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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三件謀殺案

第八章 第三件謀殺案

文子說:「因為我想,要是你回來找不到半個人,豈不跳腳?所以就待在這裏。你找到山口君了嗎?」
「有可能。」
「為今之計,只有找出真兇一途。假如令郎不是兇手,那兇手一定另有其人,非將此人找出來不可。」
佐佐木這些行為,或許最主要的並非來自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而是來自一種贖罪的意識吧。這十八年來,他拋妻棄子,遠走他鄉,想必已產生了一種贖罪意識。
「我沒有殺任何人!」佐佐木抗議道。
他跑出酒吧,站在人行道上環顧四周,但未見到山口。
「我懂。」佐佐木的語氣很沉重,他將還很長的香煙丟在地上,然後用力踩熄。「我能為我兒子做的事就只有這些了。假如當初審判時我能替他辯護,他大概就會被判無罪吧?」
她的背上插著一把水手刀。
十津川默默地將濱野推回去。
十津川將刀子插在榻榻米上。榻榻米被刀鋒割裂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刺耳。
「說謊!除了你,誰會殺她?」
十九歲的山口用一種不安與好奇交織的眼神看著十津川說:「沒有任何證據,要怎麽認定兇手?」
(可是,動機到底是什麽?)
「既然如此,就由我來找!」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十津川說。
「一旦被判有罪,要翻案就難上加難。雖然你已證明七個證人當初的證言有很多不可靠的地方,卻仍無法證明令郎沒有殺人。」
「首先來看岡村精一先生。他是後腦遭石塊敲碎,然後被丟進海里的。他的後腦傷口極深,可見是一擊斃命,但兇手卻又謹慎地將他丟進海里,好像生怕他會活過來似的。」
「是哪個地方有趣?你不說,誰知道?」濱野露出賭氣般的表情聳聳肩說。十津川瞥了他一眼,說道:「請大家再想一想這三件命案。同一個兇手,為何殺死前兩人時非常小心,一定要置他們於死地?為何殺死第三人時卻馬馬虎虎,好像要死不死都隨她似的?也就是說,兇手並未給安藤常老太太致命的一擊,這是為什麽?」
十津川笑著說:「你先聽我說,這是我的推理。假設你是兇手,當時一直被我監視著。後來我們到了海岸邊,在我找到山口君之前,你甩掉了我,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也就是說,假如你把刀藏在這條街的某一個地方,因為你一直在我的監視之下,所以沒有辦法取出刀子。就是在你甩掉我之後,也沒有時間回去拿刀,因此你在樹林里要殺千田小姐時,不得已只好用石頭敲她後腦,並用她的腰帶勒地脖子。這樣一想,就能夠明白兇手第二次殺人沒有使用刀子的原因了。」
「但是我……」
十津川跳過去拉住濱野的手臂,以防他再出第二拳。
佐佐木拍拍身上的灰塵,說:「我在巴西的大草原上被那些牛馬撞來撞去都沒事了,何況這小小的一拳。」
「那要如何是好?」
「咦,什麼?」
十津川苦笑著看看山口,又看看小林,然後說:「剛剛小林先生說,你們七人的共同點只有一項,那就是『都是一年前命案的證人』,因此,兇手的殺人動機也就是這一項。但是這種動機在你們來到這裏以前就已經存在了,並不是現在才有的,所以你們都不可能是兇手。又說這三件謀殺案都是在你們來到這裏之後發生的,所以兇手一定是佐佐木先生。」
安藤常,一個不肯合作、似乎陷於孤立狀態的老太婆。
「我們之中有三人被殺,是在我們被擄來這裏之後的事。假定我們之中有人是兇手,那麽這個人何必等到我們被擄來這裏之後才行兇呢?殺人動機應該是不變的,如果有殺人動機,應該是老早就有了,但是,在我們被擄來這裏以前,時間多得是,為什麽沒有人被殺呢?」
五名證人面面相覷。
佐佐木看著十津川說:「因為當時我一心想防止第二次命案發生,所以才溜掉,想要去找千田小姐。雖然大家都懷疑我是兇手,但我絕對沒有殺她。」
「你這麽說,就是認為這個老頭不是兇手了,對嗎?」
不知何故,濱野和山口開始爭吵。山口一臉憤怒的表情站起身來,奪門而出。
血流得不多。流出來的血已將榻榻米染成褐色。
「那另一種是什麼?請你說說你的推理吧!」山口催促道。他好像覺得很有趣似的。
