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九章

第九章

「他們會幫我們紮營。」喬安妮調笑道,雙手各挽住一名男子的胳臂。
亞歷想撐起身子卻發現一身濕衣服異常沉重,雷恩又笑了起來,起身抱著她朝森林最黑暗的部分行去。
亞歷的手停了停,「可是武士不——」她聽雷恩吼過數百次,男子漢不用拳頭揍人,許多有榮譽感的人寧死也不肯動拳頭。
喬斯仰首大笑,「你太聰明了,她愈來愈可愛了,來,我們到營里去吧。不管雷恩會說什麼,他都會很高興見到你的。」
「他會准許你進入森林嗎?喔,亞歷,我不知道你是否應該這麼做,蒙特格利家的男人生起氣來,實在不可理喻。」
他咯咯直笑,終於翻身離開她,「你真漂亮,亞歷。」他色迷迷地打量她裹在濕衣服內的身軀。
「我有個辦法可以使你保持溫暖。」他開始吮吸她的頸項。
「亞歷,」史蒂夫突然轉向她,「你愛羅吉爾。喬特耳斯嗎?你是否情願離開雷恩去找他?」
「史蒂夫在蘇格蘭學了些怪花招,」雷恩道,「他說打架的方式不只一種。」
「你向來是這麼膽大的嗎?」
「什麼事那麼樂?」喬斯在她身後問道。
「你這是存心討打——我真懷疑是否有人教訓過你,教你音樂的那個牧師應該偶爾揍你幾下,起碼你也許還會學點謙遜。」
「還在生氣,是不?」喬安妮在她身後說道,「這些蒙特格利的男人脾氣真不小,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茱蒂絲小姐爬進地牢救蓋文老爺,任何女人只要心智正常,都會為蓋文老爺那樣的男人冒一切危險,邁爾斯亦然。不過我從來沒跟雷恩少爺睡過,他功夫不賴吧?」
「史蒂夫。」雷恩驚呼,目光瞬間轉柔了。
「誰要死了?」亞歷立即起身跟著往外走。
她的注意力突然轉向雷恩衝刺而來的打扮,他高踞雄壯的戰馬背上,全身甲胄由頭蓋到腳,各式武器亦掛滿一身,他翻下馬逼近布萊·喬特耳斯,那男孩卻不曾畏縮半點,雷恩只消給他一拳,就能讓他倒地不起。
史蒂夫點點頭,「雷恩是不會輕易認命的,這也是我帶布萊來的原因之一,他兩個很像。布萊也是被對他哥哥的恨,折磨得變了一個人,你怎麼樣?我弟弟的情緒低落有沒有嚇到你?」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神情柔了,旋即又換上寒霜覆蓋的面具,「你想誘惑我回你身邊?」他輕聲問道,「你也是利用這種武器對付喬特耳斯的嗎?」
表面上亞歷雖堅忍地擔下一切,然而每天早晨她的眼睛總是紅的,食慾也全失,蓋文由蘇格蘭歸來,乍見瘦成皮包骨卻挺個大肚子的亞歷,不覺大吃一驚。
「我說過啦,他堅持要跟你習武,國王可不會喜歡你訓練一個貴族去找另一個,我怎麼聽說你想率領這群非法之徒推翻國王?」
「我們也這麼希望。」亞歷頭頂上響起一個聲音。
「這是給你點小教訓,」他躺在水中,彷佛躺在羽毛上般愜意,「遇見你之前,我的生命是平靜安詳,而今居然連我的親哥哥也動手打我。」
「搞不好,雷恩若見不平,什麼事都敢做,他若相信他的兄弟有危險,誰也料不准他會採取什麼行動。」
史蒂夫來了二天後,喬安妮突然跑來找亞歷。
意外的是史蒂夫竟報以大笑。
「亞歷根本沒跟我提過。」
「你太過分了!」亞歷嗤之以鼻,扭頭就走。
「看來你沒被燒到嘛。」一男子目不轉睛地上下打量她。
「是的,完全變了一個人,一個大美人,現在告訴我,跟你來的那個貪婪的女僕是誰?」
雷恩揉著下顎,「史蒂夫建議我考慮,也許你救喬特耳斯一條狗命時,並沒有對我不忠。」雷恩轉向她,「我錯了嗎?我真的對你很壞嗎?你心裏還有一點點愛留給我嗎?」
也許她該聽聽人們的閑語,那樣她起碼還會有點心理準備,他左半邊臉腫脹得泛紫,下顎上瘀傷累累,眼睛也黑了一隻。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茱蒂絲就站在她身後,「你是要把上天賜給你的天賦用來幫助需要你的人,還是留下來取悅教堂裡衣冠楚楚的人?」
「我倒以為她是肚子餓了,」茱蒂絲說,她說的一點也沒錯,因為奶娘一來,凱瑟琳便安靜了。
「我知道的是不多。事實上,除了音樂外我知道的事不多,我至少敢承認自己有缺點,我曾錯待這些人,今天我則努力糾正自己的錯誤。而你,我高貴的貴族大人,不但錯待我而且連自己的女兒也不問一句。」
「你絕不會喜歡的。」
深吸口氣,亞歷轉身踱開,她期望他們會了解她已改變嗎?她抬首望向喬安妮,她正忙著指揮四名俊美的男子。
「你一介女子又知道什麼榮譽感?」他輕蔑道。
喬安妮只是點頭,眼皮幾乎已完全合上。
「我只是入森林而已,你可以代我照顧凱瑟琳一陣子嗎?她還太小,我無法帶她同行,而且森林里冷得很。」
