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這身打扮真適合你。理瀨，心情如何？這杯特製的茶能提振精神哦！」校長將冒著熱氣的紙杯遞給他們，杯里微微飄散一股甜甜香氣。

理瀨在那像是一波波湧來的碎浪似的鳥囀中，看著四處殘留的布和碎紙片，慢慢走著。

啊，黎二與麗子真的死了。

仔細回想，那件事就是從這時開始的。這個時候，不論對時間或對現實世界的感覺，或許都已麻痹。

「啊——」

理瀨抬頭看飛舞的閃亮紙片，心中湧起奇妙感覺。

風聲、陽光、就連雙手雙腳也回復平常的感覺。

看著這樣的她，有人的心裏既著急又無奈。

抱著麗子，慢慢地從理瀨的視線中消失。

原來是露出如天使笑容的約翰追上來了。

喂、理瀨。

恐怕就是這副裝扮讓校長變身成艷光四射的高雅女性——頭髮藏起，穿著高領鮮紅禮服，塗著艷紅口紅，五官深邃的臉畫上亮麗的彩妝。

隨著深秋到來，理瀨愈來愈沉默寡言。雖然表面看來沒什麼異常。她與家族成員相處得很融洽，照樣聽著憂理努力地背誦台詞，無形中也鞭策自己更加用功，另外也多虧參与了課外活動，慢慢地也比較能看懂外文書。但這一切都只是表面。實際上，理瀨的內心正一點一點地萎縮，逐漸趨向死亡。她雖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倒還能客觀看待自己的事。

