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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

櫻花

「你的頭髮沾了花瓣……」
「當然……」
儘管並不健談,但這個時候卻不能不做個聊天的對象。
「今村先生住在廣島的什麼地方?我們去拜訪他吧。」
——那麼,明天我們去賞櫻吧。下午兩點在老地方見。好嗎?
因為有一次扶桑女子大學的石村校長,皺著眉對羅絲說:
「大概受不了吧。至少不像大陸地形的人耐力那麼強。」
給父親的這封信非常難寫,已不知撕掉多少張信紙。最後只能簡單地寫「請再等一陣子」之類的話。重讀一逼,覺得似乎太過冷淡,於是又加上:
藤村的聲音顯得比平常無精打采。
「發生火災時,令尊的確不在神戶,對不對。」
「你的意思是日本人沒耐性?」
有些賞花客乾脆在地上鋪了塑料布,然後躺下來。中垣行經他們身邊,手依舊環在羅絲的腰際。
中垣點頭同意,然後才想起對方眼睛閉著根本看不見。他伸出右手摘下她發梢間的花瓣。可是才剛取下一片,又有一片飄落在她的頸項間。
魯森太太與羅絲雙親之間的三角習題,似乎超乎想象的複雜。
難道北杉博士的陰沉也傳染給她?
然而,這時卻換成羅絲不對勁。
或許印度使中垣的頭腦產生混亂。
今村敬介是了解羅絲母親的重要人物。既然知道他在廣島,依照羅絲想了解母親的心情,恐怕早就會拋開一切前去探訪。
突然間,羅絲開口說道。
解決了開場白,現在該安排上課的進度。她用手輕觸額角,思緒卻從上課計劃飄開。
埋首于筆記中,正是逃避陰影的方法之一。
或許年輕女性的喜愛已和她們的父祖輩不一樣了。若是真如此,倒想一探究竟……
中垣說,他也是頭一次到這裏來。
即使連他自己也這麼覺得。
(這時媽媽會怎麼做?)
但她卻還不打算把心事向中垣坦白。或許是無法告訴別人的事吧。於是,他溫柔地說:
「我不太清楚你們英國人怎麼交朋友。不過在日本,尤其是從事教育工作,絕對要注意私生活。所以請盡量避免有男性訪客——不管是到學校或到尤加利屋。假如一定要和對方碰面,就請在外面……請選比較少人注意的地方。」
挖掘出的過去,可能對她而言是個太大的震驚。
「北杉醫生是我見過的人里,感覺最陰沉的。」
仰頭望著櫻花,羅絲說道。
「我猜是因為它果斷乾脆,很快地盛開,隨後凋謝。日本人特別喜歡短暫卻燦爛的生命。」
若想引對方說出真心話,有時先坦白表明自己所知道的,未嘗不是使其放鬆警戒的方法。
花瓣飄了起來,繼續在她的肩頭飛舞。
「是反間諜的事嗎?」
……有不少討論日本的英文書,我也曾經讀過一些。其中我認為言論最精闢的,要算貝湼迪克小姐寫的《菊花與劍》。我在英國時便讀過一次。這次來日本,到東京旅行途中,又在火車上再讀一遍……
「有句話說美景不如美食,你知道嗎?」中垣問。
「沒錯。日本四季分明,國土又很狹長,到處都有山巒河川。你在日本各地旅行,難道不覺得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沒有山?像大陸地形那樣,一連幾天都行走于沙漠中的機會,在日本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所以,也養成了日本人難耐單調景色的特性。」
「好啊。」
中垣想。
王慎明露出不悅的表情,斷然回答。
飛舞的花瓣停留在羅絲栗read.99csw.com色的頭髮上。
「廣島是研究現代史的關鍵。到那裡去,對我的研究報告會有幫助。」
給魯森太太的信出自父親之手這點,除了羅絲的證辭以外,沒有其他證據。現在,物證從倫敦寄到日本,她也把這事告知藤村巡佐。
——中垣,請放開我吧。
那是在她去拜訪姬路的北杉博士之後。似乎有什麼事令她煩惱:心生迷惑。
「被摘乃是不得已,其實花兒的自然歸宿是被風吹落,掉在地上化做春泥。」
「好可怕……」
「對方的臉色太陰沉——只有這個理由?……我不信。」
——日本人為什麼喜歡櫻花?
