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伯爵聞言淡淡一笑，「蒙特格利確實會挑老婆，個個不但聰穎過人而且貌美如花。也許我該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是羅吉爾·喬特耳斯。」
雷恩沈思半晌，「他們並非全是不法之徒，如果你的生命也和他們一樣，也許你對是非善惡會另有一種定義。」
「聽起來挺有趣的嘛。」亞歷咕噥道，惹來雷恩的白眼。
「冷靜點，亞歷，」茱蒂絲柔聲道，將她攬入懷，「蓋文已經去警告邁爾斯了，他不會有事的。再說那兒還有布蓮薇和她的族人，即使喬特耳斯舉兵進攻，他也打不過麥克亞朗族。」
「幸好我及時趕到為自己辯護，」茱蒂絲站在門口笑道。她直接投入她丈夫懷中，毫不造作地親吻他，「一路平安吧？怎麼樣？」
「邁爾斯會找男人算帳，絕不會把氣出在一個女人身上。只有喬特耳斯才會幹那種卑鄙的事。」雷恩斷然說道，「我相信他帶她離開英格蘭一定另有原因。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你該不會是認為亞歷的腰帶就是那條吧？那它起碼有兩百年以上的歷史。」
茱蒂絲擁住亞歷，「蓋文，你先去指揮你的人，我來照顧亞歷。」她帶亞歷在窗邊坐下，握住其雙手，「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看我的眼神好奇怪。」雷恩說。
「這一切是不是有點令你害怕？」
「說到你老婆，」雷恩又想起他的憤怒，「我才進門，她就狠狠數落了我一頓。」
「怎麼樣？」雷恩不耐煩地追問。
「我沒有殺她！」他激動地叫道，「我——不！我不想討論這事，至於逍遙自在，哼，亨利王沒收了我接下來三年的租金。我的人大多已離開，因為我拿不出錢來付他們。我只剩下小小一幢房子，還得忍受一個惡毒的嫂嫂。我弟弟恨我而離家出走，現在連我可愛的妹妹，也被一個惡名昭彰的渾小子擄走。我沒受到懲罰嗎？你丈夫仍保有他的土地，由自己的管事負責管理，而我的卻由國王的人接管。你可知三年後會剩下什麼？你丈夫有他完整的家庭，甚至還有閑情談戀愛娶妻，而我什麼都沒有——一個哥哥被謀殺了，弟弟與我反目成仇，妹妹淪為階下囚。而你還說我沒有受到懲罰，說我逍遙自在？」他別開臉，視而不見地望著遠方。
「他永遠不會原諒你。」羅吉爾道。
「夫人，雷恩爵士回森林了。」
「羅吉爾，嗯？」雷恩咬牙切齒道，怒目瞪得她後退一步靠向羅吉爾，「你認識他多久了？」
「她沒死。雷恩，求求你讓我們現在就結束這場仇恨。發誓你會把伊麗莎白送回去給羅吉爾。」
「據說在場的人全都傻了眼，伊麗莎白就趁這當兒從床上抓了件衣服，和一把戰斧，不由分說就朝邁爾斯劈了過去。」
「羅吉爾的小弟，一個十足害羞的男孩，他愛上了瑪麗。布萊告訴羅吉爾他要娶瑪麗時，羅吉爾灌醉了自己爬上瑪麗的床。後來結果你也知道了。她的遺體就是布萊送回來給我們的。」
「史蒂夫呢？」
「蓋文，求求你，」茱蒂絲懇求道。
「拜託，」他柔聲道，「我無意傷害你，只是想和你談談。」他在石凳另一端坐下，離她足有一尺遠，低垂著頭，雙手緊緊交握，「走吧。我不會阻止你的。」
「你該不會是想亞歷——」
他沈思須臾，攬她入懷，「雷恩在森林里很安全。毫無疑問喬特耳斯會讓國王知道雷恩的威脅，那會使國王再度震怒。反正亞歷暫時會待在這裏，他們都不會有危險。現在倒是邁爾斯最教我擔心，我不以為他會傷害那女孩，只希望我能趕在喬特耳斯之前找到他。必要時給予他保護。」
