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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死亡組合 第五章 鐵球

第二部 死亡組合

第五章 鐵球

男子在球台上擺了三顆球。球袋的左側是綠色六號球,靠近自己前方的是白色母球,而母球前方則是雙色九號球。
阿章全身僵住,動彈不得。
「那麼,你也不能斷言,那絕對就是社長的屍體啰?」
「全都是在耍把戲,有完沒完啊?不必再故弄玄虛了吧?」
男子用握著球杆的手制止了純子。
在遭受絕望打擊同時,他仍抱著一絲希望。
不過,如果最後認定所有人都是清白的呢?
「嗯,在泡沫經濟時代我還常去呢,那時我還只是高中生。」
男子從球台下取出三顆球,重新擺在球台上。這次他將九號球擺在球袋前方,將白色母球擺在自己前方。兩球之前稍微偏右的位置,則放上了綠色的六號球。
「什麼?」
「好啊。我剛好要下班。」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從隔天起竟然沒再受過噩夢折騰,安安穩穩地迎接來到東京的第三個新年。
「這樣啊。」
先用乾式拖把擦拭地板,再用真空吸水器吸去污水,沒什麼特別困難的。至於打蠟,原則上避免有不均勻的地方,這部分他也馬上就學會了。
難道,我真的已經,失去一切了嗎?
男子看了阿章一眼。
「現在的問題癥結,就是那個房間是個完全的密室。而假設久永先生確實清白,又沒有其他人有犯罪機會。」
「嗯,如果是電影里的特效,可能無法分辨。不過我當時看到的屍體和這種假人完全不同,至少皮膚的質感就不同。」
「嗯……你的意思是,屍體說不定有兩具?」
男子將九號球放在球台上,以球杆前端戳碰。這是坐在凳子上的純子轉過身來。
離開警察局之後,他回到公司,報告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工作中發現屍體這種事,在公司里也屬頭一遭,阿章被在場同事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當場成了最受歡迎的人物。隨著同事接連回公司,越來越多人加入這場討論,到最後大家竟競相比較起擦窗戶的過程中所目擊過最具震撼性的一幕。
阿章過完春節之後仍持續著請假。雖然扭傷的部分已經好了許多,但實在提不起勁坐上弔籃擦窗戶。
阿章點點頭。
但是,到底為何會失敗呢?左思右想也無法釋懷。強風吹襲。只不過因為這樣,就讓這整個計劃破滅。
發現屍體|位置移動的時候,心底感到一陣愕然。難道是因為撞擊的力道不夠強,沒讓他當場斃命還能爬行到門口才氣絕的嗎?
男子繞到撞球檯的另一頭。
換上的T恤、牛仔褲和毛衣雖然乾淨,但款式卻都像是家居服。早知如此,今天應該穿些更像樣的的衣服來上班才對。不過,反正自己也沒半件適合約會時穿的衣服。
「請問你發現屍體的時候……」
「真沒想到,暗門竟然會設在書櫃的下方。大概我檢查房間的時候,看護機器人已經不在房間里了吧。說來真慚愧,我還拿了光線透鏡插入書櫃下方檢查過呢,完全沒發現。」
阿章一聽張大了嘴,這絕不是在演戲。
「這種配置稱為dead.bo(鐵球),在日本被稱為是必死組合球。被球杆撞擊的母球,根本沒有直接接觸到落進袋中的目標球,只是碰到緊貼在前方的色球而已。但是,母球所帶有的動能,卻透過色球,傳到目標球。這些都是基礎物理學。」
「我在發現屍體之後,立刻就通報了啊。」
阿章把帽檐壓低,蓋住雙眼,快步穿過人潮。
「是嗎?」
「不是的,只有一具屍體啊。如果有兩具的話,警察當然會發現吧?」
「是副社長和三名秘書嗎?」
還沒確定,他到底死了沒。
說起來,最困難的還是磨地機的操作。
「我今天已經找到了,你用的保齡球就在供水槽里。」

05

「……騙人。」
接著,瞄準三號球。這次,紅色球一樣從球柜上消失。
「我想應該是。」
男子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只是,遲早總會有人發現的。而前後的時間差距,大概不過十分鐘吧。這麼說來,由自己通報這件事,應該沒做錯吧……。
「什麼事?」

03

「你也換點新花樣吧。」阿章冷淡地回答。

04

「不過,你說的這種鈍器要上哪裡找呢?」
「故弄玄虛?」
男子低聲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哦……她啊,是律師啦。」