她站起身,雙手握拳緊貼身側,「少自怨自艾,」她咬牙切齒道,「可憐的雷恩爵士竟降尊紆貴愛上個平民女子,當她儘力挽救他的命運時,他卻以為她踐踏了他的尊嚴,」她提高聲量,「你給我聽清楚了,雷恩·蒙特格利。這些人是否恨我並不重要,那都是我活該自找的,我也沒期望他們會對我五體投地,至少他們誠實,你卻自命不凡,誰的話都不肯聽,你情願相信自己的錯誤,自以為只有你有榮譽感。」
「營區在那裡。」她指出。
「我不需要也不要你來干預我的生活。」
史蒂夫頓了頓,手中捧著雷恩的頭盔,「我不容許你說這種話,」他沈靜地說,「不要使我們吵架。我帶一個喬特耳斯到你營里來,你是否就打算連我也不認了?」
「我們根本是半斤八兩,你也好不到那裡去。」她定定地凝視著他,「如果你在做傻事,我是否應該坐在一旁冷眼旁觀,連說話也不能大聲一點?」
「我有什麼用嘛?」亞歷自怨自艾著。
亞歷根本懶得搭理,茱蒂絲說她這個女僕不但會把她打扮得令雷恩無法不注意,而且對打探消息最有一手。茱蒂絲也警告過她,喬安妮往往會因參与過度而忘我,必須不時提醒其職。
她的聲音變大了,「他根本不聽我解釋,我寫信給他,他全原封不動退回,他連蓋文的話也不聽。」
「進去休息吧,」亞歷厲聲道,「等你醒了,我們再討論你的行為。」
「派尼爾·韋登漢就是這麼告訴亨利王的。你沒聽說?我還以為亞歷是來警告你這事的,現在亨利王耳里聽到的儘是不利於蒙特格利的謊言。」
「我生了個女兒,她有雷恩的酒窩和我的眼睛,她甜蜜可人,各方面都完美無瑕。他還好嗎?」
喬安妮不耐煩了,「怎麼可能,雷恩少爺和史蒂夫少爺到森林裏面去了,一名警衛回來報告說那裡傳來很大的聲音,大家都準備趕過去看。」
有個人突然從那棵大樹上躍下,其英俊容貌令喬安妮看傻了眼。
「我現在誰也不恨了,」他站起身,「想不想見見羅莎蒙https://read.99csw.com?如果你想幫助這些人她能告訴你如何開始。」
「想哭嗎?」喬安妮附在她身旁低語,「那倒稱他們心如他們意了。來吧,看看我找到什麼。」
「總有人來管呀,」史蒂夫嗤以之鼻,「她的心就寫在眼中,你就不能原諒她嗎?她不懂我們的方式,女人對榮譽感有另一種看法,聽說你還沒有見過你女兒。嘿,她長得可真像你。」
喬安妮疲累地站起身,拖著腳步踱向營帳。
「可是茱蒂絲說布萊愛瑪麗,她的遺體還是他親自送回的。」
亞歷還不及喘氣,雷恩便跌坐在一截樹樁上,將她按在膝上,一把撩起她的裙子罩住頭,揚手就用力給了她屁股一掌。
「碰都沒碰他一下!」蓋文嗤之以鼻,「他脫逃后我們便趕去蘇格蘭,但沒見到他的人影,我猜他是去找亨利王了。」
史蒂夫清清喉嚨,「我們偶爾……呃……還會有點小爭執,不過她大致被馴服了。」
亞歷對他嫣然一笑,逗得史蒂夫大笑不已,「如果你繼續這樣看我,我的布蓮薇可會挖了你的心放在盤子上。你真能像茱蒂絲說的那樣唱歌嗎?」
她揮手輕觸他的面頰,「我永遠愛你,有時我覺得自己生來就是愛你的。」
「說到女性殺手,」她揶揄地上下打量他,「我本想穿適合森林的衣服,但茱蒂絲堅持要我盛裝打扮,讓雷恩無從忽視我,你覺得我真的變了嗎?」
「他認為我背叛了他。」
她對他甜甜一笑,「喲,這種歡迎方式真別緻啊,我為喬安妮向你道歉,你得原諒我不懂得如何管束下人。我們並非都是出身高貴,是不,至於我來的原因,我是回來還債的。」
「你被判為女巫又不是因為我,」他說,「早在認識我之前,你就跟派尼爾結下了梁了。」
「麥克亞朗,」他笑著糾正她,「我入贅麥克亞朗,所以改姓她的姓。現在,可以賞我一吻嗎?還是你情願繼續跟我弟弟斗?」
亞歷擠進他倆之間,「怎麼,你想對孩子開戰?」她扯直脖子對他大叫,「你就不能聽他嗎?是不是你腦筋鈍得無法給這孩子一個機會?」
「喔,我是呀,你真的是雷恩的老婆?」
「我早料到,該死的雷恩和他的榮譽感,他若肯聽就會知道我沒背叛他。我總不能讓他殺了喬特耳斯鑄下大錯吧,所以我只有擾亂他的注意力,唉,要不是那個『小弟』是個惡名昭彰的女性殺手,這場風波也不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地步。蒙特格利的兄弟向來團結,若其中一個有危險,其它幾個絕不會坐視不管,我真怕他們會捅下了大樓子。」
他們合力讓營中人遠離史蒂夫和雷恩「私下討論」之處,雖然做起來不容易,但他們還是做到了。
「跟著走呀,」史蒂夫大笑,「他可以幫我卸下裝備,還有你,亞歷,一起來嗎?」
「如果有人邀請我的話。」她直勾勾望著雷恩。
「他們現在只是坐在那裡。」一名剛換班回來的守衛道。
「邁爾斯這回會聽從蓋文的——我希望,」茱蒂絲說,「羅吉爾會討回他妹妹,一切亦將歸於太平。」
在史蒂夫講述那冗長又有些荒誕的故事時,亞歷偷偷打量雷恩。過了一會兒,她開始了解史蒂夫的用意,史蒂夫曾經對他妻子存有成見,而這份不信任的結果使他差點失去了她。
