——騎馬。」
數秒之後，他狼狽地爬起身，揉著被雷恩摔痛的身子，「回去工作！」雷恩命令。
「什麼？」她驚呼一聲，抽身離開他，「你要復讎。」
「天殺的！」他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拉她起身，「我信任你。我以為你是那階層的人中，難得的幾個有榮譽感的人，但你根本無異於他人——竟為了私心而拋卻榮譽。」
「這回又是什麼事？」雷恩咆哮道，「又是偷竊，還是有人挨了悶棍？」一群人正朝著他們的營帳過來，每個人都是怒氣沖沖的。
「別說了，」他用手按住她的唇，「羅莎蒙已替我治療。這點小傷不打緊的，別放在心上。去陪陪雷恩，跟他談談，千萬別亂髮脾氣。」
「什麼意思！你以為你出身高貴，就只有你有感情？前不久才有一個你們那階級的人，為了一時私慾切了我爹的喉嚨，燒了我的家，還指控我九_九_藏_書是賊，是女巫。現在你居然還問我懂不懂復讎。告訴你，今天我不能踏出這座森林一步，就是怕出去會丟了性命。」
雷恩的帳外站著他哥哥的信差，手裡拿著一封信。她很高興能見到他。也許家裡來的好消息，可以使雷恩忘卻他的憤怒。她匆匆上前接下那封信，看也不看一眼便徑自入帳。她笑咪|咪的展開信，下一刻她的肩卻垮了。
布蘭姬跨步向前，「那個人一定體型很瘦小，不然他無法那麼容易溜掉。」她意有所指地看著亞歷。
喬斯扛著五隻兔子在河邊和她聊了幾句，然後就匆匆歸營。近來他經常和羅莎蒙在一起。亞歷努力不去想鬧賊之事，認定人們不會相信布蘭姬的暗指。
雷恩別開臉，但她知道自己的話已收效。她真希望多了解一些貴族！榮譽，從榮譽處著手，不管幹什麼絕不能提錢，她警告自己。
「唱歌給我聽，我的小畫眉鳥，」他輕聲說著抬起她的身子，讓她緩緩包容著他。
日子在緊張中過了幾天，然後又發生了一起竊盜事件，人們再次狐疑地瞅著亞歷。亞歷心想布蘭姬這幾天一定忙壞了。有一回她剛盛了一碗熱粥，就有人搗她一肘子，燙傷了她的手。她不敢說那事是意外。另一回她聽見有兩個男人大聲談論，有人自以為比其它人都高貴。第四天她在訓練場內走動時，一把劍意外地割傷她的手臂。盡避雷恩質問，卻無人承認動過那把劍，當他命令他們多操練一小時，他們就怒目瞪視亞歷。
亞曆本想順從他，但回頭見他孤單的背影，她知道她無法坐視不管，「坐下！」她命令道，他轉身望向她眼眸中閃著一道憤怒的火焰，「坐下，我們談談。」
雷恩乖乖地任由她送他上床，當亞歷起身朝自己的床鋪行去時，他又抓住她的手臂，「陪我。」
「拋——我才沒做那種事。你自己呢？要我爬到你背上跨騎你！你就是這樣對待所有的男孩嗎？」
「蒙頓也有富有的商人，但他們一點都不快樂，總是在擔心會失去他們的錢。」
他們倆站在一起顯得十分突兀，雷恩的個子是亞歷的兩倍，而亞歷的嗓門是無人能及的。「榮譽，」她沖他大叫，「你根本不懂這個字的意義。喬斯是我的朋友。他和我並沒有差別。」她指明了誰跟她有差別。
「你真有嗜血狂，是不是？」雷恩問，「不是我倒霉，就是我的朋友。我非得教訓教訓你不可。」他伸手抓向她，但她已早一步閃開。
「你走吧。」他終於開了口，她未再多言，順從地出帳留下他獨處。
「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會說謊。」
試了兩次，他才終於扣住她的肩膀猛力搖晃，「你怎麼可以那麼做？」他喝問，「我信任你。你怎麼可以背叛我？」
「喔？」她竭力掩飾好奇，「什麼時候的事？我倒不知除了要替你幹活跑腿外，你還知道我是活的。」
要他開口說話著實不易，然一旦說開來，她便看見一個親密和諧的家庭。瑪麗是家中老么，四位兄長的寶貝。雷恩講述她寬大胸襟，最近還和布蓮薇冒生命危險解救一名僕役的孩子。他還說了茱蒂絲，說蓋文待她多不好，而她都為愛他而原諒了他。
