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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掀開餐巾。
「握緊代表答案的棋子,放進這個碗。我會搖搖碗,將棋子弄混,再掀開餐巾給大家看。這就是遊戲規則,聽懂了嗎?」
「真是的!這間學校的活動可真多。就算知道大家的日子過得很無趣,但這些活動也未免太多了!」
約翰又拿起一張紙條,打開念:「『我想去其他家族』。」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過去了。」理瀨向憂理道別,走向角落的桌了,心想,大家還是一樣喜歡角落的位置。
「真的搞不懂那傢伙都在想些什麼。對了,約翰,你呢?」
大家的表情頓時變得很複雜,沒人開口說話,聖也默默將碗推向大家,回收棋子。
「真不虧是大富翁。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不一樣!」
雖然不想看,但目光仍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大家或許都有察覺這個小變化,全露出期待的眼神看著聖。
「看來你父親的心腸也不太好。」
聖迅速撕下記事本後半部的空白頁,大家直盯著聖的一舉一動。
「我的同父異母手足多到兩隻手也數不完。我父親有許多不同環境下長大的小孩,而且打算讓他們進行一場激烈的生存競爭。獎品是一筆非常值得爭取的財產,不過,只有一個人能得到一切,其他人什麼都沒有。我父親認為,小孩在成年前,不論砸多少錢培養都在所不惜。而我喜歡作曲的事,在父親眼中看來,只是不值一提的興趣或消遣。」約翰淡淡地說。
騷動再起,大家彼此互看。
「請念下一個問題。」聖的口氣頗為慎重。
「大家都放進去了吧?」聖露出得意神情,將碗移近自己,就這樣蓋著餐巾搖了搖,然後倏地掀開。
約翰也熟練地打開下一張紙條,噗哧一笑,「這是什麼啊?」
即使如此,理瀨感到的那股竄上背脊的涼意仍揮之不去。為什麼眼前的約翰會讓自己感到如此恐懼?她幾乎就要相信,如果是他,他真的能帶著天使般的微笑將那女孩推下去……
「喂!你玩這遊戲到底是為了什麼?」黎二冷不防大吼。
白子五顆,黑子四顆。
聖是個能將遊戲改變得非常有趣的高手。就算是一般市售的普通紙上遊戲,只要改變部分遊戲規則,加點新的條件,就變成一個全新的刺|激遊戲。
理瀨跟著大夥一起笑開的同時,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校長其實是兩個人——為什麼呢?
「不過,這裏真不可思議,和我所知道的地方都不一樣。雖然有『搖籃』、『墳場』之類的稱呼,但不論怎麼看,這裏根本就是個影子之國。」約翰的視線在天空與濕地間來回。
眾人無不哈哈大笑。
身旁是一如往常背誦台詞的憂理。她手裡拿著一本看起來很舊的劇本。
聖靜靜接過,依舊面無表情地打開,黑色眼珠浮現一抹冷光。
「只有當大家丟出同樣棋子時,才知道誰怎麼回答,是吧?」黎二不層地看著聖。
眾人一片嘩然。
理瀨心頭一驚,隱藏在心中的秘密……她假裝若無其事地環視眾人,像這樣同桌圍坐在一起時,每個人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麼呢?