直到天明,阿章只裹著一床毯子,始終不曾合眼。
「嗯,我有擦過窗戶。……不過,確實看得不太清楚。」
「……我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男子用球杆前端碰了碰九號球。
「喝點什麼?」
「看吧,就是這個,青砥小姐啊。她說請你回她電話,還留下了手機號碼呢。要是普通人根本不會留話吧。看來,她對你很有意思哦。」
通往成功之門的要是已經握在手裡了。只要再稍微忍耐一下,未來自然會一片光明。
「好吧,待會見。」
純子不知為何,露出了滿足的神色。一口潔白的牙齒從塗著淡淡口紅的雙唇之間露了出來。
「單單這麼看雖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假人,但如果戴上假髮、穿上衣服的話,應該就比較難分辨了吧。加上屍體又是俯卧,根本看不到臉孔。」
「你腦袋有問題嗎?」
「很可惜,不可能。雖然之前討論過很多種可能性,例如使用看護機器人,移動其他物體來撞擊穎原社長的頭部;或是將穎原社長本身作為工具置之於死地的方法,不過,結果都顯示不可能。」
只見警察一臉惋惜。
「阿學,有女生打電話來哦。聲音超可愛的耶,怎麼回事啊?」
話說回來,殺害社長之後,明明將他橫放在房間中央的啊,但最後他https://read.99csw.com卻移動到了門口附近。真要說有什麼不尋常,應該也只有這一點吧。
「……那麼……」阿章一臉不屑。
「……有點事想找你談談,今天能撥個空嗎?」
「你沒看到屍體的臉吧?」
「我幫你介紹,這是榎本先生。」
「請問有什麼事情想問我?」
「不過,你卻做了最壞的選擇……竟動手殺人。」
「如果把這個撞球檯當做是社長室,那麼,這個是穎原社長。」
不過,他們該不會一直持續監視著自己吧。對方也不可能為這種賺不了多少錢的案子,永無止境地派出人力。
「只不過,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遠距離遙控的殺人方法,讓人始終無法參透。當然,很明顯的,你是假手看護機器人才辦到的。但是,就算使用看護機器人,也無法直接殺害社長。因為那個機器人受到程式限制,絕不會傷害被看護者。」
男子又取出三顆球。
他獨自呆在房間里,抱膝而坐,任憑恐懼和敵意在胡思亂想中繁殖。雖然覺得應該不會有小偷看上這棟破公寓,但只要一聽到任何風吹草動,他還是忍不住起身擺好架勢。
原本讓自己戰戰兢兢的口供製作,就這麼輕輕鬆鬆地結束了。
「你肯定是真人嗎?」
阿章想起自己錢包空空如也,感到一陣猶豫。一聽純子說了句「我請客」,阿章便在後方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向酒保點了杯啤酒。本來以為他會問廠牌的,沒想到就默默拿出一瓶百威。
腦海中浮現不祥的預感,阿章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向前傾,雙手合十地祈禱了起來。
男子就像是瞄準獵物的肉食性動物,傾著上身,視線朝上地瞄準了起來。
早點結束也好。
「別這麼說,本來就是這樣啊。想想一張撞球檯的空間可以容下多少顧客吧,這在東京鬧區可是很傷的。」
「……要談談條件嗎?」
「不是啊,今天是真的啦。」
這個身材瘦小,看不出實際年齡的男人。整個人膚色白皙,給人一種心思細密,眼光卻相當銳利的感覺。
「真可惜。」
阿章視線朝下,心中卻十分安穩。如果現場沒有其他人在,還真想立刻擺出個勝利手勢。
純子從皮包里拿出家人的照片。
「這就是這種球賽最基本的規則。所謂的撞球,是不能直接用球杆碰撞色球的。你應該一開始也沒預測到這種情況才對,只不過,以結果來說,密室變得越來越牢不可破。」
「事到如今,別再裝傻了。」
房間里明明冷得讓人發凍,但全身卻濕得像是剛淋浴過,加上右腕的腫脹發出陣陣刺痛,讓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入了倒數計時階段。
阿章走進店裡之後,純子朝自己望來。不知怎麼的,表情看來似乎有點悲傷。
「用母球先碰到色球,而該色球再撞進瞄準的另一顆球。這是撞球里風險最高的一種打法。」
阿章終於擠出一絲聲音。
沒想到在相約的咖啡廳見到的竟然是個年輕女子。說她年輕,應該也在二十五到三十歲左右吧,率直的眼神和美麗的容貌,讓阿章感到目眩神迷。
「沒懷疑過那可能是別人嗎?」
