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

「請別破壞物品啊！」

從與泰晤士河平行的河岸街往東二十幾分鐘，一個賣花女站在皇家交易所與康希爾街對側建築物間的小巷一隅，指著裏面。那是條叫做交易巷的小巷。左邊的建築物前，坦尼斯手裡拿著幾支紫羅蘭等著。他把凋萎的紫羅蘭插在安的胸前，若無其事地指向一家店的招牌。

捕鼠則是下注看一頭狗能否在一定時間內咬死全部老鼠的賭博競技。

安瞥見坦尼斯又塞了幾枚硬幣給孩子，低喃了幾句話。孩子跑向康希爾街，跳上路過的出租馬車後面。

安理解了，「公雞」指的就是常設有鬥雞場的「湯姆·奎恩亭」。

安鑽過旁邊先上了樓。

「去艾凡斯先生那裡。」

約翰閣下的指示是叫他們跟蹤。但既然聽不見密談內容，繼續在這裏觀望也不會有收穫。

安想著給孩子太多小費不好，同時眼睛也盯著「喬納森」的門口。

安貼在關上的門板上偷聽。坦尼斯跟在旁邊。他在這裏也假裝情郎緊挨著安，以免其他男人對安動手動腳。

「奉治安法官之命，把門打開。」

「房裡插著鑰匙鎖著，真傷腦筋，從這一側插不進去。」

沿著河岸街往西行，走了二十幾分鐘，來到柯芬園。他們以為羅伯特要回家，沒想到他折進反方向的左邊，鑽進查令十字錯綜複雜的巷弄里了。

安彎腰九九藏書把眼睛湊近鑰匙孔，但房裡似乎插上了鑰匙，視野一片漆黑。

「好的。」

入口附近的長桌擺著葯壺、眼鏡、眼罩面具、煙斗等出售，左右兩側的牆壁裝飾著細劍、擲彈兵的刺刀、彈藥箱等等，正面深處的牆上則掛著修士與修女淫穢的圖畫。

「要多少錢？」

「客人把鑰匙拿進去了。」

「羅伯特一進店裡，立刻寫信交給侍者。侍者把信交給跑腿的小廝。現在應該正在等迴音吧。」坦尼斯告訴安。

安與坦尼斯假裝成一對交談的情侶，整向窗戶。

比觀眾席更低一層的圓形賽場上，被裝上銀色鐵鉤的公雞們正鮮血淋漓地廝殺著。已經有十幾隻雞陷入垂死，或是早已氣絕身亡。瘋狂的觀眾嘶吼著鼓噪：「沖啊！」「撕裂它！」這可是賭金翻成好幾倍，或是化為泡影消失的生死關頭。下注的雞已經敗死的人，即使如此仍戀戀不捨地不肯離去。

從「公雞」兩個字一點就通，還有羅伯特熟悉的態度來看，他與艾凡斯經常利用這裏進行密談。

「湯姆，奎恩亭」二樓所設的鬥雞場中舉行的是亂斗賽。

「羅伯特說他不認識艾凡斯。只要逮到兩人密談的現場，就可以證明他撒了謊。」

「有備份鑰匙吧？」

「那麼我要以治安法官的許可權勒令這家店歇業。」

「原來如此，這房間再適合密談不過了。」

上面寫著「喬納森」。休姆說的股票仲介九_九_藏_書人用來談生意的店就是這裏。

她回想羅伯特進房間的樣子。羅伯特輕輕敲門，旋即轉開門把。雖然聽不出房中是否有人回話，但當時門似乎沒鎖。是羅伯特進房後上鎖的吧。應是如此。

「你們要賠償啊！」

坦尼斯用力敲門。

兩人付了比對方說的更多一點的錢，店員匆匆把錢藏進暗袋裡。「現在前一組客人還在用，等空下來了我會通知兩位。」

安悄悄轉動把手，但室內上了鎖，打不開。

坦尼斯踹門。沒有反應。

「我進去看看。」坦尼斯說。

安發現房間與鄰房的牆壁應該很薄。如果把耳朵貼在牆上，或許聽得到房裡的動靜。

注意到騷動的鬥雞觀眾，覺得這邊似乎比較有意思而靠攏過來，但坦尼斯齜牙咧嘴怒喝，把他們又嚇退了。

比起安的恐嚇，坦尼斯強壯的下巴更令老闆畏縮。

「嗯。」

「公雞。」

安外出的時候，羅伯特不必說，連坦尼斯也已經不見人影。但她不擔心跟丟，在各個十字路口站崗的孩子會幫忙指路。這些孩子站在路旁幫忙推貨車或馬車，賺取一點小費。弓街探員平日就會賞他們一些零錢和食物，籠絡他們。坦尼斯在經過的每個地方都對他們下了指示。

她催促坦尼斯，抓住鄰房的門把，卻被疑似店員的男子制止：

觀眾的吼聲、罵聲、財產全化為烏有的哭號聲、每一隻公雞倒下時湧起的歡呼聲，還有興奮過度的雞跳出鬥雞場九_九_藏_書外攻擊觀眾造成的尖叫、鬨笑聲，這些聲音震耳欲聾，完全無法聽出室內的動靜。