「我不得不這麼做。」她站起,緊緊抱著她的寶貝,「我得去做準備了,我需要帶個營帳去,雷恩十之八九不會願意和我分享他的營帳。」
「我必須做正確的事,如果你昏了頭要毀滅自己,我總不能坐視不管呀。」
喬安妮指揮著他們迅速紮好營,卸下帶來的行囊並且起了暖烘烘的營火,雖然雷恩始終未曾再露過面,然是夜裡亞歷卻睡得異常香甜,畢竟他們現在距離僅咫尺之遙。
「誰,該不會是雷恩和布萊吧?」
這回茱蒂絲搖撼了她,「聽我說,你得為孩子想想,也許你無法喂她,但你還能為她做別的事呀,如果孩子仍不夠你忙,那我可以找事情讓你做。」
十一月里,亞歷產下一名健康的胖女娃,她才剛落地便會笑,露出和她父親一般迷人的酒窩,「凱瑟琳。」亞歷于沉沉睡去時輕聲說道。
這番話似乎暫時制住眾人。
「毫無疑問他會展開雙臂歡迎我,」她扮個鬼臉,「其實我回來的原因有很多,我虧欠這裏的人太多,他們——有多少人因為救我而喪生?」
喬安妮聞言大笑:「男人『說』什麼又有何關係?他們只懂得互相殘殺,給他把劍,他就樂了,女人得設法教教他們,生命中除了戰爭外還有別的事物存在。」
「亨利王不會真的火燒森林,」茱蒂絲就事論事,「現今存在的森林已經有限了,雷恩不會真率領那群烏合之眾去推翻國王吧?」
他們都極欲更進一步接近彼此,亞歷抬腿圈在他腰間,舌尖交纏、扭轉,他們都已無法自己,但突然接近的馬蹄聲喚醒了雷恩的危險意識。他不情不願地將自己由慾望的漩渦中拉回,憤然粗暴地推開亞歷。
「你見過她了,」亞歷躍起身,「什麼時候,她還健康吧?有沒有長大一點?」
「把感情投入實在痛苦,」她告訴茱蒂絲,「我有個可愛的學生昨天跌下城牆,後來在我懷中斷了氣,我不要愛人,音樂就安全多了。」
「不是嗎?」
亞歷傲然揚起下巴,「我要感激你們大家,在我需要幫忙時,前來搭救,我相信自己不值得你們厚待,但還是感謝你們。」
「原諒我!」亞歷大叫,旋即發覺她是在逗她,「我會讓他後悔指控我背叛他。對了,我還需要帶些藥物去,我欠營里那些人一份情,他們曾經幫助過我,而我從未幫助過他們,我想趁這次機會好好補償他們。」
「他會回心轉意的,」史蒂夫信心十足地說,對淚眼汪汪的亞歷一笑。
雷恩拒絕轉開話題,「你幹嘛帶喬特耳斯來?」
「雷恩,」她輕呼,他抬首瞥她一眼,又扭頭踱到遠處在岸邊跪下,她霎時忘了彼此的爭執,衝過去跪在他身旁,「讓我看看。」
「喔,我才懶得理他呢!」亞歷那股熱切的勁兒逗得史蒂夫大笑半天,然後才將她攬入懷中,他的吻可一點也不兄弟,「你能幫我說說他嗎?」她耳語道,「他對喬特耳的恨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史蒂夫表情嚴肅起來,「他這樣多久了?」
「這表示你信任我?」他聲音中出現了笑意,「告訴我,老三,最煩惱你的是你老婆跟喬特耳斯說話,還是她有膽跟任何英俊男子說話?」
扒文立即派信差前往蘇格蘭,懇求史蒂夫無論如何要逼邁爾斯遵從聖旨,然而回信末到,坊間便傳說派尼爾被刺身亡,並暗地指稱蒙特格利家族必須負責,國王聞言更是勃然大怒,在長串罪狀中更加上一筆。
「他要我們擁有數世紀的東西,」蓋文說,「前幾任都試過,也都失敗了,這一個也不會例外。」他取下牆上的令牌,「史蒂夫若無法說服邁九*九*藏*書爾斯,我能。」
「那他才樂呢。他跟我說了那麼多噁心話,我才不要讓他贏得那麼容易。」
喬安妮咯咯直笑,「他這就是不他很在乎——你想他怎麼樣——道歉?」想到這兒喬安妮幾乎笑岔了氣,「上帝使女人堅強,就是為了容忍男人的懦弱,你說過去你錯待了這些人,現在你要彌補那錯誤,可是,你以為男人會有那麼堅強嗎?」
「她倒情願你是個喬特耳斯。」
「現在她可對你好得很了,是不?」雷恩微挑著眉。
「他是喬特耳斯的人,」雷恩的目光又變硬了。
「我聽說她的事了。」他窒聲道。
「也許是因為他姓喬特耳斯吧。光是這個姓就足以使他火冒三丈。」
亞歷一走,雷恩便轉向他哥哥:「你來幹什麼?不可能只是想干預我跟我老婆的爭執。」
亞歷尚不及回話,雷恩的第二掌又落了下來。
「毫無疑問,你就獃獃地站在那裡任他打你,也不肯打回去,是不是?」
「你是個好演員。我曾相信你——誠實無欺,但我還是學到教訓。只希望他們別像我一樣,糊里胡塗陷下去。」
「一看到你,也許他就會原諒你。」茱蒂絲目光狡黠地閃爍著。
他的巨掌再次落下,「我不喜歡有人違抗我的命令,尤其是當著我手下的面前,聽清楚沒有?」他再補上一掌強調他的話。
「布蘭姬!」亞歷倏然坐直身子,片片疑惑終於拼出了雛形,「康絲登的死就是布蘭姬害的,不然憑她怎會知道艾德默·喬特耳斯的事,你一定恨她入骨。」
再用力賞她一巴掌后,他把她推下大腿,臀部觸及地面時她差點沒掉眼淚,她眼中淚水瀰漫,模糊得什麼都看不清。
棒了好半天雷恩才開口,「他的拳頭。」
「她想找爸爸,」亞歷凄涼的口吻令茱蒂絲直想搖撼她。
