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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電擊作戰

第五章 電擊作戰

他進入二樓自己的房間里,把放在衣櫃中的道具包及球棒拿出來后,走向走廊盡頭的房間。
秀一吃驚得回過頭。他把它帶回家複製的事被發覺了嗎?「怎、怎麼回事?」
遙香半開玩笑地問著。但秀一看著她的眼神,立刻明白她來車庫的用意在此。
他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夾著針管,把突出來的針柄,用右手的食指尖端輕敲。有節奏的短短敲點幾下之後,針柄便完全陷沒在針管里,而針前端的幾公釐也進入了皮膚之中。拿掉了針管之後,這次則用左手的拇指及食指捏起皮膚,用右手拿著針體及柄的中間部分,慢慢地把針刺送進皮膚。
不過,上學時從鵠沼到小動為止是下坡,而現在在這個時間,又必須小心注意紅綠燈及車子,因此不可能跑出他個人的最佳紀錄。
秀一在晚餐結束後過了一會,裝成要去上廁所的樣子,去了二樓觀察曾根的情形,其他兩人則在起居室里看著電視連續劇。
他慢慢地踩動變速車。
接下來是最重要的「針」。「電擊作戰」的成功與否,全系在它身上了,所以必須謹慎選擇才行。
使用的針分為中國針及日本針,通常在日本的針灸醫院,是使用較細的日本針。
「一直擺在這裏嗎?」
不過,無論如何,害蟲的命運只有等待被驅除而已。
因為曾根穿著短褲,所以也省下幫他卷褲管的工作。他把放進針的針管貼著脛骨外側及膝關節凹下的部位。此處是針灸最常下針的經穴之一,叫做「足三里」。萬一留下發紅的痕迹,那這個地方被懷疑的可能性應該是最低的。
做或不做,很早之前就已決定了不是嗎?所以現在也只有干到底不可了。
雖然記得以前有賣更便宜的變壓器,但是又怕看太久會引起店家的注意,於是秀一便將它買下。
一早醒過來,意識便集中在一個焦點上。今天是五月八日星期六,是為「電擊作戰」做最後調整的日子。計劃在腦中已排練過好幾次,連細部的推敲都已完成。
所以只有在這幾個小時里,我必須將精力維持在最旺盛的狀態里,撐到最後一刻將任務達成。不然的話,之後將會後悔一輩子。
「最近的限制級遊戲好玩到叫人想哭。你不知道吧?」
「是嗎?」秀一覺得有點心痛。
就像是經歷了一場時光旅行一樣。明明覺得在那件事之後,已經整整過了一天,但是在這個房間里,卻仍然維持著相同的時間。
曾根的眼睛突然睜開。黃色的雙眼,驚愕地直視著秀一。
可是「電擊作戰」所需要的數量只有一根。包括練習在內,一打便已足夠……。
幸好沒有迎頭撞上任何人,他就這麼衝出鵠沼,下了坡道。他朝東騎在134號車道上。
把變壓器從牆上的插座拔下來,和Y字型的電線一起放進事先準備好的塑膠袋裡。這個袋子原本是收納雨衣的袋子,所以附著掛在肩上用的繩子。
要付錢的時候,秀一注意到銀針包裝上的使用說明。
但是曾根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識。鼾聲如雷,張開的大嘴嘴邊還留著口水。再用更大的力道搖,結果仍然相同。
秀一四下張望,大概是下雨的關係吧,附近沒有什麼人經過,更沒有人在注意著自己。他快速地在腳下的沙地挖了個洞,把放著Y字型電線及變壓器,還有一回針等物品的塑膠袋丟了進去,然後在上面蓋上了沙。
秀一打斷妹妹的話。「我知道了。我不會再一個人關在車庫裡了。」
一回針是指拋棄式的針。近年由於擔心艾滋病及肝炎會透過針灸的針感染,於是幾乎所有的針灸醫院全都使用這種一回針。
但秀一灰色的喜悅在一瞬間便結束了,顫慄從足尖攀爬上來逐漸擴散。
秀一再一次打開系在曾根手腕上的血壓計開關。和剛才相同,隨著血壓計馬達的低沉吟聲,腕帶也跟著開始加壓。
根據網路上獲得的情報,除了不鏽鋼材質的一回針等普及型的針外,還有金針與銀針的材質。
即使要十五分鐘抵達,那平均時速是30.64公里,以他自傲的腳力,也並非辦不到。
「太壞的事我沒做。」
「下一堂是美術課,換教室嘛。」
「櫛森。」
在工具箱里找到四種顏色的絕緣膠布。他用紅色的膠布把充電夾包了好幾層,接著用美工刀把夾住端子的鋸齒部分切開,讓金屬的前端露出來。
遙香像小孩子一樣噘起嘴來。「你看!我就知道你不是在玩電腦遊戲。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四周沒有任何人經過。秀一悄悄地把黑色的鐵門打開。心裏七上八下地害怕著是否有人在注意他的行動。但出現在他視野里的住宅,也不見其窗上有人影出現。他將變速車停在別人看不到的大門內側。然後打開玄關的門,走了進去。
曾根已經沒有呼吸了。
接下來他搭總武線來到新宿。出了西口后,走進新宿中央大樓的地下廁所,換上了西裝。最近這個程序已成了慣例,如果一直持續同樣的行動模式,也許不太安全。下次找別的地方換衣服好了。
數字的高低並沒有任何意義。血壓計的用意只是在測定曾根是否有血壓而已。
糟了……。他焦急了起來。
關於要用什麼電流通路,才能不留下電流斑的問題,也獲得更上一層樓的進展。原本打算用在《英語Ⅱ》課堂上所想出的方法,一併解決電流入口及出口的問題,不過現在他又想出更好的辦法,用這個方法的話,驗屍時被發覺的危險性將降得更低。前天晚上觀察曾根的睡相時,秀一得到了新辦法的啟示。
