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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Chapter 4

廣場里的氣氛此時詭異到了極點,一絲一縷稀疏的光線慢慢地消散在頭頂,冷澀的色調像粉末一樣撒了下來。而商鋪里不斷吹出來的空調風更使人覺得陰風陣陣。
這天晚自修的時候,學校停電了。從教室里望出去,學校附近的街區也是一片黑燈瞎火的。光芒黯淡的星辰稀疏地遊盪在夜空中。遠處的燈光有如距離遙遠的孤島,中間隔著一片浩渺而黑暗的大海。
現在寢室里剩下的兩個人明明應該守望相助才對,偏偏張天游的態度那麼冷漠,還表露出對死亡的慾望。別人的死,對他來說更像是一種享受。
畢浪隨著人流走進了宿舍樓的大院。人群圍在某個點,議論紛紛。畢浪擠了進去,眼前的情景觸目驚心,他久久睜大著眼睛,張著嘴。
靈魂也會隨著破碎嗎?
畢浪和蕭南端著午飯走向預先佔好座位的餐桌時,他看到Cat正在埋頭動作遲緩地吃著午飯,好像在苦思著什麼事情。他和Cat打了個招呼,Cat卻似乎沒聽到,沒有抬起頭來。
有什麼滴濕了他的鼻子。他不能用手去摸,但血腥的氣味清晰地鑽進了他的鼻腔。
他便問Cat:「哎,你昨晚睡得好嗎?」
「為什麼要找上我?我根本不認識你要找的那個人!」畢浪幾乎發了瘋地叫起來,樓道里充斥著他的聲音。
女生笑了。
他顯然主意已定,畢浪也不好多做挽留。畢竟以德林現在的情緒來看,再待下去肯定會出問題的。
只是個夢而已。
畢浪和Kelly也聞聲望去。
樓下冰冷的地板上,鮮血從某一點集中飛濺出去,周圍聚攏的黑色的人影,精美得像一幅畫。血液在陽光的照射下慢慢沸騰蒸發,釋放出巨大的死亡氣味。死者蒼白的臉,坦然睜開的眼睛透出詭異的平靜,眼神逐漸失去了光澤,預示著一盞生命之燈的熄滅。
就在這時,差不多已經沉進深海的意識被某種力量抓住,倏地把他拉了上來。陽光照耀在海平面上,他體驗到重回人間的溫暖。他的耳邊仍然響著六點半的起床鐘聲。
「啊?」
他進入了那個網站——百鬼夜話。網站的背景是詭譎的深夜墓地,顯然這是一個專門的鬼故事網站。網主的註冊名引用了一部很紅的小說《鬼吹燈》,恰好,它信息上寫著的地址也是廣州。
Kelly回頭看了看低頭微微發抖的畢浪,問了一句:「哎,你沒事吧?生病了嗎?」
屍體對她露出笑容,
很有道理。
後面的內容更讓畢浪感到毛骨悚然。
「怪不得,怪不得!」
Cat原來是一個長相不錯的男生。如此而已。
但他質問她:「是……是你害死了湘公子?」
「他跟你無冤無仇,你也要害死他嗎?」
他慢慢地向柜子走過去,每一步都驚心動魄,地板上蠕動的黑暗裡潛伏著猙獰的氣息。他屏住呼吸,前進的腳步已經不受控制,彷彿那柜子發出無法抗拒的引力,把他慢慢拉了過去。
而那東西,就在湘公子的床上。
路上布滿了屍體。
畢浪於是把所知道的一切簡略地寫在了信息里。
因為人皮燈女鬼果然沒有就此魂飛魄散。
「吵醒人了啦!」
晚自修提前結束了,同學們成群結夥地離開教學樓。
Cat死了。
而是有個人跟在湘公子的後面。
今年第五個人已在一個星期前從四樓跳下而死。據在場的一位有靈力的朋友透露,他看到有個白衣女鬼從身後把那個中學生推下去。
一個白色的影子就在Cat剛剛走出來的廁所里。裏面不可能有人才對。畢浪的血管幾乎在短短的一兩秒鐘之內就停止了流動。那個是人的影子,穿著白衣,頭髮很長,廁所里昏暗的光線使它模糊不清的臉更加模糊。
他馬上就想到肯定是人皮燈女鬼在作祟,因為它說過會讓他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Kelly就是他最最重視的人哪!
因為倘若把人皮燈放在書桌上,太顯眼了又容易被發現,林羽生肯定會把它扔掉。要是放在衣櫃里,藏在一大堆衣服下面,弄不好得等上好幾天才會被發現。
商場很大,商品琳琅滿目。眾人興緻勃勃地瀏覽著中學生難以負擔的奢侈品,光看不買,在銷售員輕蔑的目光中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享受著這種把自己的快樂建設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行為。
畢浪大起了膽子:「是……是這樣子,我有兩張海洋館的門票,不知道能不能請你這個星期天一起去……」
夢中誰在幽怨地哭泣?漆黑的夢,彷彿少女柔順的長發飄掠在眼前。飄在深處的哀怨,以液體的形態,緩緩流淌至乾涸的罅隙。
「再見!」
「因為我聽到湘公子提起過你的名字。它說你也會下去陪它的。」
「對,對哦。」畢浪愣愣地接過來。其實借筆記本只是他為了和她說上一句話而編造出來的理由,Kelly也應該知道他根本就是個無心向學的傢伙呀。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
我在你的面前死去!
好凶的小狗哦。
「我在你的面前。」
這個疑惑在他的胸腔四處衝撞,心湖泛起不安的漣漪。他注視著那塊霉斑,竟然忘記自己身在何處,連住三零四的人從沖涼房回來的聲音也沒有聽到。
已變形的肢體散發著恐怖氣息,手依然擺在耳朵的位置,手機屏幕不滅地顯示出「通話中」。那句遺言「我在你的面前」依然縈繞在畢浪的腦海。
被恐懼塞滿的腦袋無法收容這句話,畢浪失神地盯著桌面。哪天留下的圓珠筆劃痕在桌沿突然而斷,像猝死的生命。
「啊?你的寢室就在隔壁呀。」
抑或是,囚籠被打破了,被釋放出來的邪惡魂魄更加肆無忌憚?
柜子里還有顧心萱留下來的校服。
畢浪坐在座位上看最新出版的校報。
「啊?怎麼這麼說?」
德林幾乎是尖叫著從床上跳起來的。凌晨五點,外面的天色還沒亮,建築物的輪廓與濃厚的夜色融合在一起,分辨不清。唯有這個城市荒蕪的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分外清晰。
「留著呀,想扔掉也不行。」
畢浪露出被識穿陰謀的一瞬間驚慌,立刻被林羽生敏感地捕捉到了。
「燈流……流血了!」
我的心很痛。那次我第一次約你去海洋館,我在校門口等了你那麼久,你卻跟那個人走了……你知不知道當時下好大的雨,我卻在雨中站了整整一天。這一切,你都沒有看到吧?