阿章感到一陣衝擊。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激動,他緊握著凳子的椅背。
男子拿起白色母球,敲擊綠色六號球。只聽到硬邦邦的撞擊聲。
漆黑的天花板朝自己撲過來,塞滿了整個視野。
「原來如此。看來,你對自己的手法相當有信心。嗯,這也難怪,要不是有個偶然的惡作劇,我也不會發現。」
「社長室的窗戶,使用的是厚重的雙層防盜玻璃,而且全都是嵌死的。只要不是施工品質太差,應該不可能會聽到外頭的風聲。但是,那扇玻璃窗,顯然是被動了手腳。」
阿章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就在他陷入苦悶的思索時,警察現身了。
不會吧,難道一切都被發現了嗎?不可能啊,那個方法不是這麼容易就能被識破的。
純子相當自然地伸出了手,但阿章卻有所顧忌地只握了握指尖。
「晚安,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男子以纖細的手法出桿,白色母球先碰到目標的九號球。九號球接著碰到球袋左側的綠色球,這顆球就如同他所宣告,消失在球袋中。
阿章從凳子上滑下來,頓時,男子嚴厲地大喊。
該不會他真的是闖進去了吧。阿章感覺到自己雙腿微微顫抖。
「鑽石在哪裡?」
「因此,我想請教你一下,當天發現屍體時的狀況。」
剎那間,他突然醒來。
「我進入那個房間時,剛好是個吹著強風的夜晚。」
偶爾也會想到,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只要鑽石一得手,再順利地封住穎原社長的嘴,整個世界不就成了自己的囊中物?
雖然機器看起來相當簡單,不過是在裝有電動馬達的刷子上加裝個方向盤,但是,一開始連往前直行都很不容易。比方說,想讓刷子稍微向左旋轉時,只不過稍微施力,就整個往左偏了方向。參加研習的人幾乎都被磨地機拖得東倒西歪。不過稍作練習,阿章就抓到竅門了。只要一面掌握旋轉的方向和握桿,同時想象自己正牽著一隻超級笨狗就行了。三十分鐘之後,控制大致上就能隨心所欲。阿章的演練讓所有人佩服不已,幾乎都向他報以掌聲。
阿章用盡全身最後一股勇氣反駁。
於是,阿章把坐上弔籃的時候起,到從社長室窗戶窺見屍體時的經過說了一遍。這部分並沒有說謊的必要,因此他從頭到尾據實稟報。由於先前已向警方說明過,現在他得以掌握重點,做出一番簡潔扼要的陳述。
「……這種店,就是撞球酒吧嗎?想不到現在還有呢。」
右手似乎已經感染了殺害穎原社長的觸覺。只要每次一擦拭窗戶,似乎就會因想起那一幕而恐懼不已。
read.99csw•com此,阿章多了許多空閑的時間。他也不過到垃圾堆去撿些舊雜誌回家看,以消磨這些無所事事的時光。
「第二,就是你天衣無縫地偷出鑽石的手法。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是弄不懂,你是怎麼避開紅外線感應器的。照理說,你應該沒機會遮住感應器才對啊。」
阿章站起身來問道。
那店家位於一條小巷子里一棟住商混合大樓的半地下室。真的約在這裏嗎?他再次確認了「CLI.JOINT」的店名之後,走下了樓梯。
但是,若是穎原社長發現鑽石消失的話呢?
「這個嘛……」
「結果,就如同青砥律師所說的,兇手就是利用看護機器人能力所及的範圍犯案。也就是說,你可以在房間里任意移動穎原社長的身體,光是這樣,就足以加以殺害。」

02

阿章心想,電燈泡總算消失了,他直視著純子。
男子用球杆撥動九號球,將球拿到距離球袋十公分的位置。接著,緊鄰著九號球前方放上了六號球。最後,在距離五十公分左右的延長線上,放了白色母球。
這麼說來,倒是有些棘手。原本自己壓根沒打算要演出什麼完美謀殺案,但以結果來看,或許會朝這個方向演變。
純子說了一個店家地址,從店名實在猜不出是什麼樣的店,不過,應該是酒吧之類的吧。阿章不由得心跳加速。
阿章在自己的記憶中搜尋了一陣。
男子在球台中央放了黃白兩色相間的九號球。
「呃……」
「嗯……我原先也不知道他的長相,因此也無法斷言那就是社長的屍體。」
在那樣的情況下,實在是出於無奈。穎原社長的身體會移動到門口附近,這確實是意料之外。既然是從窗帘隙縫間能看得到的位置,若是不通知警衛,說不定反而會招致嫌疑。
「嗯……我看到了他的脖子,還有手。」
什麼人生,早早結束也好。
男子先在球杆前端塗巧克,接著打進了綠色的六號球。
不對,等等!