亞歷狠狠咬一口他的肩膀，「你知道多久了？」
「他入贅麥克亞朗族，沿用了布蓮薇的姓氏。」
「咱們回去吧，雷恩一定有大把工作要給我們。記著，他現在不但需要人指引，也需要安慰。」
「那好呀。能忍受你的怪脾氣，她一定是個聖人，毫無疑問你兄弟們跟你一樣差勁。」
「這麼說我該接受恭維啰。」他已動手解她的緊身衣。
他的手指緊箝她的下巴，痛得她淚水盈眶，「告訴我！」他命令。
憤怒的人群也惡狠狠地瞪著雷恩身旁的男孩。
她只是點點頭。也許她真的是對這些人有敵意。也許他們值得她花點時間打交道。她實在對人認識無多，小世界中唯一有的就是音樂。她知道是布蘭姬在搞鬼，但過去數月她若善待大家，今天布蘭姬也無法作怪。是夜她借了雷恩的琵琶，坐在營火中開始彈唱。一個又一個地，人們全都起來走了。不知怎地，這反而使她更害怕。
「我只是害怕而已。我們不會一輩子待在森林的。」
「嘿，這是什麼表情？」他抬起她的下巴，「我這個人真那麼難相處嗎？」
「什麼事？」雷恩咆哮道，「是不是有人生病了？」
她在他身邊坐下，兩手環抱著他，頭枕在他手臂上，「上床休息吧，夜深了。明天我們寫封信給蓋文。也許他會有什麼辦法。」
亞歷驚懼地瞪大眼，躲在雷恩身後。
「亞歷！」他倏地抬首，「你多大年紀？」他臉上寫滿驚懼之色。
「是這個小表拿的，」那人大叫，「我們有證據了。」
「雷恩求求你。」她再次緊抱住他，「你不能一個人去，你兄弟還在找布蓮薇。外頭那些人怎麼辦？你忍心看他們自相殘殺嗎？」
「原來你把滾燙的蘋果汁倒在他手臂上，就只為了好玩。你跟艾麗絲·喬特耳斯一樣。那婊子就愛虐待人，受人虐待。我早知道你跟她一樣——」
四月里事情有了轉變。冬月里營中莽民都挺乖順，然隨著樹芽茁壯，春日氣氛瀰漫，他們開始動了粗。他們倒沒互相砍腦袋，而是偷偷摸摸地用棍棒敲擊他人。雷恩的工作量起碼增加了一百倍。他決心要維持營中秩序。
「我會儘力的。」她握住他的手，讓他拉她起身。
「幹嘛那麼費心？」亞歷啐道，「他們根本不值得你浪費時間。」
雷恩的爆笑聲震撼了她的身ｒｅａｄ.99ｃｓw.ｃoｍ子，他推開她將她往空中拋，「嘗到甜頭了，是不是？」
亞歷火了，「你們這群蠢貨憑什麼要求？」她吼道，「雷恩爵士什麼時候成了你們的保護官？你們早該上絞架。」
「我們自己會逮到那個賊。」其中一人說，「等被我們逮到后，非要好好教訓他不可。」
「噓，」喬斯安撫著，「他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從小就學習著如何做一個懦夫，遇事夾著尾巴逃，苟延殘喘地混日子。雷恩這種人並不多。他情願一死也不要苟活。」
「那傢伙年紀愈大，愈會杞人憂天。」雷恩說，「誰又能把這群酒囊飯袋訓練成上沙場作戰的精兵？」
亞歷在信尾擅自加了一段，懇求蓋文想法子勸勸雷恩，讓他打消獨自向喬特耳斯車隊挑戰的念頭。封信時，直猜蓋文對她的僭越會做何感想。
一時間，亞歷想著現在他已無高燒妨礙，一定會不滿意她平胸式的身體，「雷恩，」她按住他的手，「我看起來也像男孩。」
「你都沒抗議，它幹嘛要抗議？」
雷恩的目光好冷，她真覺得它貫穿了她的皮膚。
雷恩立即趕到亞歷身旁，將他拉到身後，「這是什麼意思？」
愣了半晌他方才會意，「你那兩條腿就快把我逼瘋了，現在居然說你像男孩？我盡了全力想把你塑造成男人，但失敗了。不過我倒使你成為女人了。」
「難道瑪麗就白死了嗎？」他也吼了起來，「你要我坐視不管？你們這些人難道就不懂什麼叫榮譽嗎？」