從廁所的窗口望下去,Cat鮮血橫流的屍體是黑夜裡一道悲傷的傷痕。
湘公子轉過頭,他陰沉著臉,竟然浮起一抹詭笑,似乎在嘲笑對手的不自量力。
女生嚇壞了。儘管她並不相信Kelly有這種膽量,但她卻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企圖保護她那條嘮叨不饒人的舌頭。
然而,湘公子卻對小狗的狂吠無動於衷。正常人碰到這種情況一般會趕緊躲開吧,但湘公子卻面對著那隻小狗一動不動。畢浪看到湘公子正惡狠狠地瞪著那隻狗,陰暗的臉頰上浮動著怪異的表情,那種邪氣橫生的眼神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為人和善的湘公子平時連校園裡的流浪貓都關愛有加,不可能會對一隻小狗施以這麼嚇人的眼神。
「真……真的不是我。我是找蕭南的,不小心走錯寢室了嘛。再說,我幹嗎把一盞燈放在你的衣櫃里呢?這根本說不通嘛!」
只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謝謝」而已。
「打他的手機呀!」蕭南提醒道。
那個人皮燈女鬼跟著他去了廣場?!
「哦。」畢浪回答得含糊其辭,卻指著那塊霉斑問道,「那東西出現多久了?」
鬼吹燈在那之後很久沒有上線,畢浪發過去的信息一條也沒有回復。久而久之,畢浪也就幾乎把那個網站和那號人物給忘記了。他只是想問清楚一個問題:那天,他說過人皮燈女鬼之所以會纏上他,是因為某個原因。
「是呀,怪多的。」
女生提著燈,走在黑夜的校道上,
突然,女鬼伸出腐肉般的白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掐得很緊,把呼吸切斷在喉嚨里。他喘不過氣來,腦子裡的氧氣消耗殆盡,血管幾乎要脹爆似的。
她不會理解他的苦心。
唔,反正就算說了,Cat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畢浪脖子的肌肉一下子綳得緊緊。他聽到Kelly又叫了起來。
旁邊的老闆投過來詢問的目光。
那個神經兮兮的男生,呆坐在床邊,僵硬的表情彷彿埋藏了一個黑夜,黑夜中沉默而冷清的墳墓,然後他笑了,像墳墓里飄出鬼魂冷冽的陰笑。
畢浪追出去。
如此的情形,連續幾夜都出現。
畢浪頓時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犧牲自己,還是犧牲別人,偉大還是可恥只在一線之差。
畢浪突然感到背後一陣陰冷,有個想法掠過他的腦海。這個想法實在太恐怖了,以九九藏書致他的身子發生一陣又一陣的寒戰。他竟然覺得這時的湘公子就像另一個人,或者,有另一個人正佔據著湘公子的身體!
唯有湘公子沉默地跟在他們後面,一言不發,仿若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本來,畢浪也想和湘公子說說話,不至於讓他落入無人理睬的孤獨境況。可是畢浪一看到湘公子那陰森森的表情,便忍不住打了退堂鼓。
德林極度恐懼地鑽進車裡,賓士一溜煙地離開了宿舍樓。
如果是這樣,那個人應該和顧心萱有關聯,譬如說……畢浪想到了林羽生。
畢浪多麼希望這隻是自己的幻覺。
畢浪把這個問題揣在心裏,慢慢琢磨。他聽到廁所的門被打開,於是抬頭看過去,Cat正從廁所里走出來,勒緊褲子,隨手要關上門。
她的城,不可能再容得下另一個居民。
畢浪非常清晰地感覺到皮膚上的雞皮疙瘩通通冒了出來,渾身立刻汗毛直豎。他覺得很口渴,喉嚨被火燒一般,水分都被蒸幹了似的,他用手抓了抓喉嚨。要知道,那天他去萬利廣場時穿著的正是淺藍色條紋的T恤。
突然從旁邊病床猛地坐起一個男生。他揉著惺忪的眼睛,盯著淚流滿面的畢浪:「拜託,大哥你別哭了好不好,我昨晚上了一通宵的網才剛睡呢!她又沒死,你哭什麼呀?!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不羞啊?」
「我看到了湘公子!」在食堂,德林依然驚魂未定地告訴畢浪。他說話的聲音故意壓得很低,似乎不想被旁邊走過的同學聽到,從而把他看成神經病。
「唉,別說了,我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沒辦法,今晚只好委屈你跟我一起睡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每天都洗澡的,也沒有任何傳染病。」Cat說著,在漆黑一片的寢室里尋找著畢浪的床鋪。「你睡這裏吧?」他指著下鋪凌亂的被子問,畢浪點了點頭,Cat便利索地脫下鞋。不過他隨即發現上鋪也是空著。
林羽生這才注意到,也嚇得手一縮。還沒等畢浪|叫出「別鬆手」的話,人皮燈就像一顆鮮活的心臟掉了下去,摔在地面上,破碎了。從地上濺起的血染紅誰的眼睛。
教室天花板的吊扇轉動時發出一種古怪的摩擦聲,幽幽的,充滿邪意,像古墓里女鬼的凄怨的哭訴。涼風從上方僵硬地打下來,冷,帶有夜風般的氣質。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慢慢地滋長起來。
是住在同一個城市的人哪!
「你來了?」Cat一邊接過輸家手裡的十元賭注,一邊向畢浪露出得意的微笑,「我上網的錢就是從這裏來的。」他得意地把鈔票揚了揚。
人皮燈女鬼就站在陰影里。
Cat只睡一夜應該不會有問題吧。畢浪懷著這個僥倖的心理入睡。如果Cat遭遇什麼不幸,與他是無關的。因為他已經明確警告過Cat了,那張床的主人已經死了。
鬼吹燈問:「那個人皮燈女鬼的情況,你了解嗎?」
卻為何,他的心如同盛放了一整個春天?
Cat穿好鞋子,站了起來。畢浪特地注意了他的脖子。
血滴不斷地打在他的臉上,被子上,他聽到肌膚被細微撞擊的聲音。被子濕透了,被子里他的身體也濕透了,浸泡在腐冷的血液中,像一具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屍體,所有器官都在僵化。
林羽生住在三零四,就在四零四寢室的正下方。畢浪趁三零四寢室里沒有人的時候,提著人皮燈迅速閃了進去。林羽生的床位他之前已經打聽清楚,所以畢浪動作迅速而直接地把人皮燈塞進對方的衣櫃里。
「為什麼?」
他正疑惑著。驀然,一個黑影從他的上方重重地墜下來,覆蓋了他的視線。
翌日早上,畢浪從廁所回來,剛好看到Cat醒來坐在上鋪捂著腦袋發愣。
可是,他怎麼會睡在這上面?
Miss柯在講台上講課,台下一大半同學昏昏欲睡地趴在課桌上。明媚的陽光,無法阻止的時光像沙漏一般流逝。教室里瀰漫著疲倦而溫暖的味道。
對方到底想說的是什麼?
「很快就到你了。」張天游幽幽地說道。目光射過來,以最冰冷的溫度打在臉上。
畢浪這時候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興趣,他著急地四處張望,人流熙攘的商場實在難以找到湘公子的身影。
湘公子全身都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啊,一道迥然不同的界限在他身體周圍劃定陰濕的疆域。冰冷的海水,溫暖的火焰,在彼岸各自洶湧。
畢浪第一次被人拒絕還這麼開心。她說了「改天」這個詞,就表明他還有機會。他的興奮之情連蕭南也察覺到了,蕭南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對他露出會意的一笑。
畢浪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他渾身戰慄卻又不敢發出一絲聲音。他看見林羽生的脖子上出現了淡淡的掐痕。對視的時間雖短,但畢浪十分肯定,那是人皮燈女鬼的死亡預告!