「茱蒂絲，我現在沒工夫管情人口角。我必須趕快去警告邁爾斯，或者找到喬特耳斯阻止他召集軍隊追殺我弟弟。」
「艾德默。喬特耳斯，」她重複道。就是喬斯殺的那位伯爵。
亞歷點點頭。
「那是亞歷的金獅腰帶，我可是看不出它哪點像獅子。審判時有名警衛硬搶走她的寶貝，害我花了不少工夫才把它弄回來。」
到此時亞歷已差不多恢復正常。她近來對衣著都無選擇餘地，她要是有什麼概念的話，早就抗議雷恩的專橫。
「誰知道邁爾斯腦子裡想些什麼？我敢肯定說他不會傷害那女孩，但我怕他會挾持她懲罰喬特耳斯。」
「毫無疑問，第二天早上她就只會呻|吟。咱們的小老弟對女人最有辦法了。」
她沖他一笑，心情愉快得不想計較，聽完歌手獻藝，亞歷覺得他實在差勁，他們又在薑餅鋪停了停，雷恩買了一塊剛出爐的仕女給她。開心地吃著人形薑餅，兩眼忙不迭地東張西望，她沒注意到雷恩在義大利攤棚停下。
「在我的墳墓隔壁。」雷恩眯起眼。
「好得很，」他緊擁住她，「你數落我弟弟怎麼回事？希望你沒傷了他的心，要知道他比我強壯。」
「史蒂夫沒受傷吧？」
「你知道為什麼邁爾斯要留著這女孩嗎？我是指除了取悅他之外。我無法想象咱們的小老弟，會強迫女人做任何事，我也不敢想象有誰會拒絕他。我從沒見過他跟女人會有任何麻煩。」
「是的。這一切全是艾九-九-藏-書麗絲·喬特耳斯起的頭。」
雷恩一把將亞歷抓過去，一手護著她，一手持劍橫擋胸前，「那雜種沒傷害你吧？」雷恩咆哮道，「宰了他。」
「叫邁爾斯放了伊麗莎白。既然喬特耳斯要的只是他妹妹，那就把她還他。」
「下輩子！」她沒料到他竟會有此一問，「邁爾斯和她在一起，我絕不會做任何會帶給他危險的事。」
「這是蕾絲，夫人。」那婦人解釋，舉起一副衣領讓亞歷檢視。
「蓋文曾經愛過艾麗絲，」茱蒂絲悄聲說道，「但那女人不肯嫁他，反而逮著一個富有的伯爵，艾德默。喬特耳斯。」
扒文笑了，「你又做了什麼壞事啦？如果我記得沒錯，她向來最巴結你。」
「跟那個艾麗絲和羅吉爾的哥哥有關嗎？」
「毯子滾到邁爾斯腳邊，正好露出裹在裏面的伊麗莎白·喬特耳斯。她除了數尺金髮外，身上一|絲|不|掛。」
扒文思索片刻，「讓史蒂夫看看有沒有法子勸勸邁爾斯。布蓮薇向來心智穩健，也許能指揮得了他。」
「亞歷，有些過去發生的事你並不知道。」
「茱蒂絲夫人呢？我不相信有什麼事她會不知道的。她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伊麗莎白？」
「才不是那麼回事，」雷恩真的很困惑，「她是說什麼我沒替她買衣服。她也許以為我的馬鞍都用來裝衣服吧。」
雷恩笑著她聲音中的恐懼，一面替她扣茱蒂絲特意為她修改的紫色袍子，「放心，再過幾天所有鳥兒都會飛進屋來聽你唱歌。」
「是蓋文玩弄我嫂嫂起的頭。一個女人他還嫌不夠，還要想艾麗絲。」
面帶不信、敬畏與感激，他掉轉馬頭馳離蒙特格利產業。亞歷靜靜佇立半晌，想到要面對雷恩不覺心跳狂亂。他當然會生氣，但等她解釋完為何要幫敵人，他就會釋然。面色凝重地，她緩步回小樹林，卻不見雷恩的蹤影。
「獅子，」蓋文嘟嚷著，「這腰帶有點眼熟，跟我下樓到冬廊去。」
「沒說為什麼嗎？」
亞歷開始磨牙了，「我不知道伊麗莎白在哪裡。」
「你可以說話了。也可以唱歌了嗎？」
「幸好你阻止了他。現在我要你坐在這裏，我去找蓋文，他會跟雷恩講理的。」茱蒂絲在中庭找著她丈夫和二十名武士，緊張模樣彷佛準備開戰。「蓋文！你在幹什麼？」
「請容我自我介紹。在下是貝罕郡伯爵，你丈夫的家族和我家族乃熟識。我趕了老遠路來找蓋文，正巧看見這兒有市集，心想也許在這裡能遇見你們其中一位。」
