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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判決

第九章 判決

「盛岡。」
「你在小巷內找到了被害者,這時他正面對牆壁小便。你站在他背後,再一次哀求他為你安排一個工作,但他依舊冷酷地拒絕你,於是你勃然大怒,以水手刀往他背部猛刺過去。那時他已小便完畢,正在拉褲子的拉鏈。」
十津川將視線移到她身上,說道:「根據我推想,三根小姐和小林先生的關係必定不同於一般酒吧老闆娘和酒客的關係,對不對呢?三根小姐。」
「你和三根文子小姐都說不想更改原先的證詞,既然這樣,案發當晚在『羅曼史』酒吧里的人就只有四位,分別是被害者本下誠一部、佐伯信夫、老闆娘三根文子和你。如此一來,能夠比佐伯信夫早一步用這把刀殺死木下誠一郎的,就只有你和三根小姐了。換句話說,真兇不是你就是她。」
——全文完——
十津川說到這裏,看看小林啟作,又看看三根文子。
「那為什麼要殺她?」
這一瞬間,小林的臉色變了。十津川覺得自己似乎已擊中要害了。
小林以走投無路般的目光看看十津川,又看看濱野,然後說:「好吧,我承認我是宮城縣人。這有什麽關係嗎?」
文子臉色有點蒼白,她輕輕搖頭說道:「我也不想改變證詞。」
「但是來到這裏之後,他們的說詞改變了。千田小姐說,那時他們正在擁吻,所以並未看見那人的臉,只知道有人跑過去而已。我認為這項說詞改變有非常重大的影響,因為這樣一來,岡村先生就有可能看到那個人了。對真兇來說,這套新證詞有多可怕,相信大家都想像得到。」
十津川拿起舊報紙,說道:「這裏寫著『被害者的父母還住在其家鄉宮城縣誌田郡S村,二老得知兒子慘遭不幸後,表情獃滯地說出下列這些話……』由此可知,你跟被害者木下誠一郎是同一村的人。東北的農村至今還非常重視人情道義,因此你就以同鄉的身分去拜託他為你安排工作,想不到卻被他冷淡地拒絕。我說得對不對?」
「人的心情很難說,他大概是閑來無事想出來散散心,無意中看到那家店,一時心血來潮就下車走進去了。但是那家店裡卻有個身藏尖刀的前科犯,這對被害者來說,真是太倒楣了。」小林說完,聳聳肩膀。
濱野向前踏一步,說:「我是盛岡人,我說話有盛岡口音,但你沒有,你說的大概是宮城縣的口音。如果你真的是盛岡人,那麽請你用盛岡腔說說看!」
「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錯,殺了她可以造成一種假象,讓人以為佐佐木先生要將七名證人全部殺掉,而且可以預防別人對岡村先生和千田小姐被殺的真正原因起疑。」
「酒吧里不是有一份一年前的舊報紙嗎?」
「因工作而認識?」小林又露齒一笑。「哦,你是說,我服務的那家公司和木下誠一郎任職的太陽物產公司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我和他便因此而認識,是這樣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
十津川不理他,繼續說道:「雖然你是一時氣憤拿刀刺他,但並沒有置他於死地的意思,所以就慌慌張張地逃走了。你沒有拔起刀子,應該不是故意要嫁禍給佐伯信夫,只是一時心慌罷了。因為這樣比較符合人的心理,所以我是這麽猜想的。」
十津川臉上浮起困惑之色。
小林以尖銳的聲音說:「是又怎樣?」
十津川一把抓過報紙,開始閱讀。
「哦,原來你以為我和他可能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小林輕笑數聲之後又說:「可惜你猜錯了。我聽說木下誠一郎是T大畢業的,而且成績非常優秀;我卻只念到舊制中學而已,一畢業馬上去工作,又被徵召入伍,去中國戰場打仗,戰敗後才回國。而且他才三十七歲,可能根本不懂什麽叫戰爭吧?就算經歷過戰爭,大概也是在幼兒時期吧?」

1

「麻煩你去拿來。」