「茱蒂絲，」他那渴望的神情令亞歷一顆心扭曲了，「我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天工作像她那樣辛苦。」
雷恩抽出長劍指向他們，「全部都給我回去工作。我說過他不是賊。現在誰要為這個謊言送上一條命？」「我們會懲罰他的。」有人喊道，人群隨即開始散去。
「不要管我！」他咆哮著，卻還是坐下用雙手抱住腦袋。
到了河邊，雷恩轉向她，「我真該揍你一頓，」他暴烈地啐道，同時輕推她一把，使她跌在冰冷的地上，「喬斯哪點對不起你了？」他咬牙切齒地問，「是他說了什麼話得罪了你？還是你嫉妒他歌唱得比你好？」
她匆匆穿衣，她從未見過雷恩生這麼大的氣，「我說的不是整個英格蘭，」她安撫道，「我指的是我們，你若和家人聚在一起，至少對他們也多幾分幫助。」
「你二哥是蘇格蘭人嗎？」
「那是你的武士氣概在作祟，」她嗤之以鼻，才不相信他所講的。
「蓋文是在擔心會丟了他的土地，」雷恩嫌惡地說，「我哥哥最關心的是他的土地，榮譽倒是其次。他都已經忘了我們妹妹的死。」
「它八成抗議你太重了。」她沾沾自喜地說。
她未三思便躍起身，掄拳就打，「你——」她破口準備開罵卻被雷恩堵住。他一把抓住她撲過去的身子，將她緊緊壓向自己同時將她的唇拉過去。他饑渴地吻住她，一手置於她腦後，一手緊環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舉離了地。
「喔，雷恩，」她笑了起來，抬起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你心地如此善良，胸襟寬大無私，做人高貴。你似乎愛每一個人，而我卻誰也不愛。」
「喜歡我的音樂嗎？」她天真無邪的問，聲音卻低柔又誘惑。
「抽掉他身上的肉，看他還有多神氣。」
她看得出來他已猜到，只是仍抱一線希望，希望她告訴他猜錯了，然而她不能騙他，「——羅吉爾·喬特耳斯——強|暴了她。然後瑪麗便跳下塔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不要碰我！」她啐道，「你就是心存優越感，以為你比我們強，我們都是人渣，你因為我們關心錢，關心生計而輕視我們，但我們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我們一輩子做牛做馬，把大部分收入奉獻給你們這些大人，供你們吃好的穿好的，閑來無事玩榮譽與復讎。如果你必須為一餐憂心，我懷疑你還會記得這世界上有榮譽這兩個字。」
「你——妹妹瑪麗——死了。」她輕聲答道。
「我並不恨他們呀。」
「不行！」至少有五人異口同聲地喊了起來。
亞歷的抽氣聲就彷若音樂，沒多久她便抓住雷恩的韻律，在他游移的大手下燃燒、興奮。他的雙手只在觸及她的金獅腰帶時頓了頓，隨即又撫上了她的大腿。他舒懶地躺著享受她的動作，指尖同時吞食所有觸手可及的感官快樂，探索著，愛撫著，直至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一挺身，在亞歷的戰慄中死了一次。她抽搐著，癱在他身上。
他輕笑著壓下她的腦袋，「上帝已賜予你音樂的天賦，你還貪心什麼？我還真怕你還是個孩子。你看起來頂多不會超過十二歲。」
一把甩開亞歷，他躍起身仰首長嘯，吶喊聲充滿絕望，憤怒與恨，亞歷嚇得瑟縮在床腳邊。帳外，一切平靜得不自然，甚至連風也停了。他開始輕微戰慄，接著抖了起來，當他低下頭時她發覺使他痙攣的是單純的恨。她立即飛身撲過去緊緊抱住他。
「榮譽！」她大叫，「這跟榮譽有什麼關聯？你本來就不該利用御林軍。」
「我不怕死。」
