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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的舞台我做主

第十六章 我的舞台我做主

無恥的人繼續卑鄙著,知廉恥的有所思。
上奏清廷后,很快便有了回復,同意吳三桂的意見。
這怨恨產生於李定國駐孟艮之時,賀九儀率部從南寧前來與李定國部會合。但賀九儀的妻子還留在雲南,后被吳三桂俘獲,責令其妻寫勸降信。賀九儀念及親情,有些動搖,此事被李定國得知,邀請賀九儀前來赴宴,席間派人將其捆住,用棍棒活活打死。張國用、趙德勝與賀九儀素來交好,二人覺得賀九儀也是因親情才有所動搖,且並未有實際行動反叛,李定國即使有所顧慮,最多解除其兵權便是,採取如此手段,令賀九儀死前都未得個痛快,未免過於殘忍。二人商量日後跟著李定國絕不會有好下場,準備有機會便帶著部隊離開。這次撤軍途中他們反覆勸說白文選,說李定國殘忍不仁,跟著他,難保哪天不落得個跟賀九儀一樣的下場。白文選最終被這二人說動,遂帶著隊伍向北撤去。李定國發現后,忙派自己的兒子李嗣興前往攔截。雙方虎視眈眈,一場火併眼看著就要發生。李定國見白文選鐵了心要走,若是強攔,打起來,雙方都將損失慘重,誰也得不到便宜,不得不長嘆道:「罷了,罷了,當年與我同事者,有數十人,如今都已不在了,只剩下我與文選兄弟。我何忍心再相殘殺!人各有志,既然他主意已定,我也就不強留了。」
不過吳三桂卻給了順治帝一個意外,他上奏說,貴州方面傳來情報,貴州水西(黔西)土司安坤久蓄異謀,最近聽說殺牲畜祭鬼,將為不軌。馬乃土司酋長龍吉兆兄弟,私受李定國偽敕,修造武器,逆行已彰。烏撒土司安重聖亦居心叵測。吳三桂準備先發制人,乘其未動,早為剿平,以清肘腋之患,以此來伸國威者也。
永曆帝一干人等,凡有弓、刀、盔甲、器械等,都從身上解下,丟至關前,多如「山積」,然後進入緬甸境內。
殺一個落在自己手上的階下囚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但是怎麼個殺法就有講究了。若是殺一個草民,那殺人者不用費什麼腦筋,愛怎麼弄死就怎麼弄死。雖然並非自己所願,永曆帝臨死之前還是沾了一點自己作為知名人士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點光。他不能隨隨便便就死,他的死法需要滿足高深的政治需要,那是要載入史冊的,得經得起歷史的考驗。筆者相信當年要殺他的人心裏就是這麼想的。吳三桂等幾個重量級人物對於怎麼殺永曆帝那可是絞盡了腦汁。
清朝拉攏漢人給其賣命還是很有一套的,從建國伊始,就有一項執行得很好的政策,那就是有功必有賞,並且對於封賞從不吝嗇。從明朝那邊投過來的人,皆照原級錄用,一有勛勞,即升級加官,如平步青雲。重賞之下必是勇夫輩出,大概是覺得值,有了奔頭,那些從前在明朝陣營得過且過的將領們,現如今換了新東家,彷彿重新投胎做人一般,在軍事上都有不俗的戰績,最後消滅明朝這個漢人政治實體的主要力量就是這些前明軍將領的隊伍。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一頭猛虎率領的一群綿羊絕對勝過一頭綿羊帶領的一群獅子。而與之相比,明朝統治者則吝嗇許多,自從開國皇帝朱元璋滅了那些幫他打天下的老傢伙后,這明朝就一直恪守堅持不封異性王的原則。在最危難的時候,為了哄吳三桂進京勤王,竟然只封了一個「平西伯」的爵位,真是小家子氣十足,難怪沒人願意為其賣命。按清朝規定,只有宗室積大功者才能得親王爵位,而吳三桂是得此爵位的第一個漢人,整個清朝歷史上也只有他和後來的尚可喜兩人得到這個爵位。統治者是最精於算計的,從來不白給什麼,所以在此我們也就不難體會吳三桂對清朝開國所做的巨大貢獻。
唉,做皇帝的想得就是多,都到了這份兒上了,還不忘發表一番閃光的言論。只可惜他首先想到的還是那些所謂的「中興之臣」,其次才輪到老百姓,他不知道此時他口中的兩位忠臣都已降了清。悲哀啊!