今晚回到家后,一切都會結束。絕對能成功,絕不會失敗。因為這是經過檢討再檢討后,所設計出的完美計劃。所以現在非忍耐不可。不管是多艱難的事,一咬牙也就過去了。事情結束后,它只會成為一個秘密的體驗,一個不是任何人都能體驗的特殊問題。
「哇……好厲害,技術真好!」遙香由衷地讚歎讓秀一得意了起來。
騎進切開稻村海岬的「海濱之道」后,海岸線便暫時消失了蹤影。由於路肩變窄,所以他幾乎是騎在白線之上。
秀一一邊仔細的將牙一顆顆的刷乾淨,一邊反芻昨晚在便利商店想好的計劃。
秀一把紅色的護目鏡移到額頭上,看向時鐘,已過了十二點十一分。回程時也要花上二十分鐘的話,那剩下的可用時間只有九分鐘而已。
「這個人類幹了不正當的行為,必須強制終結……。」
他把玄關的門稍微打開,確認沒有任何人經過後,才走到外頭。
對啊,根本不要緊的。就算她知道我把畫帶回去,也不可能知道我帶回去的理由。
「真的嗎?」
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而浪費太多時間的話,他打算放棄計劃,折回學校……。
國際牌的變速車,在昨天便已做過仔細的保養。外觀上本來也想嘗試些改變,但在這台原本就不起眼的自行車上,做太誇張的造型也許會有反效果。特別是在停車時,若引起人注目那就可糟了,所以最後秀一隻將黑色的把手換成水藍色。不過光是這樣也讓整台車的印象為之改觀。
「不過,你最近一直關在這裏,到底在做什麼呢?」
電療是以微弱的周期性電流,透過針給予經穴持續刺|激的療法。
如此,3公分長的針體,有2公分以上已陷在皮膚之中。
他從背後拍了大門的肩膀。「嗨。」
秀一瞄了一眼為了保險而拿來的球棒,用這個把這頭豬的頭敲爛的話,所有的事在一瞬間便會結束了。只要精神集中,讓暴力的衝動爆發出來就夠了。這遠比現在開始要進行的工作還簡單上好多倍。
遙香很感興趣地環視著車庫裡的擺設。也不是自己小心眼,但是如果讓她碰了不該碰的東西,或是弄壞了什麼那可不好。因此到目前為止,秀一很少讓她進到車庫裡。
回過神來,秀一將仍掛在頭上的護目鏡戴好。打開鐵門,牽出變速車騎了出去。
他詛咒read.99csw.com著自己的疏忽。為什麼選擇血壓計的時候只考慮到輕便的問題呢。像這樣的情況當然也該預料到才是啊。
「你是不是吃太多了?」友子擔心地問著。
怎麼可能……?陷入心室細動狀態而痙攣的心臟,怎麼可能再度正常的跳動呢?
聽到秀一這麼說,遙香高興地點了頭。秀一讓她坐到車庫中的特等席——電腦桌前的位置。
鐘聲響了起來。「米洛舍維奇」在說些什麼,但已經沒有任何學生有心去聽了。大家把畫放在架上,迅速地收拾好顏料和畫筆后便離開了美術教室。
秀一悄悄地離開房間,回到了起居室。當他看著電視節目播出的無厘頭笑話而笑了出來時,遙香一度用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
無法冷靜下來的秀一,在椅子上換了好幾次姿勢,又嘆了幾口長氣。
「嗯。」
從剛才開始,心臟像是快要破裂般的劇烈跳動著。脖子和手腕的皮膚開始發癢,大概是恐懼讓寒毛一根根地豎起來了吧。
在秋葉原買東西所花的時間,要比想象中來得短。
「什麼?」
「那是算虛歲,所以我沒問題。」
每天一家三人出門后,曾根必然會搜刮家中存放食物的場所。所以秀一便將高級燒酎及烏魚子,貼上贈禮用的包裝紙,「藏在」起居室的洋酒架中。以他嘴饞、沒志氣的個性來判斷,必定會在別人發現抱怨之前,把食物全收進自己的胃袋裡。
針灸的手冊也買一本可能比較好吧。秀一抽出幾本書,從中選了一本看來適合初學者的淺顯入門書。
這個想法掠過了自己的腦子。
通過鎌倉高中之後來到了小動。小動之名的由來,是因生長在崖上的松樹,受海風吹拂時微微搖動的模樣,看來像在彼此竊竊私語之故。
昨晚拜101之賜,很早就睡著了,但是隨著曙光的出現而開始啼叫的麻雀叫聲,讓他睜開眼后輾轉反側,無法再度入眠。
秀一將一回針的盒套打開,取出了一根針。針體極細、看起來相當地不可靠。即使戳在椅背上似乎也會折斷的細針,該刺在哪裡才好呢?他將針柄的部分用迷你充電夾夾住看看,結果比想象中的還要牢固。秀一心滿意足。
第一堂課到第三堂課,他的意識幾乎無法集中在課堂上。
他越過柵欄,跳到沙灘上。這裏丟棄著大小不一各式各樣的垃圾。舊輪胎、穿底的塑膠桶、壞掉的花盆、還有蓋著藍色塑膠布的不明物體……。
他搭JR的東海道本線,從藤澤坐到新橋,然後又搭乘山手線來到秋葉原。
「我出去一下。」秀一小聲地對紀子說。
這樣便完成了。空前絕後的完全犯罪,將使用如此簡單的道具來達成。
突然,曾根的身體如弓般彎了起來。
大概是健康養生的觀念仍在持續發燒吧,店頭擺了好幾種機型,而目前按流行的是系在手腕上一體成型的機種。秀一猶豫了一會後,以攜帶方便、容易處理善後為原則,決定選擇小型的血壓計。
宣告第三堂課結束的鐘聲響了起來。秀一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
他走進房間,確認曾根床頭的東西。「百年孤獨」的酒瓶滾倒在旁,喝得連一滴也不剩。酒瓶旁邊是桐木箱,裡頭只留下印著烏魚子圖案的空包裝袋。看來曾根把兩塊都給吞下肚了。
