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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法原

修法原

「好啊。今天是令堂的祭日吧?」
從再度山下來,趕在駛往四國的船出發前二十分鐘,羅絲把車開到中央突堤。
「我就如你所願,出去好了。」
等羅絲話聲剛落,康子立刻接下去:
依照這個記憶順序回溯的中垣,想起八坂通的文華堂,臉色赫然大變。
「咦,葵祭會使你腰酸背痛?」
文華堂老闆娘的話浮現在中垣腦際。他清楚地記得曾把這件事告訴過羅絲。
「沒什麼,只是開車出去玩了一天,有點累……真的沒什麼。」
——你認識蘭波太太嗎?你們一起坐船來日本的。
按道理講,倉田豐子那天晚上應該在基爾摩家。她怎麼了?沒聽說燒死兩個人哪。
康子注視中垣划著槳的手,嘆息道。
下了船,康子半詰問地對迎上前的羅絲說:「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羅絲站在紀念碑前,默念那十九個人的名字。
「啊,警察?」
羅絲把手中捧著的花束放在另一束花的旁邊。兩束都是玫瑰。羅絲的這把大多是黃色和白色,只有一朵是紅色:而另一把則全都是紅色的玫瑰。
(這個人好孤單呢。)
康子如此想著。
「一整天都有空。」
此地有一個被赤松圍繞,水質清澈的池子。從池子右轉,行走數百公尺,即是外國人墓地入口的鐵柵欄——
出了短隧道,彷彿立刻進入山間。其實從萬丈紅塵到滿眼新綠,才不過兩三分鐘的光景。
立花康子一臉笑容。她對待中垣的態度,好像對自己親人那般親切。
她將手按在額頭,嘆了口氣,好像想把疲勞趕走似地,然後才拿起話筒。
從山道入口到修法原,車行約二十分鐘。只要看到左手邊大龍寺的朱漆山門,就表示即將抵達修法原。
中垣原本也以為會跪禱很久呢。
五月十五日的早上,羅絲打電話來。
葵祭——京都——文華堂。
風吹得髮絲飛揚——中垣一邊用手輕按頭髮,一邊在心中把這裏和信州做比較。
「嗯。」
連打羽毛球的年輕人也玩累了,坐在長椅上休息。
然而,四周是安靜的。
排列整齊的十字架,看起來一望無垠。雖然是石造的,卻不會給人冰冷的感覺。
原本外國人墓地是對外開放的,可是後來因為到修法原遊玩的旅客太多,大家坐在墓石上吃飯、休息,弄得墓園亂七八糟,所以把門口的鐵柵欄關閉,只有事前和管理員連絡方可進入。
「戰後才開始流行,戰爭期間哪裡有力氣划船呀!……那是遙遠少女時代的事了。」
康子看了看四周。
合掌祝禱沒多久,羅絲便站起身。
明亮的陽光溫潤著鮮綠的草地,初夏和煦的風不時輕拂過臉龐,走在墓園裡一點也沒有陰濕的感覺。
怎麼會和管理員聊這麼久!?
由於不是假日,很快就租到了小船。若是假日,聽說還得排好久的隊呢。
「可以為亡母誦經嗎?」羅絲說。
「或許吧……」
「好可惜喲。我本來想邀你今天去京都的。」
假如已經知道,康子想必會對自己毫無起伏的一生,更加感慨與惋惜。
連一向粗枝大葉的島田良范都覺察出中垣魂不守舍的樣子,關心地問。
康子合掌跪在姊姊墓前,頌了很久的read.99csw.com佛經。
「怎麼樣,很準時吧?」
墓園很大,他們完全不清楚羅絲母親埋在哪兒,只好求助於管理人員。
撥的號碼是一一零——
「嗯。」中垣回答。
中垣客套地說,怱覺葵祭這兩個字牽引了他的心弦。
「在這裏。」說著,管理員停下腳步。
羅絲的母親背著重病的倉田豐子,上車回家。那正是大戰結束后第二年的葵祭日——五月十五日。基爾摩家不也是在這天發生火災的?