十二月初一,吳三桂大軍進至舊晚坡。此地位於阿瓦城東六十里。原本已經談好只要把永曆帝交出就行,現在一下子冒出這麼多清軍,緬甸國王大跌眼鏡,以為自己哪裡不小心把清廷給得罪了,慌忙派出宰相錫真前往清軍大營交涉。吳三桂說明此番率大軍入緬的原因,緬方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對於如此眾多清軍的出現他們還是很有顧慮,於是以避免雙方軍隊發生摩擦為由向吳三桂提出請求,希望清軍能退到錫坡。吳三桂明白緬方的意思,倒也爽快,同意軍隊後撤。
沐天波欲哭無淚,回營後仰天哀嘆,我大明君臣竟到了如此地步,怕是真的要完了。
對付幾支土司武裝對於吳三桂大軍來說本是小菜一碟,不過最終歷經七十余日才破其寨,看來土司們還是有些戰鬥力的。
馬乃土司的領地被清廷改名為普安縣,設知縣一名,分設土司巡檢,准令世襲。
這世間自古以來便有神童,據說康熙也是。不過八歲的神童可以作詩,如駱賓王般傳承後世,但絕無力統治一個皇朝,流芳百世,千秋萬代。這一點他的短命父親在生前便想得很明白,遵照順治帝遺囑,康熙即位后,以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四人為輔政大臣。
古往今來,死刑一般分為斬首、磔死、毒死、勒死、自縊等。斬首是對犯有死罪的人最常見的處決方式,以中國人的傳統心理來講,死無全屍,身首異處,實為國人大忌。我們這樣一個有著幾千年封建統治史的國家,人與人之間向來不平等,這種不平等無時無刻不體現在社會的各個角落與方面,就連死刑的方式也不例外,老百姓若是被判了死罪,基本上那就是砍頭,如果不砍頭那就是要凌遲,更遭罪。而一些重要的特殊人物若被判死,則可由皇帝法外施恩,改為自縊,或飲毒酒等方式,全其屍首,免受刀斧之苦,可謂是一種莫大的恩典。
沒抓到永曆帝,吳三桂很是不甘心,他派剛投降的永曆御前總兵馬寶秘密潛回緬甸,向緬甸新國王表示:「只要緬方能把永曆帝交出,那麼富貴可以立至!」緬王見這筆買賣很合算,很爽快地便答應了。
緬軍闖進永曆住所,凡是見到像點樣的東西就搶,皇室女眷及諸臣妻女紛紛上吊自殺,被殺與自殺的有十八人,僅剩永曆與宮眷二十五人,都聚到一小屋中,此時已不知所措。就在這時一名「通事」(翻譯)領一名緬甸官員來護守,聲稱:「不可傷害皇上和沐國公!」沐國公指的就是沐天波。沐氏鎮守雲南兩百多年,與緬甸多有往來,緬方多年來對該家族也很是敬重。要說緬甸國王與大臣不認識永曆帝的其他臣屬有可能,但不認識沐天波絕無可能,沐天波隨同大臣們一起過河,席間又被殺,緬方對此自是十分清楚,此時他們的做法只不過是在演戲罷了。
出征緬甸絕非小事,順治帝看了吳三桂的奏摺,出於慎重,命議政王貝勒、大臣及戶部、兵部「速議」,拿出意見來。七天後,也就是四月三十日,議政王大臣及戶部、兵部將他們的建議上報順治帝:「平西王吳三桂疏言,永曆在緬,偽王李定國藉以蠱惑人心,相應進剿,其現在雲南滿九*九*藏*書洲官兵,聽該藩與各都統商酌率往。至於兵馬錢糧,所需甚多,不惜措處維艱,亦萬難即運至滇。目前應用草料,敕該藩設法措辦,務使兵民兩利。再查戶部撥給雲南十七年八分兵餉銀三百三十萬兩,已經催解,其已解到者,聽該藩支給進徵兵丁,其未解到者,仍嚴飭各督撫星夜解往,以為接濟。」
吳三桂在雲南已經決定要入境緬甸徹底消滅流亡的永曆政權,這次的決定依然和吳三桂自己的切身利益有關。清政府在平定雲南后,越來越感到將大量軍隊留守,財政上是個巨大的負擔。據戶部統計,雲南一省每年的俸餉銀高達九百余萬兩,而在此期間整個朝廷每年的「課銀」也不過在兩百六十萬兩左右,也就是說以清廷三年的「課銀」總收入也抵不上雲南一年的軍費開銷。而此時其他各省也是等米下鍋,糧餉緊的很,若是繼續下去,這朝廷就該破產了。權衡之下,清廷終於下定決心,順治十七年,將在雲南的滿洲八旗部隊撤回京師,五萬綠旗兵擬裁去兩萬。
以馬吉翔為首的一伙人,繼續把持流亡政權的朝政。九月間,緬甸國王提供新收穫的稻穀,永曆帝指示,分給生活困難的人,馬吉翔卻佔為己有,私自分給與自己親近的人。諸臣紛紛不平。總兵鄧凱大聲斥責:「時勢至此,還敢蒙蔽皇上,升斗之惠,不給從官,良心何在?」馬吉翔惱怒,命他的人將鄧凱「掀跌階下」,將腳摔壞,差點摔死!馬吉翔專權,坑害良善,不一而足。永曆小朝廷逃出故國,流亡緬甸,已是國破家亡,身在異域,尚醉生夢死,黨爭伐異,真是腐敗到了何等地步!緬甸一些老成官員私下也感嘆:「天朝大臣如此嬉戲無度,天下安得不亡!」
二更過後,來到一營寨。看士卒穿戴,分明是清軍營寨。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吳三桂與緬方事先協商好的,這一路上由高得捷、官國泰、盛有功、徐伯率兵在暗中監視。
吳三桂現在離自己是如此之近,永曆帝很清楚地明白這位前明舊臣此行的目的。
緬王派人將馬寶送到永曆處,馬寶一見永曆便跪下,痛哭流涕地表示自己能找到陛下是如何的不易,是如何的激動,發誓效忠永曆,至死不渝。永曆帝見自己在如此的環境下,還有舊臣前來投奔,自是十分的感動,沒有任何懷疑。
永曆帝有此幻想倒也不奇怪,因為這一路上,他還是頗受優待的。永曆隨從,無論大小官員、男女,都給配有馬匹乘用。給永曆用餐,都用金碗,他和太后及皇后都給鮮服鋪蓋,內宮宮女及妻妾都各給一套衣服。
三日,清軍將永曆帝一行帶至舊晚坡。四日,鄧凱跪拜永曆,稱:「今日事至此,皇上當行一烈,使老臣得其死所。」永曆帝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做君上的自殺殉國,你做臣子的也好跟著盡忠。但現在太后還在,我不能扔下她不管,且洪某(指洪承疇)、吳某(指吳三桂)世受我家恩,未必毒及我母子。」