頓了頓，他垂下手將她攬過去，也不管她身體扭曲的姿勢，雙臂繁擁住她。緩緩地，他搖著她，一面撫著她的發。
「別忘了我是個虛弱的男人，」他輕聲耳語，「在訓練場上待了一天已經——」
「我不知道這——」
「勾引？誰要勾引你們這種傲慢自大的男人？」她倏地打住，呆愣愣在看著雷恩炯然有神的眸子，「你知道，」她直抽氣，「你知道。」
「哦，雷恩！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就
read.99csw.com知道。身為貴族便利不少。現在你可以去覲見國王，懇求他的原諒，然後我們一起回你家去。我會唱歌給你聽，陪你玩，我們會過得好快樂好快樂。」
雷恩根本聽得莫名其妙，扣住她肩頭的手指又收緊了。她只是概略的解釋一下喬斯和康絲登的事，略去喬特耳斯之名。
「你弟弟長什麼樣子？」亞歷好奇的問。
許久以來，她第一次見到他臉上出現酒窩，「沒辦法灌輸他們這些人榮譽感，是不？只有我們能獨享這種觀感。」
「說話呀！」
雷恩一把推開她，開始穿衣服，「懇求亨利的原諒。我做錯什麼得要他原諒？你忘了我還有兩個家人被俘？你忘了我為什麼在這裏？還有這裏這些人怎麼辦？你要他們拋棄好不容易找到的新家？」
亞歷屏息讓他為她寬衣，當他眼神饑渴地打量她纖細的身軀時，她把一切擔憂全忘光了。開心地笑著，她開始攻擊他的衣服，凡是觸手可及的全被她剝了。雷恩將她放倒在地上，雙手墊在她背後任她為所欲為。他從未遇見過如此激|情熱愛過。
她高傲地瞅視他，「我二十了，如果你指望我還會長！」
「亞歷，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不能去找國王了吧？喬特耳斯是我的。我要他償命，否則此事永不算完。」
「雷恩。瑪麗已經死了好幾天。也許喬特耳斯已被判刑。也許他已經逃往法國。也許——」
「你去找他，他會公平跟你一對一決鬥嗎？還是你先得解決他的手下，才摸得著他的衣角？」
她興匆匆地爬到他的腿上，「真的嗎，雷恩？」她一本正經地問。自始她便過一天算一天，有時想到未來，想到雷恩和他的淑女妻子，而她卻隱於暗處，不禁黯然神傷。
亞歷被那人眼中的恨意嚇呆了，沒聽見雷恩的回答。反正他已安撫了眾人，他們喃喃抱怨著開始散去。
「我在想雷恩若是扛把鋤頭會是什麼樣子。他若擔心作物的生長，就不會有時間去謀殺那個喬特耳斯。如果喬特耳斯是趕牛的，他也不會有餘力去綁架雷恩的妹妹。」
「你倒說說看有誰例外。」
亞歷立即在他腳邊坐下，但未去碰他，「她長得什麼樣子？」她輕聲問道，「瑪麗是矮是胖？她是不是經常愛笑？她會不會對你們兄弟幾個大吼大叫罵人？你犯牛脾氣時，她會不會拿棍子敲你腦袋，還是她另有妙方？」
亞歷重重地坐下，「你為什麼一直都沒提醒過我？」
她永遠不可能拒絕這種要求。帶著笑，她溜進他的臂彎。一整夜裡她都睡睡醒醒，知道身旁的雷恩始終未闔過眼。第二天早上，他眼睛四周泛起黑暈，脾氣也暴躁易怒。
「那個人一定膽大包天，自以為有靠山。」布蘭姬繼續道。亞歷不自覺地靠向雷恩。
「一點點，但都是在適當的地方。喔，雷恩，我好怕你會永遠擺脫不掉高燒，」她倏地鑽出他的臂彎爬到他身上跨坐著。他愣了愣，然後雙手扶住她窄小的臀部。
「如果你去覲見國王——」她試探著說。
這時更多的入圍聚過來，誰都不肯移動，「他是賊，」有人固執地說，「打他。」
現在她又要失去雷恩了——雄赳赳氣昂昂，英俊又富有的雷恩。敗在什麼東西手下？一個皮包骨，一頭亂糟糟的短髮，男孩似平胸的小婊子。如果我穿上男人的衣服，布蘭姬想，絕不會有人錯認我是男孩。但那個亞歷毫無身材可言，一張臉長得像精靈。雷恩為什麼會看上她？她又不是什麼出身高貴的淑女，充其量不過跟布蘭姬同一階層。亞歷來以前，布蘭姬是雷恩的私人侍從，不過有一次——喔，多美妙的一夜！她分享了他的床。現在看樣子是不會再有第二次了——除非她能除掉亞歷。
