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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劉少帥一路掃群頑 第二節 庫爾勒掘地尋糧

第八章 劉少帥一路掃群頑

第二節 庫爾勒掘地尋糧

羅伯特·沙敖說道:「偉大的特汗陛下,您可能忘了,該死的愛伊德爾·胡里離開這裏時,還帶著大量的禮物和一大群美女!」
摺子又寫道:「至新疆全境,向稱水草豐饒、牲畜豐牣者,北路除伊犁外,古城、濟木薩至烏魯木齊、昌吉、綏來等處,回亂以來,漢回死喪流亡,地皆荒蕪。近惟古城、濟木薩商民、散勇、土著民人聚集開墾,收穫甚饒,官軍高價收取,足省運腳。」
英翰先以體弱多病累疏辭缺,看看實在延捱不過,這才不得不行。
左宗棠的摺子不言自明:英國人的陰謀如果得逞,他就能從海、陸兩地對大清國實行戰略包圍,由此所產生的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時,設在上海的西征糧餉轉運局總辦胡雪岩,稟承左宗棠之命,通過盛宣懷的竭力周旋,又從英國設在上海的滙豐銀行借到摺合大清官銀五百萬兩的一筆借款,月息儘管高達一分二厘五毫,但可以分七年、每年兩次勻還。
余虎恩這時也道:「大人,想起卑職從前跟著老統領在陝甘一帶南征北討時,每逢缺糧,老統領都打發人到大地里去掘地找食,每每都有收穫。正像適才董總鎮所說,回民因連年經歷戰亂,都不敢把收來的糧食全存在明顯處,怕遭搶後日子過不下去。現在,匪酋雖把百姓、牛羊全部裹走,但難保把百姓埋藏的糧食都能全部起走。何況,百姓也並非真心與官軍為難,實在是懼怕匪酋手裡的槍械,不得不跟著走。卑職如此說,也並非就能保證我們當真能掘到糧食,大人還要做第二手準備,是否要派出一營騎隊去後路接應一下糧車,以確保萬一。」
劉錦棠甚至認為,糧食、牛羊、戰馬,隨便哪一項,都能讓全體將士飽餐上一頓,不至於斷炊。
海古爾·胡里眼見洪水滔天,頓時心生一計,竟然派出數百將士決堤放水,幾天光景便導致兩岸一片汪洋,深處可達三米開外,淺亦沒及馬背,闊涉百余里。
左宗棠的摺子遞進京師,馬上便得到恭王及慈禧太后的贊同。
愛伊德爾·胡里當先用哀求的口吻對考夫曼說道:「鄙人受畢條勒特汗的委派,特來求見總督閣下。鄙人行前,畢條勒特汗讓鄙人轉告閣下,哲德莎爾汗國離不開您的保護。強大的俄國是哲德莎爾汗國沼澤地里的陽光,是哲德莎爾汗國沙漠里的雨露!只要您肯暢開胸懷接納他,他永遠都是您身邊最聽話的小羔羊。」
從詩中可以看出,新疆設省、屯墾的想法已在左宗棠的腦海中存在了幾十年。
海古爾·胡里口裡所說的神溪,就在鹼地前行四十余里處,隱蔽在鹼地的中央部分,把鹼地一分為二。該溪清澈見底,水寒透骨,深達丈許,讓人望而生畏。
愛伊德爾·胡里話畢忽然雙膝跪倒,誠懇地說道:「尊敬的總督閣下,您就答應畢條勒特汗的請求吧!只有您,才能對哲德莎爾汗國做出真正的幫助和保護。您是哲德莎爾汗國的慈父,畢條勒特汗需要父愛呀!」
左宗棠接著氣憤地說道:「英人以保護安集延為詞,圖占我邊方各城,直以喀什噶爾為帕夏固有之地,其意何居?從前恃其船炮橫行海上,猶謂只索埠頭,不取土地,今則並索及疆土矣!彼陰圖為印度增一屏障,公然向我商議,欲于回疆撤一屏障,此何可許?」
得知英翰死在任所,左宗棠連日給朝廷拜發《請以金運昌接署烏魯木齊提督行都統事》一折。上准。
英翰當時正卧在榻上讓人伺候著吞雲吐霧,冷不丁鼓聲傳來,登時便把他的煙槍嚇掉,認定是駐紮在伊犁的俄國人打過來了,就使出全身的力氣往起掙。