「黑獅是個富可敵國的人，但他有一個兒子和八個女兒，他給每一個兒女都準備了豐富的妝奩，另外給他大女兒這條腰帶傳予其長女。」
亞歷都已經過他身邊了，又突然轉回去，「我丈夫若見到你一定會殺了你。」羅吉爾沒吭聲，亞歷蹙著眉告訴自己她是個傻瓜，又回原位坐下，「你為什麼要冒險來此？」
「你必須放了他，」她沈靜地說，「你不能冷血地殘殺他。來，羅吉爾。我送你到馬旁。」
亞歷壓根不知他在說什麼。羅吉爾的弟弟與瑪麗之死又有何干係？「我不知道遭爾斯和伊麗莎白在那裡，我近來一直不舒服，也許雷恩在我休息時有了邁爾斯的消息，但我什麼都不知道。」
幾秒之內蓋文便衝下樓，臉上儘是難以置信之色，茱蒂絲就緊跟在後。
「起碼沒像你那樣對待瑪麗小姐。」亞歷吼回去。
羅吉爾未發一言率先回市集取馬，雷恩和武士均未跟去。
「我不想跟你爭，亞歷知道你還打算回去嗎？」
「你也不一樣了。」她悄聲說道。
「她說我不該虐待我老婆帶她到這裏來。」
「因為國王的事？我們討論過，她同意你回來小住幾天應該不會有危險。有人若要認出你，再傳話到國王耳中，也得要那麼多天時間。」
「不錯，」她心不在焉地漫應道，「喔，雷恩，這有隻熊在耍把戲。」
亞歷偷偷深吸口氣，告訴自己此時絕不能膽怯，「你是一個人來的。你會攻擊一個懷孕的女人嗎？你又能帶我走多遠？伊麗莎白現在仍相信你是個好人，等你再俘虜另一名蒙特格利的人，她還會信任你嗎？」亞歷由他面容看出她的話已中要害，「你是怎麼跟她解釋瑪麗的死？」亞歷頓了頓，凝視他半晌，「你得趕快走了。」
「邁爾斯！」羅吉爾躍起身，「遭爾斯把我純潔無瑕的妹妹怎麼了？」他喝問道。
「規矩點。看看這個，你以前見過這個嗎？」
雷恩起身介紹她時，眾人皆歡呼以示歡迎。然後茱蒂絲順便問她是否想回房休息。她立即逮住機會先行告退，兩人一同回亞歷的房間。
這回他沒等她挑選，徑直點了件鑲貂皮的斗篷，另一件鑲亞洲豹皮領的。他並請皮貨南去找布商，為他剛才定的衣料配毛皮沿邊。
雷恩的身子由頸部以下均埋在熱水中，眼中仍冒著怒火，滿含敵意地望向正被撞開的房門，蓋文沖了進來。
「一天夜裡艾德默為一歌手所殺，兇手至今未被尋獲，」茱蒂絲繼續道，「我一直相信艾麗絲知道內情，但未全部說出。反正守寡后她決定那時可以嫁蓋文了，可ｈtｔps://ｒeａｄ.９９ｃｓｗ.ｃom是蓋文不肯把我休了改娶她。艾麗絲是個輸不起的女人，她綁架我並威脅要把一鍋油澆在我臉上。結果一場纏鬥下來，那鍋滾油卻毀了她的美貌。」
「我只能希望如此。蓋伊爵士跟他在一起，也許他能勸得動他。」
「現在還沒。也許稍後他會去。現在他得趕去警告邁爾斯。」
她抬首望見一雙黑眸，長相非常英俊的金髮男子。只是他左眼旁有道疤，眼下亦泛著黑暈，「我不知道，我丈夫——」
「我們不能，」武士緊繃著下顎，眼中卻流露出同情之色，「是雷恩爵士命令我們的。」
「唉，現在邁爾斯又擄走伊麗莎白。雷恩成了不法之徒，羅吉爾也失去了他的家人與財富，邁爾斯的生命亦有危險。這場恩怨仇恨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羅吉爾若殺了遭爾斯，又將是什麼局面？下一個犧牲者又會是誰？我們是否還有過安全日子的機會？我們下一代是否亦將在仇恨喬特耳斯的環境下成長？我的孩子是否繼續與羅吉爾的孩子爭鬥下去？」
羅吉爾陰冷的笑，「你真傻，竟跟我到這裏來。我現在就可以綁走你，拿你交換伊麗莎白。」
「把所有紫色調料子都給我們，」雷恩迅速說道，「還有那些綠色。你穿綠色應該很好看，亞歷。」他轉向商人，「每一匹料子都裁夠一件衣服的量，然後送到堡里去，管事會付錢給你。」他說完便拉著亞歷手臂走開。