這次永曆被抓后,清軍中有一甲喇章京軍官覺得這是一個好時機,他暗中聯絡其他一些「志同道合」的滿人,準備劫走永曆,前往陝西,以永曆為招牌,「拉大旗做虎皮」聯絡各地反清力量,希望打造出一片自己的獨立王國。無奈他們行動前不慎走漏消息,吳三桂、愛星阿果斷處置,迅速逮捕了密謀起事的十一人,並以極為殘酷的磔刑處死。事情雖然得到平息,但此次問題竟然出自內部,這不能不讓吳三桂、愛星阿大為震驚,他們決定早日結果了永曆帝,以防再生禍患。
無論對於哪個軍事統帥,尤其是吳三桂這樣完全靠軍隊生存的土皇帝,裁軍絕對是件掏心窩子的痛事。他向朝廷申辯:「邊疆未寧,兵力難減,宜如舊時。」吳三桂倒也沒有誇張情況,此時李定國、白文選部都還未被消滅,一直在中緬邊境活動。永曆帝雖然待在緬甸實為被軟禁,但他作為一個帝國的象徵,卻始終是面旗幟,這面旗幟會一直激勵各路反清力量。吳三桂的心腹、副都統楊珅建議:以消滅永曆帝為理由,好讓朝廷此次的裁軍計劃無法實施。於是吳三桂在順治十七年四月二十二日上奏朝廷,陳述反對裁軍的理由。
七月十六日,緬王派使節來迎永曆身邊的一些大臣們過河議事。因為一直有傳聞,吳三桂和緬甸新國王達成了某種秘密協議,所以大臣們對緬王的這次邀請,很有戒心,紛紛婉言辭謝。過了兩天,緬王又派來使節,稱:「此行無他意,我王顧慮諸位心不善,特請飲咒水(即盟誓),然後讓你們自便貿易,以資生計。否則,我國怎能長久地供奉你們食物?」眾大臣商量,沐天波覺得此事蹊蹺,覺得還是不去為妙。而馬吉翔、李國泰認為:「蠻俗敬鬼重盟誓,若是堅持不去,恐怕大家撕破臉皮不是太好,且對方這次把話已經說的很重,若是真和緬方對著干,恐怕以後很難在此立足,所以最好還是去一趟。」聽了這麼一說,眾臣也覺得此番看來是非去一趟不可。沐天波見大家意見如此,也就不再說什麼。十九日,馬吉翔、李國泰帶領四十餘人,隨同緬甸使節過河,身居重要職位的臣子中只有都督同知鄧凱因被馬吉翔摔壞腳,行動不便,沒有一同前往。
入得中軍大帳,永曆帝居中央坦然坐下。眾官員及將領依明朝禮節跪拜。不一會兒,吳三桂進入,他先是對著永曆帝從上到下仔細端詳了一番,而後行長揖禮,但並不跪拜。永曆帝眯著眼睛問:「來者何人?」吳三桂嘴巴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麼,但終究沒有出聲。永曆帝略微提高聲音再問,不知怎的,吳三桂竟下意識地跪了下來,行君臣之禮,但還是沒說話。此時永曆帝忽然厲聲道:「來者究竟何人,為何見了君父如此這般?」吳三桂終於開口,表明自己的身份。聽得吳三桂報上名來,永曆帝仰天大笑,眾人皆驚。稍許永曆帝又語重心長地問道:「今亦已矣!朕本北人,欲還見十二陵而死,爾能任之乎?」吳三桂忙回答:「能。」永曆帝平靜地閉上眼睛,對著吳三桂揮了揮手。吳三桂想起來,但不知怎的,一向身體壯實的他,此刻卻怎麼也起不來了,左右連忙上前攙扶,而他則面如死灰,汗流浹背。
李定國走後,白文選率軍進入緬甸,尋找永曆。兵臨阿瓦城,距永曆所在地僅六十里。緬甸王大為驚慌,派人通知永曆:「漢兵四集,請下令阻止。」永曆帝召集眾臣商議對策,總兵鄧凱、行人任國璽自告奮勇要求前往與白文宣聯絡,大學士馬吉翔專權,害怕白文選來后,自己的位置不保,極力阻止,暗中向緬方通氣,稱:「此二人無家,去則不還矣!」於是緬方不放這二人前行,白文選因無法得到永曆帝的確切信息,最終只得退兵。
李定國、白文選始終沒有放棄尋找永曆帝的下落。他們通過種種途徑得知,永曆並沒有前往福建,而是仍滯留在緬甸境內,於是不斷派人滲透進來,向永曆帝傳遞消息,希望能儘快迎請皇上回國。順治十七年七月,白文選率兵攻入緬甸,至阿瓦城下,迎請永曆帝。緬甸國王大為驚慌,嚴詞要求永曆帝予以制止。永曆帝及大read•99csw.com部分君臣大概是覺得回國繼續抗清鬥爭實在是太危險,不如還是待在緬甸境內安全,竟然同意了緬方的要求。永曆帝下旨命白文選火速退出緬甸,白文選打死都不能相信,堂堂大明君王竟會做出如此決定,於是下令攻城,堅決迎請。很快城破在即,緬甸方為拖延時間,承諾三天後放永曆君臣離緬。白文選倒也不是沒考慮到這是緬方的緩兵之計,但是他又心想,此番攻城緬方已知明軍迎請永曆帝的決心,這緬甸國小兵弱,且強留永曆帝也沒什麼益處,再加上為防強行破城,緬方加害永曆君臣,白文選最終答應退兵十里等候。三天後緬方不守承諾,白文選大怒,下令再次攻城,但此次緬方已加強防守,且從四處調來援兵,以致明軍不但未能破城,且傷亡較大。白文選在城下泣淚遙叩永曆帝,后率軍痛心而去。
順治十八年九月,秋天到了,天氣開始逐漸涼爽起來,瘴氣也已消退。吳三桂調動滿、漢、土司兵及降卒七萬五千人,加上炊事及汲水勤雜人員,共十萬人,準備進軍緬甸,帶回永曆帝。原本已經和緬甸國王談好,帶回永曆帝是水到渠成之事,不需要如此興師動眾,但吳三桂考慮到帶回永曆帝事關重大,為防反清力量半路劫殺及其他變故,還是小心為好,並且動靜搞大點,可以讓清廷誤以為邊境地區還很不太平,這樣有利於提高自己的分量。
愛星阿、卓羅等滿人覺得永曆雖是本朝的頭號敵人,必須被消滅,但此人畢竟做過皇帝,有著廣泛的影響力,沒必要讓他死得過於悲慘,這樣也可以對廣大漢人少些刺|激,有利於他們安心當順民。而吳三桂也未必是真想做的那麼絕,此人是公認的「實用主義大師」,他現在的老闆要他殺了過去老闆的繼任者,他照辦就行。只不過,綜合各方面考慮他都得擺出一副狠毒的嘴臉,對過去的主子越是惡毒兇悍,也就越表現出對新主子的無限忠誠。當兩位滿人將領堅持不採取斬首的方式時,他也就順水推舟,表示同意。