羅絲抬起頭仰望中垣。
「歐洲人以前是畜牧民族,對動物特別有情感。日本人則是農業民族,自然對植物比較親近。」
這是個現成的標準答案。
她整理自己做為開場白用的講稿。
羅絲在筆記上寫著。
羅絲再三說著這句話。
中垣說著,想起以前教社會學時,也聊過同樣的事情。
「你說呢……不是被姑娘摘下來嗎?」
腹地不大,也沒太多賞櫻的風景點。按常理推斷,此地賞花客應該絡繹不絕,其實卻不然。
「搜查工作意外地觸礁……」
完全不曉得對方是何等人物。從B報社的老同事那兒,島田打聽到,吉岡以前曾寫過小說和詩。
她正準備上課的材料。
「令尊的信雖然和凶殺案沒有直接的關係,但為了確定死者過去的人際關係,恐怕要暫時借幾天。我知道這是很珍貴的紀念品,所以一用完就會立刻歸還。」
中垣想。
(她一定有心事。)
等她哼完,中垣問:「你知道那朶花兒何處去了?」
至少在拜訪完北杉博士后,羅絲應該立刻展開下一步行動。只是她不知怎地,好像忽然失去了熱情。
剛才藤村的來訪仍佔據她的心靈。
「當然是因為櫻花美呀!」
這將是重要關鍵。
他並非懷疑羅絲的證辭,只不過身為警察,還是希望能夠收集到物證,以便在專家鑒定時,連最小的疑慮都可以消除。
但是,羅絲沒有回答。
「謝謝。」藤村巡佐說。
「啊,是嗎?」
羅絲想。
中垣想起她的身分是學者。
他拿了西蒙?基爾摩的親筆函離去。從那背影,羅絲可以感受到一個工作受挫男人的「羞恥」。
島田良范搖晃著巨大的身軀說。
「的確如此。」
「聽說有的地方櫻花樹全開了。山下小姐說明天可以去誠訪公園賞櫻呢。」
「我打算五月以後再去。」羅絲說。「這個月才開始上課,比較忙……其實廣島並不遠,我打算做兩天一夜的旅行。你可以陪我去嗎?」
「是什麼人殺死魯森太太?」
反間諜事件早已是歷史陳跡,而且其中牽涉的人亦皆作古。人際關係複雜的魯森太太,當然不可能再為這件事被殺——然而,羅絲卻有意把她的死和父母親扯上關係。
「你的心情似乎不好。」
羅絲目送這兩個孩子的背影,眼眶竟然發燙。
同一個時刻,羅絲也坐在桌前。
他用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肩膀。
中垣想。
只見淺粉紅色的花瓣從身穿天藍色洋裝的羅絲肩上,沿著她的身體滑落地面。
要假裝不懂日語,開場白必須使用英語。她盡量找最簡單的表現法,寫成了筆記——
中垣想知道這個中的理由。
「春泥成為櫻花樹的肥料,明年才能再開出燦爛的花朵。」
read.99csw.com羅絲沉默不語。
「山下小姐介紹了個好地方……尤加利屋附近御影深田池的櫻花也很有名,可惜感覺上卻亂七八糟。」
「你無法相信吧……連我也不信呢。」
中垣停下腳步——
中垣像斥責似地厲聲說道。
「好啊。」中垣答道。
現在這個陰影妖怪還悄悄地蹲在一角,沒有把形跡顯露出來。然而,它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猛然躍起,這一點羅絲已有所覺悟。此刻,只想儘可能暫時忘記這個佔據自己心靈深處的怪物。
——我們去賞花好不好?櫻花差不多都開了。
誠訪山位於神戶中心街市以北。從登山口只要爬五分鐘的坡道,便可到達該公園的廣場。
「廣島嗎?果然……」
——你最喜歡哪一種花?是櫻花嗎?