「我呢？」亞歷囁嚅地問。
嫌惡地啐了聲，而雷恩壓根沒聽見，亞歷緩緩退出人群，讓他們自己去流口水。
當雷恩帶她人大廳上首桌時，亞歷費了好大勁才控制住自己不張大嘴巴。她在客棧見識的那一餐相形之下只是野餐，但眼前這些長桌上的餐餚卻足以餵飽一整村人。
「不，」蓋文窒聲應道，別開臉。他最恨人提醒他當初剛結婚時，他是怎麼對待茱蒂絲。
「我又能期望蒙特格利會做出什麼好事？」他忿忿地說，「你已根深柢固相信他們是神仙再世。」
「像他送回我妹妹那樣？面朝下丟在馬背上？」
「希望你說的對。也幸好雷恩在森林里安全無慮。」
「謝謝，」亞歷輕聲說道，茱蒂絲還未出門，她便已睡著了。
一名體型龐大的醉漢突然向他們倒過來，那位伯爵大人立即伸手護住亞歷，「我覺得有責任保護你不受這些莽民侵擾。請容許我帶你離開這裏。」
皺著眉頭，蓋文將腰帶拿到窗口，就亮仔細打量，「看起來非常古老。是不是？」
雷恩傻眼迎上前，執起她的手親吻，「我被迷倒了。」他誠摯地說。
「我知道。在那兒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他往哪個方向走的？」武士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吭聲。亞歷奇怪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森林？你是指不法之徒的營地？」
亞歷雙手捂住耳朵，「我不要聽這些。你走吧，雷恩隨時會來找我。」
「這是什麼？」蓋文過去由他那堆臟衣服中，掏出一條金色腰帶。
「你家也有這麼大？」
「什——？」她愕然了，「雷恩，拜託你講理點。他一個人只身前來，我不希望見他詖殺。他只是要找他妹妹。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他拾起地上的臟衣服拋向屋角，然後拿起床上銀線刺繡的黑色天鵝絨衣服。
「不！」亞歷用盡丹田之氣尖叫，成功地拉住所有的人。她立即奔到羅吉爾身前擋著，「他沒傷害我。他來只是想打聽他妹妹的下落。」
「我們去看就曉得了。」
「夫人，」她身旁有人喚道，「容我護送你出去。你這麼嬌小，我真擔心這些人會擠傷了你。」
一上馬鞍，亞歷便以破風之速前沖，武士們幾乎跟不上她。馬一停，她便跳下馬背直衝人屋內。她一間又一間房穿梭，卻不見人影，索性站穩了使出丹田之氣大叫，「蓋文！」
「好。」她喘息道，很高興能送禮物給茱蒂絲。
「蓋文去追雷恩了嗎？」她滿懷希望地問。
「無論如何偷竊都不是好事。」蓋文斷然說道。
「夫人不妨回去跟蓋文爵士談談。」另一名武士建議。
想到那畫面，亞歷便胃裡作嘔，幾乎想把羅吉爾交給他。但那只是給國王另一個沒收雷恩土地的借口。他若殺了一名伯爵，亨利王永遠不會原諒他。
「或是渴了？」
「愚蠢！」她啐道，「我只希望你們的戰爭能結束。雷恩就因為你，必須在森林里和一群罪犯同住。」
也許是她的口吻有異，他猝然抬首，「你認識她？你知道些什麼？」他雙手緊握成拳。
「我對蒙特格利家族的事向來特別感興趣。」他帶她離開嘈雜的市集，進入一小樹林，那兒有張石凳，「站了一個早上你一定累壞了，那孩子必定也是個沉重的負擔。」
「父親有沒有跟你說過這幅畫的故事？」雷恩搖搖頭，「這幅織錦畫是在愛德華一世時代織成的，畫中描繪的是該世紀最偉大的武士的婚宴情景，那人名叫黑獅。看著，他就坐在那匹馬上，旁邊那位可愛的女士是他太太。看看她的腰。」
「你那些不法之徒真那麼重要？」
「那女人的死已使我良心不安，且使我失去唯一的弟弟。我不打算也失去唯一ｒead•９9cｓｗ.ｃoｍ的妹妹。」