最讓心情沉悶的,就是下班后回到住處的時間。雖然對於地下錢莊那票人跟蹤的恐懼已經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擔心是否由警察埋伏,或是鑽石是否已被小偷偷走。這類胡思亂想總是迅速地在他腦海中閃動著。
「的確,案發當天你無法潛入社長室。那個房間確實是個天衣無縫的密室,但是,你卻仍能殺害社長。」
「是偵探嗎?」
男子微微一笑。
「你能幫我保密碼?」
一等佐竹離開,阿章便拿起公司電話,撥下了便條紙上的號碼。對方立刻接聽了電話。
假設真是如此,相信他本人也不會知道為何頭部遭受重擊,應該不會立刻懷疑起自己這個救命恩人吧。
不知是不是因為身心的疲勞達到極限,今晚顯然比平常更快喝醉。才喝完第三杯,就已經覺得整個房間天旋地轉了。
第四球,使用灌袋的手法,白色母球從反方向來襲,紫色球入袋。
「那麼,……七點半能到新宿嗎?」
男子緩緩出桿。白色母球雖然碰到綠色六號球,但六號球只是輕輕震動了一下而已。反而是緊鄰著六號球的九號球,就像被彈開一樣,應聲落袋。
「你乾的事情,分明就是擅闖民宅嘛。」
「我是青砥純子。請多指教。」
「不過,如果你看到的社長屍體其實是假人的話,那整個狀況就不一樣了。倘若副社長和秘書打開房門的時候,真正的社長其實還躺在椅子上午睡,而實際上的犯案就可能是在這之後才發生的。」
「不,再等一下。」
「咦?你的意思是……」
「不過,你卻能夠將它藏起來。而那棟大樓的屋頂,能藏匿大型鈍器的,只有一個地方。」
「你既然到了這裏,我們也不得不通報警方。你將被逮捕,而且住處也將遭到搜索。」
「我想你應該聽說了,我是久永篤二先生的委託律師。久永先生因為去年底六中大樓的案子,目前被當做嫌犯,並遭到警方拘留。」
滿懷自信,阿章在應對警察的詢問時也表現得遊刃有餘。
阿章以錄口供后感到疲勞為借口,趁早從這場閑聊中抽身。
「剛才的綠色球,就相當於社長室的玻璃窗。你事先對玻璃窗動過手腳,讓玻璃不完全被固定住窗框上。因為若是玻璃整個固定的話,就無法讓作用力穿透。接著,使用看護機器人搬運社長身體,讓他的頭部緊貼著玻璃窗內側,最後再從外側施加致命的一擊。而使用的,則是具有相當重量,但硬度卻不及玻璃的鈍器。」
「請問警察先生……」
純子望向那名男子,阿章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第五球,感覺輕如鴻毛的切球。橘色球緩緩落入袋中。
「無法直接攻擊目標時,就需要多一道步驟。」
至少在動手之後,他還掙扎了一段時間。或許他因為被發現得早,再加上處置得當而獲救了也說不定。
「接下來是借球的打法,當母球無法直接瞄準目標色球時,先使母球碰到其它球,修正行進軌道之後,再將色球撞進洞。」
阿章拿起啤酒瓶,直接就口喝了起來。啤酒一入空腹,便感到一陣沁涼。
「慢著!我是兇案發生前一晚偷走鑽石的。案發當天並沒有進入房間啊,怎麼可能殺害社長呢?」
「可是,實際上確認屍體的,只有副社長一個人呢。秘書們全都嚇得驚慌失措,根本沒看到實際情況。」
雖然自己現在擁有的財產,可以買下任何一間名牌服裝店。
接到公司的電話時,是外界的新年氣氛已經逐漸轉淡的時候。
球台上的色球只剩下最後一顆,男子輕輕鬆鬆地敲出一桿。被敲擊的母球走了三顆星,繞了球台一周,撞上了黃白兩色的九號球。色球於是消失在袋中。
抱歉啦,純子姐姐……。
話題開始朝出乎九*九*藏*書意料的方向發展。
但實際情況又是如何呢?根本就是接收了那抹附身在鑽石上的惡靈啊。
阿章一臉困惑地問道。這和屍體的移動有什麼關係嗎?