左宗棠洞悉其奸,一語道破英國人極力斡旋的玄機:「保護安集延」只是英國人的一種託詞,實際是為了「圖占我邊方各城」,為了「欲于回疆撤一屏障」,達到「為印度增一屏障」的目的。
接旨的當日傍晚,左宗棠即著文案將聖旨分抄多份,由驛路送達關外各統兵大員閱看,又單給劉錦棠寫信一封,會商大軍推進師期。
劉錦棠見天色已晚,不便夜行,只好傳令各營就高地紮營,埋鍋造飯,休息一夜再行。
伯克·胡里笑道:「車上的禮物是寡人以特汗的名義賞賜給他的生活資本,美女是寡人特許他從王庭里挑選出的擠奶人。安集延有愛伊德爾·胡里三代經營的一個牧場,奶牛的乳|房一天也離不開人吶!」
眾百姓見官軍胡作非為,馬上便會同閨女被搶走的那家人的父母兄弟,飛跑到都統衙門來鳴鼓喊冤。
羅伯特·沙敖卻介面說道:「偉大的畢條勒特汗陛下,對您說過的每一句話,鄙人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轉達給我國的女王陛下!現在請您快快給愛伊德爾·胡里下達命令吧,俄國黑熊的大口已經張開,他貪婪的呼吸聲已清晰可聞,他時刻都在等待著把哲德莎爾汗國一口吞下肚子里的時機,愛伊德爾·胡里不能自投羅網啊!」
第二天,大軍行到溪邊,自然無法通過,探馬只好急報劉錦棠。
同年(公元1877年)七月十七日,新疆南路秋高氣爽,瓜果遍地,正是這裏最迷人https://read•99csw.com的季節。
羅伯特·沙敖當日即將自己偵知到的情況以及伯克·胡里的請求上報給國內,但可惜的是,俄國與土耳其之間的戰爭恰在此時爆發,英國為保護它在土耳其的利益,正向那裡大量地加派軍隊,抽不出一兵一卒對伯克·胡里作武力援助。
神溪者,顧名思義,非神仙不能通過也。
就在愛伊德爾·胡里與考夫曼簽訂臣服協議的當日,在喀喇莎爾防守的一百名當地回族軍兵,背著安集延人和自己的統領,悄悄離開大營,由小路騎馬趕往吐魯番,向官軍投降。
一日後,大軍直逼喀喇沙爾,但卻未遇一兵一卒抵抗,分明是一座空城。
聖旨又道:「伊犁變亂多年,前此未遑兼顧,此次如能通盤籌畫,一氣呵成,于大局方為有裨。該大臣親總師干,自以滅此朝食為念,而如何進取,如何布置,諒早胸有成竹,為朝廷紓西顧之憂。其即統籌全局,直抒所見,密速奏聞,以慰廑念。」
聞報,伊犁將軍金順打馬飛奔到這裏,自然是先將搶來的人放掉,然後又給左宗棠發信,給朝廷拜折,最後才為英翰料理後事。
而伯克·胡里派往俄國的特使愛伊德爾·胡里,此時卻已到達俄土耳其斯坦總督府,正住在一家高級的客店裡,等著考夫曼的接見。
海古爾·胡里聞報之下,不由仰天大笑道:「劉錦棠小魔鬼,你連開都河都過不去,還想過神溪嗎?」
協議同時規定,在必要的時候,俄國可以用武力對哲德莎爾汗國及畢條勒特汗本人作出保護。
聖旨原文是:「左宗棠奏逆酋帕夏自斃情形,並統籌全局各一折。據稱:安集延逆酋帕夏經官軍擊敗后,眾心離散,遂於四月間仰藥自盡,其子海古拉率黨西竄,亦被纏回截殺。等語。該逆逼脅回眾,佔據南路各城,肆其荼毒,罪惡貫盈。今既窮蹙自斃,餘眾勢必渙散,事機極為順利……喀什噶爾為叛弁何姓所踞,自應乘此聲威,速等殄滅。左宗棠擬俟新秋採運足供,鼓行而西。刻下已屆秋令,著即檄飭各軍,剋日進兵,節節掃蕩。各城回眾,素受逆酋脅制,非盡甘心從逆。此時大軍西行,咸知效順,自當分別良莠,剿撫兼施,以安眾心……左宗棠所陳統籌新疆全局,自為一勞永逸之計。南路地多饒沃,將來全境肅清,經理得宜,軍食自可就地取資。惟目前軍餉支絀,近雖借用洋款五百萬兩,亦是萬不得已之舉,可一而不可再。若南路一日不平,則曠日持久,餉匱兵飢,亦殊可慮。該大臣所稱地不可棄,兵不可停,非速復腴疆,無從著手等語,不為無見。著即督飭將士,戮力同心,剋期進剿;並揆時度勢,將如何省費節勞,為新疆計久遠之處,與擬改行省郡縣,一併通盤籌畫,妥議具奏。所請敕部將咸豐初年陝、甘、新疆報銷卷冊各全分及新疆額徵、俸薪、餉需、兵制各卷宗,由驛發交等語,著戶部、兵部查照辦理。」聖旨中所謂何姓者,指的是原清軍將領后投靠阿古柏的何步雲。