從廣島回來以後一直忙進忙出,中垣雖然挂念著羅絲,卻沒有機會與她碰面。
「中垣先生,羅絲打算在日本定居下來嗎?」
「謝謝。不巧我剛剛和別人約好了,下次再陪你去京都吧。」
十架前已放了一束花。
「你可不可以離開一下,讓我靜一靜。」
「和女朋友出去玩還喊累,實在過分!」
「謝謝阿姨。媽媽的事,我一個人應付得來。」
「今村的墓也在廣島。」
「我明白了。那麼,就由我來陪阿姨吧。」中垣說。
她喃喃自語。
康子的少女時代除了和今村敬介短暫的戀情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浪漫情事。
雖然這個案子曾經在報紙上刊登過,可是或許老闆娘碰巧沒看到。因此,當時並沒有人向警方報告這件事。
中垣與康子互望一眼,只見康子的臉上浮現意外的表情。
中垣不知道康子是直接從羅絲那兒得到今村的死訊,抑或是從伊澤那兒聽說的,而且他也不想再深究。
他們一路上意興闌珊,專門撿一些有的沒有的話題,聊著無關緊要的事。
他只覺得這碑文似乎不太適合用來祈求靈魂安息。似乎其中有太多對世間的戀戀不捨,也不夠哀傷。
羅絲轉動方向盤,得意地嚷著。
「好像短詩喲。」羅絲喃喃自語。
中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據說神戶的外國人墓地本來設在春日野,等再度山山道完工後才遷到修法原,而戰死士兵紀念碑亦於同時移來。
羅絲的母親立花久子就是在葵祭那天,與文華堂的老闆娘為了倉田豐子的事,大吵一架。
沉默片刻后,康子然尖聲問道。
這時,島田良范忽然探頭進來。
中垣吃過晚飯後,回到祥順寺。
「幹嘛?」
「剛才池子那邊有船。」羅絲忽然改變話題。「中垣先生,對不起,可不可以帶我阿姨去劃劃船?」
頌完經后她站起身,用手帕輕拭眼角說:「我終於來掃姊姊的墓了!」
附近的碑銘大多是拉丁文,只有羅絲的母親的碑銘是以英語寫成。
「你沒問過她?」
近似於瘋狂的東西彷彿就要真相大白了。
「啊,對啦!」康子笑著,「你好像要去教書噢。」
「這個人真好。」中垣說。
而且,屍體被燒成焦炭,任何人都會聯想成是常吃安眠藥的基爾摩太太走避不及。
照這樣安靜地划著船,恐怕康子會一直沉溺在感傷的深淵中。於是,中垣故意用槳攪動一下水面。
山道是在昭和初年完工,現在已經算是條老路,加上去年水災時山崩,路況並不很好。羅絲的駕駛技術果然不錯,連續幾個大迴轉都十分順暢。
與阿姨差異這麼大,難道只是因為年紀的關係九_九_藏_書?——但是,深知羅絲性格的中垣認為,這絕不只是世代的差距,其中可能還有一個神秘的謎團沒解開。
「可能要花一點時間喲。因為爸爸以前從來沒告訴過我怎麼處理媽媽的墓地,只知道是葬在神戶的外國人墓地——如此看來,一切多虧管理員照顧呢。」
「我有點擔心。不知道費用是多少,也不知道爸爸以前怎麼交代……至少爸爸死後我沒付過半毛錢。」
回到祥順寺,中垣告訴島田良范,他打算接受高中敦職。
「阿姨怎麼這麼說!您今天是客人哩。」
信上報告和校長及教務主任碰面的經過,同時表示已談妥在九月新學期開始時赴任,在這之前會先回信州一趙。
遺族一旦回國,留在日本的墳地便成為無主的孤墳。所以管理人員常幫他們打掃,或者把墳墓近況告訴遺族。
劃了大約二十分鐘,卻不見穿著深灰色衣服的羅絲出現。
羅絲刻意堆出笑臉,然而,放在膝上的手卻微微顫抖著。
這裏與她心目中預期的墓地實在相距甚遠。
「他還沒決定要不要回寺廟當住持哩。」羅絲揮嘴說。
從移民中心右轉,不多久有一個大迴轉,接下來則是一條短短的隧道。
短文的大意是—在我們死去后,還會有無數個清晨。對於基督敦習俗不甚了解的中垣,無從判斷這樣的碑文算不算奇特。
那一天,誰也不知道基爾摩太太立花久子帶了一個女人回家。男主人出差中,五歲的女兒則隨女傭去有馬玩了。
羅絲解釋著。
島田良范也才在十五分鐘以前從京都回來,他走進中垣的房間,嚷著:「葵祭根本沒什麼嘛,只是好累而已。恐怕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它。我們是太老了。」
MANY DAWNS SHALL BREAK
「划船嗎?思,可以啊……」
中垣接受了羅絲的說詞。
——昨天金澤的阿姨來找我。她打算今天傍晚從中突堤搭船去四國,所以趁著中午掃墓,祭拜一下亡母。我向學校的其他老師借了車,假如你方便的話,要不要一起去呢?阿姨也想再見見你。
廣場前有一個折翼天使的雕像,那是為了紀念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從神戶出征戰死的十九名外籍士兵的墓碑。基座刻著這十九個人的名字。
(葵祭有什麼問題?)