心髒的鼓動快到難以忍受的程度。家中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當我全神貫注于追逐之際,不知不覺間走進了山林之中,而且開始用雙手著地奔跑。我全身上下充滿著一股力量,輕快地飛越過岩石。」
母親和遙香因為曾根沒出現而鬆了一口氣。她們想到的理由大概也只是他喝太多了。
如果可以的話,把要換穿的衣服放在這裡是最好的。
為了慎重起見,他搖了一下曾根的身體。這是計劃中最後的防護線。如果他醒來的話,計劃便延期。
秀一帶上紅色的護目鏡后,接著帶上紅色的安全帽。上頭還開了流線的水滴形換氣孔,是最新的造型。
他的下巴向上突起,一邊發出如風箱鼓動般的聲音,一邊如喘氣似的在呼吸著。
秀一弓起背前傾,將速度再加快。他用環圈把鞋固定在踏板上,所以不僅是下踩而已,將腳抬起時的動作也能成為推進力。所以他的雙腳必須均衡施力踩著踏板,維持著有節奏的韻律感才行。
「媽媽她也很擔心。」
雖然秀一一刻也坐不住,想立即行動,但再急還是得先吃過午飯才能出門辦事。
他除了把之前做加鹽果凍實驗的雞拿來練習外,也用自己的腳試過,所以已抓住了訣竅。
「你到底在外面做什麼?」
治療用的針粗細和頭髮不相上下,而且研磨得比一般縫紉用的針還銳利好幾倍,因此刺入皮膚時幾乎沒有痛覺,而且也不會留下痕迹。
「為什麼這麼問?」
「做很多事。」
雞皮疙瘩布滿了全身。走在走廊時,他強烈地意識著背後房間的存在,但卻無法轉過身去。
母親和遙香的臉浮現在腦中。
原本這傢伙就是和設立周詳計劃並加以實行無緣的生物。這四十幾年的人生,只貪圖眼前的享樂,就像野獸或昆蟲般,只為了生存而活著。
秀一雖然不想和店員交談,但還是問了櫃檯女性這段有關銀針的使用說明。
「點擊作戰」的通電時間只有數秒鐘,但是所通過的電流遠遠超過電療的電量,既然有危險性在,還是放棄銀針以策安全吧。
秀一拚命地將喘息聲自他的意識中趕出去。他拿起塑膠袋和體育袋以及球棒后,離開了房間。
紀子光是笨蛋笨蛋地說個不停。
「那還是有做些不好的事吧?」
「哼!我才不稀罕呢!」和她說話的口吻完全相反,遙香的表情比剛進來時,開朗了不少。
為求謹慎,秀一瞄了一下盒上的使用說明。針是以兩個不同的角度研磨而成,因此刺入容易且無痛感。而且它完全以不鏽鋼製成,所以也適用於電療。另外,每根針都是個別包裝,而且針管是合成樹脂所制,所以使用上看來也相當方便。
秀一輕輕地打開美術教室的門。學生們仍坐在自己離開教室時所見到的相同座位上,畫著自己的畫。「米洛舍維奇」抬起頭來看了下秀一,但也沒有說什麼。
他回到新宿車站,將脫下的衣服及在秋葉原購買的物品放進寄物櫃。然後晃過新宿通,來到了新宿御苑前。
在曾根盤踞在家的情況下外出,讓秀一感到不安。要是自己不在時,發生了無可挽回的事,那可就糟了。於是為了安全起見,昨晚他進行了第二次的「戒酒作戰」。
對方輕描淡寫地回答。
最後是開關。他將電線的插頭和電線叉開出正中間用剪刀剪斷,再接上開關連接起來。
曾根也許仍活著沒錯。但在數分鐘內,他必將面臨死亡的命運,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剩餘的時間讓他留在這確認。
秀一屏住氣息凝視著曾根。失敗了嗎……?不過,數秒后曾根翻了白眼,失去了意識。
「那幅畫……」
「什麼事……?」是母親嗎?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
正在想這陣雨應該下不久時,他看了手錶,十二點三十三分。離第四堂下課的時間還有七分鐘,來得及。而且還有時間讓他慢慢走回教室。
那麼你人生的落幕方式,就是接受像野獸或昆蟲般該有的命運,不得好死。
我和這種人不一樣,不管是多殘酷的試煉也能通過。只要在這段時間「封印」自己的感情,像台電腦般計算被賦予的課題,像受過訓練的士兵般冷酷無情地執行任務……。
秀一拿起畫布和顏料,大大方方地走出教室。「米洛舍維奇」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他按開充電夾的前端,把它緊緊的夾在銀牙套之上。
秀一緊握著把手下彎處的墊子,用全身的力量來抵抗風壓。不只是腿筋而已,連背脊及上臂的肌肉也非全力驅使不可。上半身和地面平行的姿態,宛如用四肢奔走的野獸。
九-九-藏-書關關掉后,曾根的眼睛仍睜開著。
秀一把變速車停了下來。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避風港,現在卻瀰漫著一股邪惡的禍氣。
剩下的時間是四分三十秒。還有確認的手續必須完成。
Error……失敗……。這表示血壓未滿測定的界限值就開始下降。也就是說,曾根的心臟陷入心室細動的狀態,機能也完全停止。
「今天不騎自行車嗎?」
在網路上找到的店,在這棟大樓的五樓。
正面的書架排放了專門書,《漢方概論》、《針灸入門》、《實際的針灸》、《針灸治療的基礎》、《實用經穴學》、《針灸治療的理論》……。
為了防止她們詢問多餘的事,秀一一吃完后,就趕緊自餐桌撤退。
在這緊要關頭膽怯起來而收手的話,那不等於是在向這個人渣舉白旗投降嗎?到時候不就只能眼睜睜的看他蹂躪著自己的家庭,讓他將自己的家人推向絕望的深淵嗎?