左宗棠於是又提起精神,與英翰周旋了兩天,直到英翰出關才得歇息。
摺子這樣寫道:「……上年官軍克複北路數城,英人乃為居間請許其降,而於繳回各城、縛獻叛逆緊要節目一字不及,經總理衙門向其辯斥乃止。茲德爾比、威妥瑪復以此絮聒于郭嵩燾,彼意以護持安集延為詞,以保護立國為義,其隱情則恐安集延之為俄人所有。臣維安集延系我喀什噶爾境外部落,英、俄均我鄰國。英人護安集延以拒俄,我不必預聞也。英人慾護安集延,而駐兵于安集延境,我亦可不預聞。至保護立國,雖是西洋通法,然安集延非無立足之處,何待英人別為立國?即欲別為立國,則割英地與之,或即割印度與之可也,何乃索我腴地以市恩?茲雖奉中國以建置小國之權,實則侵佔中國為蠶食之計。」
劉錦棠帶親兵五營進城巡視,但見地面積水盈尺,官署民舍均被大水淹塌,蕩然無存。全城上下不僅無人,連牛羊等物也不見一個。
劉錦棠聞報大驚,急忙策馬來到溪邊,但見該溪寬約三十余米,深不可測,用手試水,感覺冰涼透骨,全身充滿寒意。
越兩日,劉錦棠見前路順暢,決定大隊拔營跟進。
愛伊德爾·胡里略一沉吟,便拖著長腔答道:「偉大的畢條勒特汗陛下呀,先汗能夠放心地去到天國里報到,是因為他已經看出,陛下是一個能夠讓哲德莎爾汗國在強大的敵人面前穩如天山的君主。老奴在劉錦棠的大營里受盡了折磨,但老奴也發現了他們想方設法要掩蓋的秘密。大清國人是懼怕英國人的,但他們更怕俄國人。英國人要對大清國實行戰略攻擊,總要繞過千山萬水。但俄國若想對大清國下手,只要邁動腳步便能辦到!這是不爭的事實啊!」
英翰這一年尚不到知天命的年齡,但因吸食鴉片過深,卻早已經面黃肌瘦,弱不禁風,提早進入了老年。
劉錦棠見官軍動向已被敵方偵知,便決定不在曲惠耽擱,轉日即命提督余虎恩、黃萬九_九_藏_書鵬二將,率馬步十四營取道烏什塔拉,順博斯騰湖南岸,悄悄疾馳庫爾勒側背,此乃奇兵;為吸引敵軍的注意力,劉錦棠親提主力,大張旗鼓地由大路向開都河推進。
此次向前推進,清軍共投入馬步四十八營兵力,計有劉錦棠統率的老湘軍馬步三十二營為前鋒先行,張曜統率的嵩武軍馬步十六營為後隊跟進;張曜跟進的同時,併為前路兼籌糧運和辦理善後。
劉錦棠傳命各營快速向庫爾勒進發。
先行的四營每路兩營,一路走蘇巴什、桑樹園子、庫米什、榆樹溝、烏什塔拉大道,一路則由伊拉湖小道前進。
此時的喀喇沙爾不僅僅是一座空城,分明是一座死城。
劉錦棠命令兩路人馬沿途搬運柴草,挖掘坎兒井,節節預備,以備大隊繼進順利。
指令到達的當日,考夫曼便將愛伊德爾·胡里一行人請到總督府,開始正式談判。
愛伊德爾·胡里被劉錦棠釋放后,帶著自己的兩名隨員,先是奔至喀喇沙爾,旋又奔至庫爾勒,由庫爾勒到庫車,最後才輾轉來到喀什噶爾。
當時正逢汛期,加之是年南疆雨水偏多,使開都河水猛漲。
烏魯木齊剛剛穩定的局勢,眼見有些波動。
左宗棠最後寫道:「臣前聞英人有遣淑姓赴安集延之說,已馳告劉錦棠、張曜,囑其善為看待。如論及回疆事,則以我奉令討侵佔疆宇之賊,以復我舊土為事,別事不敢幹預,如欲議論別事,請赴肅州大營。臣於此次奉到諭旨,當加飭其體察情形,妥為辦理,務期預為審酌,以顧大局。」