「你想保護我？」
亞歷又是哭又是急，連話也語無倫次了，「羅吉爾一直說些我聽不懂的話。艾麗絲是誰？他哥哥又是誰？他跟瑪麗的死又有什麼關係？雷恩好生氣，下令要殺羅吉爾，我不得不阻止他，我不得不呀！」
雷恩站起身，「我懷疑碰上跟女人有關的事，有誰能跟他說理。如果哪個女人過了十分鐘以上還沒愛上他，可謂破天荒頭一遭。也許邁爾斯視之為挑戰。」
「我不知道。寫信給他。雷恩很安全——也許氣瘋了，但生氣不會傷害到他。我得走了。照顧亞歷，別忘了喂我兒子。」
「是的，夫人。」
拭乾身子，雷恩跨出浴盆順便踹一腳堆在腳邊的臟衣服，「能暫時擺脫這些鬼玩意兒，實在是一大享受。」
「他確實如此。他求史蒂夫在戰場上殺了他，但史蒂夫不肯，於是他倍感侮辱，所以羅吉爾便挾持瑪麗和布蓮薇。若非因為布萊，我不以為他會傷害瑪麗。」
「好啊，」亞歷坐直身子，拂去淚水，「雷恩知道真相后一定會原諒我的。」
「大概吧。亞歷說這是她家由母親傳授給長女，一路傳下來的傳家之寶。」
「你會坐視茱蒂絲和你的親生子活活餓死嗎？如果他們幾天沒吃過東西，正巧有個人推了一車麵包經過，你會站在你的道德觀上，眼睜睜地看著他走掉嗎？」
「不，稍後羅吉爾在蘇格蘭，認識了亨利王許配給史蒂夫的新娘。布蓮薇不但富有而且才貌雙全，頗值得爭取。於是乎羅吉爾便宣稱她是他的人，跟史蒂夫打了起來。羅吉爾是個著名的武士，一個驕傲的男人，但史蒂夫擊敗了他。盛怒之下，他便由他背後攻擊史蒂夫。」
亞歷迅速將伊麗莎白如何幫助她，以及派尼爾對伊麗莎白的懲罰和盤托出。
「明天村裡有市集，我會叫雷恩帶你去。你會發現那裡很有意思，而且不必和一大堆新面孔打交道。你何不趁現在休息一下？蓋文和雷恩正在商量怎麼寫信給邁爾斯，我敢說他們一定會爭上好幾個鐘頭。」
「遭爾斯把喬特耳斯女孩帶到蘇格蘭去了，據說她是一路尖叫詛咒地被他硬拖走的。他那傢伙真該死！」他氣呼呼地直罵，「你們這幾個弟弟怎麼這麼麻煩？只有史蒂夫——」
「咱們的小老弟有什麼反應？」他腦海中擬想著那畫面，雷恩想笑又想呻|吟。
「當時邁爾斯帳內有四個人。派尼爾的手下獲准入內后，他們全拿劍指著他，他卻只站在帳門口把肩上的長條毯子拋在地上，然後用腳踢開。」
「我們要去追喬特耳斯。」
「我趕到邁爾斯的營地時人已經走光了，我就去找附近的商販打聽。他們說邁爾斯帶著人一個禮拜前便走了，有人聽見他們說要去蘇格蘭。」
亞歷就像個孩子般，嘴裏咬著薑餅，頻頻回首。那兒至少有三種不同色調的紫，四種不同質料的綠，料子更有絲、緞、天鵝絨以及織綿等，有些是亞歷從沒看過的。雷恩在熊耍把戲的地方停住，見亞歷根本沒心思欣賞，乾脆把她帶向賣毛皮的攤棚。
「快備馬！我這就去追他。」
「哼，你們幾個兄弟都像春天的花一般嬌弱，」茱蒂絲甜蜜地說，「我只是說他不該在她大著肚子時還拉著她勞頓奔波，而且煙熏得她身體虛弱，她又一直穿得比最低層的僕役還差。」
「你會去問清楚來告訴我嗎？」
「你最好閉上你的烏鴉嘴，」雷恩警告道，「我現在心情惡劣，只想拿劍戳人肚子。」
亞歷試著深吸口氣，「羅吉爾·喬特耳斯——」
「喏，」雷恩由緊身衣內掏出一袋金幣，「我要三副。亞歷，你來挑，我們送一副給茱蒂絲，另一副給布蓮薇。」
「我這麼做不是為你。雷恩若殺了你，亨利王永遠都不會原諒他。你去吧，記得蒙特格利曾有恩於你。我不希望遭爾斯或伊麗莎白受到傷害，我會儘力使她回到你身邊。」
「不行，夫人。我們有命令必須送你回蓋文爵士處。你不能跟雷恩爵士走。」