此時另外五人蜂擁而入。
「動機就是一年前那件命案,此外別無可能。」
「我實在不懂你的意思。」小林啟作板著滿是皺紋的臉孔,看著十津川說。「你的話聽起來好像是在說,兇手並非佐佐木先生,而是在我們五個證人之中……」
「換句話說,假設兇手不是佐佐木,應該就沒有必要急著在那段時間內殺死千田小姐。但實際上,兇手還是把她殺掉了,可見這個假設不成立,這也就是說,兇手還是佐佐木。」
「你的推理相當精彩。」
「我認為有此可能。」
「不是。」十津川以果決的語氣說。
「但我們都沒有動機呀!濱野先生也說過。」
「很可惜,你猜錯了。」
十津川邊想邊以粗暴的動作打開店門,然後走進去。
佐佐木下巴挨了一拳,跌倒在地。他雖然年事已高,但畢竟在巴西的大草原上鍛煉過十幾年,要想躲過這一拳應該是輕而易舉,可是他卻好像不想躲的樣子。
「其他人呢?」他站在門口問。
「那到https://read.99csw.com底是什麽原因呀?除了佐佐木以外,怎麽會有人願意冒著危險去殺人呢?那是不可能的!」
「原來已經三點了,難怪肚子好餓。」山口少年忽然說道。
十津川向他說:「但是那完全是你個人的看法,你依然無法證明令郎是清白的……」
濱野忽然大笑,說道:「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嘛!還虧你是個名偵探哩!」
水果的香氣撲鼻而來,酸中帶甜,但卻混雜著鮮血的腥味。
「好。」佐佐木說。
十津川叫所有人集合在榻榻米房間里。安藤常的屍體就在旁邊。
他握住刀柄,迅速拔出刀子。因為插得不深,所以很容易拔|出|來。
「在佐佐木看來,他原本就打算把我們全殺光,所以當然是愈早動手愈好,能殺一個算一個。再從千田小姐的死狀來看,她被敲碎腦袋之後又被勒脖子,可見兇手是極度憎恨她的人,而佐佐木認為是我們害死他兒子的,所以對我們懷恨在心,而且那不是普通的憎恨,而是不共戴天之仇,是那種打算將我們一一敲碎腦袋再丟進海里或勒緊脖子的仇恨!」
他決定出去再找一遍。正要走出去時,店門忽然開了,山口神態悠閑地走進來。
十津川放下心來,但同時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他苦笑道:「都去找你了。大家都怕你變成第三名犧牲者哩!你到哪裡去了?」
「但是,安藤常老太太的情形你要如何解釋?那是馬馬虎虎的殺人方式,看起來似乎沒有仇恨的成分在裏面。另外還有一點,兇手殺死千田小姐時,應該知道那樣做是無法嫁禍給佐佐木先生的,你也由這一點推理出佐佐木先生就是兇手,但我認為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兇手並非佐佐木先生,而是另有其人,這個兇手當時殺死千田小姐是不得已的,也就是說,為了某種原因,兇手不得不在那個時候動手行兇。」
「聰明如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吧?這件案子本來已經算完結了,現在卻又出現重大的疑點,令郎有可能變成不是兇手,但又不能證明他確實不是兇手,就這樣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懂我的意思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應該不會殺死這七名證人。因為就算殺掉他們,也不能證明自己的兒子是無辜的。
十津川看著山口的臉,心想:假如他是故意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的話,倒是個很好的演員。但是,也有可能是因為年輕,所以才容易覺得肚子餓。
「可是,千田美知子小姐卻不是死於這把刀,而是被人用石塊敲碎後腦並以腰帶勒頸。兇手殺她時,為何不使用偷來的刀呢?我認為唯一的答案是:兇手那時已遺失了這把刀。但是在第三次殺人時,兇器卻是這把刀!所以我才會說這一點很奇怪。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可是,安藤常老太太的情形卻不一樣,兇手並沒有那麽小心謹慎,刀子也刺得不深。她是因休克致死的,倘若沒有休克,就不會喪命了。為什麽會有這些差異呢?」
「是的。」十津川看著刀子回答。
