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

「一頭牛？一頭真的牛……就在城裡？多滑稽呀！

他帶路走進花園，紅母牛和朝臣們在後面跟著。

「快點！」簡說，「瑪麗阿姨馬上就回來了。看見牛嗎？」

忽然他跳起來說；「天吶！」

它已經停止了跳舞！四條跑穩得象石頭，走起來跟其他體面的牛一樣端莊。它安詳地穿過田野，上紅小牛那兒去，一路咬掉它那些金色士兵的腦袋。

「什麼事？」所有朝臣叫著問。

它很苦惱，胃口不好了．脾氣暴躁了。它常常會無緣無故地大哭。它老找我母親想辦法。

「沒——有，」邁克爾看著窗外說。「連影子也沒有。它走了。」

它的日子天天一樣地過。一頭紅小牛長大走了，又一頭紅小牛來代替它。這樣紅母牛很自然就以為它的生活將老是這樣過下去。說實在的，它覺得這種天天一樣的生活很好，直到有一天發生一件事結束了這種生活。

「用力拔！」國王哇哇大叫。

瑪麗阿姨有點象是驚醒似地坐好身子。她目不轉睛的眼神消失了，她的身體也不僵直不動了。

「對，」邁克爾低聲說，「它在找星星。」

「一頭牛，不滑稽嗎？」

因此我來求你給出個主意。「

秘書跑下來爬進王座下面。現在他拿著一本綠色大書爬出來。這本書一直放在那兒準備國王查什麼東西用的。

「象開大炮嗎？」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紅母牛過來。他重新坐卜，拿起他的權杖。

「呼……非常奇怪。」國王說著，把王冠推到一邊，抓抓頭。

瑪麗阿姨定睛望著空中一個他們看不見的東西。

「好，」國王來到一塊草地上說，「我一吹哨子你就跳！」

「噓噓噓！」國王說，「秘書，你查查百科全書，看關於犄角上嵌著星星的牛是怎麼說的。」

「叫人挺頭暈！」聽有的朝臣看著它，跟著說了一聲。

「我能說的就是，」他說，「你最好也試試這麼辦。」

「一！」國王說。

「三」

「多怪呀！我一向說跳舞不正派，可我自己也跳了，跳舞就不能說不正派。因為我是一頭高尚的母牛。」

「他心臟弱。」簡說。

他正急著要去理髮。

瑪麗阿姨朝下面衚衕很快地看了一眼。她很驚訝。

「我真希望它能找到星星！」簡說。她想著這頭紅母牛漫遊整個世界，就為了找一顆星星嵌到它的犄角上去。「我也是的。」邁克爾說。一聽九*九*藏*書到瑪麗阿姨回來的腳步聲，他趕緊放下百葉窗……

「一頭母牛，陛下！」它回答了一聲。

「我來開燈。」她很快地走過樓梯口去開電燈。

「噢。」邁克爾說。他聽了也想耳朵疼。這話太迷人了。

「馬上停下！國王陛下命令你！」所有的朝臣叫著。

「布姆海軍上將！」他有一次說。「他走出了他的院子門，急急忙忙地順著衚衕走。他走過來了。他的鼻子比平時更紅，戴一頂大禮帽。現在他經過隔壁……」

「你覺得怎麼樣？」邁克爾想知道。

邁克爾趕緊伸頭朝暮色中看。

簡耳朵疼，用瑪麗阿姨的印花手帕裹著頭躺在床上。

「真少有。一國王說著，用手支住下巴，看著紅母牛，考慮該怎麼辦。

「天吶」我媽對它說，「你總不會以為只有一顆星星落下天空吧？我聽說每夜有千千萬萬顆星星落下來。當然，它們是落在四面八方。你一生當中總不能希望有兩顆星星落在同一塊田野上。」