「這傢伙！」

「大家早！」穿著橘色小丑裝的憂理現身舞台，聲音嘹亮地高喊。

明亮的色彩，擦身而過的笑臉，還村興奮的嬌嗔聲。

憂理高舉塑膠制的南瓜造形容器，啪地打開蓋子，開始說明。學生們興奮地咚咚踏地，歡呼聲不斷響起。

逆光中有個黑影在低語。

深海魚沉睡于偌大的幽暗海底。

「理瀨，我先走了！等會兒要表演。」無視理瀨的感慨，憂理匆忙地離開。

廣場外則聚集許多對尋寶遊戲不感興趣，只想享受美味茶點的學生。一身色彩鮮艷裝扮、四處溜達的學生們成了一幅奇妙景象。

好奇怪，自己有點不太對勁。

世界實在太黑暗了。

她的臉掩到地面，世界上下顛倒。理瀨被棍棒痛毆，被這些人踹踢側腹，她痛得發出慘叫呻|吟。

理瀨驚愕地凝視這一切，過了一會兒，喉嚨深處才發出金屬聲般的嗚咽。

黑暗中響起啜泣聲。

職員也跟著玩起變裝遊戲，一早就開始喝酒，徹底解放讓每個人的心情都很高昂。

然而，不論憂理如何叱責或激勵，理瀨都只是回以微笑，什麼也沒說。

「有，你果然也看到了，那就是溫室入口的涼亭和石壁。」

「真受不了！真想將那些人全殺了！」

啪嚏啪嚏地沿迴廊往前走，穿過一片樹林。

「盡情享受吧！」校長嫣然一笑，優雅地提起裙擺往其他學生那兒走去。

儘管全身發冷，感到疲勞，想發出呻|吟，但理瀨還是保持一定步伐往前走。

對方一個重心不穩，響起巨大碰撞聲。ｈｔtｐｓ://reａd•99ｃsw•ｃoｍ

進了玄關，理瀨毫不遲疑地沿走廊往前走。

理瀨抬頭看校長，傷痕纍纍的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笑。

「啊！」

「我的黎二。」麗子睜著眼喃喃自語。

在一片單調色彩中，理瀨慢慢漂往色澤較淡的部分。

理瀨像剛睡醒似的，怯怯地看著四周風景。

也就是說，玩那遊戲時，「殺死亞沙美的兇手就在我們之中」這個問題的答案指的就是約翰，而且有人知道這件事。

天空清朗，是個舒爽的早晨。

騙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扮成莫扎特嗎？挺適合你的。」

順著約翰的視線望去，一身鮮紅衣服映入眼帘。

刺眼陽光趁著窗帘飄揚之際射了進來。

突然被人從身後抓住肩膀，扶了起來。

麗子從雨衣下抽出一把刀。就在這時，從她面對那片「嘆息牆」上突然伸出手，一雙塗著艷紅指甲油的大手抓著牆壁。

啊！我該如何是好？我真的錯亂了，這次再也恢復不了，也無法再見到奶奶了。

就像用慢速拍攝的影像，腳下的地面不停往前推移。

戴面具的女子們圍住約翰，其他人則將理瀨推倒在地。

理瀨恐懼地睜開眼，眼前是黎二的背，那寬廣的背正劇烈搖晃。與他相對的是麗子那張睜著猶如黑暗洞穴般雙眼的臉孔。

果然起來了。

「都已經有人犧牲成這樣了，你還不明白自己的職責？」

然而，最焦急的人還是校長。

黎二看起來還在笑。

好像很好喝，但這紅茶怎麼這麼黑？

啊！好想縱聲大笑。

胃變暖了，腦子裡的某個部分有種倏地解放感。

然後，理瀨終於醒來。

有個藍色物體從他口袋掉了出來。

好痛、好痛！為什麼我非得受此無妄之災？

剎那已成永恆。

但……總覺得怪怪的。

蔚藍晴空佔據整個視野。

充滿殺意的聲音。看來八成是校長的親衛隊，大概是戴上面具，連膽子也變大了。

腦中一片空白，巨大的光塊爆開。

理瀨蹣跚地走在昏暗走廊上。

理瀨緩緩從床上坐起，全身疼痛不已，臉好像腫了起來，胃袋則空空地想吐。

「請進。」門裡的人以沉穩的聲音回應。

校長那雙大眼突然從對面那面牆冒出。他舉起雙手，身影愈來愈大，比「嘆息牆」還大得多。站在牆前的憂理與麗子看起來就像小人偶。校長愈變愈大，紅色禮服裙擺也愈來愈擴展。

剛才那情緒是怎麼回事？一點都不像自己的激烈情感不曉得從哪兒爆發。

「約翰，看完那幾張幻燈片，你有想到什麼線索嗎？」

不知不覺間，自己到底是如何爬上這座位於尖塔附近、小小岩場上的劇場？眼下是一大片莊嚴神聖的巨大黃金色濕地，上方是被耀眼陽光支配的晴空。

「準備好了嗎？接下來將播放的二十張幻燈片是藏寶處的重點提示，每一張都是校園內某處場所的放大圖或局部特寫，大家要仔細看清楚了！」

黑暗中，一身小丑裝扮的憂理正趴在桌上呻|吟似的哭泣。

腦中響起如鐘聲般的劇烈痛楚。

其實不只她，周遭的人都有這種感覺。也許那天就是所謂的命運之日，那天對理瀨與學校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一日。

各種顏色的紙片飛舞。約翰與理瀨抓起隨處放置的籠中紙ｈtｔps://ｒｅad•9９ｃｓｗ.cｏｍ片揮灑，同時小跑步地前進。他們兩人莫名笑著。紅色與黃色的紙片一閃一閃地在漫無邊際的晴空下飛舞。

理瀨不由自主地全身劇烈顫抖，寂靜中，腳底響起滴答滴答的聲音。她緩緩低頭看腳下，發現似乎能聽到自己眼球轉動的聲音。

歡呼聲響徹雲霄，大家紛紛吹起口哨。

理瀨回頭。

瞬間，世界靜止。

理瀨欲暖手似的緊握紙杯，慢慢啜飲紅茶。

眼下是一大片廣闊美麗的濕地。兩人疊著倒在岩場正下方。仰躺在地、人已氣絕的麗子身旁，是側躺的黎二，他的腹部被刺了一刀，襯衫染成一片鮮紅。

「不給糖果就搗蛋！今年萬聖節照例也會舉辦這活動，我們早已為各位準備許多糖果點心和禮物。好，工作人員費盡苦心隱藏的寶物，究竟要到幾點才能被全部發現呢？」

跑啊！跑啊！身體變得好輕盈，總覺得曾夢過這光景。浮在濕地上奔跑的我，用全身承受拂過浮地上的風，不停跑著。

「理瀨，你到底怎麼了？振作一點！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成為『墳場』一族。」

紅色女王。

留下哭泣的憂理，理瀨忍著身體疼痛，慢慢走出房間。

一回神，瞥見矗立遠處的「嘆息牆」，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走到這裏。

「幸好沒颳風。」

黎二還沒將胸花還給理瀨，也很擔心理瀨的改變。黎二很後悔告訴理瀨自己的過去，總覺得此事無形中在理瀨心中紮根，在她體內種下什麼似的。理瀨有時發現黎二會苦著一張臉看自己，但她只能在心裏對黎二說，這不是你的錯。

