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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公孫丑章句上 孟子編排河南人

卷一 公孫丑章句上

孟子編排河南人


「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
「春秋五霸」到底是哪五霸,一般有兩種說法,其中一說里有一位宋國的諸侯:大名鼎鼎的宋襄公,他就是這個弟弟。孟子講了一輩子仁政,只拿堯舜他們說事,卻不提宋襄公,其實宋襄公是距離孟子時代最近的一位行仁政的諸侯。
孟子嚴肅地咳嗽了一下,「我,嘿嘿,看是看,可我四十不動心!」
孟施捨,誰也搞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人,反正就當他是個勇士好了。嗯,既然對這個人沒多少可說的,那就說說他的名字:前文講「公孫丑」這三個字,說了些古人稱謂的複雜性,看看這位孟施捨,正代表著一種稱謂類型。他是姓孟名施捨嗎?還是複姓孟施,名舍?這事誰都搞不清,朱熹說一套,閻若璩說一套,各有各的理。
公孫丑奇道:「那,他要是遇上一大群泰森怎麼辦?」
公孫丑讚歎道:「照這麼說,您比古代的勇士孟賁還牛!」
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
子魚沒轍,眼看著楚軍已經全部渡河過來了,唉,最佳時機已經錯過,不過呢,先機並沒有完全喪失,還有招兒。子魚又出主意:「楚國人剛過了河,正忙著列陣呢,亂鬨哄的,咱們趕緊趁現在進攻!」子魚說的不錯,可宋襄公還是不聽。
——這句「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對後世影響極大,一會兒再詳細來說。
「敢問夫子惡乎長?」
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
公孫丑都聽傻了:「這種人可千萬不能惹啊!」
公孫丑連忙搖頭。孟子這才拿出一代宗師的派頭,說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話:「我有兩點最擅長,第一,我能言善辯,第二,我善於培養我的浩然之氣。」(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曰:「惡!是何言也?昔者子貢問于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夫聖,孔子不居,是何言也?」
公孫丑說:「好複雜!這是不是說,就像做好事的時候不要指望著會有好報?」
其實呢,孟子真不應該編排人家宋國人,要知道,在所有諸侯當中,宋國人應該說是最有仁義傳統的——「揠苗助長」也好,「守株待兔」也好,都表現了一種「迂」的精神,而這種「迂」的精神如果往好了發展,還是很能夠演繹出一些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的。
孟子說:「當然有啊。我先給你講講北宮黝是怎麼練的:你要拿刀子扎他,他半步都不帶退的;你要一拳封他左眼,他眼珠眨都不眨一下;你要是羞辱了他,哪怕你是在論壇上朝他的馬甲拍磚,他都會覺得你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拿鞭子抽他,他非跟你急不可;他對誰都不買賬,管你是街頭癟三還是大國諸侯,誰要惹了他,他就報復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曰:「姑舍是。」
這仗敗得冤啊,宋國人都責備宋襄公。可宋襄公還挺有理:「君子在作戰時對已經受傷的敵人不該再加傷害,也不俘虜年紀大的敵人,古代的用兵之道,更不可倚仗險要九九藏書的地形來攻擊敵人。我雖然是已經亡國的商王朝的後代,卻也不會下令進攻還沒有列好陣勢的敵人。」
「春秋五霸」的第一位霸主齊桓公死掉之後,他的繼承人可不像宋國人這般仁義,幾個兒子瘋狂開打,忙得連老爸的屍首都顧不上,把齊國搞了個烏煙瘴氣。這時候還真多虧了宋襄公,趕緊去干涉齊國內政,扶持齊孝公繼位,把亂局給平定了下去。宋襄公成功地學了一回美國,沾沾自喜,一想齊桓公這位霸主已經死掉了,自己既然這麼牛,那就接著來做霸主好了。
孟子雖然不拿宋襄公做仁政的榜樣,可宋襄公和他的哥哥子魚還真稱得上是仁義君子型的領袖人物。宋襄公身上還體現著孟子這裏說的「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精神,不過在一般人看來,他可能更像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或者「不撞南牆不回頭」。上本書講過齊宣王伐燕,後來燕昭王高築黃金台,延攬各國精英人才以圖報復齊國,這件事和宋國的結局頗有關聯,所以我就順帶提上兩句:宋國緊挨著齊國,後來到了戰國時代,齊國貪心一起,把宋國給滅掉了,這就破壞了「戰國七雄」的勢力均衡,引發了韓、趙、魏、秦、燕五國聯軍攻打齊國,燕昭王就是藉著這個機會,以諸葛亮的偶像樂毅為將,打齊國打得最賣力,幾乎把齊國給滅了。此後又有了田單大擺火牛陣等等著名故事。這些都是后話,反正,各國原來的地圖通通作廢,隨後而出的新版地圖上就已經沒有宋國了。