「答案不是很清楚了嗎?」濱野以挑戰般的眼神看著十津川說。
「不是。」十津川搖頭說道。「我認為這三件謀殺案都是互相關聯的,而且兇手都是同一個人。三名死者都是一年前那件命案的證人,所以才會被殺,也就是說,動機都一樣。既然動機相同,兇手就不會是不同的人。」
(真是的……)
「不對,我可沒這麽說。兇手也許是他,也許不是。總之,我們要好好思考一下,不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十津川掃視一下眾人的臉,又說:「我想,請大家共同來思考一下這座離島上的謀殺案好嗎?」
當然了,殺死他們的兇手一定也在這座島上。
「什麽?就在這裏?」
「那麽,就讓我們來見識一下你這位名偵探的通天本領吧!」濱野以嘲弄的語氣說。
「住手!」十津川向濱野說。「你再打,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天氣暖和,晴空之下陽光普照。在這種地方竟有兩人慘遭殺害,實在令人意想不到。十津川覺得有點像在作白日夢,但兩具屍體躺在那邊卻是不爭的事實。
緊張的氣氛已被打破,因此十津川決定吃一頓遲來的午餐。
小林啟作瞪著佐佐木,但沒有說話。
他想,可能是跑到岸邊去了。於是快步走向上次找到山口的岸邊。
「錯了!」十津川搖頭道。「我說過,可能的原因有兩種,剛才說的只是其中一種。」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小林啟作以獃滯的聲音問。
這句冒冒失失的話似乎緩和了緊張的氣氛。
十津川望向天空,表情嚴肅。
兇手只是要殺這兩人嗎?還是打算連其他人也殺掉?假如是後者,那麽佐佐木就很可能是兇手了。
「胡說!除了你以外,沒有人會殺這個老太婆!」
刀子刺得並不深,安藤常若年輕一些,說不定就不會死了。她可能是被刺之後休克致死的。
十津川緩緩吐著煙,說:「事情好像很複雜。」
「想得美!」濱野嘲諷道。
十津川說著,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山口少年會不會成為第三名犧牲者?
十津川拔出插在榻榻米上的水手刀,說道:「那就是——這把刀被用來當作兇器!」
山口雙眼閃著光輝說道:九*九*藏*書「的確很奇怪!」
「稱呼這老傢伙,沒有必要加『先生』兩字!」濱野似乎在亂髮脾氣。「如果他不是兇手,那會是誰?」
「你認為呢?」十津川反問。

3

「真是的,我不是叫大家別離開嗎?」
十津川拿出香煙,點上火,問佐佐木:「要抽嗎?」
雖然他最後無法證明兒子是無辜的,但已盡了全力,或許他也因此而感到滿足吧?
十津川說著,再度掃視眾人的臉。但和上次一樣,沒有人吭聲。
「我了解你們的意思。」十津川說。「不錯,雖然證詞已有所改變,但還不能證明佐伯信夫是清白無辜的。不過我要先假設真兇另有其人,而且就是你們這七個證人中的一個。對這個人來說,只要證人們的證詞有所改變,就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後果,即使只是改變一點點,也是非常可怕的。我認為,就是這種恐懼感逼使兇手採取了殺人滅口的行動!」
「你說得不錯,」佐佐木又輕聲嘆氣。「但我也說過,我能做的,已經全都做了。兩名證人遇害,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才好。」
這位年輕攝影師似乎很討厭十津川如此庇護佐佐木。
十津川微笑道:「天下沒有不留下證據的謀殺。所謂證據,不一定指腳印、指紋或名片之類有形的物體,也有所謂的心理證據。只要我們小心地將所有證據找出來,兇手必定無所遁形!」
「但我沒有那樣做,我傾全力而為的是去做一個和當時一模一樣的現場。也就是說,我只想知道真相,此外別無所求。」
「哇!」有人大叫。
「多謝。」佐佐木說。
「不錯,只要發現屍體,並且看到這把刀插在屍體背上,任誰都會立刻想到佐佐木先生。但若兇手另有其人,那麼這個兇手偷刀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要用這把刀去殺人,以嫁禍給佐佐木先生。因為要嫁禍,所以兇手當然打算在第二次殺人時使用這把刀。」
「但是他們都這麼認為。」
(最後一次經過這裏時,店門是關著的嗎?)