不用問,這顯然是當伯克·胡里、海古爾·胡里得知官軍已經通過神溪后,便趕在官軍到達開都河之前,將城中百姓、牛羊等物悉數掠走,使官軍在此地聞不到半絲的人煙。
伯克·胡里看過劉錦棠的信后,忽然冷笑一聲道:「新疆是幸運之神賜給阿古柏家族的最神聖的禮物,劉錦棠小魔鬼想要接受他,總要幸運之神同意才行啊!」
慈禧太后經與各王大臣相商,不久便發出一旨。聖旨先命令左宗棠「著即督飭將士,戮力同心,剋期進剿」,又對左宗棠設省之議表示贊同,稱「不為無見」,「一併通盤籌畫,妥議具奏」。
該協議簽字的時間是大清光緒三年(公元1877年)七月十日。
望著英翰的背影,左宗棠悄悄嘆息了一聲,不由暗道:「烏魯木齊新復,邊務正當繁重,朝廷卻打發來這麼一個大煙鬼出任都統,也真做得出來!」
他一面派出快馬傳令後路迅速轉運接濟,一面就緊急把道員羅長佑、提督余虎恩、黃萬鵬、湯仁和、張春發以及總兵董福祥、張俊等人召集到一起,開始商量對策。
這筆借款,不僅讓出關各軍補足了欠餉,還使劉錦棠、張曜二軍在吐魯番一帶,屯購了一些軍糧,補充了一些兵額,使劉錦棠的老湘各營恢復到足額的三十二營,張曜的嵩武軍各營恢復到足額的十六營,兩部總兵力達到四十八營,計兩萬四千餘人。
劉錦棠揮師挺進,守敵聞風而逃,把多座空城留給了官軍。為了截斷敵人逃路,劉錦棠命令馬步各營加快腳程,奮力追趕,本意是想在敵軍中取糧。狡猾的逃敵讓劉錦棠的如意算盤落空了,而大批的輜重又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邊。
伯克·胡里忽然冷笑著說道:「父汗就是因為太愛聽英國人口裡美麗的謊言而一次又一次地遭受劉錦棠的攻擊。血淋淋的事實證明,英國人的許諾,幾乎就是禿鷲放屁!不僅嚇不走敵人,還讓自己飽嘗臭味!讓英國蒼蠅見鬼去吧!」
左宗棠接旨畢,又把隨旨下發的郭嵩燾上給朝廷的奏摺、附片、單等全部閱看一遍,便傳起稿師爺進來,口述《復陳辦理回疆事宜》一折。
此次對敵作戰,主要由劉錦棠一路擔任。
這段講述的是新疆所處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是「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衛京師」。
當地人俱把此溪稱之為神溪。
羅伯特·沙敖瞪起眼睛問道:「偉大的特汗陛下,您能否告訴鄙人,愛伊德爾·胡里趕著馬車帶著禮物和美女要去哪裡公幹?您不要對我說,他是要回到安集延去;更不要說,他的父親病了,十分想念他這個唯一的兒子。」
羅伯特·沙敖一見到伯克·胡里便大叫道:「哲德莎爾汗國的叛徒愛伊德爾·胡裡帶著大批的禮物以及數不清的美女,向俄國一帶奔去。他這麼做,是要引狼入室!」
開都河源自天山之麓,匯而南趨,貫庫爾勒、喀喇沙爾之中,下流注于博斯騰淖爾。古所謂泑澤者,即指此也。
羅伯特·沙敖氣憤地說道:「偉大的畢條勒特汗陛下,哲德莎爾汗國英明無比的君主!您難道患上健忘症了嗎?您的這位大通哈,因為他的愚蠢和自負,使劉錦棠毫不費勁地便打開了吐魯番這座汗國的大門。就是這個您無比信任的大通哈,他跪在劉錦棠的面前說,他為做過哲德莎爾汗國的大通哈而感到羞恥!」
伯克·胡里命令他止住哀鳴,並說道:「大放悲聲無法召回父汗那偉大的靈魂,大放悲聲亦無法使劉錦棠南進的腳步放慢。read.99csw.com父汗生前曾不只一次地告訴寡人,愛伊德爾·胡里是哲德莎爾汗國最忠誠的衛士,越到危急關頭,越能看出他的赤膽忠心。當偉大的父汗完成自己的使命奔向天國的時候,當吐魯番這座國門被劉錦棠打開以後,哲德莎爾汗國受到威脅的時候,只有聰明的愛伊德爾·胡里,能為汗國的將來作出最明智的選擇,作出正確的判斷!愛伊德爾·胡里,寡人現在來問你,在劉錦棠的眼裡,俄國和英國哪個更強大?」