「不管發生什麼事,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的話,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因為我們三人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啊,在這世上最能依賴的也只有自己的家人嘛。」
左手邊看得到江之島,秀一騎著車和江之電一起向腰越的方向右轉,從龍口寺北上走437號車道。
秀一俯看著躺在床上表情痛苦的曾根。這個人渣根本沒發現到自己被整了吧。這傢伙再怎麼凶暴,充其量也不過是腦袋空空的野生動物,不具備世界上有著氨基氰液這種藥品的知識,也毫無糜爛的生活習慣會成為自己弱點的自覺。
睡沒睡相的曾根,即使睡著時也張著他的大口,所以除了顏色骯髒、齒列不整的牙齒外,連套著便宜銀牙套的臼齒都看得一清二楚。
「沒、沒有啦!也沒什麼理由。」紀子耳朵又紅了起來。秀一雖然很想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但是其他學生三五成群地走進美術教室,所以他也失去了確認的機會。
銀針五十根一組,二千七百元。櫃檯上擺著針管在販賣,將針放在針管里,從上一敲,針便會順利地刺入皮膚而不會折斷,價錢從一百八十元到六百五十元不等。秀一選了最貴的針管。
「天空陰陰的光感正合我意。我要直接去確認天空和海的顏色。」
秀一緊張到快吐了出來。他懷疑自己真的下得了手嗎?橫躺在眼前的人類,並不是訂立計劃時想象中的假人般透明無色的存在。他是活生生的人。在打鼾的同時吸進了空氣,然後呼出帶酒臭味的氣息時,腹部與胸腔也慢慢的跟著上下起伏。就連充滿酒精味的體臭或是體溫,也是活人的證明。
「一畫起來,就越畫越帶勁。是傑作吧?」
紀子用食指輕輕的碰觸了畫面。「看來外面真的很熱呢!顏料已經全乾了……」
秀一從教室的窗戶看著網球場所在的方向。球場出入口的地方,被其他的建築物遮住無法得見。
「本來只想看一看就好,興緻一來就忘了要回來了。」秀一把畫布拿給她看。
「……為什麼電腦的主機有三台呢?」
秀一吞了口口水。他確信這是個天衣無縫的計劃,但是心裏又不禁懷疑它真的沒有任何漏洞嗎?驗屍時,真的能欺瞞過專家的眼光嗎?
聽到了幾個乖巧的學生回答了「是」之後,「米洛舍維奇」心滿意足地開始畫起自己要參展的畫。沒多久他便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之中,毫不在意周圍的情況。
「拿來做電療的話,因為銀遇電會產生化學反應而分解,所以很容易折斷。」
直徑只有0.16公釐、非常銳利的不鏽鋼針,即使刺入皮膚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但正因為它太細,所以外行人使用時會有折斷的危險性發生。不過使用針管的話這個問題便可以避免。
是真的,秀一在心裏說著。所有的準備已告一段落,只剩下實際動手「強制終結」曾根的生命而已……。
秀一把變壓器的插頭插|進插座里,確定開關的位置在「關」之後,把Y型的電線接上變壓器。接下來他打開盒子,拿出一根一回針及塑膠針管。
現在只等執行的時刻到來。
他走到房間的門口窺探曾根的樣子。和前天一樣,他痛苦地癱在床上的樣子,映進秀一的眼裡。
正好有一輛電車剛從車站出發。他的車廂造型是以大正時期流行的歐洲風為主,數年前京都的嵐山電鐵以觀光宣傳為目的,引進了復古型的車廂后,江之電也隨之仿效跟進。
驚慌失措的秀一,想起了法醫學書上的說明。這是……末期呼吸。Adams-Stokes症候群。
「什麼?去哪裡?」
他看了一下清單,要買的東西只剩下一種。
而針的治療就是以金屬制的針來刺|激這些經穴,使氣血的循環恢復正常,藉以治療人體的疾病。
因為是星期六的關係,秋葉原的電器街充滿了人。常去的電腦販售店裡有認識的店員在,所以必須迴避。秀一走向車站旁一間賣收音機等商品的小型電器商店。這裏販賣著各式各樣便宜的電器零件。
今天早上的北風很強,天氣微陰。早餐讓他的胃消化不良,所以沒辦法像平常一樣騎那麼快,不過他也只花了十八分鐘左右便來到了鎌倉濱海公園。左轉后,右前方便是由比濱高中,這時候上學的學生仍然稀稀落落。
「怎麼了?」
離開針灸用品店后,秀一來到體育用品社買下一整套騎自行車時的運動裝。然後又去世界堂美術用品社,購入新的畫布及幾種LEFRANC牌的油畫顏料。
在中醫醫學的理論里,人的身體存在著三百六十五個經穴(也就是穴道),並由十二條經絡連結起來。(這十二條經絡稱為正經,此外另有八條經絡稱為奇經。)氣血即人體的能量,氣血經由這些經絡循環在人體內,若循環有過於不足、停滯等現象發生時,人便會生病。
腦里的藍色火焰忽明忽滅。秀一按下了Y型電線上的開關。
指頭不停地發著抖,差點把血壓計給弄掉了。他深呼吸,休息幾秒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拿起血壓計,準備要套在曾根的手指上。
約騎了一公里左右後左轉渡過境川,穿過幾家商店后,又與江之電的電軌再會。通過鵠沼的平交道后,秀一登上一個急坡。
曾根似乎沒感覺到針扎進身體的痛感,仍張開大嘴繼續呼呼大睡。在他骯髒齒列的深處,有個部分閃著金屬的光芒。那是左下側臼齒上所覆蓋的銀牙套。真是再理想不過的電流端子。
秀一注意到一個問題。迷你充電夾除了前端的五公釐外,全部用黑色的絕緣膠布包了起來,不過充電夾只有柄的部分用紅色膠布包住。要是其他無關的地方接觸到充電夾,那可能就會發生漏電的危險。
但是,這終究只是垂死的掙扎。即使肺吸入了氧氣,但心臟無法跳動的話,仍然無法將氧氣運送到全身。
「我走到校園看過了,根本沒看到你人影。」
「也不是啦。」