聖用那條餐巾蓋住桌上的棋子,點點頭,「嗯,這可以。」
「啊!旅費當然全數由我負責。」約翰仍舊若無其事地天真笑說。
大家一語不發地注視他。
聖曾說過約翰什麼,好像不是很好的事……
「萬聖節。」
約翰一臉困惑地拿起小盤子上的紙條,「可以了嗎?我要讀了,『我一年後就不在這所學校了』。」
「給我看看。」聖伸出手,但約翰不想將紙條遞給他,聖強硬地說,「主辦這場遊戲的人是我。」
果然。果然還是有人這麼想,即使她如此信任的家族也是。
「回收棋子。」聖倏地移開視線,傳遞銀碗。
眾人愀然,氣氛頓時變得十分詭異。
理瀨不敢看大家的臉,她知道大家也不會看她,因為此刻多餘的舉動只會傷害她。
翻了個身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整個人彷彿被吸入那片穹蒼。
「一共有九個人,一人兩個問題,全部十八個,有點多呢!好了,一個人有兩張紙,你們現在將平常心中想的事寫在紙上,read.99csw.com一張一個問題。還有,這是只回答YES或NO的問題。」
「可以累積經驗,多學一點啊!」
看樣子,約翰對女孩子的致命吸引力果然名不虛傳。
「好了,快點放進去吧!」聖一催促,人家便紅著臉一一投入棋子。
「理瀨,你瘦了。」約翰若無其事地說。
「每個人各拿一顆白子與黑子。」聖將棋子分配給大家,然後說,「有紙嗎?小張一點的也沒關係,我需要幾張小紙條。」
「什麼?」
聖于桌下握好棋子,迅速將之塞進餐巾下,鏗地一聲,棋子落入碗內。
約翰無奈地再次拿起紙條,一打開,神情就變得很可怕,旋即將紙條折好。
理瀨與憂理選擇帶點心與書到「嘆息牆」附近的草坡,看著眼前染上鮮綠色、生氣勃勃的濕地,心情也變得開朗。
「聖,想個遊戲來玩玩吧!讓大家能圍在這張桌子玩的遊戲,最近大伙兒好久沒聚在一塊了。」俊市俏皮地看著聖。
「這又沒什麼不好,正所謂危機就是轉機嘛!」憂理哈哈大笑。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動筆。大家神情認真,用手遮掩著在紙上寫下問題,折好後傳給聖。
「請,全部用完也沒關係。」
「請你負責念出問題,我們其他人只要看筆跡就知道是誰寫的,你是我們當中最認不出其他人筆跡的人。」
理瀨突然想到,那時他們看到的只是蓋著毛毯的女孩子,憂理想上前確認卻遭校長制止。也就是說,我們根本沒確認麗子是否真的死了。
憂理和理瀨總算鬆了口氣。
夏至這天的太陽開始緩緩西沉。在外面活動的學生也陸續返回校舍或宿舍。
一瞬間,似乎有一陣冷風吹過斜坡。
「啊!好累!這劇本也不是很糟,但實在沒辦法用。」憂理將老舊的劇本扔在草地上。
沒有光也沒有影。這裏就是三月之國,相會與別離的國度,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約翰理解地接過小碟子。

01 夏至午後

「夏天是音樂祭的季節,我打算花一個月去一趟歐洲和美國。」
「不過,寫這問題的人其實想去別的家族,不是嗎?」
約翰家真的好有錢。
憂理與理瀨看向約翰。
語畢,聖掀開餐中,黑子八顆,白子一顆。
「可是什麼?」
夏夜充滿輕鬆愉悅的氣氛。當地平線滲入橘色,「綠之丘」就這樣緩緩沉入清澈的天空。
從謠言完全沒扯上黎二一事便可證明,當晚除了理瀨,沒人見到黎二從塔里出來。

02 遊戲方式

黎二鐵青著臉站起來,將棋子重重地往桌上摔。
「好了,快寫吧!寫好后將紙折好傳給我。」聖微笑,開始動手寫下問題。
憂理不解地睜大了眼。
軟綿綿的白雲浮在蔚藍晴空中。
「感謝大家幫我找了個好父親。」黎二聳聳肩,雙手一攤。
「我沒別的意思啦!」約翰慌張地揮揮手。
立刻響起一陣爆笑。
「嗯……」舉撥弄棋子思索,突然隱約發覺他眼睛一亮。
「這樣不會搞得氣氛很不愉快嗎?」
聖搖搖碗,大家都緊盯著掀開餐巾的剎那。
「好了,各位。寶物就藏在這裏,在各位今晚落腳的這座廣大城堡中——」
所以,麗子還活著?
「請勿發表個人評論。」聖一臉認真。
約翰不屑地看著已將一大半的司康餅塞進嘴裏的憂理。憂理毫不在意地大口咀嚼。
等大家確認好后,聖拿起放在一旁桌上的銀碗,並蓋上綠色餐巾。
約翰忿忿地將紙條交給聖。
「只是一時不順。」約翰一臉不悅。
大家全都一臉驚訝,心想,這問題到底是誰寫的?