這時的考夫曼已將愛伊德爾·胡里到來的消息通報給國內,此時也正等著國內的指示到來。
直到午後,浮橋總算搭建成功,全軍於是陸續通過,整整過了兩個時辰。
為穩妥起見,劉錦棠先派四營分兩路先行,到曲惠安營。
左宗棠接旨不多幾日,即在肅州拜發《遵旨統籌全局》一折。
左宗棠將摺子拜發的同時,又著文案將摺子底稿謄抄兩份交驛站發給劉錦棠、張曜閱看。
眾所周知,印度當時是英國的屬國。英國為印度「增一屏障」,說穿了,就是為自己「增一屏障」。英國的另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是想搶在別國之前,開闢出一條從西北陸路直接進入大清國內地的通道。
愛伊德爾·胡里一路爬進大殿,聲音里的悲涼和哀痛使人不敢懷疑他對阿古柏的忠誠和對汗國的熱愛。
就在俄土耳其斯坦總督考夫曼照伯克·胡里所請,向南疆中俄邊境大肆派兵的時候,在吐魯番、托克遜一帶駐紮的老湘軍、嵩武軍各營,也開始起寨拔營,向南路繼續推進。
左宗棠用這筆借款,不僅為出關各軍添置了部分槍炮,還補充了大量的彈藥、馬匹,又輸送了三批的帳篷、油氈等物,併為屯墾軍民購買了大量的耕牛、農具。
就在老湘軍上下開始在庫爾勒城內外四處探尋鼠蹤找糧的時候,在肅州的左宗棠,此時卻正在行轅里跪接一道加急送到的聖旨。
該折又寫道:「帕夏于庫爾勒地方服毒自斃,英國既有所聞,賽德爾意仍照郭嵩燾前議辦理,德爾比意欲飭署理公使傅磊斯赴總理衙門會議,茀賽斯亦擬來京調處。此皆無關緊要。彼向總理衙門陳說,總理衙門不患無詞;彼來臣營陳說,臣亦有以折之。」
稍事休整,劉錦棠傳令全軍奮勇前進。又走了約一百余里,于傍晚時分方到達開都河的東岸,劉錦棠傳命各營就地紮營,派馬步五營快速搭建浮橋,令馬步四營奔至開都河上流,用石沙堵塞河道降低河面水位,大隊人馬則開始搶修道路,修堵河堤,以保證糧運通暢。
羅伯特·沙敖仰天嘆道:「上帝呀,羅伯特·沙敖活了四十八年,還從沒聽過這麼美麗動聽的謊言。安集延早已成了俄國黑熊魔爪下的一個苟延殘喘的部落,您為什麼不直接說,愛伊德爾·胡里是秉承您的偉大的旨意,要到俄國是去尋求庇護呢?——偉大的畢條勒特汗哪,我們英國最聖明的女王陛下已經命令威妥瑪出面在同大清國交涉此事了。大清國已經答應了威妥瑪的斡旋,同意了哲德莎爾汗國的存在,您不該懷疑我們大英帝國戰無不勝的實力呀!」
指令這樣寫道:「如果伯克·胡里當真對英國人丟掉幻想而決定全身心地臣服於我們,我們就應該抓住機會,在武力上對他給予保護。但請注意一點,我們的軍隊不能進入他的領地,只能屯紮在邊境線上。這樣大清國就找不到任何借口說我們侵略了他的國家和佔領了他的國土。」
掙了三掙,不僅沒有掙起身來,反倒把他的魂魄掙出了竅。
說是小溪,莫如說就是一條隱藏在鹼地的河流。
官軍騎兵追趕不及。
庫爾勒倒不見積水遮地,但同樣是一座死城;不僅不見一人,亦不見牛羊等物,全城活著的是遍地亂竄的老鼠和在空中盤旋的百鳥。
英翰是滿洲正紅旗人,薩爾圖氏,字西林,一榜出身。咸豐四年(公元1854年)揀安徽以知縣用,累官宿州知州、穎州知府、安徽按察使、布政使,于同治五年(公元1866年)升授安徽巡撫。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配合李鴻章「剿捻」,因功授兩廣總督。光緒元年(公元1875年)入覲,晉二等輕騎都尉世職。總督兩廣期間,因吸食鴉片成癮,加之隨員招搖,為廣州將軍長善所劾,被褫職召還京師。光緒二年(公元1876年)初,賞還世職,又賞二品頂戴命署烏魯木齊都統。