這清廷其實還是很想籠絡人心的,對於被俘或是投降的明朝宗室,並不是所有的都殺,有的甚至還得到了優待。具體什麼人能活,什麼人得死,標準很簡單:凡是那些沒啥本事又沒啥影響力的,統統好吃好喝的供養起來,做做政治花瓶。而那些有影響力特別是影響巨大的一律處死。當然清廷還是很注意形象的,他們殺人從來都顯得很有理。清廷對永曆帝的評價是,此人反對和平、煽動造反,危害社會,對人民與國家有著極大危害,其罪當誅,不可寬恕。
順治十八年正月,吳三桂派遣大將何進忠、沈應時、馬寧等率軍出騰越,經隴川,於三月至猛卯。不過緬甸方面並沒有帶來他們很想得到的永曆帝。
一場火併總算避免,李定國帶著自己的隊伍撤往九龍江,後到景線。
康熙元年(1662年)四月二十五日,永曆帝的大限到了,天無二日,國無二君的日子終於近了。上午十時,吳三桂親自部署對永曆帝行刑,他派纛章京吳國貴率親兵前往永曆帝被囚禁之處,將永曆帝和太子,還有皇室王維恭之子抬出門首小廟中,吳國貴命人拿出弓弦,準備行刑。永曆帝無比的平靜,閉著眼睛一言不發,猶如一座雕像,太子雖才十二歲,但也毫無懼色,不住地大罵吳三桂:「黠賊!我朝何負於你?我父子何負於你?乃至此耶!」吳國貴命楊珅、夏國相用弓弦把永曆父子和王維恭之子逐個勒死。永曆帝終年三十八歲。永曆帝父子遇難處,原稱篦子坡,后因永曆帝之死,百姓將其改稱為「逼死坡」。處決完永曆帝等三人,吳三桂命昆明縣知縣聶聯甲親運薪木至城北門外,將他們的遺體火化,並將屍灰四處拋撒在野外。
永曆帝悲慘的流亡生活正式開始了。開始,緬方還供應食物,沒過多久,供應日漸減少,因而度日十分艱難。此時永曆帝又患了腿瘡,旦夕呻|吟,焦思萬慮,愁腸百轉,一籌莫展。然而,隨從文武諸臣多毫無廉恥,日以酣歌,縱博為樂。緬民前來貿易,文武官員短衣跣足,混在緬甸的婦女中間,席地坐談,呼盧縱酒,毫無顧忌,大失體統。永曆派各官每夜輪流巡更,他們便各找知己伙聚,張燈高飲,徹夜歌號。中秋之夕,大學士馬吉翔、司禮監李國泰到王維恭處飲酒,命帶來的藝人唱戲。此藝人雖未受過孔孟之教育,卻懂得些事理,他哭著說:「皇上近在咫尺,王體違和,此何等時候,還欲行樂,我雖是小人,不敢從命。」王維恭不禁大怒,拿起竹杖拷打這位藝人。哭喊聲驚動了永曆,他傳旨禁止,王維恭才終止行兇。又有蒲纓與太監楊國明開場賭博,永曆十分生氣,命衛士搗毀賭場,但他的旨意卻無任何人執行,眾臣爭賭如故。
緬甸國王出於種種原因,不敢殺害永曆帝,但決定將其控制起來。五月四日,緬方派兩隻「龍舟」,吹打鼓樂,前來井梗「迎接」永曆,緬方把永曆和他的所有隨從人員都安置在一起,建草房十大間,外面「編竹為城」,作為永曆的宮垣。其他將吏「自備竹木」建房,為其棲身之所。每天派百余名士卒「更番護守」。
中午,馬吉翔一行人等到達,緬王很是客氣,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暖人心的套話,后又設宴盛情款待。酒桌上緬甸大臣頻頻敬酒,席間更有歌舞助興,這些寡了很久的永曆的臣子們好不高興,使勁吃,使勁喝,更不忘不斷地恭維緬甸新國王,這些人盤算著這新國王還蠻好說話,和他搞好關係,這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在河的那邊,大臣們走後沒多久,永曆的住處便被緬軍包圍。緬軍將領高喊:「你們諸臣都出來飲咒水,有不出者,亂槍攢刺!」留下的臣子沒有辦法,全部都出來,隨後被殺害。永曆帝知道末日到了,為避免受辱,準備與皇后一同自縊。鄧凱在旁勸道:「到了此時,我君臣為社稷而亡也是應該,但太後年高,皇上若是不在了,她老人家又該怎麼辦呢?陛下再等一等,也許還有轉機。」聽聞此話,永曆也就不再自殺。
新皇帝即位了,做臣子的總得獻上點見面禮。吳三桂決定徹底消滅永曆,以此作為最好的禮物獻上。出征前,吳三桂向南甸、隴川、千崖盞、達車裡等雲南各土司頒發朝廷敕印,命他們協助清軍進剿永曆。同時,他向緬甸發出通牒,告知清軍出師之日,命緬方主動將永曆帝押解到猛卯交給清軍。
是不是雞肋,暫且不提,但永曆帝這兩年對於緬甸來說真的是顆燙手的大山芋。因李定國、白文選向緬方索回永曆帝不成,雙方曾多次爆發戰爭,戰火殃及眾多百姓。大臣們不滿地表示:國王迎入永曆帝,給國家帶來的不是利益與榮光,而是禍害與災難。平心而論,這些大臣的看法還是蠻客觀的。不過緬甸國王卻很嘴硬,堅稱自己只迎皇帝不迎賊,賊禍亂我,皇帝不禍亂我,要大臣們不要小肚雞腸。
永曆帝逃啊逃,逃啊逃,總算是沒落到清軍手裡。不過在他即將進入緬甸境內時還是遇上麻煩,守邊關的緬軍因沒上頭的命令,不敢貿然放這一干人等進入。
左等右等,緬甸國王的意思終於傳九_九_藏_書了過來,那就是永曆方面必須所有人員解除武裝方能進入緬甸地界。聽罷此消息,沐天波怒不可遏,摔掉茶碗,大聲呵斥緬方官員,稱其竟敢如此對待天朝,對待君父,實為大不赦之罪。靠著沐氏家族歷代樹立起的餘威,靠著緬甸這屬國多少年來延續的對宗主國的敬畏,沐天波這一吼,還真把這些緬甸官員震住了。這些官員一再解釋,這些都是自己國王的意思,他們只是奉命行事罷了。沐天波知道與這些人糾纏也沒什麼意思,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眾緬甸官員,說道:「你們都在這等著!」便揚長而去。
除了永曆之外,剩下的人中生病的也很多。對於這些人的死活,緬方根本沒興趣,因無醫治,很多人病死,有些走不動路,但還沒咽氣的,也被緬方扔入江中。為了活命很多人逃跑,但在半途中,多被緬方抓獲處死,光史書上有記載的便有岷王朱蘊生、姜世德、馬九功、潘世榮、危存禮、向鼎忠、溫如珍、劉九皋等。
說那些土司要造反,到目前為止其實還僅僅停留在吳三桂的推測上,真正能擺得上桌面的證據還沒有。只是這些土司老爺倒霉,他吳三桂需要邊境上出事,所以這幫老爺也就「被造反了」!