「沒錯,但就算是再怎麼封閉如牢籠般的環境,我認為學生生活就像人生的一段假期。」
「不是的……」理瀨輕聲喃喃。
「對啊!嚇死人了。」
「笨蛋!這一點都不好笑!」憂理啪地打了一下約翰的頭。
碗內裝的是每個人的真心話,有我們目前得面對的現實,或每個人https://read.99csw•com不為人知的隱私。雖然圍在桌前的都是謹守原則與禮節的夥伴,但碗內外的落差總讓人有種蒼涼的虛無感。
「我想回家,可是……」理瀨含糊地說。
「還不都是你害的,被萬人迷喜歡上真慘。」憂理張大嘴,塞進了一個司康餅。
「雖說死者為大,不要說死人的壞話,但我真的很討厭她,不但讓理瀨瘦成那樣,也讓我不能接近理瀨。」
「爭奪繼承父親事業的敵人。」
「約翰與憂理也拿了棋子吧?好了,請約翰念問題。」聖催促道。
「還剩很多問題。」
聖答完,再度分發棋子。每個人都是一臉好奇心混雜後悔的矛盾神情。雖然很想知道大家的真心話,但總覺得這些棋子將會招來家族的分裂與不幸的預感。
「哦!」憂理越過理瀨的肩膀看向桌面。
「沒想到你竟然會擔心這種事。你不想玩嗎?」聖說。
「啊!那個如何?餐巾?」薰倏地起身,拿來一條疊放在一角、質地相當厚的綠色餐巾。
——不論哪一種類型的女孩,你都能演。
「喂!這遊戲還要繼續下去嗎?」光湖怯怯地問。
「如果全是白子怎麼辦?」
理瀨覺得兩隻手臂都冒起了雞皮疙瘩。
擠滿學生的餐廳非常熱鬧。將兩張桌子並起就足以讓十人左右的家族圍坐,七嘴八舌地閑聊起來。今晚餐廳會配合開放到很晚,也準備了比平常更多的茶點。
「是嗎?與萬聖節相比,我覺得尋寶遊戲比較像復活節會進行的活動。」
正在樹叢另一邊專心作曲的約翰,隨即窸窸窣窣地往這兒移動。
「你不覺得這遊戲挺不入流的嗎?」憂理交抱雙臂,斜睨聖。
黎二聳聳肩。
白子三顆,黑子六顆。
「說得倒簡單,光交通費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理瀨好久沒這麼輕鬆了,就連散在草地上的秀髮彷彿都能感覺到陽光的照射。自亞沙美死後,理瀨便為失眠所苦,不管多累就是無法熟睡。明明決定無視那些流言蜚語,卻也明白自己敏感得無法不去在意,整個人就這樣瘦了一圈,連裙子都得在腰際反折一次才穿得上。
這是「綠之丘」一年之中最美的季節,也是太陽在空中高掛最久的日子。
「不太可能吧!這季節誰還會帶質地較厚的手帕啊?」
大家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投入棋子,理瀨也慢吞吞地投進棋子。憂理擔心地看著理瀨。
「趁現在?」
響起一陣歡呼。
「敵人?」憂理詫異地問。
看到大家有些遲疑地投入棋子,理瀨冷不防地想到——該如何回答?若答NO,就承認見過屍體,但回答YES也很怪。雖然理瀨一時之間有些迷惑,卻仍投進黑子。
理瀨凝視天空,耳邊再度響起校長的聲音。
因為聖的邀約,大家挪了一下位子,加進了兩張椅子。
「要做什麼?」寬一臉興緻勃勃。
「人生的一段假期?」理瀨重複。她看向約翰,感覺好像很久沒與他視線相交了。
若真是如此,這就能說明奶奶與哥哥們為什麼會那樣對我,還有校長那充滿狐疑的眼神。我以前一定曾演過各種女孩欺騙他們,結果讓他們覺得現在的我或許也是裝出來的。真難相信自己竟有如此淘氣的一面。不過問題是,現在的我根本沒想過要演誰。
「為了專心創作劇本,我打算花一個禮拜去東京觀賞舞台劇與電影。」憂理哼了一聲說。
「是我推的。她掉下去時還一臉驚愕呢!」那雙親切的茶色眼眸十分沉穩。
又是一陣喧嘩,大家興奮地嚷嚷。
如今的憂理與約翰相處得十分融洽。因為亞沙美的死,許多無中生有的謠言四起,約翰明白理瀨得與自己保持距離,也貼心地不在人前對理瀨做出太親密的舉動。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地處晝短夜長的北方大地,每年夏至這天都會放假,剛好就在暑假開始之前。每個人都照自己的步調,悠閑地度過這一天。
「又來了,他怎麼這麼奇怪?」約翰嫌惡地雙手一攤。
人家聽著聖的說明,全都覺得有點詫異。
「聖發明了新遊戲。」薰向約翰露出靦腆的笑容說。
「對不起。」約翰搖https://read.99csw.com搖手,輕咳一下,「我要念了。『校長其實是兩個人,一男一女的雙胞胎。』」
約翰顯得有些猶豫,以生硬的聲音念道:「『麗子還活著』。」
人家開始期待下一個問題,幫忙將剩下的棋子迅速投入碗內,由聖重洗,再發給每個人。
「因為她一直死纏著我,我只是對她說,我討厭太纏人的女孩子。」約翰笑著說。
「原來如此,有人會在畢業前就離開。」
「在場有兩個人不是我們家族的,幸好有約翰和憂理加入。」
大家一陣七嘴八舌。
聖準備畢業后出國留學,答案當然是YES。
「那麼,這次聚會算是揭開暑假的序幕吧!」寬悠哉地說。他正與聖坐在不曉得從哪兒弄來的摺疊式棋盤前玩五子棋。
聖終於開口,「『殺死亞沙美的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好舒服!」
「怎麼了?很難啟齒的問題嗎?」
席間鴉雀無聲,聖掀開桌巾。
「我不想念。」
這七名家族成員的心中究竟隱藏多少這類沒說出口的事?這間學校又隱瞞了多少秘密?