為防後路空虛,更為了防範敵軍掐斷糧道,在大軍推進的同時,徐占彪統率的蜀軍馬步六營在達坂、托克遜、吐魯番三地駐守。
劉錦棠師至,遣人在多處探路,均不得通過,只好傳命各營捨棄淖路,全軍繞行近七十余里,方見到一塊一眼望不到頭的鹼地,將士已是疲憊不堪。
但匪酋的決堤放水,開都河意料之外的洶湧泛濫,打亂了劉錦棠腦海中的那套固有的戰爭模式,使他不僅僅失措驚慌,而且是實實在在地驚出一身冷汗!
伯克·胡里冷靜地答道:「尊敬的羅伯特·沙敖閣下,請您轉告美麗的女王陛下,哲德莎爾汗國現在時刻都面臨著來自大清國的九九藏書攻擊。寡人對貴國作出的種種努力不敢有絲毫的懷疑。但歷次的戰爭經驗又提示寡人說,哲德莎爾汗國現在需要的是武力干預,而不是外交上的斡旋。如果貴國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向這裏派赴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寡人以哲德莎爾國特汗的名義向美麗的女王陛下保證,哲德莎爾汗國將是貴國無以取代的屬國!」
十幾日後,俄國沙皇亞歷山大二世的指令終於遞到考夫曼的手上。
全軍經一路狂奔疾行,上下早已飢腸轆轆,全盼著到庫爾勒后便埋鍋造飯,孰料庫爾勒並無敵人,而全軍所帶糧食,卻只有不足百斤。
那鼓被敲得震天響,賽似後膛開花大炮的聲音。
到喀什噶爾的當晚,愛伊德爾·胡里便將劉錦棠寫給阿古柏的信遞進王庭里。
愛伊德爾·胡里這時卻小心翼翼地問道:「偉大的畢條勒特汗哪,我們安集延人最神聖的主人!您的英明決斷讓老奴看到了無限的光明,讓哲德莎爾汗國的子民看到了更加輝煌的明天!但特汗陛下呀,您還沒有說,如果英國人問起來,我們該怎樣回答呢?羅伯特·沙敖是從大洋彼岸飛過來的一隻蒼蠅,他的身影幾乎無處不在!」
家人彎腰把掉在地上的煙槍撿起來遞到他手裡,他卻不接;叫他,他又不應;推他,他全身都動。
劉錦棠的行止很快被細作報與海古爾·胡里。
這一天,因身邊的一名隨員,看好了當地一戶維族百姓家的閨女,便帶著幾名軍兵把人搶了來,惹惱了當地百姓。
朝廷打發這樣一個人去做烏魯木齊都統,烏魯木齊以後的前景,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劉錦棠苦思不得良策,只能挑選軍中會浮水的軍兵二十名,每人喝了碗辣子湯,然後拉著早就備下的繩索游過對岸,用繩索搭建浮橋。
協議規定,從簽字之日起,哲德莎爾汗國的所有一切均由考夫曼代表俄國沙皇決定。
該詩這樣寫道:西域環兵不計年,當時立國重開邊。橐駝萬里輸官稻,沙磧千秋此石田。置省尚煩他日策,興屯寧費度支錢?將軍莫更紓愁眼,生計中原亦可憐。
其實,在新疆屯墾及設立行省的想法左宗棠早就有過。
聖旨飭令左宗棠務必查明阿古柏是否肯真心歸降官軍,不要放鬆警惕,貽誤戰機。並命左宗棠對全疆做出部署,密速奏聞。
董福祥這時說道:「劉大人,我們民間有句老話,有老鼠的地方就有糧食,有鳥鳴的地方必有果實。大人不妨傳個令下去,讓各營分散開來,來個跟鼠要糧。據卑職所知,喀喇沙爾與庫爾勒都是南疆的大城,每地居民住戶都以萬計。何況,我們回民又素有掘地窯糧的習慣,怕的就是搶掠和兵荒。」
伯克·胡里把信撕成碎片,隨後傳出旨來,宣愛伊德爾·胡里上殿。