「我想去廣島。」
竟然以如此模糊的焦點瞄準對方。
「我想以某個有趣的話題為中心,和學生一起討論。」
他一口氣吹向羅絲頸間的櫻花。
因為先前曾經來過電話,所以她已猜出來訪者是藤村巡佐。
甚至還可以做點意見調查的問卷。像:
於是,中垣再度拜訪王慎明,可是除了上回說過的之外,並沒有什麼新發展。
再往下走即至誠訪山神社,從神社裡側到瞭望台,一路上開滿櫻花。由於是坡地,看起來好像幾十株櫻花疊在一起綻放似的。
……日本人講不好英語,沒什麼可恥。像我這樣的外國人……連日語都不會,你們會因而瞧不起我嗎?在學習語言方面,假如太害羞,對學習是有負面影響的。儘管日本文化的精髓是羞恥心,但希望各位在上課時能盡量擺脫掉它,這一點我在上課前要再三強調……
「糾纏不休。」
他們肩並著肩,緩步走在櫻花樹下。
(她刻意把注意力集中在別的地方。)
「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我只知道你煩惱,而且嚴重到我會心疼的地步。」
羅絲重讀一遍筆記,不禁啞然失笑。
倘若拜訪北杉的過程,一如羅絲所述,那麼令她最受打擊的,應該是確知父母失和。
雖然只是大學生的英語會話,卻不能教那些無聊又沒內容的日常會話,因為教的人首先就會感覺無趣。
中垣應和著,覺得羅絲今天格外多話。
羅絲說完,從皮包里取出筆記本,不知寫些什麼。
「昨天才把信發出,還沒那麼快有迴音。」
掛上電話后,羅絲擊掌叫道:「對了,櫻花!」
如同中垣能猜出羅絲的心意,羅絲也多少可以反射性地覺察到中垣的內心波動。於是,她開始哼起一首(花兒何處去)的歌。
羅絲為什麼一直把興趣集中在櫻花上?
聽到羅絲的喃喃自語,中垣猛然打個寒噤。因為羅絲的母親也是犧牲自己,供養愛人。她是否把母親和櫻花連想在一塊兒?
於是,可以做一個簡單的推論:殺害岸尾的犯人會不會是羅絲的父親呢?
「這件事我已經忘了。」
「嗯,知道……我一直在日本待到十四歲。」
中垣緊貼著羅絲的臉。像忍受不住中垣的視線似地,她閉上眼睛,眼皮輕輕跳動。
中垣後來都和羅絲約在縣政府北側的咖啡廳見面。
羅絲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沉入無底的沼澤,而且也明白中垣正伸出手,想把她拉上來。
王慣明似乎不想再重複相同的話題。
筆記中寫著:曾經看過日本—教授的文章。這一篇文章想必沒有英譯,那麼不懂日文的基爾摩老師怎麼九-九-藏-書可能會看得懂?——或許有學生會發現這個破綻吧。
中垣正打算舉手,羅絲卻自動靠了過來,依偎在他身邊。
她急忙拉開櫥櫃的抽屜,拿出鎮定劑,吞下兩粒綠色的小藥丸。
因為中垣的父親特別從信州寫信來詢問中垣,怎麼過這麼久還遲遲無法決定今後行止。
一片花瓣掉在羅絲肩上。
寫完家書,中垣開始在心中構思寫給熊本吉岡二郎的信。
「我在事件后就被驅逐出境了,搞不清後續發展。」
羅絲閉著眼,搖搖頭表示:
「櫻花似乎偏愛掉在你身上。」
電話是中垣打來的。
「可是其他還有許多美麗的花,而且我覺得櫻花開得太絢爛。日本人喜歡的東西,是不是還可以再平實一點?」
——島田介紹一個播州某私立高中老師的工作,我還在考慮中。
藤村說搜查工作觸礁,是否表示已知道兇手是誰?想到兇手呼之欲出,她心中的妖怪便開始蠢動,只覺得胸口好像要被撕開似地,忍不住發出呻|吟……
(看樣子我先開誠布公,或許可行。)
羅絲故意開心地說。
只是那種笑太過僵硬,讓中垣的心不禁一沉。
可是卻說不出口。她的個性使她無法拂逆對方單純的好意。
羅絲可以猜想得出對方的心情,因此並未詢問。想不到藤村反而自己說:
中垣想著,覺得自己還沒深入她的心。
中垣在她耳邊低聲說著,同時用左手環住她的腰。
船公司已經把託運的行李送來,行李中有幾對父親以前寫給她的信。
不過,羅絲此行了解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父親確實會被日本的情報機關收買。
羅絲忽然提高嗓子問,聲音尖得連中垣都嚇一跳。她也察覺自己失態,連忙露出笑容。
以一個對現代史有興趣的人來說,原爆地的確是充滿了吸引力。可是當她說出廣島這兩個字時,難道潛意識裡不會浮現過今村敬介的事?