黔國公沐天波祖上世代鎮守雲南,雲貴各土司遠至緬甸,無人不知,無人不敬重,他自告奮勇前往緬方進行交涉。緬方官員一見是大明黔國公駕到,無不下馬跪拜迎接。如此落魄之時還有這等場面,沐天波心頭好不熱騰。不過等他把此行目的說明,那些緬方官員的態度就變得曖昧起來,直說這麼大的事自己做不了主,得請示自己的國王。等待之時雖然緬方好食好飲招待著,但沐天波心中已有不祥預感,此番緬甸之行必為不順利,甚至會引起一場風波。
在十萬清軍進入緬甸之時,李定國與白文選之間則產生了裂痕。之前,二人屢次合力攻緬,索要永曆。最後一次是在八月間,二人兵馬共同渡江攻緬,卻未有收穫,只得先撤往洞武。撤退時李定國部在前,白文選部緊隨其後。白文選的部將張國用、趙德勝因賀九儀之死而對李定國很是怨恨。
白文選不愧是條漢子,他始終未放棄迎請永曆帝回國的決心。順治十八年(永曆十五年,1661年)初,他與李定國約定再次攻緬。此時李定國已攻取孟艮,又召集慶國公賀九儀及其部眾萬人,軍威大震。白文選自木邦的南甸發兵,途中與李定國會師,他們決心此次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出永曆帝。他們首先收買緬甸官員,給永曆帝送去密信,信中說:「臣等兵不敢深入者,激則生內變也。諭令扈從出關方為上策,何諸臣泄泄不以為意也!」永曆帝見這兩員大將如此忠心,終為所動,回信表達了想回國的意向,並對兩將及其部下表示慰問。此時白文選部與永曆居住地僅六七十里,他決定趕造浮橋,以迎永曆帝,但浮橋剛造好便被緬軍發現,緬軍將箭頭點上火,射入橋上,將浮橋焚毀。白文選見已暴露,便果斷揮師出擊。緬軍集結大量兵力,號稱十五萬,迎戰明軍于錫箔江。緬軍擁有巨象千余頭,兼有槍炮,橫陣二十里,鳴鼓震天,吶喊進戰。而明軍全部兵力不及緬軍的十分之一,武器也只有長刀、手槊、白棓而已。但明軍從將帥到士卒毫無畏懼,捨生忘死,只進不退,一鼓作氣大敗緬軍,殲敵數萬人。明軍渡過錫箔江,臨大金沙江,準備渡江攻擊阿瓦城。
對於吳三桂的部隊,戶部在奏疏中稱:「雲南平西王下官甲一萬名、綠旗兵及投誠兵(包括歸降的南明軍與農民軍)共六萬名。」順治帝下旨:「國家要務,關係重大。」要議政王貝勒大臣會議「速奏」。
十二月初二,天色剛暗,突然有兩名緬甸官員來到永曆帝的住處,稱:「晉王李定國派人來迎接陛下,我們現在就護送您過去。」接著緬方隨從人員就上前,不由分說把永曆帝連同坐椅徑直往外抬去。見此情形,永曆帝心中明白,這哪是什麼李定國派人來接他,分明是緬方要把他交給清軍。此時明白的不僅僅是永曆帝自己,太后及他的后妃等眾人都知道末日來臨了,無不放聲大哭,好不凄涼。太后馬氏以下,皇后王氏、太子朱慈亘、公主、宮女十四人、太監七人,被害文武諸臣妻妾子女百餘人,不約而同地隨永曆之後,緩緩而行。走了約有一百多米,忽見三頂轎子迎面而來,緬方官員讓永曆帝、太后及皇後上轎,其餘人等隨轎子而行。走了快五里路,到了一河岸邊,早已有船在等候,永曆帝一行登上船,船即刻駛出。河面上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過了一些時候,隱隱約約看到一點模糊的燈光,永曆帝猜測怕是要到岸了。可能是怕擱淺,船並未靠岸,船上的緬方官員朝著岸上揮手吆喝,岸上隨即有一人脫去靴襪,涉水攀上永曆帝所在的船隻。衝著永曆帝磕了一個頭,背上他就走。永曆帝不免有些奇怪,便問此人姓名,此人輕聲說:「臣是平西王前鋒高得捷,因是非常時刻,還望陛下恕罪。」永曆帝嘆了口氣,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是吳三桂!他果真來了。」
二十八日,吳三桂派人押送永曆帝太后、皇后與宮人等前往北京。在途中,這些人不願苟活,皆自殺。
二月二十九日,永曆帝一行到達蠻莫,緬方當地官員前來迎接,禮儀周到,態度謙恭。這讓永曆帝很是滿意,他對群臣說,你們看,緬方確實沒有惡意,我們解除武裝進來還是對的嘛。他們由蠻莫繼續前行,三月初二到達大金沙江,緬甸國王僅派四條船來迎接。因為船太少,永曆帝只得選了六百四十六人,命他們各自買船,走小河,其餘九百餘人,馬九百四十余匹,由陸路前進。三月十八,永曆乘船到達井梗暫駐,緬甸民眾仰慕龍儀,紛紛前來參拜,這讓緬甸國王很是不爽,擔心明朝皇帝在此坐大,將自己取而代之,於是發兵襲擊。永曆方面傷亡不少,剩下的一些人被緬方分到各寨,當奴隸使用。這些大明的權貴們此時才如夢方醒,但為時已晚,為不受此等羞辱,總兵姜承德、通政司朱蘊金、內使江國泰等人自縊于樹上而死。那些還活著的人,資財都被搶劫一空,只得在江上漂泊,被暹羅(泰國)人發現,願招他們去暹羅。以明宗室岷王之子為首的八十餘人,便投到暹羅去了。