「我馬上就去。」
中垣在羅絲後面,學她一樣跪下,合掌祈禱。從小在寺廟長大的他,應該非常習慣這些舉動,可是他卻覺得自己的姿勢有些彆扭。
拿起話筒,中垣先報名字,接著電話彼端便傳出沉重的聲音,彷彿鉛塊般壓在他的耳膜上。
雖然明知島田關心自己,中垣仍有一股想獨自清靜的衝動。
立花康子站在墓碑前,小聲輕呼:「姊姊。」
「我在你們兩個年輕人中間太多餘啦。這樣吧,你們把我放在這裏就好了。」
她先在胸前畫了十字,然後靜靜合掌。
再度山的山道入口是在移民中心以西的地方。
幸虧裡間的電話鈴響了,適時打破僵局。
他問自己。
過了一會兒,終於看見羅絲站在赤松樹下招手。
近似於瘋狂的東西——雖然真相不明,但中垣卻感覺到了。
中垣彷彿看透康子的內read.99csw.com心。
「啊……」中垣一時語塞。
掛上電話后,島田在一旁揶揄說。
中垣跌坐地上,腦子裡一片混亂,完全不知所措——
「喂,有電話,警察在找你。」
「早先打電話來通知,所以管理員又幫我們多準備了一束花。」
趁早上沒事,中垣寫信給父親。
康子顯得有點急躁。
可能是看到水面攪起的泡沫,轉換了心情的緣故,康子改變原先的話題。
中垣提早到達,等候了片刻。一點三十分整,羅絲果然開著車出現在他面前。
「是啊,媽媽一個人在這邊好寂寞。爸爸的遺骨在英國……」
可是看她只在墓前跪一會兒的冷漠神情,又不太符合。
「那麼我先走一步啰。」
這種祈禱方式不全是基督敦——可能羅絲意識到母親是日本人的緣故吧。
許多死在異地的外國遊子長眠於此。最古老的墳墓要算一八六八年死於堺事件的法國水手。
趁這段時間,羅絲讀著母親的碑文。
等中垣頌完經,康子看著那兩束花說。
「對了,中垣先生不是家業寺廟住持嗎?由你誦經最適合不過了。」羅絲的阿姨也在一旁嚷道。「姊姊一定很開心。否則,住在這個滿是十字架的草皮底下……」
「嗯。反正你以後還多的是機會,總可以看到的。」
送阿姨上船后,羅絲對中垣說:「我要去還車。」言下之意也包括想要一個人獨處。中垣明白她的心情,於是搭計程車離去。
羅絲的阿姨立花康子打開後座車門,揚聲說:「中垣先生,好久不見。」
老闆娘確實這麼說,而且又補充了一句。
他盤起腿,將脖子左右轉動,同時聳了聳肩。
真是人各有命啊!