十津川又點燃一根煙,說:「我認為被害者不是偶然走進那家店的,而是為了某件事才特地趕去的。這麽一想,許多疑點就都迎刃而解了。」
「任誰都明白,這四人的證言和照片在審判時發揮了決定性的影響力。假如兇手是佐佐木先生,他為了要替獨生子報仇,決定將七名證人全殺掉,那麽,他應該https://read.99csw•com會先取這四人的性命才對。不先殺這四人,反而先殺另外那三人,這未免太奇怪了。」
「不可能!」十津川立即予以否定。「假定被害者是老闆娘的朋友,而小林先生透過老闆娘拜託他找工作,那麽即使遭到拒絕也不會把他殺掉。原因是中間隔了一個老闆娘,即使被拒絕也要看老闆娘的面子而壓下怒氣,不會因此就恨到要刺殺他。小林先生會氣得拿刀去刺他,是因為他們本來就認識,而且是老朋友。小林先生原先以為他一定會答應自己的懇求,不料卻被他無情地拒絕,所以才會勃然大怒。我想,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就僅止於此,就是所謂人情道義上的關係而已。」
「你所說的真兇到底是誰呀?」山口好像很性急似的問。
「為了要嫁禍。」
「不可能!」攝影師濱野忽然大聲說道。
「不錯,因為這是唯一可以想到的答案。」
如果小林說的是實話,那麽他就不可能去拜託被害者找工作了。如此一來,他就沒有殺人動機了。假使他們只是偶然進了同一家酒吧,喝醉後發生口角,那麽小林應該不會殺死對方吧?他已經五、六十歲了,又不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而且他也不像那種會因酒後爭吵就殺死對方的人。
十津川斷然說道:「應該說是宮城縣誌田郡S村的人吧?」
「因為更正後的證言顯示真兇並非佐伯信夫,而是另有其人,而且除了你以外,別人都不可能是真兇。因此,你和被害者之間必定有某種關係。」
小林的臉紅了起來,似乎想說什麽,但十津川舉手制止他,然後說:「當然了,我這些推理會和七名證人中某一個人的證言發生矛盾。反過來說,那位說出矛盾證言的人就是真兇!現在我就將七名證人的證言一一分析給大家聽。」
除了佐佐木之外,其餘四人的表情都變得很僵硬,簡直就像自己被指為真兇似的。
「在濱野先生那張照片上,佐伯信天剛從被害者身上拔出刀子來。若是另有真兇,那麽插|進這把刀的就不是佐伯信夫了。換句話說,當佐伯信夫走出酒吧、橫越馬路,來到對面人行道時,被害者木下誠一郎已經死於真兇之手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木下誠一郎背上的刀就是佐伯信夫的水手刀。這也就是說,真兇是一個比佐伯信夫早到現場,並拿著他的刀去行兇的人。」
「我只是說『也許佐伯信夫沒有跟被害者吵架』,並未否定那裡曾經發生過口角。我認為當時被害者是跟那個真正的兇手發生激烈口角,而不是跟佐伯信夫。這個真正的兇手比佐伯信夫早一步拿到刀子,然後走出去殺了被害者。至於這把刀,我想是佐伯信夫喝酒時嫌帶在身上礙手礙腳,而從口袋中拿出來放在吧台上的。」
「你跟著走出去後,大概正好看見他走進小巷,於是你也橫越馬路走到那邊去。這時候,岡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兩人從車子裏面看到了你,但因當時採取的姿勢,他們並沒有看見你的臉,所以後來他們誤以為那是佐伯信夫,而且在法庭上也這樣作證。」
「嫁禍?」
「大家都看到了,兇手殺死第三名被害者安藤常老太太的手法是如此粗糙隨便,那為什麽殺岡村先生和千田小姐時要那麽小心謹慎呢?是特別憎恨他們兩人嗎?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他們同樣都是證人,絲毫沒有差別。」
「可是我剛才也說過,我跟木下誠一郎一點關係也沒有。一個跟我毫無關係的人怎麼可能替我找工作?我又怎麽會去拜託他?」
「東北的哪裡?」