「我不要他死。他不能死！我失去了所有的人——我媽媽，我爸爸。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但是我愛他。」
「用那種方式勾引男人就不是。」
「亞歷。」雷恩警告道，一手落在她肩上，用力之大她差點摔一跤，「你們有沒有把自己的東西藏好？有沒有小心看守。」他問帶頭那人。
雷恩不耐煩的抬手去撥她拿刀的那隻手，然多日的訓練使得亞歷身手敏捷不少，雷恩就這樣吃了自己的虧，導致手背被劃了道血口。不斷冒出的鮮血使他倆都呆了。
「還有沒有別的消息？」
「怎麼沒有！」他滿含敵意地瞥一眼亞歷，「我們有些人特意把東西埋起來。約翰把刀子藏在枕頭下，第二天早上卻不見了。」
她嫌惡地瞪視他，「那去啊！」她吼了起來，「去送死啊。他一定會拍手歡迎。一個接一個，他可以毀了你們家族，你還倒過來幫他。來，我來幫你穿甲胄。你得穿你最好的甲胄。我們把你贏來的武器全系在身上，威威風風地去跟喬特耳斯的軍隊挑戰。你還在發什麼呆？來呀，」她抓起甲胄的胸部，連聲催促著，「瑪麗在天堂往下看時，一定很高興看見她哥哥被碎屍萬斷，那樣她的靈魂便會得到安寧。」
亞歷悄悄入帳，看見雷恩坐在床邊，雙手抱著頭，「雷恩。」她輕喚，撫著他的頭髮。
亞歷抬眼望向他時，眼中噙著淚水。四目交鎖，他的眼神變硬了。
亞歷從未像現在這麼恐懼過，雖然帳外空氣冷冽，她卻仍冒著大汗。
「也許是你彎腰或對著我的臉拋大腿，或者其它諸如此類毫不男性化的動作。」
她曾在艾德默·喬特耳斯的城堡中，佔有一席之地，又有喬斯做她的愛人。而今喬斯幾乎不看她一眼，就算看了她也是輕蔑地扭曲著臉，眼中盛滿恨。一切都因為康絲登那噁心的婊子！康read.９９ｃｓｗ•ｃｏm絲登搶走了她的喬斯，剝奪了所有的樂趣。喬斯曾經愛笑愛唱歌，能同時帶三個女人上床且讓大家快樂，而今卻成了個禁慾的僧侶。最近他卻不時感興趣地打量那個有魔鬼印記的羅莎蒙。
「別指望我還會再讚美你。你已經有了太多的讚美。是誰訓練你的？」
「女人都愛邁爾斯，」這是雷恩唯一能說。這些日子來，他的幽默感不見了，連做|愛也帶了絲絕望。
「喔！喬斯，」她激動地抓住他雙臂。他畏縮，她立即鬆手，「抱歉，我弄痛了你的手臂。我——」
餅了好久她才平靜下來，獨自坐在河邊思索她到底是對是錯。
「就為了這個，你便要我去對國王屈膝？」他輕聲說道，「這就是你要的？你情願見我卑躬屈膝，背棄我的榮譽感？」
他報以大笑，「男孩只會對我的力量感興趣。冷嗎？」
但是有些事只有布蘭姬一個人知道，因為她把耳朵貼在帳壁上全偷聽到了。她知道亞歷因為某個男人一時慾望被指控為女巫，而且亞歷愛雷恩，夜裡帳中有做|愛的聲音。
她好想說自己卻又無法啟齒，「羅莎蒙，」她脫口而出，「她就是個善良的好心人。」
「但是沒有人見過那個賊？」雷恩問。
「謝天謝地！」他開心地說，「幾個月沒人住，我的房子大概都發霉了。」
「那是你的觀點，我們必須盡己所能。」
不疾不徐地做|愛后，雷恩由他的口袋中取出三角巾——當然它一直都藏在那裡。當她佯怒掄拳捶打他的胸膛時，他狠狠吻住她直到她喘不過氣來。
「誰知道我們為何而愛？」喬斯沈吟道，神情顯得遙不可及。
她被搖得七葷八素脫了力，「羅莎蒙愛上了喬斯，我想她也許可以取代康絲登，但他們從來不接觸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
「你自己知道我明白得很。」她轉身沖了出去。