(她和今村敬介一起劃過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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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田豐子是個垂死的病人,一旦發生火災,絕不可能自己逃走。連她從伏見的住處搬出來,都要靠羅絲母親背負……)
「倘使有小孩,說不定還會出來乘船玩耍。」康子說。
用顫抖的手指,她撥動鍵盤。
中垣開始頌經,他念的是《般若心經》。其中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文字,如今讀來感受異發深刻——
過了好一陣子,三個人才出發到教育植物園休息。
「我想去找一下管理員,一方面謝謝他幫我們準備花束,另一方面也想詢問管理打掃的費用怎麼算。所以才請中垣先生陪阿姨走走,免得跟著我太無聊了。」
等中垣的車子走遠以後,羅絲進到路旁的公共電話亭。
另外,有一些人和羅絲的母親相同,雖然身為日本人,卻葬在外國人墓地。又即使是外國人,也有像開拓六甲山的英國人克魯那樣,被拒於外國人墓地之外,只能埋骨于日本的寺廟中。
緩緩將船霏向岸邊,傳來一群年輕男女打羽毛球的歡呼聲,其中還夾雜著羅絲呼喚阿姨的聲音。
按照這個推理來看,假設房子里只有一名死者,那人應該是倉田豐子才較合理。
「麻煩您了。」
中垣把船靠近岸邊,沿池子四周再繞了一圈,依然沒有羅絲的蹤影。
這座二十三年前建的墳墓,其實看起來還很新,可見經常有人來打掃。
WHEN WE HAVE九-九-藏-書 CEASED TO BE
(難道是因為祭拜母親,而受到太大的衝擊嗎?)
島田搖晃著肥胖的身軀,昂聲大笑。
康子問。
管理員說完后離去。
「嗯……羅絲好像還沒想到這個問題,不是嗎?」
羅絲說完,往管理員的房子走去。
——我後來不放心,跑去伏見一看,才知道久子那天就把豐子搬走了。
「請慢慢祭拜。」
島田的臉色刷地沉下來。
所謂移民中心,戰前又叫移民收容所。政府讓移民住在此地,趁等船自神戶港出發以前,舉辦短期講座,報告一些南美洲的近況等。這幢黃色的樸實建築,因神戶港已不再是移民集散地,顯得格外冷清。
假如死者是倉田豐子,那麼羅絲的母親便還活在人間!
年過五十歲,卻羡慕三十歲便去世、擁有充實人生的姊姊的心情,中垣略微能夠理解。
「喂,你要和女朋友開車出去玩呀?」
康子再度陷入沉默。
「啊,有祭典嗎?」
「我認識。」中垣回答。
(住在這種地方,姊姊一定很希望能聽到頌經!)
中垣搞不清羅絲為什麼要說起這件事。
中垣覺得眼前的人際關係,如同方才被攪出許多泡沫的池水一般,那麼地嘈雜。
中垣一邊感到惶恐,一邊趕緊鑽進車內。
「應該去問一下。」康子說。「布施的錢可不能小氣。萬一需要我幫忙,別客氣,儘管說出來。」
「是啊,一切都還滿新的。」
羅絲對領路的管理員道謝。
就算中垣同意擔任敦職,還得看對方的意願如何,所以得立刻安排中垣到播州,和校長及教務主任面談。
——我是安全駕駛,請放心。哈、哈、哈……
太過明亮,而且濕度不夠。
中垣的膝蓋不由直打哆嗦。
「羅絲好慢啊,在幹什麼呢?」
「都沒坐過船嗎?」
中垣想。
「大概有太多事需要討論。」中垣勸慰著。
(她知道今村敬介的死訊哩。)
看樣子,島田倒是真他參加葵祭呢。
另外,對如何和管理員商量處理母親遺骨的事,羅絲也噤口不談。她是打算分骨帶回英國,還是用其他方法,比如燒成灰灑在今村的墳墓四周呢?
——今天下午有空嗎?