「得到你要的證明了嗎?」他沈靜地問,聲音冷硬若鋼,「你以為包紮幾個傷口,人們就會對你感激得五體投地,他們這些人可比我有判斷力。」

這話引來眾人鬨堂爆笑,搖頭的搖頭,擊背的擊背,人群各自散開回去幹活,丟下亞歷孤伶伶一人于原地。

「快點來,」喬斯對亞歷道,「也許你能阻止一場血腥死亡。」
「不笑、生氣、怒目瞪視每一個人,這不像雷恩了。」
茱蒂絲沉默半晌,「我曾帶領蓋文的人反抗俘虜他的人。」
而雷恩依然音訊全無。
「雷恩指控我是叛徒,」亞歷固執地說。
「我真不知道是我哥哥還是你,最使我沒男子氣慨。」他的口氣像個小孩子,充滿自憐之情,令亞歷差點失笑。
他欲言又止,轉身徑自踱開。
亞歷無聲呻|吟起來,雷恩曾說茱蒂絲每日工作量是常人的兩倍,依她看倒是三倍,她迅速將凱瑟琳交給女僕,尾隨她的嫂子快步離去。
每日下午她都在醫院中忙碌,一回有名男子的腿被酒桶砸碎骨頭,不得不切除,亞歷便用雙手捧著他的頭,利用所受訓練將全副感情融入歌聲中,為他催眠麻醉,事後她獨自哭了好幾個鐘頭。
每天夜裡回帳時,她都因一天的噪音和惡臭頭痛欲裂,工作使她噁心欲嘔卻又得咬牙撐住,健康的人對她視若無睹,雷恩更是鮮少露面,但是她還得撐下去。
「你知道嗎?自從他由堡中回來后,就沒跟別的女人睡過。」
雷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瞧著她,「哭夠了就回帳里去,」他硬幫幫地命令道,「我要跟你做|愛,整得你忘了自己是誰。」說完他便大步離去。
「這還用問,我當然是來見見我的新弟媳呀。」
史蒂夫捏捏她的肩,「蓋文到今天還把他和邁爾斯當孩子看待,雷恩和蓋文在同一間屋裡待上兩分鐘而不吵嘴,那才叫奇迹。跟著我,我看看有沒有辦法說動他。」
「哈啰。」亞歷對著一棵樹招呼道。
「鬼你的早安!」他咆哮道,「你帶來的那個小婊子,把我四名手下累死了,今早一點都派不上用場,甚至連劍都舉不起來。我不知道你來幹什麼,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史蒂夫正要開口又被揮手制止,亞歷和喬安妮分別端了些食物進帳,史蒂夫實在不想告訴雷恩,其實他跟女人的麻煩足堪與邁爾斯匹敵,亞歷一發覺喬安妮又要在史蒂夫面前賣弄風騷,立即遣她出帳,這一餐乃亞歷回森林後頭一次與雷恩共餐,整個氣氛僵滯,大部分都是史蒂夫在說話,講些蘇格蘭的故事娛樂他們。
史蒂夫聳聳肩,「還記得每回布蓮薇跟我吵架,總會被她狠心地踢好幾下。」
「你活該討打!」她啐道,「誰教你這個豬腦袋非得人動粗,才肯聽人說話,快讓我起來弄乾身子,否則我要冷死了。」
「沒錯,正是我,」奇裝異服的男子應道,他個子高挑瘦削,有一頭暗金色發,面貌十分英俊,「我特地送這孩子來找你,他堅持要陪你放逐,跟隨你習武。」
她溫柔地捧住他的臉,目光搜索著他的,「我第一眼看見你便愛上你了,雖然那時我決心要恨你,卻仍忍不住受你吸引,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對你的感情。你可明白我永遠是支持你的?逛市集那天你若殺了羅吉爾,你勢必會問吊,我假裝和喬斯相好,也是為了不讓你離開安全的森林,我還能怎麼做才能證明我的忠誠和愛呢?」
布萊儘可能挺直身子,「我沒有哥哥,」他的嗓音意外地男性化,「我是來加入雷恩爵士,一同為他妹妹之死復讎。」
她抬眼望向亞歷,眼神卻快樂異常,「他們的精力都特別旺盛,」看她那有氣無力卻又樂歪了的樣子,亞歷差點沒爆笑出聲。
亞歷微微綻出笑容,繼而眉開眼笑。
詎料,雷恩也沒理蓋文信中有關亞歷的事。
她抬頭卻沒看見什麼,「是呀!你不是雷恩的警衛。」
「你不許去!」亞歷說著衝出營帳,「喬斯,」她看也不看就先喊,「快去阻止他們。把雷恩帶到隱密的地方,至於你,」她轉向喬安妮,「去幫忙把人留在營里,隨便用什麼手段,但絕不能下流。」她回頭叫道,腳步不停地往前沖。
「你,」她強自鎮定,擠出笑容,「也許我多少虧欠你一些,但我虧欠這些人的更多。」
「從頭到尾告訴我,」她半是命令地說,「史蒂夫用哪種棍子把你臉打成這個樣子?」
「我處處為你著想,你還威脅我?我把你從羅吉爾·喬特耳斯手中救下來。因為審判官覬覦你的土地,我差點被活活燒死。為了讓你安全地留在森林里,我和喬斯出去流浪。」
「你是史蒂夫·蒙特格利,」亞歷好奇地說,他確實有點像蓋文,只是打扮怪異,連說起來也奇聲怪調的。
「他怎麼辦?」雷恩指向布萊。
「你什麼都不欠我。」
茱蒂絲安撫地摟著她,兩人促膝長談一番,第二天早上亞歷又回學校去,稍後失去一條腿的那個男人前來找亞歷,淚眼滂沱地感激她的幫助。
喬安妮錯愕地看著她,「那棵樹會回答你?」當亞歷斜睨她一眼后,她才加了https://read.99csw.com句,「夫人。」