曰:「有。北宮黝之養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豪挫於人,若撻之於市朝。不受于褐寬博,亦不受于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必反之。孟施捨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會,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孟施捨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捨守約也。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孟施捨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辭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聖矣乎?」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
——宋國人這一招是極其兇險的一招,也是非常有效的一招。歷史在不斷重演,同類事件在各個時代里反覆出現。如果你在後來的歷史里看到同樣的事件發生,那多半就意味著這將是一系列宮廷陰謀的序幕。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明朝的「奪門之變」,明英宗像這時的宋襄公一樣,做了瓦刺人的俘虜,瓦刺人也和楚國人一樣用明英宗來要挾明政府,于謙當機立斷,做了和宋國人一樣的事——馬上立了一個新皇帝,這就等於對敵人表態:被俘的那位皇帝對你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結果瓦刺進攻北京城被打退,也正像這裏的楚國見宋襄公沒有利用價值后也對宋國展開強攻,卻被子魚有效地組織起來的防禦打退。瓦刺最後泄了氣,留著明英宗也沒用,乾脆顯得大度些,放回去算了。
曰:「敢問其所以異?」
公孫丑繼續嚮導師請教,他死活要弄清楚孟子如果真在齊國當了權到底會怎麼樣:「您要真在齊國當權,成就王業也好,成就霸業九*九*藏*書也罷,看來都不成問題。可是,假如夢想成真,您真在齊國大展手腳了,可這時候遇到挫折了,您的信念會不會動搖呢?」
宋襄公的想法倒是不錯,可霸主這東西不是自己說做就能做的,得大家都服氣才行。宋國又是個小國,再怎麼折騰,誰能服你呢?宋襄公不管這一套,他覺得自己走的是仁義路線,是王者之風,只要堅持下去,天下人一定會聞風影從。終於,宋襄公籌備了一次國際會議,準備讓勢力強大的楚國支持自己做霸主。對宋襄公的理想最為擔心的就是他的哥哥子魚,也就是當年和做太子的宋襄公推讓王位的那位。但火熱的理想足以衝垮一切障礙,宋襄公這時候真是如孟子所說的「雖千萬人吾往矣」,任誰也攔不住。真到了赴會的時候,子魚沒辦法,只好勸弟弟穿件鎧甲以防萬一,可宋襄公連哥哥這麼個小小的要求也拒絕了,他說:「我要以德服人,我是仁者無敵,要鎧甲做什麼!」
孟子接著說:「我再給你講講孟施捨是怎麼練功的。孟施捨說過:『我跟泰森過招的時候,我心裏就把他當成武大郎。』」
宋軍已經列好陣勢,一水相隔的楚軍卻還沒有全部渡河。子魚本來是不主張和楚國交戰的,可既然真要打了,那就得想辦法贏。子魚很懂一些軍事原理,給弟弟出主意說:「對方人多,我方人少,趁現在他們還沒有完全渡河,這時候進攻最合適!」
「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于氣。』不得於心,勿求于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
——這裏一下子出來好幾個新人,雖然都不重要,但還是先來簡單地作個介紹。孟賁是古代最有名的勇士之一,聽過評書《隋唐演義》的人應該記得裏面有個能跟李元霸打成平手的傻大個兒,叫羅世信,他的外號就叫「今世孟賁」。孟賁在後世成了一個符號型的人物,代表勇猛,一提誰誰很勇猛就說這人可比孟賁。公孫丑這會兒也一樣,要誇導師有勇往直前的精神,就把孟賁抬出來了。
公孫丑又問:「學生斗膽問您一句,您最擅長的到底是什麼啊?」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
對明朝人來講,瓦刺還真不如就把明英宗給殺了呢,因為這一放,等明英宗回來了,新皇帝卻不退位——龍椅只要一坐,說什麼也不會下來。後來明英宗搞復辟,以宮廷政變的方式奪回皇位,屠殺于謙等等當初抗擊瓦刺的功臣,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久久不息。歷史的教訓是,只要事關最高權力寶座,人性最基本的感情與良知全都會無影無蹤。所以,從政權穩定性的角度來看,有當一把手資格的人只能活一個。這更讓人聯想起岳飛抗金,如果真把徽、欽二帝迎回來,宋廷之內還不知要斗死多少人呢。我要是金國統治者,就把徽、欽二帝放回去,這有八成的把握能引起宋廷的內部大鬥爭,所有大臣這時候都會面臨嚴峻的站隊問題,他們自己人就能把自己人整垮了。