「可是……離開學校到外面去不好吧?」
雖然他這麼想,但是象有什麼在催促著他似的,秀一用極快的速度衝出鵠沼狹窄的巷道。這個速度是不是太危險了?等出了134號車道時再加速吧,在這裏應該要騎慢一點。但這個危機感似乎缺少著現實的緊張感。就好像騎著變速車的自己,和另一個在旁觀看的自己,兩者的意識互相背離著。
把體育袋和球棒丟進自己的房間后,他立刻衝下了樓梯。
今天曾根也會一整天呆在家裡。下次在平塚舉行車賽是這個月中的十四日。不過如果事情進行順利的話,在那個時候,曾根早已不在人世了。
紀子的表情看來仍無法釋懷,默默地跟在秀一身後。才剛下課沒多久,所以美術教室里還沒有什麼人。秀一走向鐵絲做成的畫架處,拉出未完成的畫來。
門是打開的。他偷偷地往裡瞧。
秀一緊急剎車停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下半身酥酥軟軟地使不上力。
「這個嘛……即使只使用一次也不能保證它九*九*藏*書絕對安全吧?」
然後他從曾根的手腕上取下血壓計的腕帶。
每年他和遙香會合資出這筆錢,在母親節時,把艷紅的玫瑰花裝飾在餐桌上。
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叫到,嚇了秀一一跳。
也許和銀同樣擁有優良導電性的金針,比較適合作戰也說不定。
「比如說呢?」
屍體被發現的時間是今天傍晚,然後警察會來。
鐘聲響起的同時,「米洛舍維奇」也走進了教室。敷衍了事的點完名后,開始念起每回都一樣的八股說辭。
「哦……。我回來時順便在鎌倉訂好了。」
他再度騎著變速車,繼續跑完剩下的路程。也許是自己多心吧,但總覺得雙腿比剛才來得有勁。
「……其實我跑到海邊去了。」
秀一回過了神來。剩下的時間不到三分四十秒,要趕快收拾掉才行。
來到七里濱高中附近后,江之電的鐵軌開始和134號車道并行。
由於針太細了,一開始秀一相當擔心電流是否能通過。電流因為會流動,所以理論上和水流相同,通路的剖面積越狹小,阻力越大。
往上一看,陽光依然穿過薄薄的雲層照射在地面上。這與其說是陣雨,還不如說是太陽雨比較恰當吧。
秀一拿起血壓計,突然汗涔涔流出。肌肉發散出的熱量,到現在才讓身體的溫度上升。
突然,秀一想到也許不該讓遙香看這幅畫,但又隨即轉念一想,其實也沒擔心的必要,因為就算她看了計劃也不致因此而發生差錯。
在他的制服下,早已穿好了競賽用的、樣式鮮艷的緊身服及綁腿。將用紙包好的油畫、安全帽、護目鏡、競賽用鞋等塞進背包後背在背上,然後拿起書包走向車庫。
秀一將車子停在停車場旁的自行車專用停車場,用車鏈將後輪和輪圈鎖在一起。
五月十一日,星期二。計劃的「當天」,比想象中還來得更早。
但是秀一卻把畫布拿出來,讓遙香看過。「你看,是傑作吧?我要完成的就是這幅畫。」
液晶畫面的數字升高到175之後,隨著心型燈的閃滅,開始慢慢地降低。最後出現的數字是130-94。
但是都已經來到這了,再迷惘也無濟於事。秀一將企圖向懦弱倒戈的心,拚死命地拉了回來。
值完「心連心」的大夜班回到家時,是清晨五點十分左右,所以他的睡眠時間只有五個多小時而已。但是他全身充滿著一股幹勁,並未因睡眠不足而感到疲勞。
愈靠近自己的家,他愈擔心起別的事,也許曾根不會被他準備的餌釣上。如果這個情況發生了,那計劃也只好中止。
沙灘上丟棄著許多巨大垃圾。
「真的是笨蛋一個。」
「請問大概超過幾多次后,會發生危險呢?」
最後是血壓計。果然一般賣收音機的店幾乎沒什麼種類可選擇,於是秀一換了一家價格低廉的大型電器行。
陷入無氧狀態的大腦,會啟動與平常完全不同的呼吸中樞,拚命地將氧氣吸入體內。
「哦。」遙香對不合理的說明也毫不起疑,滿心佩服地看著車庫裡的物品。
「是嗎?那就好。」
電線接上了大小不同的夾子后,形狀看起來像招潮蟹的大螯。
不過數字在上升到132之後便停止了。接著腕帶又開始加壓,但是畫面上出現了幾個紊亂的數字后,血壓計又再度停止。畫面上出現了「Error」的文字。
門依然大開著,不過卻和平常有些不同,聽不到吵死人的鼻鼾聲。
「其實我有幅畫非完成不可。」
比如說,要在全日本自行車競賽的A-1部門獲得冠軍,那一周5公里十二圈的賽程,也就是60公里的距離,平均一圈必須跑在八分十二秒到八分三十秒之內。由於是長距離競賽,所以平均時速約是35至36公里。
紀子拿起秀一的畫布,皺著眉頭。「奇怪?」
他拿起Y字型的電線,將有迷你充電夾的一頭夾在插在曾根腳上的針柄上。接下來拿起另一頭的充電夾,曲身接近曾根的臉。
「每天騎車也很累人的。」
站櫃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看來相當有氣質的中年女性,看到秀一拿到櫃檯的《簡易的針灸治療》及銀針,倒也沒有起疑。將針灸的針賣給一般人這件事本身並不違法,但害怕發生醫療糾紛,所以賣給針灸醫以外的對象的店也相當少,而這家店自然是例外之一。
「因為我分開使用。一台專門上網,一台玩電動或打字。接上網就無法避免被病毒入侵的可能性,所以這台沒有連接。另一台嘛……」
如他所料,曾根不省人事地醉倒在床上。
看來可憐的曾根仍為嚴重的宿醉癥狀所苦。於是鬆了一口氣的秀一,在晚餐結束后直接去了車庫。
拿著血壓計回到走廊盡頭的房間時,時間剩下不到七分鐘。他打開電源開關,在曾根的粗手腕繞上腕帶后,按下了加壓的開關。血壓計發出如呻|吟般的聲音,將空氣送入腕帶之中。曾根依然毫無反應。
是紀子。她皺著眉頭看著自己。
「要進來嗎?」
無論如何,要照計劃中的時間抵達鵠沼的家,必須盡量在沒有紅綠燈的134號車道爭取時間才行。
的確,好的曾根只有死掉的曾根而已,但是血液中充滿乙醛的曾根隆司,也壞不到哪去。
最後剩下的問題,只有在引起曾根心室細動的現象后,要如何確認而已。不過這一點他也快想出方法了。就像在為Z會的函授作業問題而苦惱時,只要一個問題解出,靈感便會隨之湧現,好主意也會不斷地浮現出來。