「還好吧!畢竟要經營龐大事業的人得有一定的手腕才行。」約翰爽朗地笑說。
理瀨俯瞰濕地,心中不斷反覆這些話。
「沒有人討厭自己的家族呢!」
「被校長擋下來。」憂理代她回答。
最近幾乎沒與黎二說到話。雖然理瀨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得找個機會向黎二問清楚暴風雨那天晚上的事,但她同時也行將一切深埋於心的強烈念頭。
「真是的!到底是誰把她推下去的?這件事怎麼想都不可能是意外,那扇窗還蠻高的,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就從那裡掉下去,更何況亞沙美的個子又很嬌小。」憂理拂去掉在裙子上的餅乾層說。
有四個人答NO。也就是說,憂理、約翰、聖與黎二中,有人回答YES,而且也是那人寫下的這道問題。
「要不要一起去?寬也會去,有女孩子同行比較好玩。」
大夥都笑了,紛紛投進棋子。
「喂!我開玩笑的,你們當真了?」約翰皺眉說。
「呃、這個……」約翰環視大家。
撫著胸口,一股安心的氣息在席間流動。如此一來,肯定更能提升眾人對遊戲的認同感。
乾爽的風令人心情舒暢。
「嘖?為什麼?」
這代表有三人這麼認為,如果不算約翰與憂理,家族中至少有一個人這麼認為。
「問這問題等於沒問嘛!」
約翰笑容滿面地打開紙,卻倏地愣住,求救似的看向聖。聖以眼神催促他快點念。
憂理和理瀨感嘆不已。
「天使般的約翰原來也有不為人知的辛酸事。那麼,這間像牢獄般的學校豈不成了你的綠洲?」憂理也爽朗地回答。
憂理與理瀨頓時面面相覷。
「總覺得很恐怖。」薰嘀咕。
「天啊!拜託,這樣叫人家怎麼敢輕易接受啊!」憂理忿忿地說。
大家的笑容瞬間凍結。每個人都一臉疑惑地偷偷互瞄。
腦中突然響起黎二念著那首詩的聲音。
聖打開紙條,面無表情地盯著上面的字。
「會嗎?如果是親衛隊那群女孩子,應該都會尖叫著立刻答應吧!」約翰一臉不解。
憂理面無表情,黎二則一臉認真,大家肯定都在進行各種推理,推測其他人的回答會是什麼。稍早之前的輕鬆氣氛已不復在,大家的神情全摻了點疑心生暗鬼的成分。
「我家很複雜,我的敵人不少。」約翰頓時緊緊抿唇,望向濕地。
當我還是少女時,我們是浮在灰色之海的果實。
全是黑子。
暑假前的解放感讓大家都輕易地便打開話匣子,用餐的同時,也聊起彼此的暑假計劃。不用說,俊市與薰仍得專心打球、參加集訓及遠征出賽;聖參加以留學為目標的暑期專門講座;寬要與約翰來一趟音樂祭之旅;光湖要與在國外工作的雙親一起去輕井澤度假,結果家族中留下來的只有黎二與理瀨。
「靈感一直沒來,腦筋都快打結了。」約翰輕嘆。
「好了,請將代表答案的棋子放進碗里。」
約翰疑惑地抬頭。
「好了,放進去,放進去。」
「開什麼玩笑!麗子不也read.99csw•com被傳過這種謠言?反正只要家庭環境複雜,都會被說成校長的小孩。那傢伙的孩子肯定很叛逆吧!」黎二不屑她說。
——還不能讓你離開這裏。
腦海浮現校長說過的話。理瀨發現自己的人生竟掌握在這男子的手中。
「真是的!別嚇我們!」
大家好像都用完餐了,一群群的家族開始散去。學生們在餐廳走來走去,聊天的嘈雜聲令氣氛變得格外輕鬆。
兩人分別大叫,撫著胸口。
「剛好,你們兩個也來玩吧!只有家族的人,氣氛或許會很僵,有你們兩個加入或許會熱鬧一點。」
那天晚上,塔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定是寫這個問題的人啦!」
理瀨坐在光湖與寬的中間。好久沒有全員到齊了,俊市與薰因比賽得暫時留在學校,寬也因為要參加甄選,正密集接受個別課程。不愧是家族,果真團結,沒有人相信那毫無根據的謠言,這讓理瀨能安心地參与家族聚會。不過,理瀨心裏還惦念其他事——聖依舊用懷疑的眼神觀察自己,而黎二……理瀨偷瞄正在用餐的黎二。
「我也不知道,提出暑期計劃后,我就被校長叫去,說我不準回家。」理瀨困惑地說。當被告知不準回家時,她其實非常錯愕。
「我怎麼看都覺得你是住在光之國的人。」憂理反駁。
假期?