「當時你想托一個人為你安排退休後的工作,我猜想這個人就是木下誠一郎。由於某種原因,他同意和你在『羅曼史』酒吧見面,時間就在案發當晚。但其實他一開始就不想幫你找工作,只是在人情上不好意思拒絕見面而已。他來了之後,對你非常冷淡,三言兩語就拒絕了你的請託,打算早點回去。因此,你火冒三丈,拿起佐伯信夫放在吧台上的水手刀,跟在他後面出去。」
「我來到這裏之後,聽了你們七人所說的證言,並且又聽了佐佐木先生對這些證言的反駁,才逐漸了解一年前那件命案的全貌,但有些事我還是不太清楚,其中之一就是關於被害者木下誠一郎的事。我只九_九_藏_書知道他的年齡是三十七歲,雖然年輕,卻已當上了太陽物產公司的營業課課長。我不明白的是:這麽一位大公司的高級幹部為何會跑到這種郊區的小酒吧來喝酒?」
小林突然雙膝跪地。
他對自己的推理很有信心。
「那麼,是因為他們兩人在法庭上所說的證言遠比安藤常老太太的重要嗎?絕對不是!在法庭上,他們只不過說曾見到佐伯信夫手持尖刀跑過車子前面而已,並沒有說他們曾目睹兇手正在殺人。安藤常老太太則說案發後佐伯信夫持刀闖進她的店裡毆打地並搶奪財物,這些證言更會影響法官的心證,對佐伯信夫更為不利。」
「好!」

2

「更進一步來講,我深信你們四位在法庭上所說的證言都比死去的那三人還重要,比他們的證言還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小林先生和三根小姐說,佐伯信夫在『羅曼史』酒吧內喝醉而與被害者爭吵,並在被害者離開不久後持刀隨後追趕!山口君說自己曾從三樓窗戶目擊到佐伯信夫正在刺殺被害者;濱野先生則提出一張照片,聲稱那是在佐伯信夫正要刺殺被害者時所拍攝。」
「排除三根小姐之後,剩下來的就只有小林先生你了。喝醉酒之後和被害者發生口角的並不是佐伯信夫,而是你,對不對?」
「小林先生,三根小姐,事到如今,你們是否想要改變原先的證詞?」
「木下誠一部走出酒吧後,原本想叫計程車,但因忽然有了尿意,就打算先找個地方小解。由於他剛剛無情地拒絕了你的請託,所以也不好意思回酒吧借廁所。就在此時,他看到馬路對面有條陰暗的巷子,於是就走過去,打算在那邊小便。」
「接下來看看他們兩人的證言。在法庭上,他們兩人異口同聲說曾看見佐伯信夫手持尖刀於十二點十分左右從『羅曼史』酒吧跑向命案現場。只要他們堅持這種說詞,真兇就不會有危險,因此在來到這裏以前根本沒有必要殺他們。」
「他們兩人無疑都是一擊斃命的,但真兇卻怕他們會活過來說出真相,所以還特地將岡村精一拋入海里,並用腰帶勒緊千田美知子的脖子。因此,真兇的殺人手法如此殘酷,並非出自仇恨之心,而是源自恐懼的心理。」
「那你是說我就是真正的兇手了?」小林啟作以僵硬的表情注視著十津川。
「很好。」十津川點頭回答道。「現在請你們回憶一下自己在法庭上所說的證言。你們的證言一致指出,被害者木下誠一郎和兇手佐伯信夫在店裡喝酒,兩人因細故而口角。佐伯信夫從口袋掏出一把水手刀恐嚇被害者,老闆娘便上前將刀拿走,放在吧台上,糾紛似乎就此平息。後來被害者離開酒吧,過了不久,住伯信夫從吧台上抓起那把刀,也走出酒吧。這些證言,你們兩人想不想更改?」
小林說著,摸摸口袋,然後掏出一張名片擺在十津川面前,又說:「這是我以前的名片。」
「可是,如果從這條街坐計程車,只要二十分鐘就能到達鬧區,那邊有更豪華的高級酒吧和夜總會,為什麼他不去那邊喝呢?半路上叫計程車停下來,然後走進這種小酒吧喝酒,這像是一位大公司的高級幹部做得出來的事嗎?」
一種異樣的沉默籠罩在四周,良久之後,小林才抬起頭來,他的臉上儘是絕望的表情。
「那你認為我和他究竟有什麼關係?」
「豈有此理,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會因為跟人吵架就持刀殺人嗎?又不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你的推理全都錯了。」
「我沒有要更正的地方。」小林瞪著十津川說,「我和老闆娘都不必更正,因為我們說的都是事實。」