往下就是孟子對告子的幾句議論:「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這幾句話誰都搞不明白,還是放過不提好了。

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
「何謂知言?」九*九*藏*書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
「揠苗助長」也許真有其事,也許就是編排人家宋國人。但是,為什麼這個蠢事不編排在齊國人身上,不編排在魏國人身上,卻偏偏編排在宋國人身上?因為,在當時的普遍認識里,如果這種蠢事真有人做,那最有嫌疑的就是宋國人。
公孫丑問:「什麼叫『浩然之氣』啊?聽上去倒是很酷。」
孟子把臉一沉:「怎麼,你老師我有多大能耐,你心裏還沒底不成?我可是天橋的把式——」
感人的事情不止一樁。宋桓公病危的時候和大家商量繼承人的問題,本該是太子接班的,可太子覺得哥哥好,想讓哥哥來接班,可哥哥是真好,說什麼也不幹,說什麼都要讓弟弟干。終於還是弟弟接了班,哥哥做了司馬。這兄弟倆可絕對不是假仁假義,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這事情還有後文。
「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者,何也?」
孟子疑道:「你是覺得我像那種萬金油幹部嗎?」
孟子不屑道:「這有什麼難的,告子早就修鍊到這個程度了。」
但凡事總有例外,真說仁義二字,還得說河南人。河南人宋襄公和他的哥哥子魚一再給中國歷史譜寫出驚人的例外:楚國人一看占不著便宜,就把宋襄公放回去了。宋襄公灰頭土臉的正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子魚趕緊來跟他說,那是為了要應付楚國敵人自己才聲稱繼位的,現在好弟弟既然平安回來了,做哥哥的還得把位子還給弟弟。真是感人啊,要知道,中國歷史上歷朝歷代一把手最防範的就是親叔伯、親兄弟,因為這些人正是權力寶座最有威脅的潛在競爭者,可瞧瞧人家宋襄公和子魚兄弟倆,真是鳳毛麟角的仁義楷模啊!
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
孟子回答說:「道可道,非常道,到底什麼叫『浩然之氣』,呵呵,這東西玄妙得很,還真不容易說得出來。簡單講呢,這種氣最宏大,最剛健,最正直,如果好好培養它,別去傷害它,它就會充盈于天地之間。這種氣還必須配合以道德和正義,有了這些,這種氣就會像只胖氣球,可如果缺少了道德和正義,它就成了一隻撒了氣的氣球了。如果你從小到大都行得正,坐得直,那你的氣就足,這可不是靠零敲碎打地做做好事就能行的。你的立身行事哪怕只有一小點污點,這污點也都會像在胖氣球上扎了一個小孔,胖氣球馬上就變成癟氣球了。所以說,告子還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正義,他把正義看成是心外之物,這就錯了。」
先來說個小問題,說說「揠苗助長」的發生地——宋國。
公孫丑問:「此話怎講?」
孟子說:「孟施捨的心態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產,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孟施捨覺得那種知己知彼,有了必勝的把握才往前沖的人不是真正的勇士。不管對手是單槍匹馬還是千軍萬馬,在孟施捨眼裡就是一個生了病的武大郎,沒什麼可怕的。」
公孫丑奇道:「練這種不動心的功夫有什麼門道沒有?」
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
子魚對這個寶貝弟弟真是又氣又心疼,對他說:「我給你補補兵法課吧。強敵因為受地形的限制而沒能列好陣勢,這是上天在幫助我們啊。趁這個機會進攻有什麼不對呢?再說,只要是在對方陣營里的就全是我們的敵人https://read.99csw.com,就算有老壽星在裏面,該俘虜的也要俘虜。激發軍人們的國家榮譽感,就是為了讓他們能夠奮勇殺敵,如果敵人受傷了卻還沒死,為什麼就不能補一刀殺死他們呢?如果愛護那些受傷的敵人,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別傷他們;如果可憐那些頭髮花白的敵人,那還不如投降算了。」

孟子接著解釋說:「培養浩然之氣要從具體的事情做起,但是,在做的時候不要期待馬上就有什麼收效。」
孟子在前文說到商紂王時代的賢臣,說過箕子、比干,還有微子。箕子在《尚書》里留下了一個可疑的「洪範」篇,後來周武王分封諸侯,箕子被封在了朝鮮。至於微子,他本是商紂王的哥哥,後來被周武王封在現在的河南商丘,這就是宋國,主要居民都是商朝的遺民。所以,宋國首先是一個遺民國家,是失敗者的國家,再者,宋國還保留著商朝的習俗,和新興的周朝人的習俗不一樣,這兩點加在一起,就意味著宋國人在當時都是些不大招人待見的大另類。這就難保不被人編排,除了孟子說的這個「揠苗助長」之外,還有個婦孺皆知的成語「守株待兔」也是編排宋國人的。