又說道:「若全境收復,經畫得人,軍食可就地採運,餉需可就近取資,不至如前此之拮据憂煩、張皇靡措也。區區愚忱,實因地不可棄,兵不可停,而餉事匱絕,計非速復腴疆,無從著手。」
左宗棠收到劉錦棠軍報的當晚,又收到聖旨一道。
此折洋洋洒洒,先從新疆的來歷講起,又談新疆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指出:
伯克·胡里沉吟著說道:「哲德莎爾汗國忠誠無比的大通哈呀,你不僅具備管理的才能,還生有一副哲學家的頭腦。寡人現在以至高無上的畢條勒特汗的名義對你說,你以前是本汗國的大通哈,你現在仍然是本汗國權力巨大的大通哈。你儘管一不留神被劉錦棠捉了去,但那不是你的錯!寡人敢斷言,那是幸運之神在和我們安集延人開的一個玩笑。你適才的一句話堅定了寡人的一個信心。寡人決定,為了我哲德莎爾汗國永遠不受到敵人的攻擊,我們應該服從土耳其斯坦總督考夫曼的命令。寡人經過反覆比較認為,考夫曼才是我哲德莎爾汗國的真正靠山。」
伯克·胡里仍然笑著說道:「寡人以哲德莎爾國至高無上的畢條勒特汗的名義對您說,這不是愛伊德爾·胡里的錯。劉錦棠是個從湖南跑出來的魔鬼,他生下來便是哲德莎爾國的天敵!愛伊德爾·胡里以前是汗國的大通哈,以後也是,將來還是!」
旨曰:「關外軍情順利,吐魯番等處收復后,南八城門戶洞開,自當乘勝底定回疆,殲除醜類,以竟全功。惟計貴出於萬全,事必要諸可久。吐魯番固為南路要隘,此外各城,如阿克蘇等處,尚有可據之形勢否?回酋報知帕夏繳回南八城之說,是否可恃?喀什噶爾逆首依附彼族,尤易枝節橫生。」
他傳命步兵各營走大道,自統騎隊各營走小道,兩路人馬在曲惠會合。
當日會談后,愛伊德爾·胡里代表伯克·胡里,正式與考夫曼簽訂了一份臣服協議。
轉日,署烏魯木齊都統英翰由京師風塵僕僕地趕到肅州來向左宗棠稟到,商量出關赴任等事。
家人忙用手去摸他的鼻息,這才知道他已經離開人世享清福去了。
該折這樣寫道:「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環衛北方,百數十年無烽火燧之警,不特前代所謂九邊皆成腹地,即由科布多、烏里雅蘇台以達張家口,亦皆分屯列戍,斥堠遙通九九藏書,而後畿甸宴然。蓋祖宗朝削平準部,兼定回部,開新疆、立軍府之所貽也。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衛京師。西北臂指相連,形勢完整,自無隙可乘。若新疆不固,則蒙部不安,匪特陝、甘、山西各邊時虞侵軼,防不勝防,即直北關山,亦將無晏眠之日。」
愛伊德爾·胡里前腳離開喀什噶爾,羅伯特·沙敖後腳便來到王庭。
隨後,伯克·胡里便命令愛伊德爾·胡里,攜帶大批的珍貴毛皮及大量的美玉,又從王庭里挑選了幾十名美女,以哲德莎爾汗國特使的名義,抄近路進入俄境,去拜會俄土耳其斯坦總督考夫曼,商議臣服的事。
劉錦棠抵達曲惠的當日,便有百余騎安集延打扮的敵兵前來窺探消息,后見官軍馬、步各營陸續到達,即掉轉馬頭向來路狂奔。
劉錦棠皺起眉頭想了想,只好按董福祥與余虎恩二將的話辦理,內心卻對追敵過急大是懊悔。
考夫曼傲慢地望著愛伊德爾·胡里,大聲說道:「安集延是浩罕的一部分,它現在儘管在名義上受英國保護,但我大俄帝國隨時可以把它划進浩罕的版圖裡。浩罕汗國早已經變成了俄國的一個省!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敢於同偉大的俄國抗衡!愛伊德爾·胡里,我的話沒有嚇著您吧?」
那是道光十三年(公元1833年),左宗棠時年二十一歲,中舉后依例進京會試。可惜他會試竟然落第,於是抑鬱離京。在回湘的途中,左宗棠一時興起,作《癸巳燕台雜感》詩八首,其中有一首便是專寫新疆的。