「這樣你該相信我不是兇手了吧?」小林看著十津川的臉說道。
十津川吐出一口煙,然後以一種好像要追問到底的語氣說:「可是,只有這麽假設,才能解釋所有的疑點。」
「我是東京人。」小林的聲調比平常高出很多。
十津川臉上浮出微笑,說道:「如果我這句話問得不妥,那換個說法也可以。你們兩人是基於利害關係而結合的,三根小姐需要小林先生的退休金來作為資金,小林先生則需要三根小姐幫他作偽證。因此,三根小姐便在警局裡和法庭上附和小林先https://read•99csw.com生的說法,而小林先生為了報恩,也就將部分退休金投資到『羅曼史』酒吧上。我這麼說,兩位該滿意了吧?」
「但是從另外兩件事看來,三根小姐應該不是兇手。第一是殺人方法,使用水手刀刺殺對方,比較不像女性能夠做的。第二是岡村精一先生和千田美知子小姐的證言,他們曾經看見有個人跑過去,假如那個人是女的,他們就不會以為是佐伯信夫了,因此那個人很可能是個男的。」
「我跟被害者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服務於一家員工不到三百名的中小企業,薪水少得可憐,直到快要屆齡退休前才升為股長;被害者卻是日本最大企業之一太陽物產公司的營業課長,是所謂的社會菁英。我們的境遇相差太大,根本不可能會有關係。」
佐佐木微微扭曲一下他那已露疲色的雙頰,然後望著榻榻米發獃。
那張名片上印的字是「鈴木不動產股份有限公司 庶務股長 小林啟作。」
「太荒唐了。」小林說。
「如果不只是單純的口角呢?」
「你是哪一所大學畢業的?」
「你別信口開河!」小林大聲說道。「佐伯信夫和被害者發生激烈口角,這是我和老闆娘親眼看見的。最重要的是,假如沒有吵架這回事,那被害者怎麼會無緣無故遭刺殺呢?」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故鄉在哪裡?」十津川用若無其事的口吻問道。
「三根小姐,你呢?」十津川把視線移到三根文子身上。
「為什麼不可能?」十津川問。
文子雙眼閃著亮光,靜靜注視著十津川。
小林臉部的表情又僵硬起來,他說:「你為什麼要一直追究這一點呢?」
「至於濱野先生如何呢?他後來已經承認那張照片拍的不是正要刺進去的動作,而是拔出刀來時的動作。如此一來,就算真兇另有其人,也不會有不合理之處了,也就是說,和我的推理就不會產生矛盾了。」
「這件事,我和老闆娘不是講過很多次了嗎?他是坐計程車經過那裡時,偶然看到酒吧的霓虹燈招牌,忽然興起喝酒的念頭而下車進店喝酒的。當時他邊喝酒邊把進店的原因告訴我和老闆娘。」
「真兇想到這裏,一定坐立不安吧?在他們兩人想起來之前,必須將他們滅口才行。因此,真兇就立刻設法把他們殺掉了。」
不久,十津川抬起頭來,望著小林。小林也以信心十足的表情回望他。
「為了某件事?那到底是什麽事呀?」
他所期待的那則新聞只佔了短短几行。
「另一方面,佐伯信夫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睡著了。他醒來後,走出酒吧,那是你剛剛刺殺木下誠一郎的時候。他走出店門後,就往對面的人行道走去。為什麽他要這麽做呢?如今他已經去世,也只能靠想像了。我想,或許他也和木下誠一郎一樣,是打算去那條巷子內小便吧!因為喝醉酒後往往會有尿意。」
「看來你好像是一位優秀的刑警,但你現在卻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誣指我是殺人兇手,你這麽做對嗎?」小林露出氣憤的表情向十津川抗議。
「你這麼說,那我就是冤枉的嘍!」小林露出滿口黃牙笑著說。「我和他年紀差太多,而且剛才也說過,我只有舊制中學畢業,跟他也不是學長學弟的關係。因此,我們之間也不可能有什麽人情或道義存在,他根本沒有義務要為我安排再度就業的工作,所以我當然不可能殺他。」