若果真如此,只有靠當時負責採訪報導的B報社記者吉岡二郎了。
雖然有許多事想要說,卻不知如何開口。中垣在心底斟酌著各種話題,最後還是決定保持沉默。
於是,她做了些訂正:
「真可愛。」
中垣考慮片刻,答說:「先寫封信去吧……她也該準備上課了。」
兩人繼續無言地散步于花下。
她覺得在自己的內心躲著一個妖怪似的陰影,而且正逐漸把她的心染黑。
羅絲睜開眼,「那麼固執嗎?」
「不,還有……我覺得你有事瞞我。」
羅絲淡淡地說。
中垣其實並不是個喜歡追根究底的人,他只是因為擔心羅絲,才會追問下去。
「哦?幫我拿下來吧。」
……曾經看過日本—教授寫的一篇文章——文章中說他在外國旅行時,雖然很想從皮包取出《每天五元旅行法》之類的旅遊書,可是又怕給別人看見,所以故意把封面遮起來。
「有迴音時,一定要通知我。」
那種陰沉是非常冷漠,而且處於不合現實的想象空間。她的改變以「姬路之行」為分界點,明顯地呈現在中垣的面前。她應該有具體的理由。
這倒不是用來搪塞的借口。雖然尚未敲定,但極有可能具體化。
聽到羅絲自言自語的聲音,中垣忍不住問:
當校長問她打算如何教學時,羅絲如此回答。
這個幻想令她不安,無法鎮定心神。
中垣努力想打消羅絲亂七八糟的念頭。他本想露出苦笑,但顧及羅絲的情緒,連笑臉也假裝不出https://read.99csw•com
(再深入調查馬歇爾事件!)
中垣不是不了解她的心情。那是全以個人為中心,認為全世界都矚目自己的自私想法。
她無法想象以母親直線的思考方式,面對別人的好意時會有什麼反應。
「我還以為這條線索沒什麼用呢,只能當成以後寫小說的題材。對了,你今後到底有何打算?」
中垣想起清朝某位詩人的詩句——「化做春泥更護花。」
春泥的比喻果然如中垣所料,使羅絲連想到母親。走著走著,她忽然開口:
羅絲搖搖頭,「的確很嚇人,因為北杉醫生的臉色太陰沉……這事我也告訴過你啊。」
羅絲熱心地計劃著上課內容,彷彿若不如此,便無法使體內的妖怪安定下來。
為了紀念明治七年法國人強森觀測金星,特別建了一座圓柱形的紀念碑。紀念碑雖然在公園,不過實際觀測的位置卻是在更高的瞭望台。
「櫻花是不是很惹人厭?」
「自己化做肥料嗎?……」
廣島是今村療養的地方。羅絲想了解母親,終究得去見一見今村。中垣才想到這裏,羅絲便推翻了他的推論,用有力的聲調說:
「現在啊,是花不如酒。否則怎麼可能賞花賞得醉醺醺!」
「看,連櫻花都捨不得離開你。」
「日本人喜歡植物。好像種植物的人比養貓狗的人還多,連狹窄的陽台都放滿了盆栽。而且,日本人的家徽也多半是植物,和歐洲人的家徽正好相反。歐洲王室的徽章以及盾牌、旗幟,多半是獅子和老鷹等動物。」
為了振作精神,中垣決定跟在行動派的羅絲身邊,向她學習。看來這一招頗有成效,至少他已喚回對人生的某種程度的關心。
「還好日本景色豐富多變……嗯,假如櫻花一連開幾十天,日本人也會膩呢。」
好想這麼說。
「當然,羅絲小姐的事假如還沒搞定,恐怕你也無法計劃未來。對不對?哈、哈、哈……」
「日本人為什麼喜歡櫻花?」
「一般賞櫻的觀光點都人山人海,這裏卻很安靜。」
假如這事發生在剛到日本的時候,恐怕她早就睜大著眼,好奇地打聽細節了。
雖然到目前為止,工作還沒敲定,但是只過一夜,應該沒什麼關係。
——母親好像是遙遠國度的人。
(大概搜查的工作進行得不太順利。)
中垣凝視著。
中垣口若懸河地回答。
(這也情有可原吧。)
中垣為沉默不語的羅絲感到心慌。他感覺得出此次羅絲拜訪北杉,一定知道某些秘密。儘管再三追問,但羅絲似乎並沒有和盤托出。
「我們談點別的好嗎?」
「化做春泥之後呢?」
「你看得出來?」
「我怎麼知道!」
中垣不置可否地回應著。
似乎把這個情況視為自己的責任,他低垂著頭。
中垣把靠牆角的小几拖出,準備寫信。
石村校長會說扶桑女子大學非常重視情操教育。新學年伴隨著櫻花季展開,所以第一堂課的主題何不使用櫻花?