抓到永曆帝可是件天大的事,吳三桂很快便以自己和愛星阿的名義向朝廷上報此事。
十一月二十五日,馬寧等急行軍數日後,追到猛卯(距錫波江約八百余里),追上了白文選部,經反覆勸降,白文選見已無退路,無奈之下率官員五百人、士卒三千餘人、家眷七千餘人,馬三千余匹、象十二頭歸降。白文選歸降后,清廷為籠絡人心,表明本朝寬宏大量,既往不咎,將其安排入漢軍正白旗,康熙元年(1662年)十一月,封其為承恩公。
過了一段時間,李定國派咸陽侯祁三升率部前來迎請永曆帝出緬,緬方要求永曆帝出面勸阻這些明軍離境。一些大臣上奏永曆帝:稱這次正是脫離困境的大好時機,應好好利用。但馬吉翔等無恥之極,竟派錦衣衛丁綢鼎、考功司楊生芳前往祁九九藏書三升處假傳聖旨:「朕已航閩,將軍善自為計。」祁三升以為永曆帝真的已前往福建,只得下令退兵。馬吉翔怕李定國、白文選等不死心,再次派人來緬甸打探永曆帝下落,竟喪心病狂地給守備關隘的官員下了一道命令:今後凡有來打聽聖上消息者,格殺勿論。
做臣子的基本上都是聰明人,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他們很明白順治帝是很想徹底解決永曆政權的,所以在他們仔細測算入緬作戰的各項開銷,覺得朝廷可以承受后,便明確表示贊成入緬進剿永曆政權。同時他們也給出了很專業的意見:此番大戰最大的問題便是兵馬錢糧不能滿足吳三桂所需要的數目,但可首先責成吳三桂「設法措辦」,再由戶部調撥大量餉銀,作為接濟。
在永曆帝的住所及附近,到處是屍體,緬方要求永曆及倖存者搬到沐天波處居住,清點人數,此時只剩下三百四十餘人,這三百來人號啕大哭,凄涼悲慘之聲一直傳到兩裡外。
殺人準備會上,吳三桂第一個「放炮」,這炮是夠響的,當時愛星阿或是出於尊重或是有其他用意,首先徵求吳三桂的意見。吳三桂眼都不眨,開口就是一句:「駢首!」(指其頭為多餘無用之物,意即斬首)這倒讓愛星阿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吳三桂這麼狠,怎麼說你吳氏父子也給大明的江山打過多年的工,人家老闆也從來沒虧待過你,雖說今時不同往日,但也沒必要這麼狠。愛星阿明確表示不贊同吳三桂的意見,他說:「永曆嘗為中國之君,今若斬首,未免太慘,仍當賜以自盡,始為得體。」吳三桂喝了口茶道:「反正都是殺,何必那麼麻煩呢!」安南將軍卓羅是個直性子,實在看不下去,厲聲說道:「一死而已,他也曾當過皇帝,應當全其首領,何必用斬!」
大軍由大理(今仍名)、騰越(雲南騰衝)出境,分兩路進軍:吳三桂與征西將軍愛星阿率五萬人馬出南甸(雲南梁河)、隴川(雲南隴川)、猛卯(雲南瑞麗);總兵馬寧、王輔臣、馬寶率軍兩萬,出姚關(雲南姚關),計劃兩路大軍在緬甸木邦會師。
為了加強首都的防禦,緬甸國王的弟弟莽猛白此時正好帶著五萬精銳之師前來。這莽猛白人如其名,膽大心狠,早就對國王寶座垂涎三尺,只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這次在首都,他看到眾大臣與國王已是離心離德,便抓準時機發動了宮廷政變。他命人把自己的國王兄弟綁起來,囚在箯輿之中,拋入江中溺斃,然後自立為王,並立即派使節前往猛卯迎接清軍。不過由於和李定國交戰,道路不暢,這一路走得十分緩慢,使節趕到時,已經是一年一度的瘴氣瀰漫季節,非常不利於用兵。何進忠等只好引軍回師,上奏:俟霜降瘴氣消失,再大舉進兵。
大臣們見國王不聽勸告,一方面擔心真的有一天李定國破了都城,後果不堪設想。另一方面又擔心,永曆帝在緬甸,估計清軍也不會善罷甘休,打起來又是一場大災難。這次吳三桂給緬甸下達通牒,多數大臣主張,不如就應了吳三桂,把永曆帝交出去算了。那李定國和白文選要自己的皇帝就讓他們找清軍拚命去好了。並且現在清軍兵強馬壯,與他們合作,也好取得保護,以後再也不必與李定國、白文選血戰啦。緬甸國王一如既往,頑固的很,說:「因人之危而為之利,不義;且彼兵至也,天之所立,中土(中國)之所戴,我不能助,而反之害,是逆天也。逆天不祥,不如且全之任彼後圖。」聽到國王這番言論,眾大臣只得一聲嘆息。
國不可一日無君,順治死後,他的第三個兒子玄燁即位。這位八歲的小朋友也就是以後與本文主人公吳三桂有著千絲萬縷、刻骨銘心、愛恨情仇關係的康熙帝。