依劉錦棠最初本意,只要各路人馬能在喀喇沙爾或庫爾勒與敵軍遭遇,就算全軍不隨帶糧食,軍食亦能在戰鬥中解決。
「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衛京師。西北臂指相連,形勢完整,自無隙可乘。若新疆不固,則蒙部不安」。
喀喇沙爾回兵到吐魯番投降的當日,劉錦棠這才知道阿古柏已經死去的消息,於是緊急把情況通報給左宗棠。
伯克·胡里微笑著說道:「尊敬的羅伯特·沙敖閣下,哲德莎爾汗國最高貴的客人!您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您應該知道,安集延是個盛產汗王的地方,那裡迄今為止,還沒有出過一個叛徒!」
摺子最後才寫道:「至省費節勞,為新疆畫久安長治之策,紓朝廷西顧之憂,則設行省、改郡縣,事有不容己者。合無仰懇天恩,敕戶、兵兩部,速將咸豐初年陝甘、新疆報銷卷冊各全分及新疆額徵、俸薪、餉需、兵制各卷宗由驛發交肅州,俾臣得稽考舊章,按照時勢,斟酌損益,以便從長計議,奏請定奪。」
此段講的則是新疆目前的大概情形,是「回亂以來,漢回死喪流亡,地皆荒蕪」,但「古城、濟木薩商民、散勇、土著民人聚集開墾,收穫甚饒」。
伯克·胡里笑著答道:「尊敬的羅伯特·沙敖閣下,寡人為擁有您這樣聰明睿智的朋友而感到自豪。您說得千真萬確,愛伊德爾·胡里的父親病了,他極需要愛伊德爾·胡里在身邊照料。愛伊德爾·胡里為了哲德莎爾汗國,跟著父汗出生入死了十幾年。如今他老了,也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休養自己的生息。寡人以特汗的名義向他作過承諾,對愛伊德爾·胡里的所有請求,寡人全部答應!」
伺候在側的人眼見他瞪大了雙眼,還把手指向門外,接著就長出一口大氣,整個身子便軟將下來。
劉錦棠督軍行至中途,便與余虎恩、黃萬鵬兩部人馬相會合。兩軍合為一軍,疾奔庫爾勒,力圖搶在守敵逃跑前趕到。
伯克·胡里收起笑臉,鄭重地說道:「寡人以哲德莎爾國特汗的名義起誓,對大英帝國給予哲德莎爾汗國的幫助,汗國臣民以及寡人本人都已銘記在心頭。本汗國從成立的那天起,父汗和寡人對貴國的所有請求,都不敢不認真地對待。哲德莎爾汗國因為有貴國的支持與幫助,才堅持到今天。貴國永遠都是哲德莎爾汗國的恩人!」
左宗棠發此感慨不是沒有緣由的。
旨曰:「郭嵩燾奏英人照會調處喀什噶爾事宜,並傳聞阿古柏病斃各折片。據稱:英國首相德爾比屢遣威妥瑪為喀什噶爾調處,照會章程三條,意在護持安集延;又聞喀什噶爾阿古柏病歿于古拉爾地方等語。該侍郎所奏各節,于新疆南路軍務得手情形自尚未悉。著左宗棠將郭嵩燾所奏體察情形,斟酌核辦。原折、片、單著抄給閱看。」
全軍斷炊,劉錦棠的頭上汗如雨下。
英翰抵達烏魯木齊后,很快便與成瑞辦了一下交割,他便全身心地躺進卧房裡,狠狠過起癮來;所有公事,全交給隨員料理,任由一班人胡作非為,他也無力過問。
為長治久安計,左宗棠經過反覆思考,在摺子最後鄭重向朝廷提出了新疆設立行省的建議,曰:「為新疆畫久安長治之策,紓朝廷西顧之憂,則設行省、改郡縣,事有不容己者」。
愛伊德爾·胡里大聲說道:「我以哲德莎爾國大通哈的名義向您保證,所有的安集延人在慈父的面前都是溫馴聽話的羔羊。慈父的嚴厲,正說明慈父還沒有對他懷裡的羔羊喪失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