「是啊!這種環境在人生中不可能出現第二次,不是嗎?若不想比喻成假期,也可說是收音機上的暫停鍵吧!」
「十月啊……」
「不會吧」、「真的假的」,大夥不禁議論紛紛,窺看彼此表情。雖然每個人都很想從他人的神情嗅出什麼訊息,但每個人都故作鎮定。
理瀨心想,因為校長知道,我如果回家了,就再也不會回來這裏。對他而書,他應該會為此感到非常困擾,但理由我還不清楚。
大家的視線全被那個碗吸引。
「好了,請將手中剩餘的棋子放進來。」聖將餐巾蓋在碗上,傳給每個人。
大家又滿臉疑惑地放進棋子。聖再次搖了搖銀碗,發給每個人各兩顆棋。確認大家放在桌下的手都握了棋子后,看向約翰。
還有這句話,他要我發現什麼?是失去的自我?
白子二顆,黑子六顆。
「什麼時候要演?」
「還是會很好奇,會想知道大家心裏在想什麼,不是嗎?」
「別拿我們跟那些沒常識的女人比!」
「把棋子放進來。」聖的聲音毫無感情,將碗推向大家。
理瀨心想,這個問題還真微妙,包含了各種意思。接著投入的是光湖與寬,其他人果然還是需要點時間思索。雖然她的心情有些晦暗,但還是想回答,於是投入白子。其他人也陸續將棋子投入碗內。
「萬學節的活動內容是很早以前就決定好的,舉辦化妝舞會,所有學生參与尋寶遊戲,找出藏在各處的禮物。我們負責活動的籌備事宜,基本上不算演出,真正目的是在娛樂大家。」
「要做什麼用?」寬疑惑地從制服口袋取出小記事本,「這大小可以嗎?」
理瀨心想,真是奇怪的問題,這會是誰寫的?親眼目睹毛毯下的麗子屍體的人只有我、憂理、約翰與黎二。或許聖也知道她已死一事,所以應該不會是這五人寫的,但其他人會問這種問題嗎?基本上,校方表面上宣稱,麗子因為發生傷害事件,目前正接受精神治療中。所以,會是知道麗子已死的人故意寫下這個問題嗎?
「誰啊?還真是個正經的傢伙。」
「好像很好吃耶!」
「『最近家族裡還會死人』。」
「就是這麼回事。」
其他兩人似乎沒聽到理瀨的話,徑自吱吱喳喳地不曉得在聊什麼。
「真的很舊。」理瀨翻著泛黃的劇本說。
理瀨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唇槍舌戰,嘆了口氣。
「唉呀!原來天才作曲家約翰也會有這稱時候?」憂理戲謔地說,起身將帶來的保溫瓶放在三人正中央。
「哼!你居然問一個『墳場』的人這個問題?」
腦海里突然浮現聖冷嘲熱諷時的臉,與約翰面無表情的臉。
真的嗎?我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聖照例傳遞銀碗,大家一臉無措地將棋子投進去。
這種嚴苛的日子也算假期嗎?還read.99csw•com是說,日後回想起來,才會覺得這是假期?