「我要找出兇手。」

1

「但是,既然兇手相同,為什麼謀殺方式會有不同?」
其他人也都看著手錶。
小林啟作,一個屆齡退休後投資一家郊區酒吧的老人。
小林說完後挺起胸膛,好像在向大家誇耀自己的推理似的。
「怎麽說?」十津川問。
濱野聳聳肩說:「我也不曉得。我正在跟他談我考大學的經驗,他突然就火冒三丈。」
水果店的店門緊閉。
「其實我應該在一年前審判時就趕回日本,如果能那樣就好了。但當時我完全不知此事,還以為他跟我的前妻一起過著幸福的日子。事到如今,再怎麼樣也沒辦法在法律上證明他是無辜的了。」
十津川看著佐佐木說:「你的反駁相當精彩,你要是當律師,一定會大大出名。」
這位曾經旅居巴西的老人投下全部家產在這座島上鋪路建屋,並將十津川和七個證人擄來,只是為了駁倒這七名證人,替獨生子翻案。
「難道不是這樣嗎?」
他雙臂環胸,歪著脖子,好像在思考什麽嚴重的事情般。
「那你還要再多挨幾下才夠嗎?」濱野上身向前傾,說道。
濱野只是苦笑,然後拿出香煙,點上火。
「由我來找。」
「是呀!」濱野大聲說道。「這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警部先生,」小林反駁道。「雖說證詞更改了,但誰也沒說佐伯信夫是無辜的,只是把一些曖昧含糊的地方修正一下罷了。才改變證詞的一小部分,就會導致三條人命歸陰,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沒有人表示知道。
「起初岡村精一先生和千田美知子小姐都說曾看見佐伯信夫手中持刀橫越馬路,但不久就證實這些證言是不可靠的,他們兩人也都坦承自己並未見到那人的臉孔。千田小姐雖曾看到有人經過車子前面,卻沒有看見那人的臉。」
十津川向留在店裡的五個人說:「我去找他,你們不要離開。」
「不對。」十津川立刻予以否定。「前兩人是一擊斃命的,兇手應該也看得出來,但還是又再加上最後的一擊。尤其是對千田小姐,明知她已經死了,卻還特地再用腰帶去勒她的脖子,而且極為用力,腰帶都陷入肉裏面去了,好像很怕她會復活似的。可是對安藤常老太太卻不是這樣,似乎她有沒有斷氣都無所謂。」
小林啟作轉過頭來,看著十津川說:「還是快點把他找回來吧!免得成了第三名犧牲者。」
「要怎麼思考呢?」小林偏著頭問十津川。
「說得對!」濱野立刻大聲附和,然後瞪著十津川說:「我那張照片也是一樣。那的確是拔刀的一瞬間,而不是快要刺下去時的動作,這點我承認,但這樣並不能證明佐伯信夫是無辜的。他是真兇的可能性依舊非常大。我想在場的四名證人都還確信他就是兇手,死去的那三位證人大概也一樣,不只是現在相信,就是以前也都這麽認為。因此,如果說他們是因改變證詞的一小部分而被殺,那未免太荒謬了。」
小林啟作反問道:「哪裡不同?」
沒有人再說話。
「兇手是為了要殺第二個人才偷刀的九九藏書,這一點我想大家都沒有異議。問題是,兇手是否一開始就打算在那片松樹林中殺死千田小姐呢?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因為事先誰也無法預知她會去那個地方。」
「起先大家都坐著,但濱野先生忽然說他要出去找,就跑出去了,可能是因為感到內疚吧。他跑出去後,其他人也都陸續跟著出去了。」
「安藤常老太太也跟著一起去嗎?」