一雙手勒住脖子，慢慢地施力。

理瀨從漫長的睡眠中緩緩地、緩緩地浮上。

理瀨與約翰撥開窗帘往溫室的方向走去。突然，前面出現一群戴面具，身披黑斗篷的人，兩人嚇了一跳，呆站在原地。

理瀨腳步踉蹌地徘徊在騷動的人群中。

能像這樣眺望窗外的日子還有多少？一想到此，理瀨不由得感慨萬千。

節慶活動真是一種偉大的發明。隨著準備工作的進行，時間分秒流逝，情緒也跟著亢奮，也許因為身心都疲憊不堪，人們才得以充分入眠。因此，理瀨才會熱心參與制作萬聖節的裝飾品與服裝，也幫了憂理不少忙。

寫下那個問題的人就是憂理。

一走出外面，發現天已微亮，傳來陣陣鳥鳴。

奔跑中的自己，那隨風搖曳的黑髮反射柔亮光芒。

兩人頓時覺得自己像看到糖果屋的漢賽與葛莉特。

眼前衝出一道黑影遮住視線，接著感受到一個沉鈍的衝擊。

理瀨死命呼喊，完全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今天將有一場熱鬧無比，不拘禮節的盛會。不曉得是因為封閉的冬天即將到來，想多呼吸點室外的新鮮空氣，還是想宣洩一下平常的鬱悶不平，從一大早起，校園內便猶如蜜蜂築巢般騷動不已。此外，到處還掛著橘色布條與南瓜圖案的畫，隨處打上天際的煙火，隨手揮灑的紙片，不斷流瀉的爵士樂。

耳邊響起遊戲進行時，約翰念紙條的聲音。

麗子那雙充滿殺氣的黑暗雙眼逼近。

理瀨開門。

「呼！完全變了一個人。」約翰目送校長的背影說。

圖書館的牆上映出偌大的影像。大家開始議論紛紛，討論拍攝地點在哪裡，時而傳出有人悟出答案的興奮叫聲。照片一張張放映，有牆壁、窗檯，形狀特別的樹枝等各式各樣的照片。隨影像轉換，時而會傳出夾雜悲鳴的歡聲。等二十張幻燈片全部放完后，憂理高喊「準備好了嗎」，台下卻傳出「還沒」的聲音。

世界還真是一片祥和！彼此能傳達心意，真是太好了。

憂理的聲音一落，學生們全嘩地一聲散開，各自往不同方向奔去。理瀨被周遭氣勢壓倒，只能跟著互相ｈｔｔｐｓ://reａd.9９csｗ.ｃom推擠的眾人辛苦地往外移動，還有一大堆紙片在晴空中飛舞。

憂理認為理瀨會變成這樣，暑假前家族聚會玩的遊戲是直接原因，但理瀨卻委婉否認。

現在，一片片的紙張就像慢動作般在蔚藍晴空中移動。

黎二含笑地微微回過頭。

理瀨沒有特地費心裝扮，黑色毛衣搭橋色迷你裙，黑色絲|襪配上一雙黑色靴子，另外戴了一頂手編橘色毛線帽，就只是這樣。

這並不代表她的精神已經恢復，而是她心中曾經敞開的柔軟部分又緊緊關起。雖然校長不死心地持續為她進行心理輔導，然而這份執著卻引起反效果，校長愈想喚回理瀨以前的自我，她就愈覺得現在的自己很無趣，愈將自己關在象牙塔中。

雖然天色還很昏暗，但似乎已近黎明。在黑暗深處感覺得到有微光從遠處悄悄接近。

好痛、頭好痛。為什麼？為何我得被你們這般凌|辱？真是太無禮了！這裏可是我的王國！

走廊正面那扇門流瀉出光線。

理瀨抬起那滿是淚水與砂子的臉，愣愣地看著那黑影。

腦中響起約翰溫柔的聲音。

其實理瀨的失眠狀況愈來愈嚴重。至今還是會焦慮直到天明，頂多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而今藉由準備慶典活動，理瀨終於能好睡一點，這令她更投入準備工作。

「——好了，這樣你還是想不起來嗎？」

台下回應以地鳴似的歡呼聲。

下一秒，黎二往前倒下。

理瀨悄悄看向窗外。

「天氣好好。」

一瞬間，理瀨無法掌握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只能確定自己躺在床上，並慢慢轉動頭部研判周遭狀況。