他想起以前曾在報上看過,外國人遺族感謝管理員代為照顧親人墳墓的事。
(簡直好像公園嘛。)
懷著強烈孺慕之情的羅絲,居然來到日本兩個多月,還不會祭拜過母親,說來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在康子合掌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串念珠。
「好多年沒划船了。」
聽到羅絲的笑聲,中垣鬆了口氣。
中垣用有點瞧不起人的口吻說道。雖然羅絲比自己預期的來得活潑,可是中垣還是刻意使氣氛更輕鬆一些。
連船都沒坐過,可見她的人生是多麼乏味,難怪要自怨自嘆了。
「話雖不錯,可是只有今天才是葵祭哪。」
對她而言,這一聲呼喚象徵著對過去青春的道別。從哀悼二十幾年前去世的姊姊,再次燃起對自己青春的愛。
「中垣先生,容我說句不客氣的話,日本寺廟的住持似乎太現實。假如沒有布施,就把墓地丟著不管……中垣先生,你不會這麼做吧?」
光從羅絲的口氣,很難猜出她的近況。中垣故九-九-藏-書意開玩笑地說:「遵命!不過大小姐的駕駛技術好嗎?我可是第一次坐你的車。」
中垣也把頭湊過去讀著。
彷彿和糾纏著羅絲的事件有某種關係。
墓石上端呈圓弧形,十字架下則刻著:
才從寂靜的山區一下子來到雜沓的市區,還具有些不能適應。
(羅絲把今村過世的消息告訴阿姨了嗎?)
康子瞇起眼睛。
「我和管理員商量如何處理媽媽的遺骨。」
「骨頭?」
「全都是英國人和美國人,難道大戰期間沒有德國籍的僑民戰死嗎?……只紀念戰勝國一方的殉難將士,未免太現實了!」
在教育植物園時,康子如此說道。
「哦?你真厲害!」
「你終於肯下決心啦。像你這樣拖拖拉拉的,簡直就是優柔寡斷,我還正想要好好罵你一頓呢,哈、哈、哈!」
那就像以槳攪混一池池水,除了靜待污物沉澱之外,別無他法。
由於找不到其他話題,中垣只好接著問。
——那天正好是葵祭,我和我先生好久沒在白天一起喝啤酒,正喝得酒酣耳熱時,久子忽然跑來了。
中垣在三宮下車后,混在地下街的人潮里閑逛。
拋下這句話,島田衝出房間。從走廊傳來的腳步聲有些凌亂。
若果真如此,那麼掃完會是情敵的姊姊的墓,再回想起往日戀人,倒也無可厚非。
坐在後座的中垣觀察羅絲駕駛時的姿勢,覺得她的身體比祭拜前來得僵硬。
——她過世了,是自殺死的。從遺物中我們找到一本電話簿,裏面有一位英國籍女教師的地址。我們與她取得連絡,據她說你也認識這位蘭波太太……我們想麻煩你確認死者的身分,請來K醫院一趙好嗎?……嗯,基爾摩老師也會過來。
水池雖然很大,可是就算劃到中心,還是可以看見四周岸上的人影。
「我本來還以為要等上老半天呢!」
大龍寺是和氣清麻呂創建,弘法大師駐錫之地。據說弘法大師在入唐前與歸朝後兩度參詣本寺,「再度山」之名即因他兩度駐錫而來。
「喂,你怎麼了?」
中垣從來沒有讓島田這樣擔心過。
那不是來自與他一起划船的康子,而是由羅絲身上強力傳送出來的。即使在車馬喧囂中,仍然拂不去那真相不明、近似於瘋狂的東西。
「沒什麼,剛才正好有客人來掃過墓。」管理員回答。
——哎呀,你的記性真好……那麼,下午一點半在再度山的山道入口碰面啰。
唯一知道詳情的文華堂老闆娘,則是在二十三年以後,才從中垣這裏聽說立花久子去世的消息。
中垣則陪羅絲的阿姨離開外國人墓地,一同走向水池。
中垣感覺得出羅絲正拚命壓抑著內心的激動。
從康子的話語里,中垣知道她一定常向羅絲打聽自己的事,不禁覺得有些難為情。
面對十來歲時即分開的姊姊的墳墓,已經年屆五十的康子,仍不免湧現少女般的傷感情懷。
羅絲臉色陰沉不定。中垣看到這個情況,決定還是不要問比較好。
沿路的松樹大多枯了,由於蟲害太嚴重,哪怕空中灑藥效果也不大。反倒是杜鵑花像是填補空缺似地,滿山遍野綻放出粉紅色的艷麗花朶。
中垣內心一陣悸動。
羅絲跟著阿姨跪在母親的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