佐佐木說完搖搖頭,此時他們兩人背後突然傳來吵架聲。
十津川予以否定,但臉上卻浮出微笑。他非常喜歡透過這種互相詰辯的方式來找出案件的真相。
「那麽,你知道真相了嗎?」
濱野垂下手臂,以憤怒的表情對十津川說:「警部先生,誰叫你解開他的繩子?你不解開,這老太婆就不會死了。」
「果然是你殺的!」濱野忽然大叫,並且揪住佐佐木的衣領。
「一會兒之後,濱野、小林和佐佐木陸續回到酒吧。」
「假定兇手可以預知,那一定會事先把刀藏在那附近,也就是藏在一個可以立刻拿到手的地方。這一點,我想每個人都會這麼做的。因此,第二次殺人時,兇手應該會拿著這把刀進入樹林行兇才對,但事實上卻沒有。」
他一進門,立刻大吃一驚,因為店裡只有老闆娘三根文子一個人站在吧台裏面。
「第二種是,假設佐佐木先生不是兇手。大家想想看,假使兇手不是他,那該作何解釋?我們先從這把刀開始想。跟這把刀有關係的人是誰?」
「哦,那兇手是誰?」
安藤常像以前那樣走到牆角開始吃飯,不跟別人交談。
「警部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麼?」佐佐木邊吸煙邊問十津川。
「你的心情,我能夠了解。」十津川向佐佐木說。「不過,若是當時你一直跟在我身邊,就表示千田小姐絕對不是你殺的,事態也就不會變得這麽複雜了。」
他說完後,又看看其餘四人。
「這我就無能為力了。假如我能夠找出真兇,就不必在這座島上大費手腳了。我想我出國十幾年這件事,是我的致命傷。雖然我能夠反駁這七個證人的證言,卻無法找出真兇。」
「天氣好像變冷了……」三根文子的雙肩好像在發抖。
「很簡單,兇手偷刀後,便將刀藏在這附近。由於千田小姐遇害的地點離這裏很遠,兇手要殺她時無法拿到這把刀,所以才用就近的石塊作為兇器。第三次殺人時,因為刀就在很近的地方,所以能夠馬上拿到手。」
「這點我有也同感。」小林附和濱野的說法。
「我們應該冷靜思考一下再作判斷,反正到明天早上還有得是時間。」十津川以沉著的語氣說。
「我總覺得好像有點眉目了,我確信我兒子不是真兇,只是……」佐佐木放下湯匙,輕嘆一口氣。
就是那把失蹤的水手刀!
沒有人回答。
十津川看看五名證人的臉。
「你為什麽沒去?」十津川問。
「謝謝。」
「死了嗎?」山口少年高聲大嚷。
「是否沒有動機,還不一定……」
十津川伸手開燈。
山口少年偏著頭問:「那你是說,兇手是其他人了?」
十津川遇到了障礙。假如能夠突破這層障礙,也許就能找出一年前那件命案的真兇了。他有這份期待。

2

「回我的房間去了。原本我想去拿收音機來這裏聽,回去了之後才想到,一年前案發時我根本還沒買收音機。」
五人面面相覷,但沒有人回答。
十津川臉色大變,推開眼前的水果往裡面走去。
「我該不該相信你呢?」十津川停止進餐,問佐佐木。
「就是佐佐木呀!」
「當然了。這把刀本來就是被兇手偷去的,偷刀的目的就是要拿去殺人,現在老太婆就是死在這把刀之下,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不用這把刀,那才奇怪哩!」
「我又不是為了殺死他們才把他們帶來這裏的。」
「也許兇手不這麽想。」