日記打開。
蕭南轉過頭:「Kelly?什麼事?」
他勉強笑著說沒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做了,做了。」Cat從上鋪跳下來,開始穿起襪子和鞋,同時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夢到天花板上有一個女鬼飄下來,掐住了我的脖子。真夠無聊的夢。」
畢浪立刻莫名地緊張起來,而Kelly她們顯然沒把小狗異常的行為放在心上。唐婉走過去想摸摸那隻狗,但小狗朝她張牙舞爪地吠一聲,她便被嚇得花容失色地躲在了畢浪的身後。
「對嘛,對嘛。」畢浪直點頭。可林羽生還是死捉住他的胳膊不肯放,眉頭習慣性地收斂角度,目光也變得更加犀利,提起人皮燈打量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
「我在你的面前。」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聲音拉至句末近似空氣一般地消失掉,畢浪對Kelly的回答一點信心也沒有,不過Kelly的語氣和以往的冷漠無情相比較,委婉多了。她說:「對不起,這個星期天我沒有空呢,改天吧。」
畢浪走到陽台上往下看。
畢浪全身再次劇烈地發抖起來,不過不完全是因為恐懼,憤怒的力量更加洶湧。他還想質問些什麼,可樓梯間傳來了別人正走上來的嘈雜聲。
畢浪揀了個空座,旁邊坐著的是個染著黃髮的社會青年,叼著煙,嘴裏一直不斷喊爹罵娘。畢浪看見對方正在玩魔獸,顯然輸得很慘,被魔族殺得片甲不留。黃髮青年氣得大拍鍵盤,罵道:「今天真倒霉!又輸了!」
一旁觀戰的網吧老闆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跟Cat玩魔獸你還沒夠資格呢。他可是我店裡的No.1玩家!」
Kelly在病床上睡著了。睡得很美,嘴唇被窗邊的陽光親吻。畢浪握著她逐漸回暖的手,不知不覺眼淚就滑過憂傷的臉頰。他多麼內疚,他差點害死了她呀!
畢浪跑過去按亮寢室的燈。只見德林滿頭大汗地坐在上鋪,手指顫抖地指著對面湘公子的床鋪嚇得臉青唇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的樣子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奇怪,他剛才明明還在後面的。
「退學?為什麼呀?都要高考了,現在退學不就前功盡棄了嗎?」畢浪替他感到不值,但德林苦笑著搖搖頭:「再住下去,我恐怕等不到高考那一天。再說,考不上大學也沒有關係,我爸說可以送我到國外留學。」
說罷,Cat又利索地爬上了湘公子的床。稍頃,便聽見他安然入睡的呼吸聲。
「媽媽……」Kelly叫了一聲,想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絕對真實和恐怖的人皮燈鬼魂報復事件」。
校報上又刊登了最新的鬼詩。
甩下女生的手向教室走去,畢浪聽見惱羞成怒的女生在身後破口大罵。罵的什麼,他一點也不在乎,剛想轉過身狠狠瞪那女生一眼,沒想到卻有一記清脆的耳光及時地響起來。
林羽生卻擺出不想回答的表情。他在衣櫃里發現了什麼,啊了一聲,然後把人皮燈從衣服堆里提了出來。
德林總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驚恐地尖叫,亮燈之後,便可以看見他又渾身發抖地指著湘公子的床鋪,嘴裏顫抖地重複著:「鬼……鬼……有鬼!」
畢浪看到網主在更新的內容里寫道:
「這……這個又不是我的。」
女鬼在上方發出陰笑,然後像濃密的雲層失重般慢慢地壓下來。懸浮在離他的眼睛幾寸遠的地方。他甚至可以聞得到從她面孔裂縫裡流瀉出來的悲凄氣息。
德林說的掐痕指的是這個呀,害人擔心害怕一場,他還以為會出現了像湘公子那樣詭異的掐痕呢。
網吧里魚龍混雜,上課時間也能遇到身穿同樣校服的同學。
她慢慢數著,
Cat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腦袋:「吵死了。」
畢浪晚上到校外的網吧找Cat,Cat正在和別人斗魔獸,不消半晌便把對方給解決了。
「真的九-九-藏-書有……有鬼!」
旁邊的人漫不經心地回答:「喲,你不說我們還沒發現呢。羽生就睡在它下面的床位,他應該知道得最清楚。」
從天花板上滴下來的血!
兩天後,辦好退學手續的德林終於要離開了。他家的賓士停在宿舍樓下,穿金戴銀的德林老爸果然很有房地產老闆的派頭。畢浪沒料到德林的家境這樣好,畢竟他在班裡行事十分低調,並不像很多喜歡炫耀的紈絝子弟。
畢浪托著下巴凝視著前座的Kelly。她把長頭髮扎了起來,綁了個藍色蝴蝶結,蝴蝶的影子便飛舞在他瞳孔中的春天裡。想到了Kelly剛才說過的感激的話,他甜蜜地笑了。
進入的網頁是專門介紹人皮鬼的。
「咦,你認識我?」
Cat走進了廁所。
畢浪一愣。說什麼呢?他現在正從走廊上探出腦袋觀察商場下面的情況呀,他的面前是一片空氣,湘公子怎麼可能在他的面前?
「什麼?」
Kelly不滿地罵了一句:「好心沒好報。」
他睜開沉重的眼皮。這裡是寢室,他依稀辨認得出,但不是他的床,被子的氣味也顯得陌生。哦,是剛剛死去的湘公子的上鋪吧。
是人皮燈女鬼!
迎面走來一個牽著貴婦狗的中年婦女。
他應該看到了什麼,而且就在畢浪的身邊。
旁邊的同學也說道:「對哦,如果說偷東西還可以理解,但哪有人白送東西的?況且還是這麼精美的燈呢。」
他又回頭看了看對方,對方似乎也認出他來,並且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哦,原來是畢浪呀。」
畢浪終於按一下滑鼠,網頁關上了。他剛想站起來,兩腳卻不聽使喚,又軟坐了下去。他思緒萬千,越想越亂,湘公子的死宛如電影定格的鏡頭,不斷地在腦海里回放。有關人皮燈女鬼的種種被恐懼揉碎,均勻地撒在了身體里。
畢浪朝德林揮起手,德林在樓下也揮著手。陽光鋪滿兩人告別的距離。驀地,德林揮動的手凝在了半空,他的眼睛瞪得好大,那是突然而至的恐懼,血液退去的臉龐已經變成了死魚的色彩。
「那該如何化解?」
那是人皮燈散發出來的幽冥燈火呀!