黔國公沐天波、綏寧伯蒲纓、總兵王啟隆聚在一起商議如何擺脫目前這種困境。因現在大學士馬吉翔是「當權派」,任何行動都需要他的首肯才能實施,沐天波等人雖對此人的行徑很是不齒,但顧全大局還是把他請了來。沐天波提出,到戶臘、孟艮等處,找李定國,由其出兵接應,必能離開緬甸。馬吉翔怕到了李定國那兒,自己大權旁落,所以堅決反對離開緬甸,竟無恥地講:「如此,我不復與官家事,諸公為計可耳!」沐天波三人聽了這話,只得搖頭苦笑,這次會議也無果而終。
此番永曆帝落到吳三桂手上,使得吳三桂的分量與威望與日俱增。而吳三桂對永曆帝也很是優待,軟禁中的永曆帝頭戴「馬鬃瓦楞帽」,身著「純絹大袖袍」,腰系「黃絲帶」,「舉止有度」。這位三十八歲的末代君王身形魁偉,相貌堂堂,加上受到如此優待,此時仍不失帝王的氣度。他總是非常平靜,常常端坐不動,無論是誰來送飯或是探望,都無動於衷,一概不問。負責看管他的將領向吳三桂報告說:「此真皇帝!」吳三桂因上一次受到這位故主的譴責,從此再無勇氣相見。曾做過永曆朝戶部尚書的龔彝置辦了酒肴,準備進獻永曆,負責看管的將領不允許。龔彝厲聲呵道:「他為吾君,我為其臣。君臣之義,南北相同,我只求見一面,為何阻我?」如此大義凜然之語不能不讓人有所動,經請示吳三桂后,他被准許進入。龔彝把酒肴擺好,請永曆出來,向他行跪拜禮后,恭恭敬敬把酒端上。永曆帝觸景生情,痛哭不已,而龔彝也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永曆帝原本是並不喜歡飲酒的,但此次還是強飲了三爵(盛酒的容器)。龔彝再拜不止,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以頭撞地,肝腦塗地。永曆帝先是大驚,繼而伏到龔彝身上,悲痛欲絕。
滅了永曆,吳三桂的身價自然水漲船高。康熙元年五月十一日,康熙親自提出給吳三桂晉封親王,命禮部準備「應行事宜」。
可悲啊!就在這些沒出息的人還做著黃粱美夢時,突然一下子出現眾多全副武裝的緬軍。遭此突變,眾大臣呆若木雞,毫無反抗之力,逐一被殺。只有沐天波不愧是軍人出身,到哪都不放鬆警惕,面對此危境,雖知已無生還可能,但仍從容不迫,大吼一聲奮起,抽出藏在袖中的錘,一邊大聲呵斥緬王下流無恥,一邊奮力廝殺,連續擊殺緬軍十餘人,最終寡不敵眾,遇害身亡。
康熙元年六月三十日,康熙正式向吳三桂頒發晉封親王的金冊、金寶。金冊詳載吳三桂降清后所建立的功勛。
筆者查了一下資料,據說永曆帝的口碑還是不錯的。史書上稱其長得一表人才,氣度非凡,生活也較為樸素,不飲酒,無聲色犬馬之好,喜聞和談論忠義事,對母親也很是孝敬。不過個人的能力上面還是欠缺了些,但這並不能全怪他自己,從小生活于王府深宅之中,未有歷練,臨危受命,自是難以力挽狂瀾。所以他遇難時,才有如此多百姓為之動容。
李定國磨盤山敗戰後,沒有趕上永曆帝一行,他找到在木邦的白文選,對他說:「主上入緬,敕漢兵入關。我若深入,恐生不測,萬一北兵(指清兵)有警,此地無險要可御,莫若妥擇邊境,屯集作後圖。」但白文選覺得永曆帝此時左右無重兵,欲前往護衛。李定國未能說服白文宣,最後他率部從孟艮抵猛緬駐紮,招集流散各處read.99csw.com的潰眾,聲勢稍振。
順治十八年(明永曆十五年,1661年)正月初七日,這位叫福臨,當了十八年皇帝,但沒有福氣,只活到二十四歲的清帝死了。有人說他進了天堂,也有人說他下了地獄。但有一點很肯定,無論是南明永曆帝還是大清親王吳三桂都不會感到難過,他們有的只會是思索,思索未來會有何改變。
白文選離開李定國后,一方面不忍心背棄大明,一方面對前途感到極其茫然,不知該率部前往何處安頓。當北行至錫波江時,得知清軍會師木邦,遂派副將馮國恩率輕騎前往打探軍情。但這些人被吳三桂部發現,並被擒獲。這些人原本內心就不堅定,被俘后很快便向吳三桂透露了軍情。吳三桂當即決定,派前鋒精騎追擊白文選部。長途奔襲三百里后,到達江邊,白文選部此時已毀掉浮橋,撤往茶山(高黎貢山南段之山,今屬緬甸)。吳三桂擔心白文選部斷木邦後路,急下令全軍編筏渡江,由馮國恩為嚮導,他與愛星阿率主力直奔緬甸都城,命馬寧、祁三升、馬惟興、沈應時、高起龍等將分道追擊白文選部。
說實話這緬甸統治者在這一歷史時期的所作所為真的很奇怪,一方面他們很不把永曆帝當回事,弄得這位皇帝在當地的旅居生活很是清苦,另一方面無論是對於南明還是清廷方面索要永曆帝的要求又都置之不理。緬方究竟想幹什麼呢?難道那永曆帝真的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嗎?