「但是,就在兇手即將下手之前,情況變得稍有不同了。佐佐木先生一直在我的監視之下,這使得兇手慌張起來。因為這樣一來,就算用這把刀殺死千田小姐,也無法讓佐佐木先生蒙受嫌疑。不僅如此,還可能節外生枝,徒生變數。因此兇手便臨時改變計劃,不用這把刀而改用石塊殺人。不過從結果上來看的話,由於佐佐木先生偷偷溜掉,所以兇手就算用刀殺人也沒有關係。」
十津川心裏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大聲詢問其餘五人:「有沒有人看到安藤常老太太?」
「或許是吧,不過,這些反駁雖然精彩,卻不能證明你的推理是對的,這點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雖然如此,你還是成功地讓大家了解一件事,那就是令郎有可能不是兇手。現在這五位證人想必都很擔心自己可能已害慘了一個無辜的人,所以才都像銅像般沉默不語。」
「不用再說了。」十津川斷然說道。「現在的問題是,殺死三個人的兇手到底是誰?」
山口好像要說什麽,但沒有說出口。
「對!對!」山口大喊。
「是的,那老太婆很喜歡湊熱鬧。」文子輕聲笑道。
「沒有。」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小林皺著眉頭說道。可能是感冒了吧,他輕輕咳了幾聲,然後又說:「總之,你到底想說什麼?」
裏面有一個六席大的房間,安藤常俯卧在地上。
九*九*藏*書濱野說話時的態度和以前一樣,都好像在挑釁似的。
「那件命案,當時我們七人的證言都一致,雖然現在因為這老頭的反駁而出現疑點,但我仍堅信佐伯信夫就是兇手,我想其他人也都一樣。既然如此,兇手為何要殺死意見相同的同伴呢?」
「也許是,也許不是。」
但是,兇手為何要殺岡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而不殺其他人呢?
「那是因為兇手確定她已經斷氣了,所以沒有再給她最後的一擊,對不對呢?警部先生。」山口說道。
「你真的沒殺岡村先生和千田小姐嗎?」
山口猛眨眼。他可能至今還深信佐伯信夫就是兇手吧?
十津川直接往安藤水果店走去。
「再來看千田美知子小姐。她也同樣是被兇手用石塊敲碎後腦而當場斃命的,但兇手卻又用腰帶去勒屍體的脖子。這一點,相信大家當時也都看得很清楚了。」
十津川把眾人的靜默當作是同意了,於是解開佐佐木手上的繩子,再將他的雙手綁在前面,然後拿一根煙給他叼著。
「因為我認為,我們七個都是一年前那件命案的證人,這是我們唯一的共同點,就因為我們是證人,所以其中的三個才會慘遭毒手。我們七個彼此無冤無仇,是絕對不會互相殘殺的。從一年前因那件命案而出庭作證開始,一直到我們被擄來這座島上為止,我們之間一點糾紛也沒有,更別說互相殘殺了。這一點也可以當作我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是兇手的證據。」
「我以為你到岸邊去了,還跑去那裡找你呢!」
「我知道,已經有兩人慘遭殺害,難怪他們會如此想,但我真的沒殺人。我要殺他們的話,根本易如反掌。你忘了嗎?這裏的街道房屋都是我建造的,我可以設下很多機關陷阱,譬如讓牆壁坍下來壓死他們;或是把槍藏在不同的地方,再拿出來打死他們。」
十津川看看佐佐木。這個身強體壯的黑瞼老人現在坐在地上,將臉孔埋在兩膝之間,似乎疲倦已極的樣子。或許他是使盡全力反駁七名證人,才會如此疲累吧?