它整天在草地上跳上跳下，跳來跳去，紅小牛在它後面可憐地哞哞叫。晚上它還在跳，停不下來。它越來越著急，一個禮拜跳下來，它簡直要發瘋了。

「陛下，」紅母牛說，「我求求你別忘了，我是一頭正派體面的牛，從小受到教育；太太小姐不該跳。」

「瞧！」瑪麗阿姨走到窗口，邁克爾指著下面說。

他們更使勁，拔得臉象草莓那麼紅，直到力氣用完，拔不動了，一個接一個地向後倒在別人身上。星星一動不動，牢牢地嵌在犄角上。

「非常奇怪。」朝臣們也抓著頭說。

他很快地翻書。

國王站起來對它搖搖他的權杖。

「停不下來？胡說！」國王生氣了，「馬上停下！國王我命令你！」

「二」

「好，你去摘！」他指指侍從長。侍從長很利索地跑到紅母牛面前，動手摘星星。可是摘不下來。朝臣加了一個又一個，最後變了一長排，一個抱住一個的腰，朝臣和星星開始拔河了。

「今天我立了多少條法律啦？」國王向秘書轉過臉問。秘書聽了，就數紅本子上記下的東西。

「對，他走得很慢，把頭伸到每個院子門裡，東張西望的象丟了什麼東西。」

「你覺得怎麼樣了？」國王問道。

「馬上從那窗台上下來，小少爺！」她生氣地說。

它穿過天空，星星在它周圍象金盆子似地旋轉，現在到了耀眼九九藏書的光里，它感到了上面月亮的寒光。它閉上眼睛跳過了月亮，等那陣耀眼的亮光落到身後，它的頭重新朝下，只覺得那顆星星打它的犄角上滑了下去，飛也似地滾下天空。它感到星星落到黑暗裡不見了，卻有一陣宏亮的音樂聲在空中迴響。

它一直住在那裡，常跟我媽說，它都不記得什麼時候還在什麼地方呆過。它的天地被綠色的樹灣圍住和天空籠罩著，這以外還有什麼，它就一點也不知道了。

「滑稽，」紅母牛說，「還有，」它停了一下找適當的詞，「還覺得很舒服。身體里好象一直在笑似的。」

「這件事我得去見國王。」它搖著頭下定決心。

瑪麗阿姨住了口。

「我要是你，」我媽媽說，「我就去找一顆。」

眼裡又露出快樂、渴望的目光。

「它在櫻桃樹衚衕走，我想就是這緣故。」簡溫柔地說。

「你回來了我真高興！」紅小牛說，「我太寂寞了。」

「不要，我可受不了。」簡用手捂住一隻耳朵。

「關於這件事什麼都沒說。陛下，只有一個講牛跳過月亮的故事，這故事你都知道了。」

「一件稀有的事。衚衕里來了一頭牛。」邁克爾說著在窗口坐位上跳上跳下。

「很好，」國王高興地說，心想他終於有可能及時趕到理髮師那兒了。「跟我來！」

最後它來到王宮，用嘴拉拉門鈴，大門一打開，它就跳著舞進去，經過寬敞的花園，來到國王寶座前面的台階那兒。

「我們這裏來了什麼啦，瞧！」紅母牛跳著舞來到台階下面時，他問道。

紅母牛非常莊嚴，一舉一動象個貴族夫人，知道什麼事該怎麼辦。對它來說，東西不是黑就是白——沒什麼灰的或者粉紅的。人不是好就是壞，沒什麼不好不壞的。蒲公英不是甜就是苦，沒什麼不怎麼甜不怎麼苦的。

「叫車。我要去理個發。」他莊嚴地說。

「七十二條，陛下。」他深深鞠著躬說，小心不讓自己給他那支羽毛筆絆倒，這支羽毛筆可大了。

於是邁克爾整個下午坐在窗口，把衚衕里看到的事情告訴她。他說的事情有時很乏味，有時很帶勁。

「在它見到國王以前就認識了。」瑪麗阿姨說。

它一個勁地跳，跳得興高采烈。最後它終於累了，覺得已經跳夠，該去睡了。可奇怪的是它停不下來。它到紅小牛身邊要躺下，可它的腿不聽使喚，繼續蹦九-九-藏-書啊跳啊，自然又把它帶走了。它在田野上團團轉，又是蹦，又是跳圓舞和腳尖舞。