秀一將西裝、襯衫、鞋子等東西裝進體育袋中,然後穿上平常不太穿的牛仔褲、深藍色的運動上衣、再戴上和上回一樣的運動帽以及太陽眼鏡出門。
妹妹一離開,秀一便在車庫中央擺放兩個畫架。一邊放著剛讓遙香看過的風景畫,另一邊則放著只塗上底色的畫布。準備好顏料后,秀一開始精確地複製自己的作品。
秀一過去曾挑戰過幾次上學時的最快紀錄。在早晨幾乎沒有車子的狀況下,加上闖過好幾個紅綠燈,才闖出了十三分十六秒的最佳紀錄。這是的平均時速是34.64公里。
紀子瞪向這來。秀一抱著畫布朝她的方向接近。
遙香非常有興趣地看著桌上的東西。
「總之是用來備份資料的。」
還有辦法。秀一離開了房間,走向母親的寢室。有一陣子母親曾對自己稍高的血壓相當擔心,因此他在母親生日時送了她血壓計。只要找到它的話……。
「你們畫畫啊,用手畫是不行的。所謂的作畫是用眼睛來畫的,不需要用到手指頭的小技巧。最重要的是仔細的觀察對象,總之,看是最重要的。懂了嗎?」
紀子反倒是被秀一過度的反應給嚇倒了。
過了江之島電車站,便和江之電分道揚鑣。道路開始變窄,紅綠燈也多,所以也不能騎得太快。不過終點已經不遠了。
「是我。」是遙香的聲音。秀一慌張地將Y字型的電線及針等物品放進體育袋后,才開了門。
在去教室之前,他先走向校舍的里側,來到排放文化社團置物櫃的地方。在這個時間,當然不會有任何人。
到頭來,我還是下手了。我殺死他了……。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哦~。鐵人櫛森也會感到疲勞啊。」
左手邊的海岸,黑色的大醉鴉群聚在水泥的防波塊上。而有隻大鳶則停在稍遠處休息。遠方則有衝浪者一邊划著水,一邊等待著起浪。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等待傳說中千回只出現一回的超級大浪。由比濱附近多見玩風帆的人,但這裏全都是衝浪者。
那裡是會員制的網球俱樂部。也許是時間還早的關係,球場上沒有任何人,不過停車場里已有兩台車停放著。
「哦……一個小時就能畫這麼多啊。」
陽光相當刺眼。雲依然布滿著天空,所以四周其實頗為陰暗。但是透過雲層照射下來的陽光,卻刺痛著視網膜。
「該不會是在玩色情遊戲吧?」
到目前為止還算成功https://read•99csw•com
在這瞬間,220伏特的電流,自他口內左側的臼齒流貫至左腳。即使體內擁有100歐姆的電阻,那超過引起心室細動危險水準20倍的2200毫安培電流,現在正直擊著曾根的心臟。
悠閑行駛的列車被秀一一口氣超了過去。江之電不僅速度慢,停車次數又頻繁,從由比濱到鵠沼為止要花上二十五、六分鐘。因此搭乘江之電來犯罪是絕對辦不到的。反過來說,如果能在第四堂課的十一時五十分到十二點四十分間,往返鵠沼完成犯罪的話,那便可以成為一個漂亮的不在場證明。不過前提是變速車的事不能被任何人發現才行。
這該不會已在臨床試驗被證明過了吧?
秀一咬緊牙根,維持同樣的速度攻上了坡頂。突然,踏板的阻力在瞬間消失。獲得重力加速度這個贈禮的變速車開始衝下坡道。前方的行人穿越道閃著綠燈,秀一於是不按煞車,讓車子繼續向前沖。視界在瞬間開闊了起來。左前方是江之島,而更遠處則見得到富士山淺淺的輪廓。路肩依然十分狹窄,但秀一維持加速,保持著和車流不相上下的速度。
「別再胡說八道了,要說謊就說個像真的……」
「沒有啊!我看起來很像生病了嗎?」
遙香扭扭捏捏地站在門口。「我想問你玫瑰花的事。」
出現在前方的稻村海岬逐漸變大,而要維持同樣的速度飛馳也開始變得困難。
「所以……」
我的確執行了「電擊作戰」,但是曾根真的死了嗎?
秀一一邊看著車子,一邊買了三公尺的電線(一百六十元)、開關(10安培用、三百五十元)、充電用夾子(30安培用、一百二十元)、迷你充電夾(三十元)。
秀一拿起放在盒內的一回針。針一般是以五十根為單位販賣,但一回針是以一百根為單位。
秀一覺得曾根似乎微微的轉動了軀體。但他已沒時間在意了,剩下的工作只有按下開關而已。
秀一走到車庫的角落,把昨天從學校帶回來放著畫布的畫袋拿了出來。他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什麼要這麼做。妹妹就算有怨言,老實說不理她就可以了啊。
秀一接近暴飲暴食的吃法,讓後到的遙香也目瞪口呆。
但是以前跟著會員的朋友來這裏打球的時候,知道了這家網球俱樂部的寄物櫃是不能任意使用的。所以既然自己不是正式會員,那就不要冒可能會被查問的風險。
他翻過圍牆出了學校。
「我並沒有在煩惱什麼。最近討厭的事很多,所以才呆在這玩玩電腦,消除壓力。」
而秀一在網路及百科全書上,已習得不少關於「針」的基礎知識。
秀一想了起來。這不是去年在《化學ⅠB》剛學過的知識嗎?若是用銀或銅等極易氧化的金屬當陽極來進行電解,那電極本身也會隨之溶解。
搭江之電通學的學生,成群走進學校的吵鬧聲傳入了耳里。秀一看準了時間后,從里側走進校舍區域,在玄關看到混在學生堆中的換鞋子的大門。
秀一打開了袋子,將道具照順序排放在床上。血壓計、Y字型的電線、變壓器、放在盒子里的一回針。
秀一在那時想了起來,他還剩下一個相當花時間的工作沒做。
在那時,他注意到不可能再有「下次」時,不禁苦笑了出來。因為今天將完成所有的準備,像這樣的事不會再做第二次了。
「是嗎……哥哥都在這個房間做壞事啊?」
不過,參考《理科年表》上的金屬體積電阻率,來計算直徑最細、只有0.16公釐的針后,秀一明白了針的電阻小到即使無視它的存在也無所謂。
他推開了玻璃門走了進去。店內有幾名客人,但聽不到說話的聲音,氣氛相當肅靜。
專心於精細的作業上時,反而使他的情緒沉穩不少。一看手錶,剩下的時間剛好是五分鐘。