「老天吶,」亞歷驚呼,「我還指望你能多少化解一些仇恨。」
亞歷含著眼淚,默不吭聲地直點頭。
他抽身離開她,「也許我無法接受的是你的表現方式,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呢?為什麼非得每次都跟我作對不可?」
「布萊·喬特耳斯剛才要求入營,雷恩正在穿甲胄,準備全副武裝出去會他。」
「蓋文再怎麼生氣,你會因此而不做你必須做的事嗎?蓋文若有危險,你是否會猶豫該不該儘力救他?」
「你們沒傷害他吧?」茱蒂絲問。
「那伊麗莎白呢?」
亞歷立於原地,看著雷恩轉身背向她朝訓練場而去。
雷恩咆哮起來,「哪個騙子跟你說這種話的?」
她一動不動地立於河畔,正慶幸能享有片刻寧靜之際,忽聞腳步傳來,她轉身就看見雷恩有氣無力地朝她走來。
她發覺蓋文的家臣和僕役友善對待她,只是因為她和雷恩的關係,而她立意要學習著付出自己。
「擾亂他的注意力?」喬斯笑了,「我想你會成功的。你可知自己的模樣有多逗人?你這件紫羅蘭色衣服,把你的眸子襯托得熠熠生輝。」
她沒有機會繼續下文,因為他的雙手已沒入她發間將她的頭往後拉,嘴唇重重的攫住她,亞歷只覺得自己隨時會爆裂成千萬碎片,她把全部體重全交給雷恩承擔,由於他的姿勢小穩以致往後倒去。他索性拉著亞歷倒下,四唇膠著著翻滾,最後滾進寒冷的河水中,而亞腔被壓在下面。
亞歷問的都是有關於營中人的問題,和他們同住數月,這些問題是她早該知道卻又一無所知的,她真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茱蒂絲的兒子已有半歲,而亞歷的女兒也兩個月大了,眾人皆儘力維持歡樂氣氛,誰也不提一家人中尚少了哪幾位。
「你該死!」她厲聲啐道,「偉大的雷恩爵士,森林之王,莽民之首,居然連自己女兒的事也是用聽來的。」她又倏然降低音量,不慍不火地說,「我來是為了贏回你,而今卻不再確定是否要你了。離我遠一點,抱著你那冰冷的榮譽感上床去。」
「那他為什麼不表現出來!他幹嘛還要對我齜牙咧嘴,兇巴巴?每次我跟羅莎蒙在一起時,一抬頭就會看見他冷冷地看著我,我真覺得好像被潑了一頭冷水。」
日落時亞歷藉去河邊提水的機會,躲開營中人的竊竊私語,他們全部都聚集在營火邊,聆聽警衛的描述。
一月里,事情似乎都集中發生。羅吉爾·喬特耳斯真的去找亨利王了——但不是只身前往,不知是巧合還是頂謀,派尼爾亦同時出現。
喬安妮大聲咳嗽,「也許這位紳士希望紅的地方不是他的嘴巴子。」
「我試過!」雷恩委屈地大叫,牽動了他嘴巴腫痛的肌肉,「可是他像女人一樣跳來跳。」
她為堡中孩早設立學堂,教導他們讀書。她經常會萌生罷手之意,但她還是咬牙撐下去,時而由孩子新學會一個字而獲得喜悅的回報。
「你什麼時候又在乎了?」他眯起眼看她。
亞歷繼續笑著,目送他離去。
亞歷曾在醫院幫了兩個禮拜忙,知道自己擅於安撫病患,茱蒂絲雖很滿意她的音樂天賦,卻不以為她該把所有時間都浪費在音樂仁,於是亞歷學會利用每一空檔,在為傷患扎繃帶,或騎馬前去檢視村落時作曲。
「亞歷,真該有人教教你不要總是下命令,你有時候是對的,但大部分時候你應該只聽,讓男人來下命令。」
亞歷仔細聆聽那聲音,確信從未聽聞過,但其中卻有絲耳熟的地方,光聽那聲音即知其人幽默風趣。她瞥向布萊和喬斯,布萊面無表情,對他這年紀的男孩而言是過分冷漠,而喬斯只是聳聳肩。
他臉上出現一個酒窩,她立即屏息等著他攬她入懷,可是他卻探手入緊身內衣,在衣袋中摸索,「也許我能買你一、兩個笑容。」他說著拉出金獅腰帶在她眼前晃動。
「喬特耳斯,」雷恩大聲說道,瞥一眼亞歷,她正垂首研究自己的指甲。
一小時后,他再次出發前往蘇格蘭。。「雷恩怎麼辦?」亞歷抱著凱瑟琳悄聲問道,「誰去警告他國王的威脅呢?」
「亞歷,別太過分。」他警告。
喬斯將亞歷拉上馬背迅速賓士,一路閃避樹枝。終於停下馬時,眼前景象卻令亞歷吃了一驚。那一小塊沐浴著晨曦的空地上,有個年輕小夥子。他身體纖小,幾令人有種精緻之感,但他的五官卻與羅吉爾·喬特耳斯神似。若是在他處遇見這半大不小的男孩,亞歷會猜他是羅吉爾的兒子。
「你以為他們會救你,還是站在我這邊?」
「顯然想保護他的小堂妹,」史蒂夫道,「她有你的眼睛。」
「喔,雷恩,」他大叫道,一掌擊上雷恩的肩頭,打得金屬甲胄鏗鏘作響,「蓋文和我就祈禱能有這一天。小子你也愛上了個無時無刻不跟你斗的女人啦?蓋文還寫信告訴我們,我們的新弟媳有多可愛逗人。」他轉向亞歷,「茱蒂絲說你嗓門奇大果然沒錯,剛才發出嗓子就差點沒把我敲下樹。」
「他愛你,亞歷。」喬安妮柔聲道。
這回他打得特別重,「以後不許再這樣了,聽見沒有,亞歷?」他又重重地給了她一巴掌,「你是我老婆,最好表現得像個為人|妻的樣子。」