「邁克爾！」簡小心地悄悄地說，「再看一眼，看牛還在那裡不。」

「對，不叫你跳，還叫誰跳呀？」國王不耐煩地說。

起先它很高興能過平靜的正常生活，能不跳舞好好地吃早飯，晚上能在草上躺下睡覺而不用整夜向月亮行屈膝禮。

他從背心口袋裡掏出一個金哨子，先輕輕地吹了吹，看裏面有沒有灰塵塞住。

國王擦擦下巴，這樣可以幫助他思考。

國王看看天上的月亮。

他苦惱地嘆了口氣，望著紅母牛。

紅母牛親親它，埋頭吃草。一個禮拜以來這是頭一頓飯。等到它吃飽，好幾團兵給吃掉了。它現在覺得好多了。很快就恢復了跟過去一模一樣的生活。

「不，象開玩具槍。」

「跳過月亮唄、也許有效。不管怎樣，值得一試。」

「你看這有多高呢？」它一面跳一面大聲問。

紅母牛點點頭。它也這麼想；它考慮了一會兒，主意拿定了。

「我聽不見。我想他說的。拉克小姐的一個女佣人在拉克小姐的花園裡。羅迫遜·艾在我家花園裡掃著樹葉．可眼睛凈看著籬笆那邊的她。他現在坐下休息了。」

瑪麗阿姨，「簡說，」邁克爾說衚衕里有一頭牛。「

「當心我的腦袋！」紅母牛求他們。

「陛下，我從沒想過這樣做，從沒想到要跳，並且是跳過月亮。不過我可以試試，」它說著向王座優美地屈膝行了個禮。

「天吶！」紅母牛跳起水手風笛舞時對自己說。

「哦。一個鐘頭能定出那麼多，還不算壞，」國王看來非常得意，「今天定夠了。」他站起來仔細地整整他那件貂皮披風。

「對呀！」朝臣們叫起來，好象忽然看見了那顆星星似的。眼看著星星好象更亮了。

國王正坐在寶座上忙著立新法律。他的秘書端著紅本子，把國王想到的法律一條一條記錄下來。周圍都是朝臣和宮女，全都穿得非常華麗，七嘴八舌在說話。

簡和邁克爾屏住呼吸等待著。

直到早晨它還在跳，紅小牛隻好自己吃早飯，吃蒲公英，因為紅母牛沒法停下來吃。

「要我給你講個書里的故事嗎？」邁克爾說著上書架那兒去拿書。

紅母牛吸了一大口氣，猛地一跳，離開地面，只見國王和朝臣們在下面越來越小，直到最後看不見。

「好的，那倒可以。」簡說九-九-藏-書。

它日子過得很緊張。每天早晨它給女兒紅小牛上課，下午教它一切有教養的小牛應該懂得的行為和稱呼。然後它們吃晚飯，紅母牛教紅小牛怎麼挑選好草吃。晚上它的孩子睡了，它就到田野一頭去反芻，靜靜地想它的心事。

它正在想它那些心事，就象它後來告訴我媽的，奇事就臨頭了。事情出在夜裡．星星在天上象一片蒲公英，星星中的月亮象一朵大雛菊。

「他自己說的。他說醫生叫他做得越少越好。我聽爸爸說，他要是照醫生的話辦，就只好讓他走。噢，耳朵砰砰響得厲害！」簡說著又捂住她那隻耳朵。

「喂喂！」邁克爾從窗口帶勁地說。

「要是我挪一挪地方，你看怎麼樣？」紅母牛說。

「天吶！多怪呀！」在間隙時間．它不斷用太大的口氣嘟噥說，可就是停不下來。

「我的苦惱就在這裏，陛下。我停不下來！」紅母牛可憐巴巴地說。

「我真想親眼看看它。」簡難過地說。

『那我坐在窗口，把外面發生的事情告訴你怎麼樣？「

「牛太太，」他說，「你是來叫我出主意的，主意我已經出了。你想一輩子這樣跳舞嗎？你想一輩子挨餓嗎？你想一輩子不睡覺嗎？」

．「什麼事？」簡坐起來叫著問，「快告訴我。」

「腦袋裡砰砰響．」簡說。

可過了不久，它開始覺得不舒服不滿足了。它的蒲公英地和紅小牛都很好，可它還想再要點什麼，卻又想不出來是什麼。最後她才明白，它少了它那顆星星、它已經習慣於跳舞和星星給它的快樂感覺，它只想跳水手風笛舞．井且再有顆星星在它的犄角上。

