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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梁惠王章句上 孟子要搞和平演變

卷一 梁惠王章句上

孟子要搞和平演變

要是其他國家的領導人聽了這話,肯定都得罵上一句:「這個老孟頭兒,用心何其歹毒!」
孟子的鼻子差點兒給氣歪了,氣道:「你悟出來的未免也太多了點兒吧?」
孟子說:「現在國際上的這些頭頭腦腦全是殺人狂,如果有誰不殺人,就能贏得民心,如果有誰能把自己國家的經濟搞上去了,讓人民安居樂業,生活水平比別的國家都高出好多了,那麼,世界人民都會熱切期待著啊,一統天下還不容易嗎?」
孟子這一轉換敘述方式,我複述起來可就辛苦了,我得說:「孟子說:『梁襄王說……』我回答說:『……』」不但大家看著糊塗,我自己寫著都糊塗,連引號都不知道該怎麼用了。好了,咱們別跟著孟子一塊兒搞前衛,還是轉換為咱們一貫的敘述方式吧——
書中轉換視角,開始倒敘手法。孟子去見了新上任的梁襄王,見完了,出來了,對人說:「這小子,一點兒沒有領導人的樣。渾不吝的,整個一個愣頭青!」
我一直有種體會: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思想是可以被檢驗對錯的,比如柏拉圖最著名的「理型」說,他的理論構架非常完整,能夠自圓其說,但是,後來人們知道了,那是徹頭徹尾錯誤的——但從歷史意義上說,即便話全九九藏書說錯了,他依然是大師,依然很值得我們去學習和了解;還有一些思想是就連笨蛋都能一眼看出不對,可就連最聰明的人也說不出為什麼不對,比如古希臘芝諾那些人的那些著名命題,諸如劉翔追不上烏龜什麼的;還有一些思想是不斷在局部被推翻的——在同一個領域里的一條條新理論好像是給同一件衣服在不斷地打補丁——所有自然科學理論幾乎都是這樣,這被波普爾認為是科學的特質,是區別科學和偽科學的標誌;還有一些思想總是不夠清晰的,黏糊糊地黏在你的身上一些,使你無法成為一個絕對的旁觀者,即便這個思想已經非常久遠了,但你依然對它不好判斷——甚至不好敘述,因為敘述本身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判斷,所以呢,有些東西還是不要急於去判斷好了,我們不妨存疑,存疑,再存疑,直到終於有一天——如果我們等得到的話——我們會有機會站在一個更高的、有著更廣闊視野的看台上,尤其是,最好還能作為一個純粹的旁觀者。呵呵,有時我覺得對孟子的感覺就是這樣,別以為隔了兩千多年我們就真的是站在一個高高的看台上先擇清了自己再來「旁觀」他的。
孟子不由得暗挑大拇指,「行,這小子比陳九_九_藏_書道明強,這麼快就悟到了梁朝偉的書法真義!」
孟子說:「原本?從什麼時候原本?你往前倒,倒到什麼時間算?你說個準確年代,以那個年代的什麼政權的疆域為基準你來統一?又為什麼以這個政權的這個時代的疆域為你的基準?大一統時代也沒這個道理啊,你想想,這都是私天下的王朝,好比張三有一百塊銀元,你把張三殺了,把銀元搶了,可殺他搶他的過程中掉了五個銀元,被旁邊的人趁機撿走了,你能說因為張三當時擁有一百塊銀元,而你殺了張三,搶了張三,所以你要以張三當初的一百塊銀元為依據來討回那五個銀元?你倒給我說說看。」
梁襄王接著說道:「和平就是要統一天下!」
「和平就是要統一天下!統一天下就是要征服六國!征服六國就是要以暴制暴,對他們進行軍事入侵!老孟啊,我悟到你的意思了!」
「噗——」梁襄王這口酒全噴出來了。
孟子的這個形式創新意義還不止於此,上面還只是說了文學上的意義,而從哲學意義來看,孟子突然視角轉換的這種寫法無疑就是後現代解構主義所謂的「去中心」和「多元化」。天哪!實在是太厲害了!
梁襄王疑道:「難道我悟到的不對嗎?《英雄》read.99csw•com不就是這麼講的嗎?」
孟子這話,又開了一個先河,這回開的是禪宗打機鋒的先河。