「你是笨蛋啊?」紀子皺起眉頭看著秀一。「怎麼了?你怎麼流這麼多汗。」
秀一望向了窗外。那件事真的發生了嗎?他不禁懷疑了起來。
「喂,你是我老媽啊?」秀一開玩笑的吐了槽,但遙香並沒有笑。
他看了手錶,十二點十七分三十五秒,比預定時間多了二分二十五秒。沒必要緊張。
「媽媽說你是不是一個人在煩惱著什麼?」
他一點食慾都沒有,但為了儲存今天一天必須消耗的能源,還是得確實地攝取碳水化合物。有個叫做卡波羅丁的人,以前參加過幾次的越野賽,曾在比賽中途因攝取的養分不夠,而在後半的路程中陷入了苦戰。
出發離開鵠沼自家的時間是八點整,比平常還早了二十分鐘。
不過有過這樣的體驗后,大學考試的壓力也不算什麼了。反正即使落榜了也還有明年。不過是小小的一個考試,就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像這種傢伙就算出了社會,也不會有什麼成就。
再換搭江之電前,他在鎌倉車站附近的花店,定了一束明天送抵的花束。
秀一在新宿車站把他的東西從寄物櫃中取出,然後在廁所換回原來的服裝。搭山手線到了品川后,再換搭橫須賀線回到鎌倉。
離右手肘不過幾寸的地方,一輛輛的車不斷地超了過去。四輪的也就算了,但同樣行走路肩的摩托車可得提神注意。
接下來二端電線中色彩鮮明的銅線被剝出來后,各自接上了充電夾及迷你充電夾。
明明騎得相當快,但很奇怪的是,身體的感覺卻沒有和這速度合為一體。
「怎麼了?你搭剛才那班電車來的?」
他兩手合握,一心期待時間能快點過去。這段時間就像無止盡的苦行般,令人煎熬難耐。但是同時,他又害怕恐懼著那一刻真正的來臨。
現在自己正要踏出無法挽回的一步。一這麼想,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便涌了上來。可以的話,他真想立刻從這個地方逃出去。但是,他已經不能回頭了。
秀一動作放輕快速地衝下樓梯。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飛快地跑過無人走廊。當然他沒有從玄關出去。校舍的角落有一個和所有教室形成死角的窗戶,他便從這離開。中途只有一個不得不通過的危險地方。秀一彎著腰緊貼著牆壁移動。只要樓上的教室沒人探出身來看,就絕對不會被發現。
眾多商品之中,最小的是一種叫作「指壓計」的機型,它可以套在手指上測量血壓。殺過價后仍得付一萬四千八百元,真是嚴重大失血。秀一甚至不敢計算為了買下它,自己得在便利商店值上多少小時的大夜班。
「是真的啦。我是美術社的社員吧?說要畫畫有什麼奇怪的?」
如大雜院般的長形建築物的最里側,有間目前沒有使用的房間。打開鉸鏈快掉下來的破門后,裡頭雜亂地堆放著壞掉的桌子椅子,及文化祭所使用的看板等物品。秀一穿越雜物間狹窄的縫隙走到內側,將背包藏在收納金色緞帶的箱子後面。
他下了決心,脫掉鞋子,走上樓梯。
在中醫里有銀針能祛除邪氣的說法,而且在西方,要消滅魔物時也使用銀質的武器。要抹殺像曾根般邪惡的存在,銀針是最佳的選擇。
道路的左側,是貼著漂亮瓷磚、且相當寬的行人步道。它誘惑著秀一轉朝左側行走的慾望。但是在前面的七里濱高中附近,禁止車輛通行的路段不少。所以一開始就走路肩的話,也不會耗損寶貴的時間。
昨天晚上喝的波本酒也不多,但胃卻很不舒服。從來不覺有異的牙粉味,今天卻刺|激著喉嚨,讓他感到噁心。
秀一在心裏祈禱著。希望今天一天結束之後,安寧和平和的早晨會再度蒞臨櫛森家。
把兇器帶回學校的話,誰也不能保證不會被人發現,所以還是把東西埋在這裏比較保險。等事情平息之後,再來處理就可以了。而且就算在那之前,被鎌倉市的垃圾車給清走,也不會有人料到這垃圾會是用來殺人的兇器。
即使快被恐懼給擊倒,秀一仍凝視著手錶上的秒針。據法醫學書上的說明,只要一秒至三秒的時間便已https://read.99csw.com足夠,但為求安全起見,他持續通了五秒的電。
從由比濱經過板之下,到稻村崎這一段路是平緩的上坡。稍強的南風,在這一段路剛好成了逆風,因此騎得相當辛苦。海岸的味道傳至鼻腔。明明才五月又是陰天,但不知是否是接近正午的關係,秀一感覺氣溫相當高,額頭上也開始滲出汗水。
他接著拿下迷你充電夾,拔掉刺在小腿上的一回針。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鐘,就讓肉緊緊地纏在針上,不用點力氣還無法輕易拔掉。
老好人大門完全沒有起疑。兩個人結伴上了樓梯,走進教室。
秀一向櫃檯的女性道過謝后,把銀針換成一回針,一百根是二千八百元,和五十根的銀針價錢也不相上下。
早知道壓力會這麼大的話,就該先準備好101來鎮定神經。不過現在已經沒空去車庫拿了,因為時間也所剩無幾。
針灸用品的架上,擺放著好幾種針。一回針、鎖鏈皮肉針、圈環皮肉針、平軸皮內針、小兒針……。
但是現在只能照著計劃好的順序進行。
背上雖然流著汗,但海風一吹,他全身便起一陣惡寒。
剩下不到四百公尺便能抵達自己的家了。秀一對這一帶的路再熟悉不過,轉瞬間便穿過了如迷宮般的巷道。
首先他拿起電線沒有插頭的那一端,以美工刀自中間陷下的部分一刀劃下。各自包覆著絕緣體的兩條電線,被均勻正確地分開。三公尺左右的電線,有一公尺二十公分的部分被劃開,形成了Y字型。
「嗯。是畫得不錯,不過你跑哪去了?」
如果在這放棄的話,那他不明白是為了什麼而準備至今。
他用發著抖的手,拿下夾著曾根臼齒的充電夾。手一滑,夾子閉了起來,發出咯的一聲。
第四堂課開始后已過了三分鐘。時間上有點緊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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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小跑步地走向網球俱樂部。在停車場,他一邊拿下車鏈,一邊看著手錶。十一點五十三分、三十秒。