光湖從口袋掏出一條蕾絲手帕——老實說,實在很透明。
「可能是因為這裡有來自各國的學生,所以活動內容也比較多樣化吧!」憂理朝天空打了一個呵欠,接著大叫,「約翰!要不要過來這裏喝茶?」
他綻開天使般的笑容,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齒。夏日陽光映得他的淺色頭髮閃閃發光,但不知為何,他也給人一種舞台轉暗時的深濃黑暗的印象。
「與其說是難以啟齒,感覺更像中傷——『校長是黎二的父親』。」
理瀨發覺白子看起來竟是如此刺眼。
「這個問題挺有爆炸性的。」
亞沙美的死照例被當成意外處理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雖然喧騰一時,但因為理瀨的徹底無視,謠言也就立刻降溫、止息。雖然難免仍會聽到一些閑言閑語,但現在大致已算太平。
棋子接二連三地落入碗底。
約翰嘆了口氣,打開紙條,接著不悅地將紙條折好,交給聖。
夏至這天的夜晚,也就是結業式當天的夜晚。校內充滿祥和氣氛,學生們各自與家族成員聚在一起,回味這段日子以來的生活點滴,說穿了就是家族聚會。
「光愈強,影子就愈深。」約翰臉上浮現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
約翰一臉委屈,為的是自己竟被指派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他戰戰兢兢地打開紙條,這次又是一臉驚愕。
「也許亞沙美真的是自殺。被你甩了之後,她心有不甘,想藉此破壞你們,所以,現在這樣也算達到目的了。那女孩是打從心底喜歡你,真的很嫉妒理瀨。」憂理壞心地說。
掀開餐巾。
——要靠你自己發現。
理瀨無奈地笑了笑,不知該如何回應。
「不要太過分了!」
理瀨與憂理一走進餐廳,便看到坐在角落柱子旁的光湖向她們揮手。
「本以為這樣就能與理瀨好好在一起了,沒想到竟招來反效果,還真是諷刺!」約翰咬了一口司康餅,發出輕脆的啪嚓聲。
理瀨突然覺得喘不過氣。
「別這麼說嘛——喂,憂理,一般人吃司康餅時,都是撕成一小塊吃的吧!」
大家偷覷黎二表情的同時,也怯怯地將棋子放入碗里。大家都不曉得該怎麼辦,到底是要繼續玩下去,還是就此收手?
「約翰,繼續。」
「繼續。」聖板起臉孔,回收棋子。
「是誰沒有放棋子進去?」聖高聲問,環視眾人。
這種有如身在牢獄中的日子究竟還要持續多久?
的確,我們總是無依無憑、輕輕地搖晃、漂浮,一不小心就會被鳥啄傷,還會在料想不到的地方被撈起踐踏,然後就這樣腐壞下沉。
眾人全都愣住。
「有人帶手帕嗎?最好是那種顏色深、質地厚,又不會透光的。」
理瀨心想,她不喜歡這個遊戲。
「算了吧!」約翰聳聳肩,換了個話題,「對了,你們要怎麼過暑假?」
「這是心理測驗嗎?」憂理問。
白子有四個,黑子有五個。
頭髮被風吹得輕輕飛揚,陽光照得理瀨眯細了眼。
理瀨頓覺氣血上涌,喉嚨彷彿突然被一把冷泠的刀子刺入。
「好了。」聖再次環視眾人,大家有些緊張地注視他,「接下來就由約翰負責念出大家的問題,我們只要誠實地回答YES或NO就好。當然不是口頭回答,而是用這東西回答。」聖抓起兩顆棋子,「白是YES,黑是NO。」
「可以,能撕下來嗎?」
「你們在幹嘛?」憂理拿著杯子,與約翰一起走過來。
「原來如此。」憂理雙肘撐在膝上,托腮頷首。
「沒關係啦!反正這種事也只能趁現在做。」約翰突然回神似的低喃。
「理瀨呢?」
理瀨至今只有稍微耳聞黎二家裡的事。聽說他出身一個相當知名、頗有歷史的大家族,家庭環境十分複雜,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有沒有兄弟姐妹,也就是說,他完全符合「墳場」一族的條件。
眾人神情複雜地將棋子放回去。
「還真是太感謝了。」
「嗯。」憂理與理瀨點點頭。
「謝謝。」聖將收集來的紙條弄混,放至盛著咖啡杯的小碟子,「約翰,麻煩你了。」
聖毫不畏縮地斜睨黎二,交抱雙臂的黎二也回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