局部放大憂理的臉，她臉頰上繪著一顆橘色淚滴。再放大。那橘色淚滴就近在眼前。

抬頭一看，耀眼的陽光直射雙眼，理瀨不由得閉上眼。

發生什麼事了？理瀨心中拒絕理解這一切。

卻身處在另一處黑暗。

憂理也是靠腦波傳達意思，實在太厲害了，竟然不知不覺間就變成這樣了。

如冰塊般的悲傷重重地積在心底深處。

約翰到底在說什麼？這聲音究竟從哪兒傳來的？約翰，作曲家也能利用腦波傳達聲音嗎？

屈辱與憤怒讓全身突然變熱。理瀨一把抓住踩在自己頭上的腳踝，往旁邊一拉。

一開始是慢慢地，然後漸漸加快速度，而後，秋天終於來臨。

「綠之丘」的短暫黃金色季節告了一個段落。濕地被染上一片金色與深褐色，宛如一塊高級絨毯沉甸甸地覆住大地。

「如何？準備好了嗎？那麼，祝各位好運！」

面對失了霸氣的理瀨，校長已掩藏不住內心的焦躁。

約翰的聲音持續響起。

「搞什麼啊！」

好奇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不過很開心，就像坐雲霄飛車般刺|激。

不用說，幾乎每天與理瀨在一起的憂理，最能明顯感受到她的改變。

校長一直盯著我們，那雙塗著眼影，黑白分明的眼瞳就這樣深植我的腦海——

二十張照片再放映一次。這次大家全都沉默專註地緊盯照片，理瀨也拚命將那些圖像輸入腦中。

理瀨與憂理一起眺望窗外。

「用甜言蜜語誘惑約翰，還對校長頻送秋波的不要臉女人！」

「理瀨！振作一點！麗子在你後面！你被校長下了葯，剛才你不是喝下他拿來九_九_藏_書的那杯紅茶嗎？就是那東西讓你產生幻覺。」

兩人不禁張大嘴呆望。好久沒見到女裝的校長了。

「哇！好漂亮！」

雖然目前陷入極度的絕望，然而理瀨的日常生活卻比以往更順利。她的成績提升，交友圈也擴大不少，看得出她愈來愈能融入大環境。

椅子一轉，身穿一套三件式的蘇格蘭呢西裝、打著領帶的校長看向自己，臉上堆滿笑容。

「住手！麗子！」黎二大叫。

有人站在「嘆息牆」前。就像拍攝時將鏡頭拉近，那影像以極快速度迫近眼前。

「痛！」

——麗子還活著。

理瀨趕緊起身逃走。親衛隊那些人被自己的斗篷絆住，來不及追過來。

一身橘色小丑裝扮的憂理，與穿著黑色雨衣的麗子並肩站著。

蔚藍晴空下，巨大的橘色窗帘層層飄揚。

理瀨看向哭聲傳來的方向。

時間猶如橡皮圈般被拉長往前延伸，身體彷彿離腳下的地面愈來愈遠，邁開一步得花費更長的時間。

宮廷音樂家與一身黑與橘打扮的女孩，手牽手奔去。在這場盛大的變裝大會中，男女牽手的行為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

理瀨敲門。

迴廊各處掛著橘色窗帘。

「住口！」

「她是二月最後一天來的不祥之人！」

胃被踢中，身體反射性地蜷縮起來。沉甸甸的鞋子落在頭上，只能任憑這些人欺負踐踏。

紅色女王。

學生們陸續聚集於圖書館外的廣場。廣場上滿溢各種鮮艷色彩，充斥音樂聲與喧嚷聲。在這場大騷動中，另外還飄散著怪異的肅殺之氣，就連理瀨也難得如此亢奮。

好奇怪，如此閃閃發亮的紙片竟如此緩慢地飛舞。

一陣白光后，漫長深沉的黑暗降臨。

為了讓身體能適應，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讓意識從深海往水面浮起，雖然過程不太順利，但仍緩緩往明亮處趨近。

約翰溫暖的茶色眼睛靠近。

理瀨發覺有一雙穿著綴有白色蕾絲衣袖的手抓住自己的肩膀。

理瀨趴倒在崖上，發出崩潰似的凄厲哭喊。觸著砂子的手好痛，但她顧不得疼痛，臉就這樣磨蹭崖邊，不停號泣。

晴空中響起充滿活力的爵士樂。

「理瀨！」扮成宮廷音樂家的約翰向理瀨揮手。

憂理的聲音讓理瀨突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今天可是準備了很多禮物。從保暖過多的襪子到南瓜布丁、卡式錄音機，以及印第安毛衣。如何？這些好東西全藏在這隻南瓜里——」