扒文容忍地看他一眼，「很久以前我看過這條腰帶的圖。」他指著織錦晝，「黑獅的妻子的名字也和獅子有關，所以獅王便送了條雌雄對獅腰帶給他的妻子，作為結婚禮物。」
「那你又怎麼知道他們去蘇格蘭了？」
「也許夫人餓了？」一名武士殷勤地詢問。
亞歷實在吃不了什麼，沒多一會兒后便靜坐一旁看著一道道菜送上來。大多數食物都是她沒見過的，於是新的名稱和口味又吸引她的注意。
「他受傷了嗎？」
「還有什麼壞消息？我看反正再壞也壞不過你臉上的表情。」
「宰了他，你又能得到什麼？」亞歷大叫，雖然傷了喉嚨，卻也使他楞住，「你們都不會適可而止，非要所有人全死光才甘心嗎？邁爾斯並沒有強擄伊麗莎白，她是被人送去給他的。他是無辜的。你該找派尼爾算帳才對。只是你已習慣於憎恨蒙特格利家族，凡有問題你就不問青紅皂白全怪他們。」
他聳聳肩，「我通常都穿黑的，那樣省事多了。只有邁爾斯最講究衣著。」
她未多考慮便挽住他伸出來的手臂。他有種似乎憂傷且仁慈的氣質，使她直覺
九_九_藏_書地信任他。
「我知道那廢物。」
「至多三、四天吧。我必須回營里去。」
雷恩用手輕輕撫弄那磨損了的金色腰帶，「這實在神奇得教人難以置信。可是有時候我會覺得好像認識亞歷不只幾個月而已。我以前交往的女人都比她漂亮，也都比她尊敬我，然而當我第一眼看到她——」他失笑了，「第一次見到她時我以為她是個男孩，心想我若有兒子一定會長得像亞歷。她有種……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和茱蒂絲也是這樣嗎？」
「沒有。但羅吉爾的聲譽卻毀於一旦，全英格蘭人都在嘲笑他，管由背後攻擊人的人叫『喬特耳斯』。」
「如果你再不注意，你的熊丈夫可要拿你耍把戲了。」她回過頭后，他繼續道，「我已經受夠了茱蒂絲的嘮叨。選你要的顏色，我讓他們送到堡里去。」
茱蒂絲本想再說什麼，但聽見亞歷走近立即轉身。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從未有人見過的亞歷，她身著一件低胸藍色天鵝絨長袍。頭上罩著綉有紫色花的銀色絲質頭紗。她紫羅蘭色眸子閃爍著光輝。
「他若傷了她，我就宰了他。」
她開心地笑著在房內直打轉，鍾形裙子就繞在她腳邊流轉，「可愛嗎？這是世上最漂亮的衣服。」
「伊麗莎白被送到這裏后，邁爾斯就有個手下摔斷了胳臂，他們拔營赴蘇格蘭時他沒跟著去。我趕巧在路上遇見那傢伙。」
「我知道瑪麗的死。雷恩得訊時我正跟他在一起。」
她沖他一笑，他眷戀地吻著她，「照顧自己啊。」她在他身後叫道。茱蒂絲一進屋看見亞歷孤伶伶地坐在窗前，笑容不覺消失了。
「喬特耳斯？那雷恩怎麼辦？他以為亞歷存心向著喬特耳斯。你必須去找雷恩解釋。亞歷那麼做是在保護他——不是喬特耳斯。」
雷恩小心翼翼的碰碰它，深怕它會散落。
「黑獅的兒子名為蒙特格利，我們家族就是起源於他。記不記得父親說過你長得像黑獅？我們幾個都長得瘦高，只有你一個是較矮較壯。」
「亞歷怎麼會有這條腰帶呢？」
扒文嗤之以鼻，「不管他有什麼理由，都是在招惹國王發怒。自從長子去世后，亨利王就變了一個人。」
「他都穿蘇格蘭的衣服，大部分身體都暴露在外面。」
這名字頓時令蓋文爆發了，「喬特耳斯！他傷害了你嗎？雷恩是不是追他去了？快召集我的人，」他對立於亞歷身旁的一名武士說，「全副武裝。」
「還不知道。我也許根本不會告訴她，自己偷偷溜走。否則她知道了一定會要跟我走。我要她留在這裏跟你和茱蒂絲在一起。我要她過她從沒過過的舒服日子。」
「才不呢，」雷恩笑著抓住她，「是你使它可愛。現在別再轉了，小心害我孩子暈了頭。準備好去逛市集了嗎？」
「誰是布萊？」