有兩個戴黃色棒球帽、看起來健康活潑的小學生,從他們身邊跑過。
聽到中垣的聲音,羅絲忍不住眼角發熱。拜訪過北杉博士后變得陰陽怪氣這點,敏感的中垣自然也察覺到。所以,他明顯地露出擔心的神情。
「我已經拜託島田。」中垣說。「有位名叫吉岡二郎的記者,對馬歇爾事件有深入的認識,我正透過島田向報社打聽這個人。」
(她想得太多了。)
幾天後,島田終於打聽九*九*藏*書到吉岡二郎的住址,他把地址寫在紙上交給中垣。
忽然,羅絲開口問:
(她似乎有什麼心事……所以,想藉閑聊忘記。)
「聽說他住在熊本。我已寫信給這位吉岡先生,請他告訴我事件的調查經過。」
羅絲想起上課時要用的主題,隨口問道。
「假如叫日本人在沙漠里連走十天,他們是會發瘋的,對不對?」
從表情上很難看出答案是肯定還是否定。或許,她壓根兒沒想到什麼反間諜。
讀到這裏,我忽然想起貝湼迪克小姐所說的「恥的文化」。若是美國的旅行者,恐怕都會大大方方地拿著這類旅遊書在街上走來走去。與美國人相比,日本人的羞恥心實在太強烈了。
交談中斷了。
無論如何,羅絲跟著父親的時間比較長。她固然明了父母之間情分很薄,卻沒料到兩人曾經處得水火不容。若要選擇站在哪一邊,她自然會靠向父親——或許就是這個原因,讓她想了解母親的熱情降低。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響應她的求救信號。
她會把和北杉博士碰面的經過大致告訴中垣。
為此,羅絲只好在遠離鬧區的山手附近找到一家咖啡店,做為和中垣約會的地方。
她將目光重新移回筆記——
就以這個問題為始吧——
就在金星觀測紀念碑下的小山丘上,有一座勝海舟寫的「海軍營之碑」。那是用以紀念坂本龍馬為教頭時,創立的幕府海軍操練所。
島田良范露出理解的表情,縱聲大笑。
「有什麼好可怕的?」
「不曉得。」中垣回答。「總之,先把羅絲這邊的事打點好吧。」
羅絲寫到這裏,門鈴響了。
(變得不太對勁。)
——曾經聽人提過—教授……
「什麼時候都可以。」他回答。
祥順寺庭院的兩棵櫻花樹,已開了七分。
接下去每堂課都談論日本的性格、風土或其他相關問題。
「是嗎?」
「嗯,從姬路回來以後……是不是在北杉醫生那兒聽到了什麼?」
「在北杉醫生那兒聽到的,我已經全告訴你了。」
吉岡二郎自B報社退休后,回到老家熊本,然後接受某同業公會的請託,處理一些雜事。
他猜想。
……照貝湼迪克小姐的說法,西歐文化是「罪的文化」,而日本文化刖是「恥的文化」、這是因為西歐受基督教支配,講究畏懼原罪,而產生其特有的文化。至於日本則沒有受到那麼強的宗教束縛,人們畏懼的是人世間的倫理道理,也就是「羞恥心」,並以此為形成文化的中心……
中垣會聽祥順寺的島田良范提起,B報社的吉岡二郎可能對案情有所了解。
這並沒什麼不好,尤其它乃是日本文化特色的支柱。我只是有一事要麻煩各位。各位對其他事物如何害羞,都無所謂,只希望你們在學習英語會話時能拋棄自己的羞恥心,大胆地說。
羅絲依舊不作聲。
「然後呢?」
「你知道是誰告的密?」中垣緊追不捨。
中垣在心裏盤算:聽說今村的病情已相當嚴重,不知他會不會活到下個月。
「在熊本。相當遠呢,要不要邀她一起去?」
(似乎另有隱情……)
中垣很高興她提出邀約。
「滿有趣的推論……」
而那個被憲兵上尉岸尾常三恐嚇的「外國人」,應該就是指西蒙?基爾摩。
中垣知道扶桑女子大學的校長講究教育者純潔主義,所以嚴守校長的吩咐。可是,羅絲卻不認為非得這麼矯情。和男朋友賞花難道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