「張天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你能通靈,一定知道的!」
她輕輕點了點畢浪的肩膀,這讓畢浪頓時顯得手足無措。也難怪,Kelly從不會主動跟他搭訕,即使是他故意跟她說話,她也一臉的愛理不理。
「你今天不是問我借英文筆記了嗎?」
最黑暗最靜謐的陰影里飄蕩著一絲幽冥的笑。
「不,我不會離開你的。直到你找到那個人。」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畢浪走進廣場里,隱隱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氛。即使是大白天,廣場里的光線也十分委靡,巨大而濃烈的毀滅氣息盤踞在每個陰暗的角落裡。風好像是空心的,吹在身上沒有質量,讓人聯想到灰飛煙滅的鬼魂。
Kelly從懷裡的幾本書里抽出一本筆記本,遞給他:「給你。」
他剛抬眼望去,只見有個黑影從陽台上墜下來。遠遠地傳來沉悶的落地聲,接著,響徹夜空的尖叫穿透了耳膜,在腦子裡此起彼落地回蕩。前面的人擁向了更前方,後面的人用急促的腳步聲經過了他們。
畢浪關上了衣櫃,正準備離開,可是他無意中瞥了一眼天花板,就站住不動了。
不過,當湘公子再從廁所里出來時,他卻沒再看見那個恐怖的身影。
德林提著行李走出宿舍樓,走向賓士邊。畢浪大聲叫了他一聲,德林仰起頭來。
畢浪憂心忡忡地抬起頭,他看見林羽生在教室門口和學習委員交談,然後走了進來,經過他的座位旁。
德林忽然想起來什麼,又緊張地盯著畢浪:「畢浪,你以後要小心點。」
他覺得胃裡一陣翻騰,想嘔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軀體里空空如也的感覺,內臟似乎全被掏空了。
站在廣場門口,畢浪下意識地抬頭望了一眼「萬利廣場」的招牌。在夜晚昏暗的光線中被扭曲成「屍」的廣字,在大白天又恢復了蒼勁有力的筆勢。單從書法的角度看,字是寫得不錯,就是廣字頭上的一點勾得太過分,畫虎不成反類犬,難怪人們會把它看成屍字。
想著,他的手已經觸到了柜子冷冰冰的把手。
「對吧,這盞是人皮燈!你為什麼放在我這裏?」他逼視著畢浪。畢浪竭力掩飾的眼神已經出現潰敗。
畢浪和蕭南相偕向宿舍樓走去,Kelly和唐婉就走在他們身後不遠。Kelly刻意與他們保持著距離。畢浪注意著她和唐婉的談話,聲音若遠若近地跟隨在後面。隨後唐婉不知為何走開了,Kelly獨自一個人,加快兩步追了上來。
「又不關你的事。」畢浪嘟噥著反駁了一句,想到這樣在別人面前痛哭流涕實在難看,他於是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淚痕。
那隻狗突然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拚命地向湘公子身後狂吠,好像發現了什麼陰邪的東西。動物的嗅覺比人類的要靈敏,通常會察覺到人類無法知曉的詭異氣息。
而且那位朋友更發現了一個重大的情況。他看到另一個穿淺藍色條紋相間T恤的男孩,身後居然跟著一個提著燈籠的女鬼。人皮燈女鬼!這是廣州鬼史上非常罕見的一種冤魂呀,詳情請進入以下鏈接。
那明明是個女鬼嘛!
對方譏笑的話語惡毒而刺耳。畢浪走過去,一把抓住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化了濃妝的她發現被一個帥哥拉住,既興奮又故作閉月羞花狀,不料被畢浪冷冰冰地警告道:「再敢說Kelly的壞話,看我不收拾你!」
「啊?你也輸給Cat了?別不自量力嘛!」
那確實是四零四寢室。雖然已經下晚自修,但同學們才剛剛開始回寢室,而且學校停電了,宿舍樓里每間寢室還是黑的,除了四零四寢室里的燈光,那麼突兀地亮在一片漆黑中。
「也難怪,父母雙亡的她們兩個人從小相依為命,感情一定很好……」她媽媽說到這裏才察覺到Kelly不滿的目光,乖乖地閉上了嘴巴,沒有說下去。但這番不完整的話已經足以在畢浪的心裏掀起波濤。
他用力一拉。
Cat一邊說著,一邊卻不由分說地鑽進了寢室里。其他人還在夢鄉中,他知趣地壓低聲音對畢浪說:「是這樣,今晚讓我在這裏過一夜?」
Kelly端著餐盤走過來,坐在了他的對面。
「所以,你才會害死湘公子嗎?」
人皮燈鬼是鬼史上怨氣最重的一種冤魂,法力特彆強,因此一旦被盯上,幾乎不可能脫身。在此,我衷心希望萬利廣場里的那個男孩能逃此大劫。
然而,畢浪卻端起餐盤,走到了另一張空著的座位。對面坐著的是個完全不認識的傢伙,正用看怪物的眼光端詳著這位入侵者。
「哎呀,是畢浪呢。幫我一個忙。」
畢浪嘆了口氣。抬起頭的瞬間,他和Kelly的目光短暫地相遇了。他的目光很悲傷,正如某位作家的書名,悲傷逆流成河了。
「記起來了吧?」Cat得意一笑,然後瞥了一眼Kelly問,「她怎麼了?」
「對,對。」畢浪恍然大悟,趕緊掏出手機,飛快地撥出一連串的數字。
日記合上。
那時候人皮燈女鬼已經纏上林羽生了,他即使想擺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畢浪自顧自地夾起一塊肉往嘴裏送,食之無味。明明Kelly都坐到了他的對面,他卻選擇逃避。Kelly此時一定感到奇怪,而且生氣。
他轉過頭去看車窗外美麗的街景。
Kelly對他,不那麼冷漠了呀。
「還敢撒謊?肯定是你啦,不然你怎麼會鬼鬼祟祟地出現在我們寢室?」
鬼吹燈欲言又止,畢浪趕緊又發了一條追問的信息過去。但鬼吹燈沒有再回復,對方的狀態顯示為離線,對方離開了。
畢浪頓時大驚失色,連拖鞋也不|穿就跑到沖涼房裡照鏡子。
但他沒有告訴人家有關天花板女鬼的事情呀。
「哦。」畢浪對這些全無印象,不過聽到Cat這個名字,他想起了在網吧遇到過這個男生,「原來是你哦。」
他於是向前稍稍探了探身子,看清楚那人也是穿他們學校的校服。但那人的臉被十七寸的電腦顯示器給遮住了,除非他把整個身子都探過去才能看得到,畢浪覺得這樣做實在無禮況且無聊。
他不禁又想起湘公子那天從萬利廣場樓上跳下來的情形。
畢浪覺得自己的問題多麼白痴。生物老師、學弟、教導主任、易遙,又有哪個做了傷天害理的罪行?無辜的人死了,在人皮燈女鬼的眼裡根本不算什麼呀。恐怕,最後連他也逃不出它沾滿鮮血的魔爪!
Miss柯也慌得不知所措,直叫:「怎麼辦?怎麼辦?」
「湘公子,你在哪兒?」
「不要!」畢浪情急之下拉住了他往上爬的身體。
驕橫的女生捂著臉,滿read•99csw•com眼的驚訝。只見Kelly平靜中又不乏猙獰地說道:「再有下次,我把你的舌頭挖出來!」
Kelly在謝謝他?