「可是,警部先生,」小林皺著眉頭說道。「我以第三者的身分冷靜觀察的結果,並不認為他們證言的改變有多嚴重,更不會因此而惹來殺身之禍。假如真如你所說,兇手不是佐伯信夫,而是另有其人的話,那麽這個兇手可能會因他們改變證詞而暴露身分,所以必須殺人滅口。這種說法我可以同意,但我看不出他們證詞的改變對兇手有何影響。」
「……」小林顯然畏縮了。
「木下誠一郎被你刺了一刀後,並未立即死亡。他掙扎著走向比較亮的人行道,想要呼救,但到達人行道後就支撐不住而倒地斷氣了。此時那把刀還插在他背上。」
「接下來發生的事,我想就如佐佐木先生所推理的那樣。當山口君開窗往下望時,佐伯信夫慌忙逃走,那並非因為他殺了人,而是因為他偷了死者的錢包。這一點,我認為佐佐木先生的推理九-九-藏-書非常正確。」
「難道我說錯了嗎?」

3

「是哪裡人為什麽要說謊?」十津川以嚴厲的眼神望著小林問。
「可能是因工作認識的吧?」
「一年前,你知道自己就快屆齡退休了。因為是小公司,退休金大概不會很多。你曾說過,你退休之後找不到工作,為了開創第二人生,就出資三百萬元給三根文子小姐,當了酒吧的共同經營者。你應該不是把全部的退休金都投下去,但既然只能出三百萬元,表示退休金總額大概也多不到哪裡去。」
其餘三人的視線也跟著轉向他們兩人。
十津川再度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然後又說:「仔細一想就知道,沒有改變證言的就只有這兩人。當然了,他們的證言是所謂『事件的出發點』,要是改變的話,事件的全貌就會變得支離破碎,整個案情就要重新思考了。」
「你剛才說,我因為拜託被害者找工作被他拒絕,一氣之下就把他殺了,是嗎?」
(難道兇手真的是佐伯信夫?難道佐佐木的反駁是毫無意義的?還有,發生在這座島上的連續殺人事件,難道真的是佐佐木所乾的?不!那是不可能的!)十津川想。
十津川為緩和緊張的氣氛,故意拿出一根新的香煙並點上火。小林和濱野也從口袋裡掏出香煙叼在嘴上。
「這就奇怪了,我也是東京土生土長的,但我卻覺得你說話有腔調,好像是東北哪個地方的腔調。我的部下裏面有個東北出身的刑警,說話的腔調跟你很像。」
「我並沒有說『沒有吵架這回事』。」
小林那張老鼠般的臉在一剎那間似乎扭曲了一下。
小林睜大眼睛望著十津川。十津川像是要乘勝追擊般看著小林問:「是不是?」
「是的。」
「我想,一年前你一定很不安,因為你知道再過一年就要退休了,所以很想事先找一份工作,以便退休之後可以再度就業。當然,那時你還不知道自己找不到工作,所以尚未有投資酒吧的打算。」
山口露出緊張的表情說:「什麼事?」
「無論如何,我還是認為你跟被害者有某種關係,否則的話就無法解釋此案中的疑點。」十津川以十分肯定的語氣說。
「那麽,也許是他們根本沒吵架。」十津川說。
「幫我做一件事好嗎?」十津川忽然看著山口說。
「不想。我和老闆娘說的都是實情。」
「岡村精一、千田美知子和安藤常三人來到這裏之後,他們的證詞有了微妙的變化,這個變化對真兇來說,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很可能會導致事機敗露,因此不得不殺掉他們。這麽一想,就覺得前後相符、合情合理了。」
「就在這時候,佐伯信夫來了。岡村先生和千田小姐曾說他們只看到有一個人經過車子 前面,因此我想,佐伯信夫大概是從那輛車的後面,也就是從行人穿越道走過馬路的。他看到倒在地上的木下誠一郎後,嚇了一大跳,因為他知道此人就是剛才和他在同一家酒吧喝酒的客人。如果是普通人,此時大概會立刻去打電話報警,但因佐伯信夫有前科,又沒有固定住所,深怕自己會招意警方的懷疑,所以不敢去報警。不僅如此,當他看見死者背上那把刀竟是自己的水手刀時,就更加害怕了。於是他慌忙將刀子拔|出|來,放進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濱野先生就在這時候拍下了一張照片。」
「是東京土生土長的嗎?」
此時佐佐木插嘴道:「會不會是老闆娘認識被害者,而去拜託他為小林先生安排再度就業的工作?」
小林真的跟被害者毫無關係嗎?