「那麼,你沒辦法看得很清楚才對吧?」
「不能只憑這個理由……」
「那,你要多少……?」
「這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心地善良的佐竹顯得相當失望。
「是嗎?」
「你到底都在胡說些什麼?我根本……」
阿章語帶諷刺地問。心中仍抱著些微的期待,希望對方能朝錯誤的方向判斷。
「我也不是那麼貪心的人,本來想二話不說,和你二一添作五,也不必向青砥律師報告。況且,如果你需要,我還能幫你介紹鑽石銷贓的管道。」
若是如此,那麼假人又是何時被放進去的呢?阿章感到難以理解。
長滿鬍子的酒保,掛著滿臉笑容,徑自進入店後方。
阿章滿是汗水的雙手,一整天都緊握著自製的手工寶劍,屏氣凝神,等待著那個隱形的敵人。
最先會被懷疑的,應該是能夠進出社長室的公司內部員工吧。
紅紫色球進袋。
「沒錯。你要告我嗎?」
「案發至今已經過了一段時間,要想回憶起每個細節,我想是有些困難的。」
阿章忍住笑,喝了一口咖啡。
看著阿章的頭上出現一個個問號,純子微微一笑。
「對。」
「榎本先生是我請來的,負責調查六中大樓案件的相關事宜。」
「確實,你沒時間處理掉鈍器。」
阿章雖然在毫無防備下遭到質問,仍然拿起啤酒杯,一飲而盡。冷靜點!對方不過是想套自己的話。他不可能什麼都知道的。
純子像是一面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一面逐句問道。
「你發現屍體的時候,窗戶的窗帘已經拉上,而且房裡一片昏暗。對吧?」
計劃中最理想的是以單純的意外處理,但不知是什麼原因,穎原社長被發現是遭人殺害。算了,既然如此,也只能讓久遠專務當替死鬼了。
那天,阿章結束工作回到公司時,佐竹嬉皮笑臉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好,我是佐藤學。聽說你來電找我。」
全身彷彿被鬼魅纏身般動彈不得。
但在門的另一側,有的不過只是無盡的虛無。
況且,現在最害怕的,就是公寓遭小偷。阿章決定直接回家,並在路上經過的便利商店買了紙盒包裝的麥燒酒和冰塊,自己調了加冰燒酒。
向公司請調到打掃大樓內部的單位,也立刻獲得批准。大概上頭也認為,發現屍體的那件事,帶給阿章不小的打擊吧。
說完,男人拿起球杆撞擊白色母球。母球碰撞黃色|色球,黃色球應聲落袋。
阿章幾乎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戶,反正為了度過新年假期,早已在家中準備了白米等糧食。大概只有兩、三天一次到自助洗衣店時才會出門吧。
身體內部從異常的緊張中得到解放,此時,沒來由地想喝上一杯。不過,看看錢包。只剩下幾張千元鈔票。為了籌備這個殺人計劃,不僅多年來積累的儲蓄,連金項鏈也沒了。當然,目前也無法拿著市價數億元的鑽石去變賣。
純子向擦著玻璃杯的酒保道歉。
純子整個人往前傾,像是要說出什麼秘密似的。淡淡的香水味刺|激著阿章的嗅覺神經。
「可以。」阿章想都沒想一下就點了頭。
「鑽石?你說什麼?」
小心!小偷可是無所不在的!那些傢伙靠敏銳的嗅覺就能找到金錢的藏匿處。不管多森嚴的戒備都一樣能破解、也會傷人、殺人、奪走你的一切!