一般人都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結論,即使被人指出其證詞有曖昧不實之處以後也一樣。因為他們不會無端陷害別人,假如他們知道自己害一個無辜的人被判有罪,那一定會深深刺傷他們的良心。沒有人願意讓自己處於這種良心受苛責的狀態,所以他們寧願堅持原先的看法,以免愧對良心。
「為什麼你會有同感?」十津川問小林。
「當然是佐佐木了。」濱野說。「刀是他帶來的。」
佐佐木爬起來。
「很可能。」十津川說。
「你好像認定佐佐木先生就是兇手似的。」
「這三人在法庭上作證時說謊,是到了這裏之後才被揭穿的。因此我認為,與其說他們是因為曾上法庭作證才被殺,不如說是因為他們改變了證詞才遭毒手的。」
十津川和佐佐木坐在一起吃飯。他負責看守佐佐木一方面是受五名證人之託,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要問佐佐木一些事。
十津川沒有脫鞋就走進房間,蹲在屍體旁邊。
山口博之, 一個連續兩年落榜的大學重考生。
三根文子為大家做好飯菜,自己卻不吃,只是喝啤酒。
「他怎麽了?」十津川看著濱野問。
外面天色還很亮,但屋子裡已開始暗下來。
「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十津川微笑道。
「你真的這麽想嗎?」十津川故意再問一次。
「請大家仔細觀察這把刀。」十津川說。「刀刃的部分只有一半有血,也就是說,只有這一部分刺進死者背部,而且大概沒有刺到心臟,所以出血量不多。因此,她很可能是休克致死的。假如死者年輕一些,大概就不會死了。可是,請大家回想一下岡村先生和千田小姐被殺時的狀態……」
「但是,接下去就不同了。兇手選中千田小姐作為第二名犧牲者之後,大概就設法約她到松樹林見面。但因佐佐木被你監視著,就算用這把刀行兇,也無法嫁禍給他。不僅如此,在這種情形之下,無論用什麽方式行兇,佐佐木都不會被視為兇手。既然無法達到嫁禍給佐佐木的目的,那兇手只好取消計劃,不殺千田小姐就行了。」
濱野和山口隔桌對坐,邊吃炒飯邊談話。不過山口很少開口,幾乎都是濱野一個人在說話,十津川在旁邊也聽到了。濱野說的是一個職業攝影師所面對的嚴酷世界,似乎正在向這個人生的後輩諄諄教誨。

4

「警部先生,」小林啟作在濱野背後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說得對!我也是這麽想的。」山口少年以一種近乎盲從般的語氣表示贊同。
「是因為兇手並非同一個人嗎?」三根文子以客氣的口吻問。
文子拿起叼在嘴上的香煙,在煙灰缸里捺熄,說道:「他們都出去找山口了。」
大海依舊風平浪靜,但山口不在岸邊。

6

「相信我什麽?」佐佐木慢慢移動湯匙,反問道。
「至於安藤常老太太,她起先說佐伯信夫持刀闖入店裡,毆打地之後還搶錢,但後來就被揭穿那是謊言。佐伯信夫跑進安藤水果店是事實,但並未毆打她,也沒有搶她的錢。」
好像每一個都可能是兇手。
「是嗎?」
「這九*九*藏*書是為了我那獨生子,換成別人,我絕不會如此熱心。」
濱野光彥,一個堅持己見的攝影師。
「那麽,到底是什麽原因?」佐佐木偏著頭問十津川。
三根文子,一個不曉得在想些什麼的酒吧老闆娘。
「道理何在?」
濱野說著,右手握拳,擊向佐佐木。
「冷靜而理智地思考就行了。只要好好推理,自然就能找出兇手。兇手可能是佐佐木先生,也可能是別人。」
「為什麽你要……」
「請你想一想這把刀是何時被偷的吧!這把刀從『羅曼史』酒吧內失蹤,是在兇手第一次殺人之後,也就是在第二次殺人之前。正如你所說,兇手偷刀的目的就是要拿去殺人,此外別無可能。因此,兇手在偷刀時顯然就已預想到自己要殺死第二個人,而且是打算用這把刀行兇。」
陰鬱的沉默包圍了每一個人。
假使兇手不是佐佐木,那一定是另外五人之一。
十津川一急,獨自跑出店外,其餘五人也隨後跟去。五個人都露出一副好像現在才知道事態嚴重的表情。