「她是同性戀吧?」
在古代的歐洲,罪大惡極的犯人受了死刑后,身上的皮會被剝下來,做成人皮書,或者人面模具等等。雖說這是對犯人死後的一種懲罰,但是如果一個人死後沒有得到祝福,靈魂沒有得到解脫,反而是悲慘而死,那麼它生前痛苦的靈魂就會隨著皮膚保留下來,甚至繼續作惡。
「畢浪,你在幹什麼呀?」有個同班男生問道,他也看了看那塊霉斑。它並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大家也就認為它不過是天花板滲出的水跡罷了。
其他舍友聽到人皮燈,紛紛好奇地圍了過來。
「畢浪,那是你的寢室呀。」蕭南很快就辨認出來。他轉過頭,看見畢浪的臉在月光下顯得蒼白,眉毛微微顫動,彷彿有種恐懼的情緒突然滅頂地漫了上來。
網頁里最後還說:
德林終於大聲地尖叫出來,慌慌張張地從餐桌旁站起來,在同學們異樣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食堂。
果然,第二天,王老五就被人發現弔死在自家的大樹下,全身被人剝去了皮。這還不止,王老五一家的大大小小十來口人全部慘死,連看門狗也倒斃在院子里。當時那場面真是血流成河,慘不忍睹。鄰居見此趕緊去報官。
是嗎?
這隻是一盞普通的檯燈罷了。
他一直點擊著下一頁翻看下去,突然,他的目光被其中一條內容吸引住了——
畢浪看得頭皮都發麻了。這一瞬間的影像讓他無法去判斷是幻覺還是現實。
「可它繼續害人怎麼辦?」
德林鄭重地拍了拍畢浪的肩膀,預示著一種憂傷的告別,又好像把心中的壓力轉給了畢浪。畢浪忽然覺得肩膀很重,像有個人騎在上面似的。
寢室里的其他兩個室友,張天游和德林剛從沖涼房裡洗漱回來。湘公子剛死沒幾天,大家的心情都好不起來。德林帶著惆悵的表情看過來,朝著畢浪用略顯驚訝的口氣說道:「喲,畢浪,你的脖子好像有幾道掐痕呢。」
「對不起,不是叫你。是你。」
黃髮青年連認倒霉,從口袋裡掏出十元錢。這時,從對面的電腦桌旁伸出一隻手,接過那十元錢,畢浪聽到那人得意地說了一句:「多謝啦。」
他同樣沒有聽到。
張天游又是一笑:「我知道的,每個人都逃不掉。它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卑鄙可恥的傢伙!
德林頭皮發麻地說道,手中的筷子終於抓不住,掉在餐桌上。他雙手緊緊抱住了後腦勺,冰涼的腦漿好像要鑽個洞噴出來,皮膚生皰疹一樣地瘙癢,他開始用手指摳著那些瘙癢的皮膚。
又有人要死了!
一張恐怖的臉浮現。
「那麼多男孩子追求她,她卻連一個男朋友也沒有。這不是很奇怪嗎?」
湘公子不在身後。
柜子里沒有人,除了整齊掛著的衣服像刑場上弔死的屍體。
一行人上了二樓。Kelly帶大家去她媽媽的小店坐了一會兒。
畢浪抱緊身子。
他覺得身體里什麼都吐乾淨了。
他死死盯著天花板上的霉斑。它竟然慢慢地凸出來,線條和輪廓逐漸化成真實的軀體。
血肉模糊的那張臉畢浪十分熟悉,所以他無比震驚,感覺到有一把冰冷的剪刀在瘋狂地剪碎身體里的一切。他捂緊心,卻阻止不了那種劇烈的疼痛感漾滿每條血管每根神經。
由於與王老五有深仇大恨的唯有書生一人。縣老爺於是命人速把書生逮捕歸案,沒想到人們卻在河邊發現了投河自盡的書生的屍體。按此推斷,極有可能是書生畏罪自殺。偏偏就在縣老爺打算以此結案之際,大財主提著人皮燈籠匆匆趕了來。
他一直無法替代的那個男生以這麼永恆的方式佔據了Kelly的心。
看到這裏,畢浪冷得縮做一團。他想他瑟瑟發抖的樣子一定很顯眼,因為網吧老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他又怎麼能抑制住心中洶湧而出的恐懼呢?
明明已經下晚自修了,樓梯間卻沒有一個人,彷彿是專門為了它和他的見面而特地被清場。多麼毛骨悚然的見面啊!濃黑的夜色搭建起來的舞台,連昏黃的燈光也無法聚焦。
「按你敘述的情況來看,那個女鬼怨氣很重啊。連無辜的人也難逃一劫,恐怕它接下來還會大開殺戒呀。」
半夜畢浪曾經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次。他聽到上鋪的床又響起了奇怪的聲音。他會猜測出那種聲音極像湘公子打飛機弄出來的聲音,但在當時,他也沒在意,或者說是習以為常了,很快又沉入了夢鄉。
一行人坐了公車,花了幾十分鐘便到了萬利廣場。
從Kelly媽媽的小店出來,大家又繼續走上上一層。
教學樓。畢浪快要從樓梯間走出去時,看到兩個女生剛從廁所里出來,一邊用手帕擦乾剛洗過的手,一邊討論著讓他瞬間敏感起來的話題。
畢浪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網吧的空氣混沌而令人窒悶,他卻覺得有陣陣的寒意遊盪在周圍。他打了個噴嚏,對面叫Cat的男生好像看了看他,不過腦袋倏地又縮了回去。
不說話。
畢浪拚命地撥開人群,衝進宿舍樓。如果人皮燈女鬼還沒有離去,他要質問它的所作所為!為什麼要讓無辜的人遭此厄難?