「不好意思,讓你特地跑一趟。」
「最後,就是組合球。」
白天身體一勞動,便分散了注意力,不論是鑽石、殺人、地下錢莊,所有的一切都被拋諸腦後。
「……接下來,組合球的打法因為失敗幾率高,所以很少使用。不過,也有例外。」
鑽石、復讎的機會、……還有,我的未來。
男子深深嘆息。
阿章啞然失聲。
就像汽車追撞的連鎖反應,白球碰到綠球之後,綠球再撞到雙色球,接著進袋。
「我問個稍微奇怪的問題,你看到的,確實是社長的屍體嗎?」
純子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男子擺低姿勢架好球杆,敲出第二桿。這次是藍色球入袋。
推開旋轉門,出乎意料地,裏面是間乾淨整齊的店。青砥純子坐在吧台上,而在後方撞球檯,則有個男人在打撞球。整間店裡只有這兩個客人。
公司打來的電話,並不是催促自己早日回到工作崗位。而是六中大樓那個案子,那家公司的專務被逮捕,這個新聞已經在電視上看到。但聽說那位委託律師有事想找自己談談。
男子強力出桿。受到強勢撞擊的白色母球,先碰到綠色六號球,行進軌道稍微偏左,之後碰到九號球,色球便漂亮地落進袋子里。
純子似乎顯得很灰心。
阿章緊握著手中的球,緩緩閉上雙眼。
「嗯,因為屍體是俯卧的,而且臉又是朝著另一邊。」
「律師?」
青砥純子。一個讓他印象深刻的名字。
「長躺椅?」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發現屍體的時候,有看到了房間右後方的長躺椅嗎?」
「算是吧。我有點事想問你,謝謝你跑這一趟。」
「你是想談條件吧?否則也沒必要特地把我叫出來。」
阿章和其他的新人一起,參加了清洗大樓地板以及打蠟的研習。
到底是什麼事?阿章腦子裡閃出各式各樣的可能性,不過,無論如何,似乎都沒辦法拒絕。
阿章舔了舔嘴唇,謹慎地在腦海中回憶當時犯案時的景象。
阿章抬起頭來,霎時感到呼吸困難,雙手緊揪著毛衣領口。手上的球從指間滑落,伴著聲響在地板上滾動著。
研磨完成的鋼尺,雖然刃面上多少有些缺陷,但銳利的程度不遜於菜刀。插|進木柄上再用粘著劑固定之後,就成了雖不甚美觀,read.99csw.com卻頗具殺傷力的武器。由於沒有刀鋒,因此無法刺傷對方,但若是瞄準頸部砍下,要砍斷頸動脈可是輕而易舉。就算隔著衣服砍下,應該也可以造成對方不小的傷害。
「怎麼可能嘛。」佐竹將便條紙撕下來交給阿章。
我還有堆積如山的正確答案想告訴你呢,不過,這可也攸關我的一生啊。
「是啊。不過,不可能的。」
之後,他又看了純子一眼。
「哪有這種事?」
全身開始發抖。男子在說話的同時,又把黑色八號球敲進底袋。
「不行,每人三分之一吧。這樣一個人應該能拿到兩億元以上。」
「五五對分如何?」
阿章以咖啡杯遮住自己幾乎鬆弛的嘴角。
「是的。」純子不知怎麼的,猶豫了一會兒。
睜大你的雙眼,豎起你的耳朵,保持五官靈活運作,隨時準備襲擊,片刻都不能懈怠!
男子大言不慚地說。
「偶然……?」
因為深信自己仍有明天,才甘願犧牲一切,開啟了那扇門。
一切都完了。
但他還是勸自己再忍耐一陣子。
「……不太記得了,我想,大概是沒看到吧。因為從窗帘隙縫之間能看到的範圍太窄了。」
純子始終沒出聲。
「我對你可是相當佩服哦。首先,你居然發現那個房間里的鑽石藏匿之處。連我都被騙得團團轉,還以為藏在空調的風管裡頭呢。」
「若是和你交易的話,豈不成了殺人的共犯?」
為了避免讓自己有任何嫌疑,阿章答應赴約。
純子將雞尾酒杯端到嘴邊,做了個曖昧不明的回答。
阿章轉過頭去望著純子,不知不覺地,聲音有些顫抖了起來。
阿章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戒心。這個男人大概不容小覷。
這麼一來,這樣的苦楚就能宣告結束了吧。

01

撞球酒吧的旋轉門映在阿章的視線里。
「但是,案發當天,無論如何都不能潛入社長室,只能用遠距離遙控的手法殺害他。因此,需要一個能夠俯瞰房間的位置,剛好就像你乘坐著吊籃那樣。」
「其實應該找個遠處埋起來,才是最安全的。就算警方搜查也無所謂,最糟糕的情況不過就是入獄服刑,只要始終不鬆口,等到恢復自由身之後再挖出來就行了。」
真是漫長的一天。
阿章全身冒著冷汗,無意識地以眼神向純子求助。不過她始終沒抬起頭來。
「其實,我剛才才到你的房間里走過一趟。」