「咦?」山口小聲說。「其它人呢?」
「真對不起。」山口邊說邊鞠躬。
「這麽說來,兇手還是佐佐木嘛!」濱野嘴角扭曲,看著十津川說。「裝模作樣的,害我以為兇手另有其人,結果不是。既然你推理的結果也認為他是兇手,那就沒問題了。一切都是為了替病死獄中的兒子報仇,就是這樣而已!」
「說得也是。」
「不是我!我沒有殺任何人!」
「這也就是說,我們七個人都沒有動機。就是在來到這座島上之後,我們也都沒有互相殘殺的動機。在這座島上,唯一具有殺人動機的,就只有佐佐木一個人。因此我才說,我對濱野先生的看法頗有同感。」
「我要說的是,我正在冷靜觀察一些事實,我要找出其中的矛盾與不自然之處。假如能夠找出來,或許就能得知兇手是誰了。對了,這第三件謀殺案還有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大家知道那是什麽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安藤常仍未歸來。
佐佐木露出迷惑的表情說:「我不知道,我無法知道,因為當時你一直監視著我。」
眾人又進入「羅曼史」酒吧。三根文子利用現有的材料做飯給大家吃。十津川解開佐佐木手上的繩子。佐佐木的手腕都已經紅腫了。
「十津川找了一陣,遍尋不著。他猜想山口也許回去了,便走回酒吧。」
他把兇器拿給大家看,然後說:「這就是在酒吧里失蹤的那把刀,我想那是兇手拿去藏起來的。不過,安藤常老太太的死法和前面兩人稍有不同,大家知道不同之處在哪裡嗎?」
由於佐佐木的反駁,那張「決定性照片」的價值大大降低了。似乎因為這樣,濱野顯得有點沮喪,但現在他以重新振作起來的表情向十津川說:「警部先生,殺死他們兩人的兇手一定是這老頭!為了替他兒子報仇,他打算把我們一個一個殺掉!」
十津川點了一根煙。在他跟濱野等人交談的同時,腦海中的想法已逐漸成形,他覺得自己已逐步逼近真相了。
「不錯!我認為,可能的原因有兩種。第一種是,假如你就是兇手的話。」
三個人都說自己到岸邊去找山口,找不到才回來。
「是你殺的嗎?」三根文子破著眉頭看佐佐木。
「你們來到這座島上之後,情況就變了。正確地說,應該是你們的證言改變了。在此之前,你們的證言完美無缺,或者說,被視為完整而沒有漏洞,因此,法院也就採納你們的證詞,而判佐伯信夫有罪。但來到這裏之後,由於佐佐木先生的反駁,你們的證言失去了完整性。」
「我認為這都是事實。」
濱野露出惱羞成怒的表情,把頭轉過去。
十津川對著另外五個人說:「把他的手綁在前面,應該不要緊吧?綁在背後是沒辦法抽煙的。」
小林啟作默默進餐。這個老人好像有點憂鬱,不知心裏在想什麽。能夠工作到六十歲退休,大概是個行事小心而踏實的人吧?不過,雖然努力工作,卻好像沒有得到什麽財富。十津川有這種感覺。
鮮血一下子湧出來。
「原因有兩點。」十津川說。「第一,就我私人而言,我很希望解決這件疑案。第二,以我的警官身分來說,這座島上已經有兩名男女遭人殺害,我身為刑警,就必須查明真相併找出兇手。在查案的過程中,當然會接觸到一年前這件舊案。就是為了要翻這件舊案,才造成岡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兩人被殺。因此,只要我能解決這兩件命案,自然就可知道舊案的真兇是誰。」
一直保持沉默的佐佐木插嘴道:「但是我認為,這個疑點是很容易解釋的。」
他覺得自己已漸入佳境了。
日光燈的青白色光線照亮了眾人的臉,安藤常遺體的輪廓在燈光下也變得較為清晰。
「是不是你說的話觸怒了他?」
「不是我!」佐佐木大聲否認。

5

「還好吧?」十津川向他說。
「可是,倘若兇手是其他人,那動機何在呢?我沒有理由殺他們,我想別人也是。警部先生,這點你作何解釋?」山口說。
「我們先假定兇手另有其人好了。這個兇手為了要嫁禍給佐佐木,就將這把刀偷走藏起來。到這裏為止,我的看法和你一致。」
「原因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