畢浪想,也許,它一直就住在柜子里。到了夜晚,才會遊盪在天花板上或者走廊里。
「送給別人……」
他蹲下去,捂著胸口,開始嘔吐。胃底的污穢連同刺|激的胃液不可阻擋地衝破了喉嚨脆弱的防線。
Sunny已經去世了的……
「你撿到的那盞燈還留著嗎?」
中午吃飯的時候,畢浪剛坐下來就遠遠聽到有人小聲叫自己的名字。
「我要退學了。」直到有一天,德林臉色蒼白地跟畢浪說。
畢浪玩了一會兒遊戲,又上網看了看新聞。然後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用谷歌搜索了「人皮燈」一詞,網頁上頓時列出各種搜索到的內容。但是,沒有一條是他期待的。他又加入了「鬼故事」三個字繼續搜索。
他只知道Cat是同一個學校的男生,這就夠了。
畢浪還沒有回答,對面被電腦顯示器遮住臉的男生嚷嚷著「我又沒在玩?誰輸我了?」站了起來,瞥了畢浪一眼,又坐了下去。
「知道呀,怎麼了?」
「呸!呸!我才不相信呢!她要不是裝純情玉女的婊子,就是同性戀啦!」
「沒事……就是有點貧血。」
「不!我不會!你這個殺人兇手!我不會幫你害任何人!」
畢浪越來越不安了,而Cat卻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逐漸逼近的夢魘。他繼續在網上尋找著敵手,半晌遍尋不著,他停下了滑鼠,回頭跟畢浪說「幫我看一下位子」,然後站起來向廁所走去。
流動在餐桌上的陽光,搭起了一條聯繫雙方的橋樑。
而這時門口有個人影閃過。
樓梯跑到了盡頭,畢浪不顧一切地闖進四零四寢室。寢室里很暗,人皮燈已經熄掉了。陽台外的夜色像是劇場的落幕。他看見靠近窗口的柜子正在緩緩地關上,一股陰風在水平面上涌動。
他們心裏這樣說道,但目光仍然聚焦在上面。
陷入一片漆黑的宿舍樓中有一抹幽黃的燈光游出來。乍看之下,頗像荒山野墳里的鬼火。在沉甸甸的黑暗中,那微弱的光線頑強地掙扎著,把夜幕灼出一個光亮的小洞。
「啊?」
他在裏面卻找不到一個人。
「是的,你不認識,但你會幫我找到他。」
「它……它躺在床上,向我招手……」
他處在極度的驚恐中,他的瞳孔好像被人挖出那樣痛。身體的每一個關節依然一動不能動,死死地被扣著。他越來越感到絕望。
「呵呵。」男生笑著撓了撓腦袋,「不奇怪,不奇怪,我在網吧過夜的次數比在宿舍還多啦。對了,我叫Cat,高二那時還和你們班打過一次籃球比賽呢。」
走到路的盡頭,
舍友們指著人皮燈紛紛尖叫起來。
畢浪此時感到十分內疚,如果說湘公子是因他而死,他怎麼能原諒自己?只是因為自己沒有幫忙找那個殺害她的男生,人皮燈女鬼就讓他身邊的人遭受厄運。這簡直是威脅!用別人的死來威脅自己!
地面上橫著一具屍體,鮮血在黑夜裡像蛇一樣蜿蜒在地面上。死者的臉面對著空曠的夜空,帶著對人世間的一點依戀,死不瞑目。此時,夜空沉默而平整地盤扣在每個人的頭頂上,輪迴之中的生生死死,光明中的生靈塗炭,都安靜地躺在這副巨大的黑色棺材之中,等待著下一道灰飛煙滅的軌跡。
破碎的人皮燈。
整個四零四寢室現在只剩下他和張天游兩個人了。
公車上的電視屏幕不斷循環地放著廣告和音樂,直讓人倒胃口。廣州城的高樓大廈將天空劃成凌亂的read.99csw.com碎片。這樣冷漠的城市,這樣冷漠的居民。
在相互的對視中,小狗很快敗下陣來。連它也害怕了湘公子陰寒的目光,瑟縮在主人的腳下低聲地乾號,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充滿了屈服和哀求之情。
心裏很煩。畢浪乾脆又逃課到校外的網吧上網。
「他們都該死。」從身後響起的聲音像空心的月光,隨時會斷一般,卻又顯得那麼地凄厲。連周圍的幽暗都在輕微地晃動。
「哎。」她小聲叫喚了一聲。
在中國,古代也有人皮燈籠的故事。在廣州的老城區,清朝有一條燈籠街,當時十分著名。有一年,當地出了一件轟動廣州城的案件。有個書生趕考回家,發現多年不見的妻子失蹤了。思妻心切的他於是四處尋找,找得累了,他便在城外一座破廟過夜。沒想到剛睡下不久,他便覺得陰風陣陣,站起來一看,原來他的妻子正全身血淋淋地站在廟外。他既欣喜又疑惑,便問妻子為何全身是血。妻子幽幽哭訴起來,原來隔壁做燈籠的王老五垂涎她的美色,半夜偷爬進家裡意圖不軌,她極力反抗,結果慘遭毒手。王老五甚至剝下了她的皮,做成了精美的人皮燈籠,高價賣給了城裡的大財主。
回到寢室的男生們看到正仰頭注視著天花板的畢浪。
趁這段空當兒,畢浪想起了前幾天剛剛瀏覽過的網站——百鬼夜話。他進入那個網站,網主鬼吹燈網上的狀態居然顯示在線。他馬上給鬼吹燈發去了一條信息:請問,如果被人皮燈女鬼纏上,該如何化解。
鬼吹燈很吃驚。
母女倆感情似乎很好。她媽媽疼愛地幫Kelly整理了一下頭髮,忽然說道:「對了,我前幾天在街上遇到了Sunny的姐姐,還和她談了一會兒。唉,自從Sunny死後,她的心情好像一直都沒平復。」
「需要理由嗎?」張天游冷笑一聲,聲音在他陰鷙的臉龐久久盤旋。
「湘公子?」畢浪細聲問道,「它當時在幹什麼?」
他這副目光獃滯的模樣讓畢浪想到了湘公子。
他從床上跳了下來。畢浪趕緊解釋:「不是,不是。唉……上面床鋪的男生前些日子剛去世……我是怕不吉利。」
故事里流血的人皮燈籠!
今晚倒是怎麼了?
畢浪有點失望,Kelly說邀請他去逛萬利廣場,他還以為只有他們兩個人。可是Kelly連唐婉和蕭南也帶來了。
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幾道暗淡的紫黑色掐痕!
「知道隔壁班的Kelly嗎?」
得知真相的書生醒過來后便跑到衙門擊鼓鳴冤,要告王老五淫殺之罪。案件立刻被升堂審理,一干人等被帶到堂上。然而,書生的妻子已經被人毀屍滅跡。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縣老爺雖然同情書生,奈何沒有半點王老五殺人的證據,只好將他無罪釋放。書生眼見不能為愛妻洗刷冤情,唯有仰天悲嘆:妻呀妻,假如你真的冤魂不散,就把王老五家殺個雞犬不留,報仇雪恨!