他穿著黃紅相間的雙色調緊身衣,黑色的綁腿是Cannondale牌,黃黑相間的賽車鞋是Northwave。跑在134號道路上,反而要從頭到腳的花哨才不會引人注目。這是秀一考慮過後才決定的裝扮。
曾根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因此血壓計沒把法套在手指上。
再確認一次沒有人在看后,秀一走出了網球俱樂部,然後混進走路上學的學生堆里,踏進校門。
秀一比平常早三十分鐘起床刷牙。
秀一對銀針相當感興趣。銀在金屬中的導電性非常高,因此可以有效率的引導電流通過。
兩個都是連接電路的零件,但是充電夾的形狀和晒衣架相同,多用來連接如車內電瓶等較大的端子,而相對地,迷你充電架只有剪刀蟲般的大小,主要用來連接較細的導線。
秀一嚇得差點跳了起來。
果然上鉤了!這個餌對曾根來說有著難以抵抗的魅力存在吧。
「哦。」
「嗯?」
秀一一邊吞下火腿蛋,一邊配著大量的咖啡,將五片土司納入胃袋裡。
他看了看手錶,消磨時間。
也許心裏有一部分正為著這個突發事件而感到高興吧。既然意外發生了,那就要找既定的原則中止計劃不是嗎?他看了看手錶,剩下的時間十七分四十秒。
秀一像貓般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酒盒內的酒只剩下一半,他拿起來在燈光下確認了注射器的針孔。一股熱潮漫過秀一的胸口。那不光是滿足或是達成目標的快|感而已,還包含著勝利的感動在內。「戒酒作戰」是自己對曾根所做的第一次反擊,並且獲得了預料中的理想成果。
「所以只有今天和明天我會呆在車庫,之後才有空陪你玩。」
「沒錯。」
到了七里濱時,脖子感到些微冰冷。是陣雨。水滴不斷地落下,打濕了背部、手腕及腿部。
那是美術作業的風景畫,主題是由比濱高中美術教室窗外的湘南海岸。灰色雨雲覆蓋的天空,如背景燈般自雲間灑射出來的淡淡陽光,海浪上的波濤,以及細雨交織演出的複雜波紋,最後還有風,畫布上的這些表現看來煞費作者不少苦心,但仔細一看,便可發現細部的修飾仍未完成。
「喂,再不快點走,午休就結束了。」被紀子一催,秀一才回過神來。
秀一比遙香更早出現在廚房一事,讓友子吃了一驚。
「我不知道。……可是如果是限制級,哥哥還不可以玩的。」
到達文化社團的置物櫃后,他把畫布和顏料放下,快速地脫掉上衣和褲子后,現出了一身賽車的裝扮。然後他又把室內鞋換成賽車鞋,把放著護目鏡的安全帽夾在腋下后,便離開此地。
不過,在針灸醫所做的網頁上,曾經看到「銀針容易折斷,金針容易彎曲」的說明,使他有點在意。在作戰中途,針如果彎了那倒還好,要是斷掉拿不出來,那可留下了致命的證據。
曾根又開始呼吸了。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不要緊,我最多在校園裡走走而已。」
位於鵠沼的家到由比濱高中的距離,由地圖上測得的數字是7.66公里。在秀一的計劃中這一段必須在十五到十六分內走完。
「反正也不會被處死刑。」秀一在心中加上但書,因為我未成年。
秀一從學校回來后,曾根仍在二樓盡頭的房間里睡覺。這事雖然沒什麼好稀奇的,不過到了晚飯時間,甚至之後更晚的時間,曾根也沒踏出房門一步。
秀一看了下手錶,再過一會就是十二點四十分的午休時間。通電之後已經過了二十五分鐘以上,在這段時間一直維持著無氧狀態的話,現在腦細胞也應該死得差不多了吧。
秀一決定買下一寸(長3公分)、一號(0.16公釐)的銀針,和剛才選好的書一起拿到櫃檯結帳。
工作桌上排放著在秋葉原購買的電器零件:三公尺的電線、充電夾、迷你充電夾、開關。
「電擊作戰」是在幾個假定與保留的狀況下成立的。萬一發生了意外的狀況,立刻收手撤退是不變的鐵則。這是以安全為考量而作出的結論,但是搞不好只是自己想要一個中止的借口罷了。
這是,通往主屋的房門,想起了敲門聲。
「※銀針不適合電療」
「對了。今天和明天的晚上我還有事要做,所以剛剛的話從星期一開始生效……」
在那時,他突然聽到背後有一深深的嘆息聲。秀一如觸電般地回頭一看,眼前的景象令他難以置信。
他看了一下手錶,十二點九分。總共花了十五分半鍾,在他預定的時間內順利抵達。
秀一將視線自遙香臉上移開。要是她知道只有她一人和這家族沒有血緣關係的話,會怎麼想呢?
萬歲!成功了!
家人的幸福緊系在自己行動的成果上。一這麼想,心情便穩定了不少。
秀一確認過沒有任何人在看后,把車騎到學校斜對面約五十公尺遠的一棟建築物里。
接下來是變壓器。秀一要找的是將100伏特變為200伏特、體積小价錢又便宜的變壓器。但是他找到的商品,有著經過特殊處理的黑色外殼,看起來相當高級,而價錢則是五千二百元。體積小到單手便可以握住,但拿起來卻沉甸甸地相當有分量。
不過即使到現在還是令人難以置信,這麼率直又溫柔的女孩怎麼會是曾根的女兒呢?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等到車子都通過了之後,騎向134號車道的靠海側,將車輪朝東轉向後,便開始加速。
秀一站在門口偷窺著房內。曾根躺在從不整理的床上仰睡著,臉色不自然地泛紅。枕頭旁邊散亂著燒酎的酒盒以及酒杯,杯里還剩一點酒,另外還有裝在袋子里的魷魚乾和小米果等等。
但是高價的金針,似乎不預先訂貨便無法購得。這家店的網頁上也寫著銀針在店裡便買得到,但金針必須預先訂貨。
「因為外面很熱啊。」
鬧鐘的時間指著十點二十六分。
我非得將這個人渣「強制終結」不可。即使閉著眼睛也要干到底。
總不能老實說它是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