她睡得香甜又盡興，醒來時聲音大致已恢復一半，雖然不成調，但她已十分高興。
「派尼爾·韋登漢伯爵之子——」
「不是我的老婆，」他倏地打住，「你打算拿邁爾斯怎麼辦？你想他會帶她去找史蒂夫嗎？」
「羅吉爾說他家還有個惡毒的嫂嫂。他該不會是為了毀容之事故意傷害瑪麗吧？」
「歌手。」亞歷肯定答道，逗笑了雷恩。
「那些人是誰呀？」她悄悄問雷恩，和他們同時進餐的另有百餘人。
雷恩穿好衣服便跟隨他哥哥下樓。冬廊里一邊牆上懸挂著一張褪色了的古老織錦畫。由於它在那裡已掛了好多年，雷恩對它熟悉得幾乎已達視而不見的地步。
「幸好沒有，反正他很狼狽就是了，當那位小姐口出穢言詛咒他時，蓋伊爵士正巧也把所有人帶遠了，所以沒有人知道下文。」
「想看看你的對手如何？」他揶揄道。
市集就像小城市，一座包容來自世界各角落的人的城市。放眼可見牲畜攤，英格蘭的鉛錫攤，賣西班牙酒的攤棚，德國商品，義大利衣料，玩具店，比腕力賽，競技賽——反正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亞歷看見的是個女人，用數百枝木線軸在一胖胖的小枕上來回穿梭，「這是什麼呀？」成品看來像張白色的絲綢。
「在那之前還發生一些事——」
「他人呢？」她確信他必是到某一隱密處所，等著和她大吵一架。
亞歷直慶幸她不必說話，因為她不敢相信自己說得出話來。平常穿著劣質衣服，雷恩就已夠突出，而今換上一身銀色黑服更顯得令人望而生畏。他在此壯麗華屋中優遊自在，對周遭那麼多人向他鞠躬致意亦不以為意。
「我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消息的那人過了沒一小時就摔斷了手臂，被遣回邁爾斯他家。」
「別催她，雷恩，」茱蒂絲打岔，「我剛給她服過草藥和蜂蜜。但我想她若暫時讓喉嚨休息一下會複原得更快。晚餐準備好了。你們都不餓嗎？」
「也好，」她熱切地說，「咱們趕快回堡里去。蓋文會知道怎麼做。」
雷恩看了，卻看不出個所以然，而且被蓋文的家族史煩死了。他向來是個只關心今天和現在的人，幾世紀以前的陳年舊事只會令他腦袋爆炸。
「沒有，」他咧嘴笑了，「比起這裏來我的產業小多了。有錢的是茱蒂絲。她ｈtｔｐs://read.9９ｃｓｗ.ｃom嫁到我們家來時帶來大筆財富，她還得供養許多人。反正堡中大小事從買賣到數倉庫里的穀粒，她沒有不管的。」
雷恩怎忘得了兒時受到的嘲笑。不過他父親死時他年僅十二歲，許多事情他都已不復記憶。
「這又怎麼啦！」蓋文精疲力盡地問，跌進雷恩對面的椅中，「我手上有大把麻煩等著解決，你居然還有工夫嘔氣。是不是你老婆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啦？」
雷恩楞了半天才懂她的意思，「你是說你是否也得管理我的產業？我看不出有何不可。你會讀會寫，這點就起碼比我強。」這時他一位表親引起他的注意。
「你都是這樣挑選自己的衣服嗎？」她試探地問，「還是由賣的人替你決定？」
她感激地坐下，雙手扶抱著肚子，仰首望向他，「你在觀察我們。現在我丈夫已經不在附近，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就請直說。」
「你要我背叛我弟弟？他有告訴你瑪麗臨死前是什麼模樣？」他嘴唇扭曲著望向羅吉爾，「你喜歡聽她身體撞上石板地的聲音嗎？」
亞歷不耐煩地打斷他，「雷恩回森林去了，我必須去追他。他恨我。他不明白我為什麼那樣做，我必須解釋。」
「你想你可以在家待多久？」
「不！」亞歷大叫，旋即埋首雙掌中。淚水終於決堤而下。