她嘿嘿冷笑兩聲,算是一種默認。
快要走到宿舍樓的鐵門時,蕭南忽然抬起手指,指向宿舍樓:「那是什麼?」
他窒息至死了嗎,意識好像沉進了越深越寒冷的海底。
「哎喲,可能人家不喜歡早戀,要專心學習呢。」
畢浪沒來得及細看,只見湘公子頭朝下地從面前落下,他拿著手機貼在耳邊,對畢浪做出臨死前最詭異的微笑。隨即,樓下響起了轟的沉悶一聲,許多人的尖叫如壓抑已久的火山一下子噴發出來,灼|熱地燒疼了畢浪的耳膜。
「吵?」畢浪一愣,「什麼吵了?」
身後的餐桌上傳來Kelly生氣地把吃完的餐盤扔回到餐架上的聲音,金屬尖銳地碰撞。他的心在這一刻被絞得很痛,痛感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強烈,他拚命地捂住胸口。Kelly經過時,他接收到她埋怨的目光。
他們注視著林羽生手中的燈。精美的燈罩,古色古香的鏤金燈座,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皮燈?雖然他們對四樓出現人皮燈女鬼的事情也有所聞,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人皮燈。
「畢浪,你把這種東西放在我衣櫃里幹什麼?」
如果她再親近他,將來恐怕也會遭遇不幸的。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他不想失去他最關心的人。
不過,這男生好像在哪兒見過。
據說,一位英國的私人收藏家就曾經收藏過一本人皮書。而那本人皮書是用一個殺人犯的皮膚做成的,他在生前因殘害數十位兒童而被判死刑!自從那位英國收藏家得到那本人皮書後,他的家裡便遭受了巨大的厄難。他的三個兒女先後慘死,而兇手作案的手法居然跟人皮書的殺人犯如出一轍。就連英國收藏家自己也曾經見過書頁上詭異地浮現出一個陌生男人邪惡的笑臉。意識到人皮書里附著一個可怕的鬼魂,英國收藏家決定把人皮書毀掉。然而就在那之前,英國收藏家遭受了致命的車禍。而他隨身攜帶的人皮書居然不翼而飛……也許它正不起眼地躺在某個人的收藏品中。
把人皮燈交給他再合適不過了,畢竟他和顧心萱曾經交往過。
他相信那只是幻覺,但又真實得讓他無法釋懷。他一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握在手裡的筷子就微微哆嗦著相互碰撞。
「開什麼玩笑,我和它無冤無仇,它幹嗎要害我?」
然後,他向廁所走過去。通往廁所的走道冷冷清清,稀薄的光線下顯得荒蕪且空曠。
匿名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畢浪的目光僵住了。
乾脆,畢浪把湘公子也帶上了。他害怕神經兮兮的湘公子待在寢室會出事。
「嗯,嗯。」
原來就在昨夜,大財主看到一個白衣女鬼飄進燈籠里就不見了,而且,從那以後,燈籠便不斷地流出血來。燈籠流了整整三天三夜的血,人們都說,那是王老五一家人的血……
畢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別人興緻正高,他又不好打擾大家的雅興,只得憂心忡忡地跟在後面。他想他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蕭南都回過頭來問他是不是生病了。
那時候,他迷糊以為床上睡著的人是湘公子吧。
他們看著,看著,突然,人皮燈出現了變化。它受傷了。是這樣子吧?燈面似乎被割出了一道傷口,鮮嫩的血液衝破了血管,流瀉出突兀的凄艷,然後是第二道傷口……整個半透明的燈罩,驀然間浸滿猩紅的血,驚悚了逐漸擴大的瞳孔。血的味道焚燒在空氣里,如同第一口尼古丁的滋味,辛辣而深刻。
他的笑,彷彿一朵白色的罌粟花在華麗地綻放。
等待沒幾秒,鬼吹燈的回復來了。
他多想往胸膛捅出個口子,好讓這些壓抑的情緒找到缺口發泄出來。不然,他會瘋掉的!最後,畢浪狠狠地拍了下滑鼠,算是一個小小的發泄。
煞白的燈光下,Cat脖子上的掐痕越來越明顯。一些真實的恐怖色澤,滲入了深深淺淺的紋路中。收斂的姿態,在緩慢的膨脹之中突顯出最終爆發的結局。
說的是湘公子吧。
但它不會停止腳步的。
手機接通了。
自己真的會落得跟湘公子同樣的下場嗎?不過,他對人皮燈女鬼還有利用價值,只要他一天沒找到那個男生,人皮燈女鬼就不會加害於他。只是,他身邊的人會不斷地遭受厄運,這樣也沒關係嗎?
他用質問的目光環顧在場的人,舍友們都擺出一臉的不知情。唯獨不應該出現在這間寢室里的畢浪做賊心虛,慌張的神色來不及掩飾,便被林羽生一把抓住了胳膊。
「這裏沒人睡嗎?那我睡上面不就行了?」
僵硬地從上方灑下來的光線,映亮畢浪瞳孔里的驚慌。
剛才校醫說了,Kelly的病毫無緣由,像中了邪一般。不過現在已無大礙。
全班騷動起來。每個人都探過來驚奇的目光,形成一片海洋。
聽見開門聲,Cat又折了回來。
畢浪瞥了他一眼。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血流滿臉的男生,在他輾轉側身的時候就出現在對面的床上,咧開嘴巴無聲地陰笑。「過來呀,我在等著你,等著你……」湘公子這樣說著,死灰的眼睛突然流出兩道鮮艷的血液,恐怖的眼神始終死死纏繞著他。
「嘿嘿,你會的!不然,我會讓你身邊的人一個個地死去!」
畢浪坐到座位上。
「說實話,根據我得到的資料,這個人皮燈女鬼的怨氣實在很難化解。我只能奉勸你盡量服從那個鬼,別逆著它的意思行事,這樣或許能保住一命。」
「是不是見到靚女跟人跑了呀?」唐婉開玩笑地說。
這跟他見過的人皮燈流血的現象一模一樣呀!湘公子在萬利廣場上摔死的那天,他回到寢室時就看到書桌上有風乾的血跡,是從人皮燈里流出來!
畢浪打了個寒戰:「你……你在說什麼呀?什麼就到我了?」
畢浪抬眼望了一下read.99csw.com那邊,只是一個微小的下意識動作,可以說任何意義也沒有。他看到湘公子正在走道里,背影與陰冷的逆光融合在一起。隨後幾秒,他便意識到那並不是湘公子的背影。
一團暗黃的燈光剛好在廁所里消失不見。當他追進去時,宿舍樓來電了,廁所里燈火通明,驅逐掉所有的黑暗。
而這時,人皮燈女鬼已經從陰影里消失了。
「再見!」
因為一個也沒少。
Kelly向畢浪慢慢地走過來,沒有對視的目光,用一個峭壁般狹窄的側臉經過了他。但他聽到她輕輕說了一聲「謝謝」。這麼短暫的幸福握在手裡幾乎抓不住,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
「我送她去校醫室。」畢浪拼盡全力地把Kelly背在身上,衝出教室,在隔壁班騷動的目光中向校醫室狂奔。
用不著抬頭也能分辨出這把心底最深刻的聲音。
窗外的夜,像個無聲的攝影機鏡頭默默地凝視著這個死寂的寢室。
畢浪下定決心后,心境突然一下子豁然開朗了。
「這是誰的燈呀?怎麼放在我這裏?」
他抬頭看皎潔的月亮看得笑容滿臉。
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不善於思考難題。但鬼詩是在人皮燈被打破后出現的,這不是好兆頭。
「不!沒有人該死!你走開!不要再纏著我啦!」
蕭南拿著書背英文單詞,突然從一連串低喃的單詞中冒出一句:「最近真的發生了很多事啊。」
畢浪心底頓時冒出絲絲涼意。他想起昨夜也聽過那種熟悉的聲響,就像湘公子回來了似的。這個恐怖的想法如電流般劃過腦際,他此刻覺得身體僵冷極了。
他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Cat,又問道:「那你,有沒有做夢?」
畢浪從床上坐起來,心有餘悸地抹去額頭的冷汗。他檢查了一下被子和床上所有的地方,當沒有發現一絲血跡的時候,他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當湘公子拐進廁所時,那人也緊跟著拐了進去。瞬間顯露的側面,讓畢浪的血一下子凝住了。那明明是個女人呀!穿著紙質般的白衣,頭髮很長,腰彎得很低,走路輕飄飄的。青氣中令人不寒而慄的白影啊。僅僅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里,畢浪的目光清晰地聚焦在那女人的臉上,她的臉蒼白得沒有血色,最突出的是她嘴裏的舌頭伸出好長,軟綿綿地貼著下巴!