「亞歷,你真要這麼做?」
喬斯知道她指的是誰,「不太妙。等等!他身體不錯,只是精神憂鬱寡歡,從來不笑,每回信差來過他都要生好幾天氣。」他頓了頓,「你們成婚後發生了什麼事?」她概略地將羅吉爾·喬特耳斯之事告訴他,「所以你就丟下孩子回來找雷恩。」
垂著頭,他的唇就懸於她之上,「又僵又冷,是嗎?」他寒冷的聲調令她背脊發毛。
「那我只有同情她們了。」亞歷嘴硬地說,「我可是情願要個不那麼僵冷,還有口人氣的男人。」
「要不是看在雷恩爵士的份上,沒人想去幫助你,」一個滿面傷疤的女人說,「現在看他樣子,他倒是希望我們讓你活活燒死。」
「一定得趕在蓋文回來之前,否則我們可能麻煩就大了,準備妥當大概需要多久時間?」
「很好,現在——至於你和喬斯,我不喜歡被人當猴耍。眼見你和別的男人親熱真不是人受的罪,稍後知道那全是作戲,是在玩弄我,我真恨不得殺了你。你還蠢得在外頭流浪,拿我寶貝女兒的性命開玩笑。」
雷恩一把扣住她的肩,硬將她舉離地,他一半臉腫得發紫,另一半則氣得漲紅。「你太過分了!」他咬牙切齒道。
她很訝異茱蒂絲和蓋文都不懼於她的才賦,他們亦有其獨特的才能,只是並未廢寢忘食,疏忽其它工作。亞歷不確知是何時開始發覺,她過去的生命有多自私,她因為個人天賦而疏離眾人,眾人對侍她亦采保留態度,她自嗚得意地決定要恨所有貴族,是因為前無古人,而事實上她是在嫉妒,她總自以為與眾人平等,然她又對人付出過什麼?抑或是,她的音樂實際上也是是滿足自九九藏書己?
亞歷花了一個禮拜時間,方才使羅莎蒙明白她是認真的,在此其間她從早忙到晚,什麼事都干,她清洗和包紮流膿的爛瘡,接生一名畸形兒,當那孩子夭折時是她負責埋葬,因為沒人肯碰那可憐的小東西,她為一名成天尖叫有鬼的老婦唱歌。
「早——早安,」她結巴道。
「幸好這些人已經沒那麼氣你了,」喬安妮一面為亞歷梳頭一面說道,聲音中卻無恭喜之意,「你什麼時候才會停止浪費時間,專心去追捕雷恩爵士?我們都來了兩個禮拜,他仍然只會瞪你,你應該剝了衣服,爬上他的床。」
「她照常攻擊他,有時候他們無聊得連天空的顏色也要吵,但有時我又瞧見她看他的眼神,除了恨外尚有些別的。唉!亞歷怎麼樣了?」
「我不喜歡這樣,」亞歷咬著下唇,「我又沒有對不起雷恩。羅吉爾·喬特耳斯——」
「亞歷,」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你是不是永遠都要幫著別人跟我作對?」
「我們找到喬特耳斯時將他拘留了一陣子,但最後還是給他逃了。」
「自從他們冒生命危險來救我,」她冷靜地說,「願意賞光和我一起用餐嗎?我可以請你吃頓冷肉派。」
「你們真該去看看我兒子,」史蒂夫自吹自擂著,「他還不太會坐,塔恩就已經開始教他騎馬了,我們兩個都是會走路了才上馬背,你女兒怎麼樣,亞歷?」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喬安妮策馬騎在亞歷身旁,「陰陰暗暗的,你確定雷恩少爺真住在這種地方?」
有一陣子亞歷只有放棄他,任他去和訓練場的人相處,至於雷恩,他既不看也不跟那男孩說話,大多數時間都跟史蒂夫在一起。
「你何不坐下來好好問她,為什麼拋下孩子和蓋文舒適的房子,跑到這陰冷的森林來住在你隔壁。」
「真正的女巫是燒不死的。」一女人說。
「我有沒有跟你提過雨果·卡斯可整我的事?」史蒂夫跪下去解雷恩的護腿。
亞歷不禁陷在思索之中——同時應付四個大男人?——雷恩就在這時出現在她面前,怒沖沖地瞪著她。
「我非要逼瘋他不可,」亞歷喜孜孜地說,「要不要吃點東西,有沒有時間陪我坐一會兒,回答幾個問題?」
他們在雷恩的帳外停步,史蒂夫咕噥了些浪費金錢之類她聽不懂的話,雷恩像個嘔氣的小男孩一樣,悶不吭聲地跟他們進帳,陰沉沉地瞄一眼亞歷后,他轉向史蒂夫,「什麼事讓你大老遠跑到南方來?是不是被那些蘇格蘭人踢出來了?」
「你是我哥哥。」雷恩聲音平板地說。
「你見到邁爾斯了嗎?」
「我很忠實呀,是——」喬斯氣喘吁吁地衝進帳內,打斷了她的話。
翌晨亞歷醒來時帳中只有她一人,所以她便自行挑了件鑲金邊的翠綠羊毛換上,一出帳她便迎面望見喬安妮癱軟地坐在一截樹樁上。她的頭髮蓬亂地披在身後,衣服肩膀處也被撕破了,頸上更有塊瘀傷。
「我去找雷恩。」亞歷決定。
「雷恩。」亞歷總是揉著太陽穴,有氣無力地回答。
亞歷傻愣愣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好半晌后才閉上嘴巴站起身,哭死了也不願意錯失和他做|愛的機會,在兩條僵硬的腿所能容許的範圍之內,她儘可能地跑步追向雷恩。
她使儘力氣仍無法推動他分毫,「你的臉腫成這個樣子,誰會認得你。」