「沒有。是你害死了瑪麗，為什麼你能逍遙自在，而我丈夫卻得躲藏？」
「我不知道伊麗莎白會有何遭遇。是蓋文去追邁爾斯的，但他很快又回來了。他回來時我沒跟他照過面。」
「我們從哪兒開始？」亞歷興緻勃勃地問，緊攀著雷恩的手臂，四周有六名蓋文的武士護駕。
「是你在喊我嗎？」蓋文敬畏地問，「雷恩說你嗓門很大，但——」
「你想亞歷這條腰帶有可能原本屬於黑獅的妻子嗎？」雷恩拿走他哥哥手中的腰帶，「她非常珍視它，從不讓它離開視線。我早算準他們會在審判時搶走它。她一直沒跟我提起，只有昨天晚上作夢時才提到。」
亞歷剛剛還在沾沾自喜，以為這人想利用她對丈夫的影響力，這會兒卻乍感恐懼莫名。慌亂之下，她的恐懼便形之於色，她作勢欲起身。
雷恩這才抬首以她的眼光打量那些人，「他們都是蓋文的家臣，其中有幾個是我的人，有些是史蒂夫的，反正他們都是蒙特格利的人，我想大概都是堂表親之類，詳細關係你就得去問蓋文了。另外還有些留客，則得問茱蒂絲。我敢打賭她認識每一個人。」
「夫人是否有興趣去看吟遊詩人演唱？或者特技表演？」
「我非去不可，」她懇求地望著武士，「難道你不明白我必須阻止雷恩殺喬特耳斯？他若殺了伯爵，國王會要他的腦袋。我必須去跟他解釋清楚。現在就帶我去追他！」
「我只想阻止我丈夫打架，免得他生我氣。」
「選？」她傻了眼，獃獃地望著眼前的財富。
亞歷往後靠向窗框，「雷恩怎麼會以為我背叛了他？喬特耳斯要求我打聽伊麗莎白的下落，我都拒絕了。我只想幫助雷恩，幫助全家人。現在我反而把事情越搞越亂。」
那些蕾絲衣領小心地放在木盒中，交由其中一名武士。接下來數小時是亞歷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眼見雷恩置身屬於他的環境，得到他應得的尊敬，對她便是喜悅。令她一驚則是，如此尊貴的人竟會陪最低賤的乞丐坐下來，聆聽其訴願。
「咱們現在就去寫信給雷恩，今晚就派信差出去。」
「你覺得這個怎麼樣？」雷恩舉起一匹紫羅蘭色絲料。
「你怎麼知道我結婚的事？」她問。
「你想我還能不能唱歌？」
「慢一點，別慌。」蓋文安撫道，「把事情從頭告訴我。」
「艾麗絲是誰？」亞歷輕聲問道。
「不找到伊麗莎白我不能走。」
「看看這條腰帶磨損的狀況，」蓋文高舉起亞歷的腰帶，「介面處用鐵線鏈住，原設計也幾乎走了樣，但由扣鞘處仍可看出那是對獅子。」
「所以羅吉爾便強擄瑪麗報復，他必然是把所有的羞辱全歸咎於蒙特格利家族。」
他們都未及行動，雷恩就帶著武士衝出樹叢，四根長劍立即指向羅吉爾·喬特耳斯的咽喉。
亞歷脫了衣服爬進溫暖的被窩后，茱蒂絲又對她搖了頭，「你不必怕我們。從現在起我們就是你的家人，無論你做什麼我們都全力支持你。我知道這一切——」她對這華麗的房間一揮手，「對你仍很陌生，但你很快就會習慣，我們也會儘力幫助你。」
圍觀的人群自動為這一行七人讓出道，進了內圈后只見場內有四名半裸的女子正隨奇異的音樂起舞，她們的半截肚子都露在外面，兩條腿也在透明薄紗裙內若隱若現。亞歷震驚不已，卻發現她丈夫與隨行武士都看得津津有味。她不禁感到諷刺，前不久前她還覺得雷恩完美得近乎天使！
「只要能找到我妹妹，我甘願冒一切危險。」
「我在細數我的幸福。」她別開臉，「那些人都在看什麼？」
「亞歷怎麼辦？雷恩以為她背叛了他？」
「你可知黑獅娶的是名普通女子？雖然地位不像亞歷那樣，但比起他來，蒙特格利家族便比獵場看守人還窮。」
「我聽說那裡有個不錯的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