好像是讓客人帶妓|女開房間的地方。

「吵死了！」坦尼斯敲門的力道甚至引來鬥雞觀眾怒吼，房中卻無人回應。

十幾分鐘后，一個衣著破爛的孩子跑來敲店門，告訴出來的侍者一些話。侍者點點頭，把等小費的孩子推出去，關上了門。

孩子邊咂嘴邊走來，安攔住他，向路過的攤商買了鰻魚派給他，並附上幾枚零錢，詢問滿臉笑容的孩子剛才被派去哪裡。

鬥雞也是賭博，有淘汰式的「爭霸賽」和「亂斗賽」兩種。

通往二樓的階梯幾乎接近垂直。有條繩子各處用釘子固定在牆上，權充扶手。繩子被手垢抹得泛黑。

羅伯特的桌子只有他一個人，正焦躁不安地把咖啡杯遞到口邊。

「客人，對不起，我要開門羅。」老闆朝著房裡叫道，從鑰匙串里取出一把鑰匙，就要插|進鎖孔。

將鬥雞引進大不列顛的，據說是基督誕生四十年後，侵攻、征服這座邊境之島，後來三百數十年間都將這裏納為屬地的羅馬人。後來歷經一千數百載，無論是法國、荷蘭還是德國，在歐陸各國，鬥雞都早已廢絕，卻只在英格蘭流行不廢，廣受喜好。十八世紀的現在，鬥雞也與鬥牛、斗熊、捕鼠等並列為倫敦市民最為熱中的娛樂之一。htｔps://ｒeaｄ•9９ｃｓｗ.cｏm鬥牛與斗熊是將牛或熊以長繩系頸，然後唆使數頭猛犬攻擊，讓觀眾欣賞這不折不扣的虐獸秀。附帶一提，約兩百年前，那位伊莉莎白女王最為喜愛的娛樂之一就是斗熊。情郎列斯特伯爵邀請女王到他壯麗的居館時，就是以斗熊秀做為招待節目。自此之後，女王便為斗熊痴迷，派人造了王室專用的斗熊場。這是歷史悠久的傳統娛樂。

這裏相當於約翰法官所擔心的「危險場所」，但安並沒有放在心上，與坦尼斯一起買了眼罩面具。

這家退任陸軍下士官的男子開設的酒吧，客人有貴族的絨袴子弟、富裕商賈、煙囪清掃工的老大、扒手頭目，也就是從上流階級到下層階級，龍蛇混雜。他們與妓|女嬉戲，或耽溺於賭博。貴族以眼罩面具半遮住臉，做微服出巡打扮。不只是貴族，許多客人都愛用神秘感十足的眼罩面具。「湯姆·奎恩亭」雖然不是玫瑰亭那種男色專門店，但也有相當多這類客人，因此也和玫瑰亭一樣有化妝用的密房。化了思心濃妝的女裝男子們打情罵佾，嬌笑聲刺耳極了。

「回復是什麼？」

「就算是治安法官大人的命令，我們也不能隨意開門。你真的是治安法官大人底下的人？」

他們到底要在裏面談上多久？安開始不耐煩了。她看了看懷錶。七點十三分。進房間以後過了將近一個小時。

不一會兒后，羅伯特走了出來。安向坦尼斯使眼色，混在人潮之中跟了上去。https://read.99csw.com

「請不要隨便進房間。」

「女的弓街探員？少胡扯了。」

安叫來老闆。

坦尼斯先走一步。安因為要更換為適合女性的打扮，花了一點時間。男裝可以敏捷行動，但安顯然就是個女性，因此男裝打扮在街上會引人側目。

「我是弓街探員。」

從店門上方伸出的招牌圖樣，就可以看出「湯姆·奎恩亭」是一家相當——不，極其淫猥的店。女人妖艷地招著手，暗示店裡也提供餐飲以外的服務。

鬥雞場中一片凄慘。變得非常虛弱的一隻雞被好幾隻雞用鉤爪活活撕裂，化成了一團血肉及羽毛。「站起來！」「不準這樣就倒了！」「幹掉它！」觀眾渾身沾滿飛散的雞毛和血滴，吼叫得益發狂熱。

羅伯特跨過在樓梯底下推倒女人的男人。釘子鬆動，繩索搖搖晃晃，十分危險，但羅伯特踩著熟悉的腳步上了二樓。一個化濃妝的女人正好走下來。錯身而過的時候，羅伯特腳踩了個空，手扶在牆上支撐，結果被釘頭刺到手掌，他大罵：「混帳！」然後罵：「給我小心點，臭婆娘！」那女人臉上塗了一層灰泥牆般的厚脂粉，戴著眼罩面具，臉上貼滿假黑痣，口紅和腮紅抹得鮮紅，她一把撩起縫滿珠飾與蕾絲的裙子與襯裙，蓋住想要追上羅伯特的坦尼斯的頭，發出粗俗的大笑聲。

羅伯特分開擁擠不堪的人群，打開裏面兩扇並列的門之一，進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