仁義的宋襄公連打仗都很仁義,可是,要做君子,得到君子國里去做。宋襄公的仁義使他成了人們的笑柄,人們本來就覺得宋國人很另類,這時就更喜歡編排他們了。
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
宋國人有一些很另類的傳統,比如,周人一般是老爸死了兒子接班,可宋國人卻還保留著商朝人的習俗,既有兒子接老爸的班的,也有弟弟接哥哥的班的。宋宣公在臨死前就不把位子傳給自己的兒子,非要給弟弟。弟弟很是過意不去,一再推辭,卻終於拗不過哥哥,於是做了宋國的一把手,這就是宋穆公。到宋穆公臨死的時候,大家商量繼承人的問題,大臣們都推舉宋穆公的兒子,可宋穆公卻說:「不行,我得傳位給我哥哥的兒子,要不然實在對不起我哥哥。」就這樣,宋宣公的兒子做了宋穆公的接班人。
——又一個成語,「揠苗助長」,我們小時候學課文是「拔苗助長」,那是因為對小學生來講「揠」字太難了。順便一提,我們小時候學的被這樣「簡化」過的課文還不止這一例呢,像「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句里的「餐」本來應該是「飧」(讀「孫」)。
一直等到楚國人完全列好了陣勢,什麼都準備好了,宋襄公才下令進攻,結果,宋軍慘敗,宋襄公大腿負傷,連貼身的侍衛隊都被全部殲滅了。
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
「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顏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
公孫丑崇敬地「哦」了一聲,又問:「老師,您跟我說話呢,怎麼眼珠總跟著路過的大姑娘轉啊?」
曰:「不動心有道乎?」
曰:「伯夷、伊尹何如?」
曰:「然則有同與?」
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污,不至阿其所好。宰我曰:『以予觀于夫子,賢于堯舜遠矣。』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太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于孔子也。』」九*九*藏*書
北宮黝,從這段文字來看,他很像個黑社會老大,其實他是個儒家人物。
楚國人在城下喊著:「快投降吧,你們的國君做了我們的俘虜啦!」

孟子接著說:「孟施捨的精神很像曾子,北宮黝則像子夏(曾子和子夏都是孔門高弟),要問這二位誰更厲害,我也說不上來,不過,相比之下,孟施捨更能掌握培養勇氣的要領。從前,曾子曾經對他的學生子襄說過:『你不是喜歡勇敢嗎,孔子在這方面很有心得。孔子說,面對對手時,先要反躬自問一下,如果是自己理虧,就算對方是個卑賤的人,那也不要去嚇唬人家;反躬自問,如果道理在自己這邊,那麼,雖千萬人吾往矣。』——這種境界比孟施捨又高了一層。」
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孟子說:「大概也可以這麼理解吧。還有,心裏時刻都要有這根弦,但也不能操之過急——像宋國人那樣,想讓地里的莊稼長快一點兒,就揠(讀『亞』)苗助長。」
宋襄公受了楚國人的窩囊氣,後來終於有了機會和楚國面對面地交鋒了,這就是春秋時代最著名的戰役之一「泓水之戰」,戰場在現在的河南柘城縣。
城上的宋國人也向下喊:「我們立了子魚做新國君啦,你們手裡的這位俘虜隨你們便吧!」
孟子說:「我在四十歲以後,心念就已經不會受外界事物的影響了。」
告子,這人是個思想家,有一句著名的話「食色性也」就是他說的。這人以後還會經常出現,《孟子》七篇中有一篇就叫「告子篇」。
孟子一晃腦袋:「這不怪我啊,沒人給我機會去練啊。真要讓我上台去練練,就算有什麼挫折磨難那又如何,我是『四十不動心』。」
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這就是人性啊,所以說「一山不容二虎」,如果一山二虎的情況真的發生了,必然會二虎相爭,各自拉幫結派,搞陰謀,玩手腕,不死不休,「山」上所有人都會被牽扯在內,想明哲保身置身事外都難。
於是,火熱的理想撞擊在了冷酷的現實之上,陰險的楚國人綁架了宋襄公,押著他趕奔宋國,威脅宋國人投降。宋國人在城上一看,國君回來了,可問題是:雖千萬人您往矣,怎麼這麼快卻帶著千萬人的外國軍隊回來了?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
——又出來成語了,「雖千萬人吾往矣」,這話誰都知道,可能做到的人卻真是不多,至少比那些仗勢欺人和見風使舵的少。這境界確實太高,作為普通人,心裏能裝著這句話,能夠有限度地做到這樣或那樣的程度,也就很不容易了。尤其是在古代那些缺乏憲政環境,缺乏法治保障,「少數人」可以被隨意犧牲掉的社會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代價確實太高了。
公孫丑一愣:「啊?光說不練啊?!」
子魚這招叫「半渡而擊」,後來很多人都用過,很管用,可宋襄公卻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