「很可惜,你的確說錯了。我服務的是一家中等規模的不動產公司,跟太陽物產一點生意上的往來也沒有。太陽物產旗下還有一家太陽不動產公司,要買賣土地時根本不需要透過我服務的那家小公司。」
「再來看山口君。他在法庭上說他曾經從三樓窗戶看見佐伯信夫正在刺殺木下誠一郎,但後來又更正成從窗戶往下望時,被害者已經死在地上,而佐伯信夫蹲在旁邊。這套新的證詞和我的推理並未矛盾。如此一來,就只剩下小林啟作先生和三根文子小姐了。」
「就是為了要去見你,不是嗎?小林先生!」十津川斷然說道。
「首先是那三個遇害的人。他們的證言都已修正,所九九藏書以可說是沒有矛盾了。千田小姐說她不知道當時看到的人是誰,因此,她就是真兇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安藤常老太太則並未斷定佐伯信夫就是兇手,所以也沒有矛盾。」
「當時你想,若往人行道跑去,也許會被人看見,於是就朝巷子裏面跑去,穿過一個街區,繞了一大圈再回到『羅曼史』酒吧。」
「假如小林先生是真兇,那她呢?」山口指著三根文子說。
山口飛奔而去,很快就拿著那份舊報紙回來。
「不錯。」
「請你別亂講一些下流的話。」文子皺著眉頭說道。
而且,小林剛才突然變得很饒舌,這也使他感到可疑。
「我……」小林以沙啞的聲音說。「我和木下的叔叔是鄰居,中學時也在同一班,戰爭期間更一起被徵召入伍,分發在同一部隊赴中國作戰。那傢伙曾在戰場上傷了腿,我冒著生命危險將他扛回部隊。木下就是被他撫養長大的。因為有這層關係,我就約了木下在酒吧見面,厚著臉皮低聲下氣求他幫我安排再度就業的工作。對堂堂的一個太陽物產公司營業課長來說,那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不料他卻無情地拒絕我,態度冷淡至極,不僅如此,竟然還說我老朽無能,是個糊塗老頭,所以我才……」
十津川悄悄地望向佐佐木。
「既然如此,我們就再一次檢討他們的證言吧!首先是安藤常老太太,她說佐伯信夫在案發後曾闖進她的店裡,這一點後來並未改變。改變的只有住伯信夫手持染血尖刀毆打她這件事。對真兇來說,這項改變一點也不會造成威脅。」
十津川微笑道:「因為佐伯信夫不是兇手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就假設兇手是另一個人,把這個人稱作真兇,來進行我的推理。」
「沒有這回事。」小林高聲說道。
十津川環顧一下身旁五人的臉,又說:「他們兩人可能透過車子擋風玻璃看到了真正的兇手,雖然沒看到臉,卻很可能看到了服裝和走路的姿態,而且不久後可能會想起來。要是他們想起來,知道佐伯信夫並非那個人,而且認出某人的服裝或走路姿態和那人一樣的話,那真兇就危險了。」
本來小林給他的印象是沉默寡言、不愛出鋒頭、不顯眼的,現在卻好像突然變了。即使是因為自己蒙受不白之冤而想要辯解,也不必說這麼多話。當一個人突然變得很饒舌時,往往是要隱瞞一些事。一個人如果要隱藏弱點,通常不是變得十分沉默,就是變得特別饒舌。
「我是在東北出生的,中學畢業後才到東京來。這跟命案有何關係?」
十津川將煙灰彈落在未鋪榻榻米的地方,繼續說:「也就是說,從兇手殺死他們的手法來看,佐佐木先生是兇手的假設不能成立,一年前的證言是殺人動機的假設也不合理。那麽,要怎樣假設才會合理呢?我想到兩點,第一點就是我說過的,兇手不是佐佐木先生,而是另有其人!第二點我也說過,就是殺人動機是因為你們來到島上後改變了證詞所引起的。」
「現在我們再來思考一下岡村先生和千田小姐相繼被殺的案子。」十津川開口道。「剛才說過,這兩件命案有個共同點,那就是行兇手法非常謹慎。從兩名死者的死狀也能夠清楚得知:兇手有一種強烈的意志,好像要讓他們絕對無法獲救一般。」
「沒有。因為你的推理是錯誤的。」小林堅持到底。
「物理上的證據我是沒有,但是情況證據十分充足。假如佐伯信夫不是兇手,那麽能夠用那把刀殺死被害者的,就只有你和三根小姐兩人而已。」
「可是這樣一來,你們的證言就跟我的推理髮生矛盾了。你們的證言有兩個重點,第一點是『被害者走後不久,跟著出去的人是佐伯信夫』;第二點是『抓起吧台上的水手刀走出去的人是佐伯信夫』。但根據我的推理,跟在被害者後面走出酒吧的人並不是佐伯信夫,而是另外一個人,這個人也就是抓起吧台上那把刀走出去的人。現在,你們是否已經有改變證詞的打算?」
佐佐木說道:「是真的,他說,他連自己曾跟木下誠一郎吵架一事都記不得了。」
十津川苦笑道:「既然如此,就讓我來詳細分析一下吧!據說佐伯信夫在警局裡和在法庭上都堅稱自己因喝醉而記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這是不是真的?」他說著,看看佐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