孟子更氣,「好小子,我還誇你聰明呢,原來是作弊!」
孟子不慌不忙,運起大力金剛指的功夫,在牆上寫了一個大大的「一」字,對梁襄王道:「定於一。」
而且,這個小插曲里,孟子的敘述方式也變了。如果我們認定孟子本人就是這一段文字的實際作者,那麼,可以說他老人家還很有些文學情趣,還懂得追求敘述形式上的創新。從這層意義來說,我們即便不能把孟老先生推為歐洲現代主義文學的先驅,至少也能自豪地宣稱他開了德國狂飆突進運動的先河。
梁襄王一怔,隨即又爭辯道:「我們七國原本都是一家,所以統一不算侵略。」
孟子接著回憶方才見面的經過,接著說:「他冷不丁地就問我一句:『天下怎麼平定呢?』」
大家別不當真,其實,「和平演變」確實就是孟子的一個中心思想。梁襄王想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一統天下,孟子的回答是:「不喜歡殺人的人就能一統天下。」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想要搞侵略,搞征服,搞統一,不能用軍事入侵的暴力手段,那是行不通的,也是對人民群眾傷害太大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搞和平演九_九_藏_書變。
梁襄王悶頭喝了口酒,應聲著:「嗯,不搞軍事侵略。」
孟子見梁襄王,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於一。』『孰能一之?』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孰能與之?』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而望之矣。誠如是也,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御之?』」
「嗯?」
梁襄王搖了搖頭,「這個問題真是越想越複雜。不想了,我不管,反正——」
孟子點點頭,接著道:「我們得搞和平演變。」
孟子馬上打斷他的話頭,「反正,無論是以統一的名義、和平的名義,還是別的什麼名義,我們都絕對不要搞軍事侵略。」
新角色梁襄王出場了,但他在《孟子》這部戲里只是個小配角,一共就出場了這麼一回。他的出現,其意義有點兒像幕間休息的時候出來插科打諢的丑角,惹得孟老夫子說出了一句千古流傳的擠對人的名言:「望之不似人君。」
孟子在這裏用了個漂亮九*九*藏*書詞,叫「引領而望」,就是說,你梁襄王要是能做到上面這些,讓魏國成為富裕的福利社會了,而世界各地的人早就不滿意自己國家的苛政、暴政,這時候就更是都巴望著能成為你魏國的公民呢,哪怕偷渡都願意。這樣一來,天下人心都會歸向你,要一統天下還不容易嗎?哪裡還用搞什麼軍事入侵!
梁襄王冷不丁問了句:「天下怎麼平定呢?」
梁襄王盯著孟子寫的那個「一」字,琢磨了好半晌,突然一拍腦門,激動道:「我悟到了!我悟到了!我悟到了先生這書法里蘊涵的劍術至理!原來,劍術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殺』,就是『和平』!」
孟子搖了搖頭,說道:「如果因為國際社會經常有糾紛,經常有戰爭,就以為把他們都滅了,建立一個大一統王朝了就和平了,所以就可以為了這個和平的理想去理直氣壯地侵略其他國家了嗎?照你這個邏輯,希特勒只是失敗的秦始皇了?希特勒的出發點還是正義的了?日本侵華也沒錯了?建立大東亞共榮圈該屬於英明決策了?照這麼看,我們現在罵他們只是因為他們的雄心壯志最後沒能實現而已?如果實現了,我們還應該歌頌他們的統一大業了?世界各地這裏打仗,那裡糾紛,那是不是應該有誰出面把全地球都統一了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