「我試過了，陛下，可停不下來。我已經這樣跳了七天七夜。我沒去睡，吃得很少，啃點葉子就算了。

他把哨子一吹。

「他說『該死』了嗎？」簡問。

「那是很久以前了，」瑪麗阿姨用一種講故事的低沉聲調說。她頓了一下，象在回想幾百年以前的事。接著她做夢似地說下去，眼睛依然盯住房間當中一點東西，可他們什麼也看不見。

「你早就認識了它嗎？」邁克爾文雅地問，心裏想，這樣特別有禮地求她，就可以聽到更多關於這頭牛的故事。

「試試怎麼辦啊？」紅母牛說。

紅母牛想起蒲公英可口芬芳的甜味，想起草原上躺下去多麼柔軟，想起名跳累的腿能停下來休息該多好。它不由得對自己說：「也許就跳一回吧，九-九-藏-書這沒什麼關係，除了國王也沒人知道。」

紅母牛，走過的那頭牛就叫這名字，它非常了不起，非常幸運（我媽這麼說的）。它住在全區最好的一片田野上——這片田野很大，長滿碟子大小的金鳳花和比掃帚還大的蒲公英。金鳳花和蒲公英象軍隊一樣布滿了整個田野，看去一片淡黃色和金色。每次它咬掉一個兵的頭，不久又長出一個兵來，身穿綠軍衣，頭戴黃色高軍帽。

「毛病就出在這兒！」國王說，「現在你們去把它摘下來，好讓這位……哦… …這位牛太太停止跳舞，吃點早飯。是星星使你跳舞吶，牛夫人，」他對紅母牛說。

接著紅母牛重新落到地面上。奇怪的是它並不在國王的花園裡，卻在自己那片蒲公英地上。

「那是多好的事？」簡用溫柔的口氣鼓勵她說下去。

這時候紅小牛早已入睡，紅母牛忽然站起身來跳舞，跳得又狂熱又好看，還很有節奏，雖然一點音樂也沒有。它一會兒跳波爾卡喬，一會兒跳蘇格蘭高地舞，一會跳它自己想出來的怪舞。在換一種舞的時候它總要屈膝行個禮，低下頭來頂頂周圍的蒲公英。

「這我看得見，」國王說，「我還沒瞎掉。可你要什麼？快點說，因為我跟理髮師約好了十點鐘。過時不候，我得去理髮。天吶，請別那樣蹦蹦跳跳好不好？」 他急躁地補了一句，「這樣叫我頭暈。」

它一路跳舞，路過村莊時從那兒咬點樹葉充饑，人們看見它時都十分驚訝，眼睛都盯著它看。可沒有比紅母牛自己的眼睛更驚訝的了。

於是它親親紅小牛，叫它乖乖的，接著轉身跳著舞離開田野，上國王那去了。

「叫我跳？」紅母牛說，看著國王有點生氣。

「怎麼，你們沒看見嗎？」國王很興奮地說，他的權杖也掉下來了。「我多傻啊，原先竟沒看見它。你們也多傻啊！」他向朝臣們生氣地轉過臉去。「你們沒看見它犄角上有顆落下來的星星嗎？」

「我去，」紅母牛高興地說，「我一定去。」

「當然不滑稽，」她向簡和邁克爾轉過身來說．「一點不滑稽。那頭中我認識。它是我媽媽的好朋友，請你們講到它客氣點。」她抹平圍裙，很嚴肅地看著他們兩個。

紅母牛拚命要停下，為了使勁，渾身每一塊肌肉和每一根肋骨都象山巒似地突出來了，可是沒用。它仍然在國王的台階下面跳著舞。

「我想少說也有一里路。」他說。