他的臉色越來越差,在課堂上經常走神。不過,脖子上依舊沒有出現什麼掐痕。
你真的出現了嗎?為什麼我沒有見到你?人家都說,鬼魂會回到最思念它的人的身邊。為什麼你還不肯出現在我的面前?是我愛你不夠,還是你根本就不會愛上我?
「這個也沒辦法呀,你還是先考慮一下自己吧。按我推斷,那個女鬼之所以會纏上你,很有可能是因為……」
他想起來回到自己的床上,可他動不了,身體緊緊貼著床板,絲毫動彈不得,彷彿他已成為床板的一部分,不能抽離。只有眼睛能自由地活動著,在狹窄的角度里,能看清楚的只有天花板上的那塊霉斑。
「我住你隔壁宿舍呀,四零三的。」
他們相互厭惡地對視半秒。
 而同樣的故事也出現在二戰中。正在後方駐紮的某個納粹黨兵團的軍營,一夜之間,一個連的士兵全部遇害。剛開始,調查人員以為是當地抵抗組織的偷襲所致。然而,隨著調查的深入,更多的謎團越來越無法解釋為人為事件。因為就算是抵抗組織的偷襲,不可能不費一槍一彈就把人置於死地。士兵表面也沒有任何的傷口和中毒跡象,但死前的表情甚為恐怖。驗屍的結果表明這些士兵通通是心肌梗死而死。這表明他們死之前肯定是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至於是什麼,調查人員發現該連的連長曾經毒死附近集中營里的一個年輕戰俘,用他的皮膚做成了人皮燈,而那盞人皮燈卻在事後消失了……
晚自修后,畢浪剛走進宿舍樓的樓梯間,突然又聽到了那個聲音。不錯,那個聲音帶點嘶啞,從牆角的陰影里幽幽地扑打在他的脊樑上。他打了個寒戰,雙腳微微顫抖。
「可是,他怎麼會從寢室的陽台跳下來?」蕭南看著地上的屍體發問道。畢浪無言以對,也好想那具逐漸冰冷的屍體能替他回答這個問題。
主人抱起受驚的它走開了。
Cat笑了:「我以為你說什麼呢?死過人又怎麼樣嘛?我這個人唯一的優點就是膽大,我才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咧。」
「不知道誰在動床板,吱呀吱呀的,我還以為誰在打飛機呢。」
好恐怖的噩夢呀。他坐到床邊,慢慢地等待著心情平復。
空氣中的成分彷彿只剩下悲凄。
林羽生也從沖涼房回來了。畢浪出現在寢室里讓他感到厭惡地皺了皺眉頭,他一邊打開衣櫃,一邊問:「畢浪,你來我們寢室幹嗎?」
今天的陽光似乎很好,應該不是一個悲傷的日子吧。
畢浪想著,情不自禁地慢慢翻看起其中的內容。有一條正是關於萬利廣場的靈異事件總匯。從最初動工時起出的五副棺材,被稱為五棺屍場,處在亂葬崗之上,夜裡詭異的嘈雜的人聲,飄忽不見的白衣女鬼,以及每年必死五個人……
原來不能愛別人的感覺這麼難受。
畢浪再次見到Cat是在第二天夜裡。剛過熄燈時間不久,突然一陣咚咚的敲門聲把他給驚醒了。他走過去開門,雖然心裏因為想著門外敲門的也許是人皮燈女鬼而忐忑不安,但他打開門后卻看見Cat正打算走向隔壁的四零五寢室。
Kelly除那次在教室里昏倒之外,再也沒有出現什麼意外。畢浪本來以為人皮燈女鬼的下一個目標是Kelly,不過,現在看來,當時它只是給了他一個小小的警告而已。
「你、你笑什麼?」畢浪在張天游面前,總感到有難以詮釋的寒意迎面撲來。
「真的?」畢浪一臉狐疑,「我好像沒見過你。」
畢浪在和他陰鷙的目光相遇之前趕緊回過了頭。
難道,人皮燈女鬼下一個要對付的人是德林?
「這盞不會是人皮燈吧?」
「我也希望這隻是個夢。算了,就當是個夢吧。」
不過,他的脖子並沒有出現掐痕。而且,他看到的是湘公子而不是人皮燈女鬼。
「怎麼了?」Cat生疑地回頭問。畢浪皺起了眉頭。
畢浪看著他的背影,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畢浪意識到這點,轉動艱澀的脖頸,心驚肉跳地向左邊看了看,又向右邊看了看,陽台上只有他一個人而已。那德林害怕的是什麼……
「哦。」Cat似乎已經很眼困,打了個呵欠,又蒙上被子呼呼大睡了。
「哎,陽台有個人!」
這裏的天花板竟然也出現跟四零四相似的霉斑,但比他們寢室里的霉斑要小一些,顏色也要淡一些。畢浪仰著頭,目光猶如被磁鐵吸引住一般,盯著那塊霉斑心想:為什麼這裏也會出現?
他哭了,眼淚離開他的眼睛滴入了她的掌心。她還在睡,不會知道有這麼一個男生為她而傷心。
「為什麼?」蕭南轉過來疑惑的臉,「把它送給別人不行嗎?」
不能稱之為臉,沒有所謂的五官,臉皮被剝掉后留下模糊的血肉,碎肉掛在慘白的骨頭上,黑糊糊的鼻孔彷彿穿透了整顆頭顱,有黏稠的腦漿從中流出。黑色的長發飄揚在來路不明的陰風裡,蜿蜒蠕動,如同沼澤里毒液強烈的黑蛇。校服上的斑斑血跡,把藍白的制服顏色吞噬在一片殷紅中。
Cat似乎想到了什麼:「你不歡迎我?那算了,我走就是了嘛。」
或許是驚恐佔據了大半個心臟,使它已經無法正常跳動了。畢浪的手指也控制不住地顫抖,握著滑鼠戰戰兢兢地點了那個網頁的鏈接。
「你知道的,你知道那個人皮燈女鬼不會離開你。」
對著鏡子,他顫抖著稍微掀下衣領,看到在脖子上的確有幾道模糊的疤痕,類似被人掐過。但那不過是他以前逗狗玩時,被狗在脖子上抓出的爪痕。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結了疤,還剩下淡淡的痕迹。
就連蕭南,畢浪也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儘管對方忙於學業而絲毫沒有注意到,周末的時候又拉著他一起搭上了回家的公車。
畢浪雖然覺得這個做法有點卑鄙可恥,但林羽生平時的所作所為實在不討人喜歡,更何況他和人皮燈女鬼也算是有過緣分。每每想到這裏,畢浪就覺得這是一個卑鄙但正確的決定。
這個原因,終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畢浪莫名就生出這樣的想法。
「真的?」
又是那麼突然地,他眼中的她開始搖晃,像夢般倒塌。畢浪嚇了一跳,他看見Kelly突然從座位上跌了下去,倒在課桌間的過道上,暈厥過去。她的臉色發青,手捂著胸口,似乎是發生了心臟方面的急病。
後來大家停在一家精品店前觀看櫥窗里各種各樣的可愛精品時,湘公子拍了拍畢浪的肩膀,指了指廁所的位置:「我去一下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