當他轉身時,她愕然倒抽了口氣,她可以應付他的恨,然他眸中卻一片死寂,冰寒囁人,令她不寒而慄,他眸中無讚賞之意,更無歡迎。
「也許你說的對,雷恩只會擔心我是否背叛了他,根本沒想到他的孩子沒媽媽陪著會有多孤單,也許我該去陪凱瑟琳,讓她老子去自生自滅。」
羅齊爾說邁爾斯將他妹妹囚禁在蘇格蘭,派尼爾說他有證據,不但前時傳言雷恩訓練平民像貴族武士般戰鬥屬實,而且現在他更蓄意聚眾想推翻國王,亨利王表示他厭惡透了蒙特格利與喬特耳斯兩家族的仇恨,便命令釋放伊麗莎白,邁爾斯若敢不從,將貶為叛徒,所有的土地均將沒收為國有,至於雷恩,如果他敢把那些武器交給那些不法之徒,國王將下令燒森林將之一舉殲滅。
雷恩始終沒得機會反駁,因為頭頂上濃蔭中響起的爆笑聲制止了他。
「你可知他不讓信差念任何有關你的消息?」
亞歷忍不住地對知足常樂的喬安妮笑了,茱蒂絲曾說喬安妮是只穿梭于每張床的貓,亞歷驚異地看著她指揮這些年輕男子工作,不時撫摸他們一把,她甚至還抬頭沖亞歷眨眼,真不知羞恥!亞歷心想著,別開臉藏住笑容。
「這是什麼意思?」她駭然問道。
「我想他們好像在打架。」喬安妮激動的說。
「我倒想聽聽布蓮薇怎麼說,」雷恩道,「你見過邁爾斯嗎?」
扒文挫敗地點點頭,「他向來固執,但這次更變本加厲,他拒絕釋放伊麗莎白,誰都勸不動他。」
「也許我只是希望我家人都安全。走吧,我們還有工作得做。」
「雷恩把她的信全原封不動退回,他雖然肯聽我的信,但信差說他命令凡有關亞歷的一概略過。」
「是呀,」亞歷說,「所以打死你也不原諒他,是嗎?毫無疑問你也恨他竟敢帶他到這裏。你走吧,」她對史蒂夫說,「他這個人是說不通情理的,他滿腦子全是木屑。」
「你這個豬腦袋,」她對著他耳朵大叫,使他移開寸許,拚命搖頭想搖掉耳鳴,「我又濕又冷,你要是再不讓我起來,我可要把全營人都叫來嘍。」
「我得去巡夜了,」雷恩倏然起身,差點沒撞翻一桌食物,他二話不說快步離帳。
這話荒謬得令她爆笑出聲——直到望見雷恩眼中食人的怒火,「羅吉爾應該為瑪麗之死償命但不值得由我丈夫來動手,他更不值得雷恩因殺他而問吊。」
她抓緊喬斯的手臂,「這兩家的仇恨使國王日益憤怒,蓋文已經去蘇格蘭找老么理論,雷恩只有由我來對付。」
「喬斯!」亞歷大叫,尚不及下馬便被喬斯摟住腰拖進懷中,他們笑著擁抱半晌,然後亞歷方才悄悄推開他仔細端詳,「你變了。看,嘴巴都紅撲撲的了。」
史蒂夫瞥向亞歷,見她雙眸中冒火,「我准你劈他一斧,」他和藹可親地說,「亞歷,麻煩你替我們弄點食物來好嗎?再不填點東西,我恐怕很快就要餓死了。」
扒文大皺其眉,「他能原諒一個殺人犯,卻容不下自己的榮譽受損,我寫信給他,告訴他亞歷的情況,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有的是女人願意分享我的床。」他倔強的說。
彬在岸邊凝視自己的倒影,看著波光盈盈的河面,她的思緒飛遠了。異響聲使她回了頭,望見雷恩蔽月的高大身軀,她一顆心跳到了喉嚨口。
「我只有那樣才能使你聽我的,」她惱怒地說,「我跟你說過你不能出森林,可是你死也不聽,我叫你不要殺羅吉爾,你卻像頭憤怒的公牛似的站在那裡直噴氣。」她的聲音愈來愈大。
「你打算怎麼懲罰九九藏書我說實話?」
有那麼一剎那亞歷以為雷恩相信她,可是那瞬間迅速閃過,他在床邊徑自取下護墊,「哪個女人不是伶牙俐齒,會說話得很——」他喃喃自語著。
她們互相對視良久,誰也未真心相信茱蒂絲的話。
他想教訓她,是嗎——她想著,踮起腳尖圈住他的頸項,四唇交接之際,他倆均倒抽口氣,突然推開對方,眸光交纏著,亞歷茫然眯起眼,緊接著雷恩便像垂死般饑渴地再次攫住她的唇。他直起身,雙臂緊環著她的身體將她抱離地,一手側轉她的頭,滑溜的舌尖侵入她口中,燃起她體內熊熊烈火。她的身體變得柔弱無骨,由他全力支持她的重量。
「我邀請你,」史蒂夫環住她的肩,舉步前行,「跟著我們,布萊。」他回頭叫道。
「趕的話一天就成。」
「喬安妮!」亞歷出聲警告,「你再不規矩點,我可要讓你一個人在這森林里過夜了。」
亞歷雖有了心理準備,然乍見雷恩時仍不免吃了一驚,他整個人瘦了一圈,肌肉紋理突兀分明,他正立於營火邊,傾聽兩名男子說話,亞歷紋風不動佇立原地凝視他半晌,回憶他的每一動作,渴望投入他的懷抱,感受他的歡迎。
「國王也說他是叛徒呀。國王也錯了,但他有承認嗎?你丈夫也不會拉得下臉來向你認錯的。」
「漂亮衣服,」另一人說,「你跟誰睡覺換來的?」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茱蒂絲,」亞歷說,「你真是個天使。」

「想要贏得他們的心實在不容易,」喬斯說,「布蘭姬從中做了不少破壞,使得他們大多對你已有成見。」
她沒看見他突然伸出手臂,他總是比她記憶中的要快速且強壯,他強有力的手指箝住她的后腰,四日相接之時,他淡然笑著緩緩將她拉過去。