「那天,穎原社長因為服用安眠藥而陷入不省人事的狀態,可以任人擺布。……不對,你的伎倆已經被識破,安眠藥應該是摻在喝咖啡時加的方糖里吧。目前為止,都還輕而易舉。」
阿章故作鎮靜地回答。
自己竟然做出這種無法挽回的事……。
再也支撐不下去。全身因恐懼而毛髮直豎。警方的搜查馬上就要逼近。
阿章氣喘吁吁地問道。
男子若無其事地繼續瞄準七號球。
「話雖如此,但人性終究做不到。不管選擇了一個多偏僻的地點,挖了多深的洞穴,總還是想著是否會被其他人看見。夜裡總會擔心得無法入眠。無論如何,都得把它放在自己的視線之內。我想你也一樣吧。因為自己達成了完全犯罪,完全沒有想到警方會展開調查。應該說,你壓根就把這個可能性拋諸腦外。你唯一擔心的,就是宵小和火災吧。對不對?」
男子站起身來,望著自己。
「之後,我仔細檢查過玻璃窗,發現窗子已經被動過手腳,變得有點鬆動了。我沒把窗子拆下來,所以也不是十分清楚,但可能是被設置了安裝墊吧。要不然,也不可能滑動得這麼順暢。」
相較之下,最心虛的反而是一開始被問到自己身份的時候。只不過是被問到姓名、地址和本籍,這種不可能答錯的問題,自己居然結結巴巴了兩次。還好,警察善意地把這歸咎為是因為發現屍體之後遭到打擊所致。況且,現在從鄉下到東京打拚的年輕人也是相當常見,因此也沒被問到個人背景的細節問題。
「不過,我從一開始發現屍體之後,一直沒轉移視線啊。大概過了五分鐘,就有人進到房間來了。」
男子看了阿章一眼。
「之後雖然還曾復活過一陣子,不過,撞球酒吧畢竟已經不流行了。啊,真對不起。」
「是的。」
「你,你有什麼證據?少胡說。」
「你為什麼能這麼肯定呢?」
走出新宿車站東口時,一陣微微的不祥預感突然襲上心頭。上次就是在這裏打電話給冒充母親的人的。基地台或許已經偵測出來了吧。
「沒有,真遺憾,已經太遲了。」
男子在球袋附近放上九號球,自己前方放著母球,而在兩者中間放了綠色六號球。
「那家公司有很多假人啊,就是像進行汽車撞擊實驗時用的那種假人。你應該也在電視上看過吧。」
掛斷電話后,阿章到更衣室里,仔細地洗了把臉。雖然拿了條濕毛巾擦拭身體,但仍介意是否能消除身上的汗臭味。
「你想得倒是很周到。那台洗衣機這麼舊了,簡直就是個大型垃圾,沒什麼價值,也不必擔心被偷走。而洗衣槽又是無法拆開的構造,只要把一包包鑽石塞在內槽和外槽的縫隙間,不僅不易被發現,也很難取出。況且,只要丟進臟衣服,倒入髒水之後,還可達到偽裝兼防火的功能,一石二鳥。而若是洗衣槽在脫水時轉動起來,應該會卡住才對,不過你好像已經特地把馬達的配線切斷,讓它無法轉動了吧。」
男子不發一語,徑自將色球放在球台上。
阿章看看手錶,已經超過約定的時間五分鐘了。
或許這本是理所當然。畢竟自己隔著厚厚的玻璃發現屍體,連一步也沒踏進過最高樓層。以一般常理推斷,不僅自己被懷疑涉案的機會等於零,而且和被殺害的社長之read.99csw.com間也毫無關聯。因此,警方問得比較仔細的,也就只有發現屍體的經過,以及是否看到周圍有可疑人物之類的問題。
「你難道認為現在趕回去,就來得及處理掉那些鑽石嗎?」
自己的嗓音聽起來相當空洞。他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已經開始冒汗。
「比方像這種kiss的打法。也就是母球撞擊的色球,會先kiss到其它球,之後再進袋。」
阿章轉過身來。
「那個昏倒的人,救活了嗎?」
「難道你特地把我叫出來,就是要我配合演這出鬧劇嗎?」
「……不過,只要殺了人,一切就完了。」
「超強化玻璃加上夾了一層樹脂膜所構成的雙層防盜玻璃,當然耐得住撞擊面積寬廣硬度不高的撞擊,因此,玻璃上不會出現任何裂痕。但是,透過玻璃傳達的撞擊力道,對手術后十分脆弱的頭蓋骨來說,當然有致命的危機。這就是不折不扣的必死組合球,不過,其實他卻沒有當場立即死亡,真是值得敬佩。」
所有過程全都被識破,再也沒有爭辯的餘地了。
純子單手托著咖啡,出神地思考了起來。
阿章感覺到自己滿身大汗。
「如果你打算自首,我勸你現在就跟著青砥律師走。如果單獨一人,就算好不容易自首了,在警察局內也可能被當做緊急逮捕的案子來處理。」
「是啊。其實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吧?只不過裝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來套我話,讓我自動招供吧。」
「不過,假人……」