橘色窗帘，南瓜圖案，在晴空中飛舞的紙片，還有書包嘴大叔路易士，阿姆斯壯的小喇叭樂聲。

這股氛圍始於感覺到風有些涼的時候。就像一掃疲憊神情的風，暖意漸漸褪去，濕地彷彿也配合其腳步跟著變色。色彩漸漸消失，湮沒于單調沉默的景色中。

為九九藏書了準備迎接冬季的慶典活動，校園內顯得熱鬧異常。

理瀨每周一次接受校長的心理輔導，但不論聊什麼或如何回溯記憶，她仍無法將過去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連接起來。她已經放棄做任何嘗試了，現在就算前往校長家，或是校長打開窗戶，她都再也不會焦慮不安。

理瀨渾身顫抖地跪倒在地。顧不得膝上沾了血，往懸崖邊爬去。

那紅色物體一點一滴地在地面緩緩擴散開來。

腳步蹣跚的理瀨一走進房間便緊緊摟住校長。

理瀨感覺自己與約翰一起在迴廊上奔跑。

那時一陣雷鳴般的聲音從我身後揚起。

飛舞的紙片在一望無際的晴空中形成圓圈，捲起一道漩渦。

「嗯，爸爸，我全都想起來了。」

紅色物體滴落在眼前的黎二與和他面對面的麗子之間。

「是有幾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發現了沒？那個像星座般排列的石穴。」

「一年前，你就是在那房子里被麗子這樣勒死的！」

「是嗎？啊、是校長。」

「是嗎？去看看吧！」

各式各樣的喬裝與打扮紛紛出籠，每個造型看起來都是如此別出心裁，有人臉上畫著歌舞伎風的妝；有人穿上布偶裝、戴上綠色假髮；有人扮成吸血鬼；有的一副重金屬搖滾裝扮，或穿中國旗袍，或和服，到處都是奇裝異服的個性人物。

約翰頻頻向憂理髮牢騷，憂理也只能苦笑以對。

雖然聽見約翰的叫聲，但理瀨顧不了那麼多，只是拚命往前跑，就這樣胡亂衝進那群找到寶物——也就是南瓜造型盒子——的人群里。

原本被極端重力壓住的身體，突然變得輕盈起來。

「約翰，別跟這女的在一起。」

旁邊一起跑著的約翰，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他就像天使、宛如天使般的笑容。

單簧管、小喇叭、無意義狂喊亂叫的嘶吼聲，地面不停地迴轉著。

「理瀨！」

「想起來了嗎？」

那棟紅磚屋終於出現在眼前，身後泛白的天空開始靜靜膨脹。

另外，雖然約翰想與理瀨說話，卻都無法如願，因為他現在仍被校長的親衛隊死纏著，怕會為理瀨帶來麻煩。

被約翰用天使般的微笑殺死。

我到底在哪裡？聲音又是從哪兒傳來的？

她從這裏——從這稱為學校的牢籠中：從這被稱為「我」的柵欄中——眺望過冬天、春天與夏天的濕地。

到底我會變得如何？失眠會讓我變成什麼樣子？

理瀨已逼近一個臨界點，她預感這個臨界點將會於萬聖節活動那天爆發。

「好，再讓大家看一次。此外，校內的幾個布告欄也會貼上同樣照片，請仔細確認啰！」

多麼巨大的窗帘啊！幾乎包圍整座「綠之丘」呢！

「你還不明白嗎？那女的是個魔女！」

那瞬間，世界突然又回複原樣。

那是憂理與麗子？

世界一片靜寂，空氣冷冽刺人。

「早啊！你們兩個要不要來杯魔法茶？」校長發出嬌媚的聲音走近他們。

理瀨緩緩登上山坡，沒敲門便打開玄關門，門沒上鎖，一下便開了。

理瀨瞥見憂理臉頰淌下的橘色淚滴，發現一旁的麗子正瞪著自己。那充滿殺氣、恐怖的雙眼愈來愈大，往自己逼近。那青色火焰，冷冷地、彷彿已凍結的火焰般的漆黑眼瞳。

校長也緊抱著她。

那是一朵小小的水藍色薔薇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