亞歷愣了半晌才會意,「你是個傻子。雷恩。蒙特格利,」她柔聲說道,「你的恨蒙蔽了你的愛嗎?」說完她便撩起裙子,也不管腳邊的水桶徑自回營去,她聽見雷恩在後頭跟那幾名騎士交談,聲音中無謂地含著憤怒。
亞歷起身踱開,不想再聽任何消息,雷恩比他哥哥壯那麼多,顯然也較強壯有力,史蒂夫不可能會打得過他,亞歷只祈望雷恩別出手太重,真的傷了他瘦削的哥哥。
亞歷端詳他半晌,認識他這麼久,她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樣開朗,「羅莎蒙好嗎?」她試探地問。
「不要侮辱我的性別。你的臉可不是女人打的。」
亞歷麻木地點了頭,然她尚不知所以然便接下了茱蒂絲交給她的大把工作,亞歷真不知世上竟有這麼多工作存在,她要作帳,管理並記錄穀物收穫量,清理倉庫,照顧膳食和數百人。
亞歷儘力不去想雷恩持續不斷的怒氣,把精神全放在布萊·喬特耳斯身上,他是個憂鬱的男孩,眼中含恨,從來不笑,性情沈鬱寡歡,亞歷根本無法引他說話或對她傾訴心事,她再三追問瑪麗死後這幾個月他都躲到哪裡去了,而每回遇上的總是沉默。
「我的腰帶!」她驚呼,「你怎麼找到的?我還以為永遠看不見它了。喔,雷恩!」她激動地圈住他的頸項,在他臉上印上雨點般的吻,雖然弄痛了他但他不在乎。
她想了想,「自從瑪麗死後他就是這個樣子。」
可是雷恩卻把亞歷的信原封不動退回,由於他現在已無隨從,所以茱蒂絲必須慎選會讀識字的信差念信給他聽,雖然他聽了茱蒂絲的解釋,然送回的信中卻未置一詞。
「這是命令的口氣嗎?」喬斯問,握著她的雙手,「你簡直變得判若兩人,我從來沒見過如此可愛的淑女,來,陪我走走,我們好好聊聊。」痙迷離喬安妮和駝背行囊的馬匹后,他又問,「孩子出世了吧?」
「蓋文和茱蒂絲告訴我了。」
亞歷抓住女僕的手臂,「他們四個?」她好奇地問。
「我懷疑她會有多少改變,不過我同意她的嗓門的確嚇人,你想她長大后也能唱歌嗎?」他轉向雷恩,「她還有媽媽遺傳給你的酒窩。」
「再過幾個禮拜。」
史蒂夫對她眨眨眼后才放開她。再轉向雷恩,「我可是大老遠趕來的,老弟,你怎麼連杯水也不招待我?」
可是接下來幾個禮拜,那孩子就沒那麼快樂了,凱瑟琳總是哭鬧不休。
「你是世界上最棒的丈夫,」她親吻著他的頸項,「喔,雷恩,我好想好想你。」
聖誕節時,茱蒂絲的母親前來拜訪。海倫·巴賽德實在年輕得不像母親,而約翰·巴賽德更是知足常樂,一家人莫不為他們那十一個月大的女兒,學走路的怪模樣而笑口常開。
「雷恩!」亞歷痛得嘶聲大叫,因為她一條手臂被他沉重的身子壓在石塊上,「你要壓斷我的手啦!」她的牙齒已經開始打顫了。
她悄悄沒入正朝亞歷和四匹馱著重負的馬,聚集而來的人群中。
而今帳內空無一人,喬安妮顯然又睡上某張床了。亞曆本就不慣於僕人服侍,也無法控制喬安妮,見水桶空了,她抓起空桶便朝河邊行去。
亞歷張口結舌地看著一個男人躍下地,他那身奇裝異服是她生平未見,他身著一件寬油的嫩黃色襯衫,外罩亮藍色格子呢毯在腰間形成短裙,一端反搭在一肩,中間以寬腰帶固定,他的膝蓋暴露在外,小腿裹在羊毛襪中,足踏厚底鞋。
「你跟史蒂夫在吵些什麼?」
亞歷搶先下馬背,「我可以歡迎你嗎?」她舉步朝他邁近,「我是亞歷絲珊德·蒙特格利,雷恩爵士的妻子,我曾與你哥有過一面之緣。」
亞歷大聲笑了出來,「我真那麼容易看穿?雷恩·蒙特格利是個自負的人,是不?他以為我是因為他一個人來的。」
兩個禮拜來,亞歷頭一次讓思緒完全集中於女兒身上,「她很壯,」她夢囈般說道,「個子不大,很健康,只有嗓門奇大,每回她一哭就會把茱蒂絲的兒子也惹哭。」
喬安妮卻像貓一樣偷笑,「起碼我已使你不再自憐,嗯,你要把營帳架在哪裡?你決定一下,我去抓幾個男人幫忙。」
「只會更好。」她說得信心十足,令史蒂夫再次失笑。
「有什麼消息嗎?」茱蒂絲搶在他批評亞歷的形貌前開口問道。
「去他的喬特耳斯!」喬安妮嗤之以鼻,「雷恩的尊嚴受傷了。你站在另一個那邊,不向著自己丈夫他怎麼受得了?要知道,男人祈求的是盲目的忠誠。」
「當時便死了三個,稍後又有一個傷重去世。」
「你打算躲在我老婆的裙后?」雷恩低聲喝問,「她保護喬特耳斯可是出了名的。」
他溫馴地把臉轉向她,任她冰涼的手指在臉上撫摸,未發一言。她徑自撩起裙子撕下一截亞麻布襯裙,沾了冰涼的河水為他擦拭。
「你來是想贏回雷恩,還是那些怪病?」喬安妮經常這樣問她。
「沒錯,我是氣昏了頭,也許我不該下令殺了喬特耳斯,但我們若不亂跑照計劃行事,誰又會知道跑去跟國王通風報信?我也沒你想象的那麼笨,就算宰了那小子,我也不會把屍體丟棄在我哥哥的財產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