雖說不難過,不過有些戲還是得演的,一個堂堂的親王,皇帝死了不去哭兩嗓子顯然是說不過去的。對於這種行為,史學家們往往習慣性地稱之為哭陵。吳三桂深知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變化莫測,他很擔心,此番前往哭陵,清廷就此把他留下。為防萬一,此番進京他帶著重兵隨行,並在自己到京前,讓先頭部隊駐紮在京城外圍。康熙帝即位其實並不是十分順利,他還是有些有力的競爭者的。也許是擔心吳三桂的這支勁旅被對手利用,也許是朝廷中高明者已看出吳三桂的擔憂,總而言之,朝廷很合時宜地下達命令,以邊疆軍務繁忙,吳三桂責任重大,不便長久離開為由,讓吳三桂不必進京,在京城外「搭廠設祭」。吳三桂欣然遵命,在順治帝靈前,哭拜一場,完成了禮儀所規定的祭祀活動,隨即提兵返回雲南。
沐天波將此行的過程向永曆帝彙報,他以為永曆及眾臣一定與他一樣憤怒,此時的南明殘餘軍隊雖遠不足以與清軍抗衡,但對付緬甸這樣的彈丸小國還是綽綽有餘的。沐天波的意思是,如果緬甸方面堅持這樣無理,不如乾脆就把緬甸拿下,這樣也好使南明政權在此立足,休養生息,以圖東山再起,北伐復國。誰知窩囊的永曆和那些大臣們也許真的是被血腥的戰爭嚇破了膽,此時只求苟且偷生,早日安生地進入緬甸,以免落入清軍魔爪。雖然沐天波一再陳述,雙方的軍力對比,足以打贏,讓永曆帝在緬甸站穩腳跟,但永曆及群臣,還是很頑固地堅持,同意緬甸方面的要求,並迂腐地稱:大明多少年來厚待緬甸,此次緬方的要求應該是沒有什麼惡意,既然是到人家地盤上來做客,帶著武器總不是太好。完全忽視了明朝是緬甸的宗主國,皇帝到此完全是天經地義,緬甸方應該誠惶誠恐,根本沒資格提任何要求。
十二月十日,吳三桂下令從緬甸班師。次年即康熙元年(1662年)三月十三日,吳三桂率著大軍帶著永曆帝回到昆明。吳三桂把永曆帝安置在世恩坊原明崇信伯李本高宅內。
李定國向緬方發出最後通牒,要求對方允許他們借道覲見永曆,並提供象馬糧草等。緬方斷然拒絕,據險設炮,並將大量渡船燒毀,企圖使明軍無法渡江。這明朝原本就處在封建時代高度發達的階段,明軍中不乏能工巧匠,李定國將這些人組織起來開始建造船隻。緬軍則以主力正面牽制明軍,又派出奇兵偷襲造船明軍,將已造好的船隻全部燒毀。此時明軍面臨困境,一時無法渡江,且糧草嚴重斷絕,士卒疲憊不堪,病死者眾,已開始出現疾病流行的兆頭。最後堅持了一個多月,只得暫時撤兵。李定國部退至亦渺賴下,暫作休整,白文選部則退回到錫箔江據守。
受此打擊,永曆帝一病不起。因為吳三桂的要求說得很明白,要的不是永曆的屍首,而是活人。緬王怕不好交差,忙命人將永曆的住所重新修理,打掃乾淨,然後把永曆和女眷迎接進去,送來衣服、被褥等生活必需品,向他解釋道:「我小邦主子,實無傷害諸臣之心,只因各營士卒殺戮村民,引起村民怨恨,所以才對諸臣採取行動,不過泄其怨,請勿怪罪小邦。」永曆帝苦笑不語,不住搖頭。
永曆帝現在可算是他人生最悲慘的時候了,自己的性命休矣,太后又重病。他把都督同知鄧凱召到跟前,無比傷感地說:「太后病重,不知她老人家是否能挺過這一關,若是挺不過去,不知最後還能否魂歸故里。」說到這裏不禁淚流滿面。頓了頓,他又說:「白文選、馬寶都是忠臣,這些年真是辛苦他們啦,我一直也未給他們封王,真是有負於他們的忠心啊,滇、黔兩地的百姓也受我等的連累,苦了這許多年,我對不住大家啊。」
抓到永曆帝之後,眾將領提議應將永曆速速押往北京,但吳三桂認為從昆明至北京路途遙遠,誰也不敢保證路上能萬無一失,萬一反清力量半道將永曆劫走,這之前付出的那麼多努力就白費了。他主張就地處決永曆帝。
順治帝下定決心,派大軍入緬進剿,以徹底解決永曆之遺患。
永曆帝被處死時,滇人如喪考妣,罷市哀慟。各街市民假稱丁艱喪服,半皆縞素。據史書記載,當時風霾突地,屋瓦俱飛,霹靂三震,大雨傾注,空中有黑氣如龍,蜿蜒而逝,軍民無不悲悼。
愚蠢的人終究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永曆帝的政權堅持了很多年,影響大,牌子響,很多人都認他。不僅僅是漢人的軍事力量,就是一些滿人也惦記上了他。看到這裏很多人可能會感到奇怪,清政權原本就是滿人建立的,滿人都應該死心塌地地為它服務才對,怎麼會有人惦記上了永曆帝呢?其實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大家不要忘了,就連清朝的開國皇帝努爾哈赤當年都是替明朝打工的,努爾哈赤受了明朝的官職,所以從理論上來說,他是一位明朝官軍的軍官,他的部隊自然也就是大明國防軍的重要組成部分,雖然實際上滿人的武裝仍保留著很大的獨立性。當時滿人內部有多個部族和各種勢力,這些人與努爾哈赤一樣原本都是替明朝皇帝打工的,大家平起平坐,地位都一樣,但後來愛新覺羅氏一家坐大,從努爾哈赤起,成了所有滿人的統治者,對此一部分滿人欣然接受,而同時也有一部分滿人是相當不滿的。既然當年效忠的是明朝皇帝,那現在再象徵性地效忠一下又有何不可呢?血濃於水確實是句非常暖人心的話,但政治與權力是極為現實的,大家同一民族又怎麼樣?在利益面前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漢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像吳三桂一樣打自己同胞的多了去了,滿人又有何不可?實用主義者在哪個民族中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