他把她推到一邊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這引起了她的注意，「沒有人比我好。」她斷然說道。下巴也傲然抬向天。
樹叢後面站著一位似乎為眾人所遣忘的女人——布蘭姬。看見喬斯握亞歷的手，她一張臉變得扭曲了。過去幾天來，亞歷和雷恩的關係噯昧，很可能是情人。他們似乎以為躲在營帳內便能享有隱私，但他們的聲音大得連石牆都擋不住。營里的人都在打賭誰會贏得爭執，還說那小子有道理。當亞歷說她那階層的人忙著工作，無暇言及榮譽時，大家還為她歡呼。
「我可以坐下來分享你的思緒嗎？」喬斯問。
接下來兩天她都緊跟著雷恩。第二天晚上，她雖僅離雷恩數步之遙，有個男人卻一把揪住她，不由分說就搜她身。亞歷尚不及喊叫，那人便勝利地大叫，手中舉著一把亞歷從未見過的小刀。
「那我就是聖人了，」他一本正經地說，「嗯，我頭一個聖舉就是委託一位瘦天使，幫我清理我的甲胄。」
「她——」
「你想打消我的決心。為什麼？」
扒文在回信中寫著，布蓮薇已尋獲，她的寶寶將於八月里出世。他還寫著他們的么弟對瑪麗之死大為光火，不得不將其送往愛爾蘭親戚處，祈望他們的叔叔能規勸邁爾斯。他提到，結果現在光火的反而是他的叔叔，因為他監護的一個女孩愛上邁爾斯，發誓要跟隨他赴天涯海角。
下一刻她已撲進他懷中，熱淚恣意奔流著，「雷恩的妹妹，」她嗚咽著，「瑪麗死了，雷恩要一個人去找兇手報仇。」
「起來，懶骨頭。」在帳內把一堆金屬交給她后，他在她嘟了半天高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給你留戀。」他輕聲耳語，然後將她推出帳外。
「不，雷恩，不要！」她哀求著，「你不能去找喬特耳斯，亨利王會——」
「你有的是資格，現在別哭了，想想看有什麼辦法能阻止他去送死。他兄弟應該了解他的脾氣。你能不能說服雷恩寫封信給他哥哥，你偷偷在信末帶上一筆？」
他抬了頭，眼中噴著怒火，「瑪麗溫柔可愛，才不會兇巴巴的。」
「不！他沒有！」她別開臉，氣自己說溜了嘴。
她概略地將牧師和神父如何訓練她之事告訴他。
兩天後回信來了。信差由於連夜趕路，到時筋疲力竭地倒在亞歷身上。她顫抖著手拆開封漆。信中指稱亨利王對他們兩家族非常不滿，不但重金處罰羅吉爾。喬特 耳斯，而且還要這兩位貴族都滾出英格蘭。他更氣雷恩竟然藏匿在英格蘭，且聽雷恩計劃反叛。
亞歷驚懼地望向雷恩，「你不會做這種事吧？」
「她自殺的。」亞歷輕聲說道。
「因為你恨他們。雖然你沒明說，但他們感覺得到。他們認為你瞧不起他們。」
她蜷縮在他身上，身子只觸及他的，「不冷。」
「所以到了二十歲你還是處|女之身，而派尼爾——噓，」他止住她插嘴，「他是個懦夫，只要你在我身邊他絕對傷害不了你。」
「還不敢說一定是誰，但我心裏多少有個譜。」她得意洋洋地說，愛極了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面容一整，她帶著嶄新的決心回營區。
「這倒是實話。和女人詭詐善欺比起來，我是甘拜下風。」
「這樣熱情奔放的女人，怎麼會甘於偽裝男孩？」他咕噥著，雙手埋在她發問，親吻著她的太陽穴，「難怪你威脅著要把我逼瘋。」
他粗魯地把她的臉扭回去，「你並沒有把蓋文的信全念出來，瑪麗是怎麼死的？」
除了嘴角微泛白之外，雷恩臉上一無表情，「布蓮薇呢？」
「自從我怕你被殺開始，」她坦承道，「你怎麼打得過喬特耳斯？你的人都不在這裏。你有兵吧？喬特耳斯是否也有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