「遺體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嗎?」
男子突然將手上把玩的球拋過來,阿章反射性地接住。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可以開始請你說明嗎?」
為了協助調查,阿章在警察局小房間等候的這段時間里,不由得自問自答了起來。
「是的,你就是那位律師……」
背後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響。那男子正好完成沖球。原來在球櫃中央的各色|色球,全在瞬間朝四面八方散開。
「穎原社長所藏匿的,大多是以容易變賣的一克拉以下鑽石為主吧。這麼說來,絕不可能只有一兩顆,數目恐怕應該是三位數才是。因此,藏匿的地點也變得很有限。」
「那麼,我請問你,你看到的有沒有可能只是這種假人?」
他也曾考慮過辭掉工作,不過除了新工作難找之外,若是在這個時間點辭職,說不定還會遭來質疑,因此老是下不定主意。但是,無論如何,高空作業員這份職務,看來是不得不放棄了。找個適當的時機,在拜託公司將自己調到打掃大樓內部的部門好了。
阿章一面啜飲著冷掉的咖啡,一面觀察著純子的表情。
惡靈就這麼反覆在阿章耳邊呢喃。
「反正那個號碼我記下來了。那麼我先告辭了。」
「榎本先生,已經夠了吧……」
「一進入房間之後,就讓我覺得不可思議。流理台的旁邊竟然有一台陳舊的全自動洗衣機呢。可是你卻這麼頻繁地進出投幣式自動洗衣店。」
任憑酒精產生的醉意擴散至全身,阿章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中。但扭傷的右手腕依舊在隱隱作痛。
男子撿起從球台上落下的色球。
但是,我仍完美地克服了……。
讓自己成為第一發現者,應該是個聰明的選擇吧。
「你認為只要裝個遙控式的輔助鎖,房門的戒備就算完全了嘛?其實,那種鎖也算是不錯了啦,可惜的是,想要守護市價數億元的鑽石,那種設備還是不夠。一般的小偷,可能會認為開鎖太麻煩,不敷時間成本而放棄,另尋目標。但若是非得闖進那個房間,方法多得是。」
「真抱歉我遲到了。你是佐藤學先生吧。」
「嗯,請問,今天有什麼要事?」
「這樣啊。」
「這樣啊……真不好意思。」
「……我已經知道你對撞球很在行了,那又怎麼樣?有可能用這一套殺害社長嗎?」
因此他在手邊準備了鐵棒和大型螺絲起子,但光是這些仍讓自己放不下心。話雖如此,他也買不起昂貴的日本刀。臨時起意,到一家從大年初二開始營業的大賣場,買了一把鋼尺回來。因為家中沒有磨刀器,只好一開始用水泥塊,接著再放在沾濕的磚塊上把鋼尺磨得銳利。雖然是項單調得難熬的作業,但用來殺時間卻是再理想不過。
男子將白色母球拋向空中。
所有的一切就在這一時半刻間急遽發展,讓他感到難以置信。
你的表情看來很苦惱耶,大律師。
「就是上次那個案子的律師呀。之前已經找我問過一次話了,這次大概又是為那個案子吧,搞不好是要我當證人吧。」
「真的嗎?」
「……原來如此。」
「況且,窗戶應該很臟吧?」
阿章就像只看守著蛋的田鱉,片刻不離鑽石。
「我想不可能吧。」
就算你那顆美麗的腦袋怎麼想,也無法參透我的行兇手法的。望著她那充滿知性的額頭曲線,阿章感到一股莫名的喜悅。
阿章大喊。偷竊一事已經不容自己抵賴了。只能先認了這項罪狀,試圖挽回頹勢。
知道打開玄關大門、點亮了燈之後,這些不祥的幻想才會煙消雲散。
「就是跟沙發差不多的東西,和沙發組靠著不同側的牆面,是社長睡午覺用的。」
「謝謝,很具參考價值。」
「我要走了。」
「喂,我是青砥。」
「是的。」
接下來的一星期也是安然度過。阿章的生活逐漸恢復了平靜。
雖然身上沒什麼閑錢可出去玩樂,但倒也不是連出個遠門也不行。不過,只要一想到鑽石就不能安心,一離開房間超過五分鐘就開始感到焦慮。雖然花了許多功夫加以藏匿,但是,即使原先那樣巧妙收藏的鑽石,還是讓自己找到了。想到這裏,他就完全無法安心。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躺在冰冷的榻榻米上。不一會兒。神智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果然當初不該通知警衛,應該等到他確實死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